山雨袭来 第三节、太虚镇
四面环山,山外广袤森林,这里是太虚镇,和谐而安详。
太虚镇有许多居民,以打猎、务农、养殖为生,自给自足,少与外界往来。
所谓外界,是指远处那层彩色光膜之外的世界。
据说,外界是一个糟糕的世界,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危险而可怕。那层光膜保护着太虚镇,将太虚镇笼罩在内,而将怪物隔绝在外。
如果没有那层光膜,这个世界恐怕都会被怪物占领,再无一方乐土。
上述这些观念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可太虚镇里,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事实。
司道就不相信。
他觉得,只要亲眼见过的事情,才是值得相信的。他还觉得,就算亲眼见过,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所以,在司道看来,只要不曾亲眼见过,太虚镇外就不一定是充斥怪物的可怕世界,也可能是另一个美好乐园。
他这番言论引得太虚镇居民哈哈大笑。
没有人会真相信司道的话。毕竟,司道总爱疯言疯语。之前,他提到过飞机、轮船。
按照司道所言,飞机、轮船均是由铁打造。飞机可以在天空飞行,轮船可以在大海航行。
这种异想天开的其妙构思自然引得众人捧腹大笑。
只有鸟儿才可以飞在天上,铁要是上天,那摔下来不得把人给砸死?
至于所谓大海更是荒谬非常。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池塘湖水,一眼望不到边?而船若是又铁打造,就算不下沉,天天泡在水中,一定很快就会生锈。如此大成本,却毫不实用,岂能不令人感到可笑?
镇上的居民心存善念,都劝司道脚踏实地,不要整日只知道幻想虚无,将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面。否则,年迈老去时,司道定然追悔莫及。
可是,司道却是牛脾气,死性不改。
这不,半年前,司道竟离开太虚镇,走向高山森林。
更有趣的是,司道并非一人踏上旅途。另外
有三个傻子也被一同说服,前往探索光膜外的世界。
只可惜,高山森林实在太过广阔,哪里是双脚可以踏足?
四月艰辛后,司道一行重新回归太虚镇,结束荒谬旅途,不再提及外面的世界。
这件事一时成为太虚镇最大的笑话。想想也是,那彩色光膜远在天边,恐怕只有司道幻想中的飞机才能抵达!
自从旅途回来,司道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总说别人听不懂的词汇。他甚至自己都承认,飞机、轮船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而大海只是童话故事里的虚幻。
可是,疯病虽然好转,却没有痊愈。司道依旧没有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依旧是个傻子。
也不知,傻人是不是真有傻福。司道这样一个傻子,居然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娘子。
何缪洛是司道的妻子,也是太虚镇的镇长。她虽年轻,却处事周全,有一股特别的魅力,令人信服,让人下意识地会按照她所言执行。因为何缪洛的存在,太虚镇非常团结,彼此互助,少有违背道德之事发生。
不仅如此,何缪洛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这样一位天人也不知看上司道哪里,竟会与之成亲,实在令人痛惜而遗憾。
这日,司道干完农活,躺在石板上休息。
他看着蔚蓝天空,嘴上喃喃:“天空究竟是什么?太阳为何东升而西落?星星为什么总在夜间才出现?”
“司道,你有这个闲情胡思乱想,倒不如早点下地干完今日的活。”说话的人叫程洋。
程洋是司道的好友。当初,司道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程洋便是跟随者之一。
“切,你懂什么!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两个仰望天空的人。这个世界总需要一两个仰望天空的人。”司道饱含深意道。
程洋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偷懒,却能这般理直气壮。我是该欣赏你?还是该讥讽你?另外,今日,你干不完活,可别求我帮你。”
“洋子,你怎么能这
样?我好心好意,想要与你患难与共。怎奈,你竟不领情,没有领会我的真心。”
“别!再过两周是我妹的生日。我最近可得回去编织礼物。忙着呢!你可少麻烦我!”程洋说着,又是埋怨道,“还记得半年前,我随你一同离开太虚镇,探索那虚无缥缈的外边世界。结果这次回来,母亲大人可把我教训得好惨!父亲大人也因为劳务加重,把腰扭伤。这一切,可都是因为你。你说说,我为你做这么多,难道还不算兄弟?还不算患难与共?”
司道听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好奇道:“程洋,你不是孤儿么?什么时候有父母的?”
他话刚说完,程洋就板下脸来,怒斥道:“司道。玩笑归玩笑。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司道赶紧赔罪道。
他思索着,然后想起了程洋父母的样子。两天前,他还刚吃过伯父伯母特意送来的糕点,美味得很。
“你忘记的东西多了去。你还忘记,嫂子叫你今天早点回去呢!”程洋虽生气,却也很快原谅司道。
“是么?”司道又是摸了摸脑袋,一副想不起来的模样。
“废话。否则,我刚才怎么会确定,你待会一定会叫我帮你干活。”
“……”
看起来,程洋真是忘记了许多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自家夫人叫他今日早些回去商量要事。
他从石板上起身,重新拿起锄头,准备重新干活。
至于天空外的事情,至于其他好像忘记的事情,司道决定以后再说。
他若下次再想起,到时再思索便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越久,司道就觉得自己忘记越多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何缪洛,他就忍不住洋溢出笑容。
他现在生活如此幸福,就算忘记一些事,那也是毫不要紧的。
这样想着,他便全身心投入道农活之中,再不想其他。
山雨袭来 第四节、心愿
田园石屋,干净素雅,点缀几点花边,徒增几分精致。
篱笆小院,分区别致,蔬果悠然自得,花草芬芳怡人。
茅草亭舍,琴箫素画,互赏礼乐天伦,往来皆无白丁。
司道早早回到自家屋舍,尚未入门,便体会那份家庭的美好与温馨。
内心是暖的,暖到千奇百怪的想法都不见了踪影。
他迫不及待地推屋进门,想要见到数个时辰未曾见到的妻子。
他进屋,却发现屋内不止何缪洛一人。傅倩雯正来此做客。
傅倩雯是何缪洛的闺蜜好友,自小便一起长大。她见到回来的司道,不知为何,脸上竟是泛起红晕。
司道有些纳闷,不是说商议要事,为何傅倩雯却刚好在此?
何缪洛见到司道回来,起身为司道摘去外衣。
司道习惯性地想要与何缪洛相拥一抱,同往日一般,享受柔软与清香。每日归来,这是缓解疲劳的最佳良方。
可是,或是因为傅倩雯在场,何缪洛抬手撑开了司道,之后又让其坐下,坐在她与傅倩雯的中间。
“相公,你觉得倩雯如何?”何缪洛率直地问道。
她刚问完,傅倩雯的脸就更红,就像是个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啊!”司道有些蒙圈,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问你话,你倒是快些回答。”
“当然很好啊!各方面都很好!”司道老实自然地回道。
他说着,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那你喜欢她么?”何缪洛接着问。
“啊!”司道刚准备喝茶,听见问话,差点没被呛到。
他抬头看了一眼何缪洛,对方很认真,又看了一眼傅倩雯,对方侧低着头,一脸娇羞,不敢看他。
而后,他才点点头:“当然喜欢,谁不喜欢呢?”
他说完的时候,身侧两位仙女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于是,何缪洛再问:“那倩雯嫁给你,可好?”
“啊!”司道
差点喷出口中的茶。
“怎么,你不喜欢?”何缪洛皱眉问道。
“不是,重婚是犯法的。”
“哪有那样的明规。在太虚镇,一夫一妻虽是常态。可男人有个一妻一妾,也并非不可。”何缪洛认真道。
她说话间,握住傅倩雯颤抖的手。傅倩雯低着头,脸是煞白的。
“啊!是么?”司道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总觉得记忆印象与现实总有一些不符。一种特别的违和感频频出现。
“怎么?难道你不觉得她配不上你?”何缪洛有些生气道。
“当然不是!”司道摇头。
“那她不够漂亮?不够贤淑?”
“绝对没有!圣……倩雯自然是极好的,是我担心自己无德无能。”
司道说出一个“圣”字,可马上又改口。他摸着脑袋,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古怪。可是眼下,他可没有闲情思索那些古怪。
“圣什么圣?我看你整日神神叨叨的。现在我问你,你可愿意娶倩雯?”何缪洛一改平日的温柔,语气很是严肃。
“啊!”司道不知如何应答。
在司道印象中,男人想要再娶一个老婆,那是要被正室杀千刀的。可是,何缪洛却是恰好相反,倒是反过来逼司道纳妾。
“啊什么啊!”何缪洛怒拍桌子,“女子都没有你这般扭捏。”
“你同意?”司道询问道。
他看向何缪洛,又小心地看向傅倩雯。傅倩雯的眼睛是红肿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嗯。她是我最好的姐妹。这太虚镇,能配得上倩雯的,只有师兄……”何缪洛摸摸自己的额头,而后继续道,“只有江大夫一人。你这个混蛋哪里配得上她?”
“是是是!”司道啄木鸟一样地点头。
“是什么是!”何缪洛气道,“都是因为你,害得我都糊涂。莫名其妙,居然称江大夫为师兄。”
说完,她又接着继续道:“可惜,倩雯只是把江大夫当表哥,虽喜欢,却并未男女之爱。你这小子,也不知有什么本事,竟是能让我和倩雯都倾心……”
“缪洛……!!!”
傅倩雯拉住何缪洛的衣裳,面色羞红。
印象中,傅倩雯应该是极其干脆利落的酷酷女子,可今日却害羞得像含羞草。
“这有什么。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何缪洛如此笑道。
但傅倩雯还是咬着嘴唇,拉着何缪洛的衣裳。
“好了,好了。不说便是。”何缪洛点点头,之后再次将目光看向司道,“那你到底娶不娶倩雯?”
“娶!倩雯那么好,我当然娶!”司道瞪大眼睛,点头,没有拒绝。
他一说完,何缪洛脸上露出笑容,傅倩雯则是喜悦非常,可头却依旧低着。
司道见事情已经敲定,便起身,准备去厨房:“那我去准备晚食!”
“还有一件事没和你说呢!”何缪洛拉住司道。
“什么啊?”
“我怀孕了!”
“啊!啊!啊!真的?”司道开心地蹦起来,差点都要飞上天。
“师兄……不是,江大夫已经看过,还能有假?江大夫妙手回春,你又不是不知?”何缪洛肯定道。
“我……我要当父亲……哈哈~我要当父亲咯!!”司道大声叫喊着,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
他说完,就兴奋地跑出屋去,想要将这个事情告诉太虚镇的所有人。
见他出去,何缪洛继续道:“好了,以后我们可就是真正的姐妹。怎么,还害羞么?”
傅倩雯摇摇头:“才不是害羞,我像是会害羞的人?就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脸红!”
“哈哈~”
“你还笑我!”
“好了,好了,不笑便是。告诉你一件事。”何缪洛招招手,让傅倩雯靠近。
傅倩雯侧耳倾听,随后俏脸如番茄一般红晕:“啊!你真是坏死。”
“我哪里坏。明明是你喜欢的人坏。哈哈~也不知那坏人从哪里学来的奇怪姿势,真是坏得很。”
屋舍内,两人嬉笑打闹,却又幸福满足。
太虚镇的一切都是那般美好,所有人都达成心中所愿。
山雨袭来 第五节、幸福
每个小镇都会存在医馆,太虚镇也不例外。
得知何缪洛有孕,司道便想去医馆咨询孕期要事。第一次要照顾孕妇,他可是半点经验都没有。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前位好友宅邸,将喜讯告之。
叶木便是他自小到大的好友,当初与程洋一起陪司道外出探险。
叶木是太虚镇最好的猎手,且精通书画,可谓是文武双全。
不过,叶木最满足与自豪的不是其才能,而是那个温馨的家庭。叶木家庭富裕,自小就让司道和程洋羡慕。他们最羡慕的事情是,叶木有一个特别温柔的母亲。
叶伯母待人亲和,总是对叶木表达出无微不至的爱。司道和程洋也因此收益极多。
叶木就住在司道家隔壁,所以,司道第一时间就往叶木家里跑。
他跑进叶木的小院,便看见叶木正在与柳瑶瑶嬉闹。柳瑶瑶比他们小上几岁,与叶木可谓是青梅竹马,彼此互存好感。两个人的关系也总是被大家取笑。最开始,二人还会害羞,到后来也就听之任之,正式成为情侣。自从外出探险回来,两家子便完成定亲。
过不了多久,叶木就会与柳瑶瑶成亲。
想到这里,司道就想起傅倩雯。他与傅倩雯也要成亲,到时候若能与叶木一同举办婚礼,真是美极的好事。
他对傅倩雯,其实本是没有那种想法的。他确实喜欢傅倩雯,喜欢听对方唱歌,喜欢和对方聊天,总是很舒服,总是很愉快。
他几乎是同时认识傅倩雯和何缪洛。那时候,何缪洛率先与他表白,他就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想着,自己既然已经有傅倩雯,便不能再贪心,再对其他女子产生好感。所以,再与傅倩雯接触,他便将心房锁上。
却没想到,今日,何缪洛会主动提及,要他娶傅倩雯。
他也莫名其妙应承了下来。如此,他的心房便解开,一时之间只觉得人生梦幻而美好。
可一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迟疑,总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贪心,对两个女子都不公平。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成为定居,且二女都未反对,也都喜欢他,他便下定决心,未来定要加倍好好待她们。
叶木听到两件美事,也是为司道高兴。
他们兄弟俩相拥而抱,觉得今晚定要好好喝上一壶,而且需得叫上程洋才行。若江大夫愿意来,那就再好不过。
他们二人相谈甚欢,柳瑶瑶便安静地坐在一旁。
“你哥呢?”司道问柳瑶瑶。
“司道,你是不是傻?瑶瑶是独生女,哪来的哥哥?”
“啊!”司道愣了两秒,而后笑道,“我们不就是她哥哥。”
“是,是,司道哥对我最好。”柳瑶瑶嬉笑道。
她说完,叶木就故意显得不太高兴。
“不过,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叶哥。”柳瑶瑶继续道。
三人都是哈哈一笑。叶母听见笑声,也出庭院门,招呼司道。
对于这位美丽端庄的伯母,司道是自小就喜欢的。他嘴很甜
,总爱夸叶母年轻漂亮,根本不像有孩子的人。
叶母看起来的确很年轻,与叶木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反像姐弟。
叶母听见司道夸她,总想得合不拢嘴:“都快当父亲的人,却还是这般油条。不过啊,这太虚镇最美的两位姑娘就是被你这张嘴给骗走的。”
显然,叶母在屋内听见司道带来的两个好消息。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不亦乐乎,沉浸在美好之中!
离开叶木家,司道接着去程洋家,又是一番喜悦的分享。
程洋由衷为司道高兴。其实当初,司道与何缪洛在一起,程洋并不高兴。
他总觉得,司道与傅倩雯才是一对。实在没想到,如今,傅倩雯与何缪洛会一起成为司道的妻子。
“为啥好事总落在你这呆子头上!你以后可得好生待两位姐姐。”
语气嫌弃,说话的人是程筱,程洋的妹妹。
这丫头被他们给宠坏,说话毒得很,总爱没大没小。
“你这丫头再这么顽皮,小心没人要你。”
“哼,本小姐这么漂亮,喜欢我的人多着呢!再说,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不还有我哥,不还有司道哥么!大不了,我委屈自己,一起嫁给你,你说好不好?”
司道哭笑不得。要说嘴巴上的功夫,他可比不上这丫头。
他们相谈一会,便相约晚上饮酒作乐。
再之后,司道便来到医馆。
还未踏入大门,他便闻到一股药草的香气,听见幽幽琴声。
江一尘就坐在医馆小院内,抚琴而奏。
他坐在那,周围的花草便都成为陪衬。他永远是那般儒雅平和,脸上总挂着和煦的笑。
再生气再浮躁的人,只要一见到江一尘,离开就会安静下来。
他是傅倩雯的表哥,也是太虚镇最了不起的人。
司道一直以为,江一尘才是傅倩雯最合适的丈夫。因为,整个太虚镇,真正只有江一尘才配得上傅倩雯。
司道一向是自信的,可与江一尘比较,各个方面都是远远不如的。
所以,他也是纳闷不解,究竟自己好在哪里,竟能让傅倩雯看上他,而不是看上江一尘。
要说缘由也并非没有。几年前,一头野猪突然闯进太虚镇。那时,司道不顾自身安危,将野猪的仇恨转移到自身,救下傅倩雯与何缪洛。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二女与他之间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情意。
“你来了!”江一尘停手,睁眼看向司道。
他聪明至极,总是什么事情都能猜到,甚至给人一种神秘莫测感,可却并不会让人畏惧,只会让人信赖。
儿时以来,不论下棋还是游戏,江一尘只要参与,就一定是第一。
当初与司道一起探索外界的三人就包括江一尘。
大概,江一尘是担心其余三人的危险,才会一路跟随。有江一尘在,他们不但可以疗伤,还可以识别果草,在打猎失败时不至于饿死。
一路上
,江一尘帮助极大。若不是江一尘,他们能否顺利归回都是两说。
“一尘哥,我想问你,妻子若怀孕,身为丈夫的我,应该做些什么,又有什么忌讳之事?”
之后,江一尘耐心地为司道讲解许多。不仅如此,他知道司道记不住全部内容,早就将细节书写成册,交予司道。他还早就准备好两周所需的补品。
司道自是感激非常。他顺道邀请江一尘一起饮酒。
江一尘没有拒绝。
在司道临走时,江一尘才问道:“倩雯要嫁给你,对么?”
这件事原本是该告诉江一尘的。可是,司道好几次想说,却总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总觉得,江一尘是喜欢傅倩雯的。
否则,那么多女子喜欢江一尘,为何江一尘会一直单身不娶?
听到江一尘的问话,司道意识到对方果然早就知道。
司道点点头,认真道:“是。”
他说完又补充道:“我会娶她。”
“嗯!”江一尘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为何,尽管江一尘还是那副清淡的样子,可司道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痛意。这股心痛的感觉源自四面八方。仿佛,这世界本身就充斥了悲伤。
“一尘哥,你喜欢倩雯?”司道认真问道。
江一尘迟疑许久,好似愣住一般,始终没有给出答复。
“一尘哥!”司道出声。
“啊~”江一尘回过神,点点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和表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莫名开心,说不出的放松与开心。但我也知道,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司道不知如何应答。他觉得,既然傅倩雯已经选择他,他也应承下婚事。那么,他便有责任保护傅倩雯一生一世。
“抱歉。”司道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不!你要好好待她。万不可辜负她。”
“会的!”司道承诺道。
“嗯!”
不知为何,那股悲伤虽然依在,却消散许多,不再那般浓烈。
“司道!”江一尘问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幸福么?”
“当然幸福。”司道有些不明所以,不清楚对方为何这样问。
可是提到幸福这个词的时候,司道总觉得哪里有点突兀。
司道想了一会,想不出答案。可当司道看向江一尘时,立刻发现了问题。
他发现,今日以来,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人都是幸福的。只有一人不同,那便是江一尘。
江一尘尽管在各方面都完美到极致,是所有人羡慕的目标。可他看起来并没有流露出幸福感。至少,司道没有感觉到。
不知为何,看到江一尘的模样,司道感到一股极致的突兀。
这突兀是如此之强烈,他甚至觉得眼下的一切美好都是虚幻,都是不真实的。
在这份突兀中,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馆,怎么回到自己的家,只记得心口仿佛涌现出一股其妙的暖意。
山雨袭来 第六节、酒醉人醒
月圆花香酒醉人,闻歌赏舞忘世尘。
今夜是美好的。居家小院内,与好友喝酒,与红颜舞乐,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如此。
没有烦恼,只有未来的美好期待,只有当下的无尽欢快。
醉花迷乱间,也不知是谁最先提议,众人竟玩起“酒后吐真言”的兴致游戏。
在场有司道、江一尘、叶木、程洋、程筱、柳瑶瑶、何缪洛、傅倩雯,一共八人。
根据抽签,随机分成四组,进行一对一pk。pk规则由年龄小的那一方决定。输的那一方要接受惩罚。惩罚便是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司道很倒霉,与江一尘分到一组,比试文韬。毋庸置疑,输的那一方当然是司道。
他的问题由柳瑶瑶代为提出——何缪洛与傅倩雯之间,他喜欢谁更甚?
这个问题充满了八卦趣味性,引得众人兴趣十足。
司道挑眉看向身侧二人。何缪洛眨着眼睛看着他。傅倩雯抿着嘴自然地看向众人,偶尔将余光扫向司道。
坐位上,二女都是下意识往司道方向挪了几分。
司道看不出任何线索,也不知两女内心所想,刚准备开口,却被人抢先一步。
“你可不许说一样喜欢!”程筱开口道。
程筱的话令司道一顿。
他露出苦笑:“我不可以说谎,确实是一样喜欢。”
他说完,就遭到众人的一致反对,被认为敷衍了事,应该加罚一题。
好在,两位女主开口为其辩护,才勉强过关。
之后,何缪洛与傅倩雯被分到一组。她们进行歌舞比试。
这轮比试实在难分上下。众人决判都是犹豫很久。最终,在司道弃票的情况下,傅倩雯领先一票,赢得胜利。
“是否会吃醋?是否后悔决定让倩雯姐进门?是否担心相公今后偏爱倩雯姐?”
又是类似的提问。看来,众人对司道家庭和睦情况都很感兴趣!
何缪洛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司道刚才的忸怩。
她自信地抬着头,看向傅倩雯。傅倩雯亦是自信地看向她。
“我和倩雯自小认识,和某个坏蛋却不过认识数年。要说嫉妒,应该坏蛋嫉妒我和倩雯才是。”
她自信的回答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毛病,引得众人纷纷嬉笑司道是大坏蛋。
听到坏蛋一词,傅倩雯与何缪洛对视一眼,脸上挂上红晕。
下一组是叶木与程洋。
“文试已经比过,不如比比箭法!”江一尘突然提议道。
他的提议得到众人认可。
于是,两人起身,而后纷纷摸向自己腰间。然而,他们腰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配剑。
猎人当然是比
弓箭,而不是剑术。他们二人突兀的行为,看上去很傻,惹得柳瑶瑶与程筱捧腹直笑。
然而,其他人第一反应却是与他们二人一样,都以为是比剑术。
他们反应过来时,众人都有些蒙圈,气氛都有点古怪,总觉得哪里出了一点问题。
司道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很重要的存在,很重要的伙伴。
“你们有没有觉得,眼下的欢快很熟悉,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是在一座高山之上,欣赏烟火,吟诗作对,创作礼乐。”傅倩雯率先开口道。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曾经还真在一座高山上有过似曾相识的一幕。
“怎会有这样的事?若真攀爬那样的高山,你们怎么会带上乐器,难道不嫌沉重?”柳瑶瑶好奇道。
的确,他们不过是凡人,就算有那闲情雅致,也没有办法在背负重物的情况下,攀登高岩。
“说不定,我们前世是仙人!高山舞乐其实是我们的前世经历。”程洋玩笑道。
他这个玩笑又是引得众人大笑起来。气氛再次变得欢愉。
“那也不知,今世来此究竟为何?”江一尘顺着话语打趣道。
“自然是为与你们再次相遇,自然是为某个人。”叶木答道。
他说完,便看向柳瑶瑶。
众人也都看向自己所爱的人。
“怎么了?怎么傻住了?”
“没事吧?不舒服么?”
司道突然愣住。他呆滞地看着众人,手捂着心口,喃喃自语:“缪洛,缪洛……我来此是为何?”
他神情古怪,让人不得不担心。
傅倩雯将手背放在司道额头,又将手握住司道心口的手,均是滚烫无比。她吓得叫出声。
众人见状均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一尘是大夫,见状赶忙为司道把脉,又将手放在司道心口之上。
“司道,你快醒来!司道,你快醒来!”江一尘在司道耳边喊道。
……
司道觉得做了一场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叫太虚镇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
一切如梦如幻,美好得让人舍不得睁开双眼,美好得让人忘记原来的世界,忘记自己究竟是谁。
他记得自己正喝得酩酊大醉,心口突然涌出一股暖意。
暖意驱使下,各种奇怪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梦境虚幻中。
真龙逆鳞,幻术克星,破除一切虚假。他在逆鳞帮助下,走出太虚镇,回到现实。
他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森林之中,手中正握着倾城剑。
他看到江一尘、叶木、程洋,三个人就在边上。他们闭着眼,显露昏迷状态,
面露担忧,似乎在做梦,且梦见不好的事。
视角一转,他又看见何缪洛、圣女。她们位于另一处位置,与他相距数百米。一条黑色龙影缠绕在圣女身侧。
司道熟悉那股气息,是江一尘特意请出来的“灵尊”。
“想不到,一个筑基初阶修士居然能从太虚镇中醒来?”声音模糊尖锐,分不清男女。
听见声音,司道才发现远处站着一位黑衣蒙面人。
那黑衣蒙面人站得极远,几乎都要离开视野可视范围。不过,灵力加持下,司道勉强可以看见对方的穿着衣饰。
那是一套奇怪的黑衣服饰。服饰分黑白两色,黑色为底,白色为数字。头部的面具恰好相反,白色为底,黑色为数字。
衣饰与面具的数字相同,是“七”。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司道一眼认出那诡异蒙面人便是“黑月”。
“黑月”,曾经在十年前袭击圣女的组织。没想到,这次圣女离开合欢宗,竟然再次遇袭。
很显然,对方就是冲圣女而来。他像是在施展极强术法,天地灵力不会向其汇聚,而施术目标指向圣女,也指向与圣女挨靠在一起的何缪洛。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司道心头。
司道意识到,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关于圣女,司道了解得不多。
可他知道,圣女身上有一条永恒挂坠,能彻底免疫一次致死。这意味着,击杀圣女就需要连杀两次。
此外,根据江一尘所言,圣女同样可以使用境域。且,圣女的境域极为强大。只要圣女与何缪洛在一起,数十名结丹修士一同来袭,也只能束手无策。
就是出于这份信任,他们才会分组调查。
可是,眼前只不过一人,却是将圣女与何缪洛制服。尽管有取巧之处,可不能否认,对手真是强大到可怕。
而从作战情况看,对手每一步行动都充满计划,且对圣女似乎很有防备。他不愿意靠近圣女,似乎是在提防什么。甚至,司道猜测,对手根本就不敢、不能靠近圣女。
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困住圣女如此之久,却没有出手击杀,反而冒着巨大风险,耗费巨大精力重新布置幻术阵法,将司道、江一尘、叶木、程洋四人设计制服。
想到这一点,司道立刻淡然许多。
对方虽是结丹修士,可在如此远距离下,在他已经苏醒的情况下,对方想要制服他,也并非易事。
然而,问题在于,这可恨的“黑月”也没有必要理会司道。
相反,司道才是着急的人,才是想要进攻的人。他需要发起进攻,令对手施术失败。
否则,等对手完成术法,恐怕一切都会来不及。
那么问题来了。一名筑基修士究竟要怎么对结丹修士造成干扰?
山雨袭来 第七节、黑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在结丹修士的天地威压下,一名筑基修士居然可以行动自如。
司道没有采取任何花哨的手段,而是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径直而去。
他没有办法使用术法,进行远距离进攻。因为,天地灵力已经完全失效,不仅不被司道驱使,而且站在司道的对立面,对其产生强大敌意。
不仅如此,他体内灵力一样难以控制。如果不是心口逆鳞传来的暖意,对抗那份天地意志,司道甚至难以驱使体内的灵力。
结丹修士与筑基修士之间的差距终究太大,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因为要与天地对抗,司道体内的灵力消耗极大。
胸前的血灵石发出耀眼的红光。原本,血灵石可以吸收天地灵力,将之传入司道体内。现在,天地灵力已经无法被同化,血灵石竟依旧输出源源不断的灵力。功率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平日强盛十数倍。
司道只觉得,体内灵力根本消耗不尽,用之不竭。
如此之下,距离对手越近,承受压力越强,他的速度反倒是越来越快。
体内灵力只要离开身体太远,就会被天地灵力同化。这个过程中,灵力走向与日常修行时完全相反。
这种情况下,司道虽然是筑基修士,可与寻常炼气修士没有区别。因为,他的神识只能覆盖在贴身范围内,勉强支撑着,不让天地意志探入。
司道紧紧握着倾城剑,勉强将灵附着在倾城剑上。
对手是结丹修士,更是以强大而闻名的“黑月”。司道的胜算几乎没有。
司道也没准备赢对方。他只需要扰乱对方施法即可。
这一刻,他与对手的距离不到百米。他终于看清楚对方身上的数字——“七”。
司道能够如此快速接近。这完全出于“七号”预料。
“七号”原本正眼都未曾瞧一次司道,现在却不得不将目光集中在司道身上。
那是一个神色平静却极度认真的年轻人。毋庸置疑,这个年轻人一定有着极强的意志和精神,否则根本无法从太虚镇逃脱。
这个年轻人已经踏入他的百米之内,可速度却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不对,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奇怪的剑意。这股剑意竟是令“七号”产生错觉。
神识覆盖下,任何信息都不应该是错误的。可这个年轻人居然骗过了神识。他的速度分明是越来越快,可看在眼里却发生了些许偏差。这一丝偏差是致命的,会让预判出现极大的错误。
“后生可畏!”
“七号”忍不住发出感叹。他不再双手施展术法,而是腾出一只手,握住腰间的剑。
他侧着身子,一边结印,一边迎接司道的剑。
急速加持下,司道刺出了这一剑。
他的目标是无法移动的靶子。即使“七号”再强,面对这样的一剑,也应该难以招架。
可是,当剑与剑交锋在一起时,司道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眼前的“七号”居然只是一道幻影。
他回过头,却发现另一个“七号”就在数米之外。
他再次刺剑,依旧没有刺中,依旧刺在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又一个“七号”出现在数米之外。
是的,“七号”早就在附近设下幻术阵法。
司道提起剑,想再次进攻,却发现自己腹部传来刺痛。他竟是被“七号”刺中。
“能做到这一步,你已经很了不起。”
这是胜者的宣言,也是对晚辈的认可。
七号的真身出现在司道身侧。他在施法的紧要关头,无法移动,只有利用幻术将司道骗到附近,然后,进行攻击。
七号应该是成功的。司道腹部中剑,体内灵力乱成一团,再也无力控制倾城剑,从高空向地面落去。
唯一让人奇怪的是,司道明明彻底败落,为何神情却没有半点悲痛欲绝?
不对,似乎是哪里出现问题。
当司道向下坠落数米时,他才突然看见,一颗冰晶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侧。
这颗冰晶究竟是怎么躲过天地意志的探知?又是什么时候凝结产生?
一切都已经太迟,冰晶快速凝结成冰莲,冰莲爆炸产生强烈的冲击。毫无征兆下,“七号”被迫中断结印,在身前形成一道防护光罩,缓解司道的全力一击。
“七号”虽然没有受伤,可冰莲爆炸产生的冲击却是将他退开一定距离。
其实,司道从一开始就在提防对手的幻术。他当然知道对手精通幻术。他很幸运,拥有龙之逆鳞这样的逆天灵物。
从近身那一刻起,司道就已经看到了“七号”的真身。
他是故意刺空,也是故意被对手刺中。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降低对手的防备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
他利用“无息”剑意,近距离下,将神识包裹一颗冰晶放置在“七号”的身侧。
这是他从神隐宫宫主罪歌身上学来的。高度集中的神识可以形成区域,免疫对手的神识探知,形成屏蔽空间。
这只能在自身周围才能够产生。而在结丹修士强大的神识面前,司道连自己身体都难以屏蔽,即使有龙鳞协助,其所能屏蔽的区域仍然十分有限。
但是,这十分有限的空间已经足够。一
个冰晶能占用多少空间呢?
在这场对决中,获胜的人是司道。因为司道达到了目的。
“七号”被冰莲爆炸击飞后,与圣女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临界。而这覆盖森林的光膜也随之出现碎裂。
司道的猜想是正确的。“七号”之所以没有接近,是因为无法接近。
他一旦靠近圣女,其境域就会失效。
不出一会,圣女、何缪洛、江一尘都会苏醒过来。到时候,“七号”就连逃脱的机会都不会有。
败局已定,“七号”没有愤怒,而是哈哈大笑,发出欣赏的笑。
他看着司道,犹豫片刻,抬手发出一道灵光。灵光极快,根本无法闪躲,直接刺穿司道的心脏。
至此,“七号”才御剑而去,再不见踪影。而光膜也随之彻底碎裂。
……
司道并没有死。
在逆鳞保护下,他被结丹修士一击命中心脏,却并未死去。
逆鳞暂时代替心脏,维持血液运转。
众人发现他时,他是昏迷的。
他虽然伤势很重,更从高空坠落,可浑身上下却一点伤都没有。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次事件中,黑月再次出现,一出手,就困住合欢宗三大高手。
更神奇的是,“七号”明明已经使出标志性的境域能力,且施展出强大的幻术阵法。可是,在记载的结丹修士名单里,并无一人与“七号”对应。
“七号”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结丹强者。这实在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此外,黑月明显已经洞悉圣女的境域能力,其派遣的“七号”更是拥有超远距离的境域能力。
“七号”可以在极远距离施展境域,完全是针对圣女而来。
毫无疑问,这样一名可怕的对手随时可能再次对圣女发起袭击。
这样的威胁下,圣女虽然身负强大境域,也不得不返回合欢宗。
众人虽然还是不清楚,黑月究竟是谁,又为何多次袭击圣女。可有一点认知是明确的。黑月比预想中还要强大。
随着圣女的回归,江一尘自然也需要陪同离开,调查小组也就此解散。
……
春雨阁最初被发现,是源自孩童失踪案。所以,从这个角度入手调查是最合适不过的。
然而,实际调查下来,春雨阁就如消失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线索可言。
如此看来,当初获得春雨阁的信息大概是不真切的。而当初的铁剑门事件也不过是普通的仙门堕落事件,与春雨阁并无关系。
这次调查为期两个月,最终只是证明了一件事情——春雨阁并不存在。
雾水弥漫 第一节、故乡雪城
雪城是一座干净、美丽的城市。雪城位于春国北部,地势较高,冬日时分,银装素裹,常被白雪覆盖。
然而,这样一座城市虽然美丽,却谈不上多么繁华。毕竟,北方并不是丰谷之地。
不过,雪城却还是诞生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何氏。
何氏家族,春国名列前十的大家族,自百年前兴起,以不可想象的态势不断壮大。
短短百年内,何氏家族迅速崛起。除了何氏子弟的不懈努力外,最重要的一个缘由便是何家祖母。
何家祖母乃是合欢仙人,其事迹至今都还在民间流传。据说,何家祖母并非是以正常渠道进入合欢宗。何家祖母拜入仙门时,年仅十岁,其《春心决》也不过一层。这样的资质连普通都达不到,更别说通过合欢试会。不论怎么看,何家祖母与“合欢试会弟子”的标准都距离很远。
然而,合欢上仙却是破格收取何家祖母为弟子。如此,何家祖母虽然并未通过“试会”,却成功入选合欢宗。
这样的传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任何人只要见过何家祖母的雕像,便不会再对此感到怀疑。
这座雕像由当初那位破格收取何家祖母的合欢上仙塑造。百年来,这座雕像一直矗立在雪城中央。偌大广场,只有一座雕像孤独地伫立。这个广场是雪城的圣域,百年来不曾落雨,不曾下雪。
如此奇迹下,雪城百姓如何不将其视为庇护神。
这庇护神实际上是一个十岁女孩的雕像。从雕像上看,女孩脸庞稚嫩,身姿尚未完全展开。她抬头,微蹙眉头,仰视天空。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幼稚的小女孩。可是,任何人只要看见这个女孩的眼眸,就会不自觉地被吸引。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她分明只是幼小的孩童,尚属天真浪漫的年纪,可透过那双眼眸,却散发出一股勾人的魅力。
这不是十岁女孩能够拥有的眼神。纯洁而诱惑,凡人在心生涟漪的同时,产生本能的敬畏,不敢生出半点亵渎之心。
实在难以想象,这何家祖母在幼年时期便拥有这般天资,长大后又会是何等仙容?
实在难以想象,一座雕像便是如此,真人又当如何?
如此遐想之下,根本无人敢对这座孩童雕像有半点不敬。甚至,偶尔间,每有合欢仙人路过,也是对这座雕像尊敬万分。这座雕像是雪城的至高象征,也是何氏家族的荣耀。
然而,今日,在这至高象征前,两位仙人突兀降临。他们从天而降,落在雕像前面,其举止之间并未表现出对雕像的尊敬。
这样的行为一下子就引来雪城百姓的注意。这片圣域广场的周围开始聚集雪城百姓。他们不能忍受任何人亵渎雪城的庇护神,哪怕对方是仙人。他们畏惧圣域中的两
名天外来仙,却又投以愤恨不满的眼神,直到欢石从两位仙人身上散发出来。
从欢石显示的信息看,这二位仙人中,其中一人叫司道,另一人叫何缪洛。
何缪洛,一个熟悉的名字,如果认真思索回忆就会发现,何家祖母的名字就叫何缪洛!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向着圣域广场中央的二人膜拜。
“何家祖母,真是了不起呢!”司道开口道。
司道从黑月手上活了下来。再然后,他与何缪洛便来到雪城。他早就知道雪城是何缪洛的故乡,可之前却一直未曾来此。
他看着那座雕像,看着那双眼眸。那双眼眸与如今的何缪洛极像,都是一样迷人。唯一令他在意的是,眼眸上方,眉宇是微微皱着的。看起来,幼年时期的何缪洛并不快乐。
他故意调笑,转过头,却见何缪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向那座幼年的雕像。
透过仙侣契约,司道感受到一股不适和难受。
“怎么了?”司道询问道。
他伸手抓住何缪洛,轻轻抚摸何缪洛的后背。
“我的人生皆因师兄而改变。”何缪洛凝重道。
她似乎回想起当初的事情。那一天,她才十岁,而江一尘一眼将其相中,破格将她纳为合欢弟子。如果不是江一尘,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在雪城度过凡人的一生。
“江师叔确实很了不起。”司道认同道。
“他是世间最了不起的人。”何缪洛点点头。
何缪洛的天分极高,在合欢宗内地位也极高。在合欢宗内,几乎所有结丹修士都要比何缪洛年长。可令何缪洛尊称为师兄的人却并不多。江一尘便是其中一人。这其中,除江一尘本身实力外,这份知遇之恩应该也是其中缘由。
“缪洛,你是千年一遇的奇才,为何十岁时,《春心决》的修为只有一层?”司道再次询问道。
“你真想知道?”何缪洛笑问道。
她眼神狐媚,刻意用魅惑的眼神看着司道。
“如果你愿意和我说!”司道点头。
“是!你有权知道,也应该知道。”何缪洛挪开眼神,看向雕像。
她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司道,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美,世间罕见的美。”
“那你觉得我哪最美?”
“你的眼睛,第一眼就把我的魂给勾走。”司道如实说道。
“狐狸精一样的眼睛,天生妩媚勾人,对么?”
司道听完,立刻皱眉,接着紧紧拉住何缪洛的手。他握得很紧,青筋直冒。他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会不开心!
何缪洛只是笑笑,同样握住司道的手:“
你可知道,我从八岁起就能感觉到周围男人看我的异样。那不是看待孩童的眼神,而是看女人的眼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被小孩骂成是‘天生的狐狸精’。那时,我觉得全是自己的错。我恨自己,恨自己的漂亮脸蛋,恨自己长了一双狐狸眼眸。”
说到这儿,何缪洛又是停顿了几秒。她扭头看向司道,认真地看着,然后才继续说道:“九岁的时候,我小叔差点将我玷污。”
她说得很轻松。她刚说出口,就感到自己的手被司道抓得更紧。司道看着她,嘴巴张开,却什么话都没说。他意外、吃惊、愤怒,试图安慰,却又被复杂情绪充斥得说不出话。
何缪洛摇摇头,继续道:“我害怕,并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母亲。我的亲母非常震怒,发誓要去杀死小叔。我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竟是害怕,觉得又是自己的错。然后,我便谎称小叔只是闹着玩,并没有伤害我。自那时起,我见到小叔,见到所有男人,甚至是自己父亲,都会绕道而行。每过一天,我便长大一分,也变得更加媚人。男人开始不敢看我,女人亦是如此。如此,我哪里还有心思修行?”
司道听完,保持着沉默。他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够了解何缪洛。至少,他完全想象不到,何缪洛会有这样的童年遭遇。
何缪洛钻进司道的怀里。她静静地说道:“司道,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都有些害怕。当我知道倩雯喜欢你的时候,我就很害怕。她长得和我一样美,天赋又比我高,又始终保持着那股天真纯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在她面前,我会觉得自己不干净,不纯洁,就像是一个小丑。如果,我不再美丽,你还会爱我么?”
司道轻揉怀中人的秀发:“我只知道,我们一同走过的路。这份经历是不可代替的。”
“那倩雯呢?你不喜欢她?”
司道摇摇头。
“太虚镇的日子,你可还记得?那时,你可没有拒绝倩雯。”
太虚镇的生活虽然虚幻,却逼真得不行,就像是平行世界的人生。他们从太虚镇离开,记忆就犹在。两股记忆交织在一起,就仿佛两种人生拼凑在一起。这种感觉就仿佛是“重生”。
“可现实并不是那时!”司道没有否认,“你可以感知到我的内心,不是么?”
确实,在这一刻,何缪洛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司道的思绪——司道确实不喜欢圣女。
然而,何缪洛却只是摇摇头。她似乎并未相信仙侣契约传递过来的情绪。
她将头靠在司道的胸口,柔声道:“我不喜欢你将自己情绪隐藏。就像五年前,你承诺留在清仙境,最后却还是前往野国。那时,你便控制了自己的思绪,对么?仙侣契约根本束缚不了你,对么?”
雾水弥漫 第二节、北地
雪城,位于春国北部,与北地相隔一片大海。
雪城只有在冬季才会被白雪覆盖,北地则是常年冰天雪地。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凡人可以生活在这样的极寒之地。
大自然是公平的,“北海湾角”虽然没有广袤的农场,却拥有发达的渔业。湾角水浅,又被暖流怀抱,北地百姓只以养殖、畜牧便可获得生存所需的食物、衣饰。
当然,北海湾角能得到进一步壮大,很大程度上是依托极北的仙人。
极北仙人自然是指广寒城内的仙人。
司道站在广寒宫的阳台上,从高处望去,广寒城内的修士们如蚂蚁一样微小。
他感觉到,广寒城没有以前那样热闹,人数没有以前那样多。
以往,广寒城是天下散修的圣地。天下散修都聚集在这里。
可从五年前开始,自从上清宗赢得“术与剑”,夏云华兑现承诺,将“极乐岛”送给天下散修后,天下大半散修就去往极乐岛。
毕竟,广寒城虽好,可终究是一座冰雪之城,远不及极乐岛的温暖舒适。
再加上,极乐岛是新诞生的仙地,又有无尽灵田、灵兽,其机会之多远不是广寒城可以比较。自然而然,年轻一辈的修士都会选择极乐岛。
甄友乾同样前往极乐岛,而不在精品街。
这倒并不出乎人的意料。司道自然是想到这一点的。甄友乾可是极乐岛的见证者。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又怎么错过极乐岛的商机?
他与何缪洛来此,一方面是为寻找甄友乾,其实是寻找“韩灵芝们”,探知进一步的线索。
只可惜,他们虽然发现一些“韩灵芝们”,可却并没有找到足够的线索。在何缪洛的探知下,这些“韩灵芝们”都很正常。
不过,他们也了解到——大部分“韩灵芝们”早在五年前就离开北地。不用说,“韩灵芝们”应该是去往极乐岛。
除此以外,他们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重游故地。
他们曾在这里一起度过两年时光。那两年,司道的生活很枯燥,每日重复着类似的事,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可却也很快乐,只因教导他的人是何缪洛。
如果不是何缪洛的悉心的教导,司道不会在极短的两年时间里,获得如此
丰富的战斗经验。
司道与何缪洛相识已经超过十年,可分分合合,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几乎就是那两年。
既然来到广寒城,他们自然会去广寒宫,拜见两位宫主。
两位宫主依旧喜欢他们,亲近温柔,也依旧是那样恩爱,令人羡慕。
只是,奇怪的地方是,两位宫主的气息没有以前那么平稳,青丝之间竟有几点泛白。
司道知道,那位女宫主出自合欢宗,是何缪洛的师叔,属于这世界里面年岁不大的元婴前辈。
可是,两位元婴宫主就好像一下子被岁月赶上一样,与六年前相比,明显有了一些变化。按理说,元婴修士与天地同一,拥有三千六百年的寿元,不应该在短短六年内发生这样的变化。
司道不明白,却也不好询问。
等他们二人独处时,她才开口解释道:“其实,这是结丹修士之间公开的秘密。你成为筑基修士后,是否感觉到天地掠夺也变得更加严重?”
司道点头:“不过,我吸纳灵力的速度也越快。”
司道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修为突破的那一瞬间,神识融合下,对灵力的吸纳速度极大幅提升。
尽管天地掠夺也变得更加强烈,可一增一减下,司道的修行速度还是要比过去快数十倍。
只不过,筑基阶段每一阶层的跨度也提升了百倍。所以,相对而言,每一层的跨度反而变得更加困难。
按照合欢平均时间计算,筑基阶段开始,修士每提升一层修为,大概需要耗费十五年时间。(炼气阶段平均为七年)
而何缪洛不过百来岁,却已是资深结丹修士,足以证明其天资之高。
“你的授道师叔肯定说过,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严重。你现在也已经完全感受到。可你是否想过,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时,灵力的吸纳速度跟不上天地掠夺,该怎么办?”何缪洛认真地问道。
她的问题是司道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在司道目前的经验认知里面,修为越高就越强,自然可以抵抗对应的天地掠夺。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是无法抵抗,那么修为就无法增进,甚至退步。
司道是这样认为的。世间大部分修士也都是这样认为的。事实上,对于炼气、筑基,乃至结丹阶段,这样
的认知都是正确的。
“可是,修仙之途是逆天行为,也是不可逆的转变。”何缪洛摇头叹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将自身意志融于灵力之中,开启神识,获得全新的感知方式。这份开启是不可逆的。即使你丧失修为,沦为凡人。可有朝一日,你重新获得灵力,便是依旧能将自身意志融于天地。修仙之途,是生命形态变化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这样的说辞其实并不正确,生命形态的变化可以逆转,但天地掠夺却不会轻易衰减。”
何缪洛说的这些是司道之前不曾思考的事情。
司道总觉得,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有着全新的规则。他以为自己了解世界的本质是掠夺,却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如何运转。
司道认真听,何缪洛也继续讲。
“下面这些话,若你有一朝日成为结丹修士,自然会知晓。我知道,墨经曾经告诉你,修仙的本质是掠夺。你也应该发现,妖人作乱,汲取生命,获得修为的巨额提升。你杀死妖,夺走妖的灵魂,同样可以获得修为的巨额提升。”
“所以,灵与生命其实是可以互相转化,对么?仙人拥有灵力,改变生命形态,灵魂强度远超凡人,所以比凡人拥有更高寿元。”
“是!”
“元婴前辈与天地同一,在享受漫长岁寿的同时,也要承受更可怕的天地掠夺。若是他们无法承受这份掠夺,其生命力就被剥夺?”
“是!”
“可为什么会那么突然?是因为他们没有忘情?”
“这只是一方面。如果按你所言,两位师叔前辈早就寿元耗尽,牵手化蝶。”何缪洛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向远处。
她摇摇头:“我爱你,但有些事,你若修成结丹自然会明白。”
司道没有强求。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张白色大地上的“黑点挪动”。
隐约中,司道觉得,极乐岛的出现,引起广寒城修士减少。这与两位宫主衰老加快一定有某种关联。毕竟,这是唯一的变化与不同。
既然何缪洛不想说,司道也不会问。
他暂时也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他暂时还是要把重心放在春雨阁的调查上。
“也不知程洋、叶木他们现在是否有所收获?一切又是否与我预料中一样?”
雾水弥漫 第三节、魏无痕
魏无痕,筑基巅峰修为,精通风、火两系术法。他是天禅宗的天才弟子,在“术与剑”中,施展“焚天”神技,一举战胜墨府执剑者,最终夺得“榜眼”之席。
“术与剑”,五十年一度的仙界盛事。魏无痕能取得第二名的成绩,足以证明其实力。
这日,魏无痕意欲购置千年灵草,便来到极乐岛。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极乐岛。这五年来,他虽然无数次听到“极乐岛”,可却一直未曾亲至此地。
刚穿过那片迷雾,魏无痕便感受到极乐岛的魅力。
他一路飞行,将千里灵田尽纳眼底。
灵田广阔千里,安排有致,由灵兽悉心照顾。
灵力浓郁充沛,远胜世间,使修行效果显著。
极乐岛如世外桃源一般,不愧“仙家圣地”之称。
魏无痕确信,万年以前,这极乐岛一定是极乐之地。只是不知何故,极乐岛会被封存隐匿,不被世人探知。
如今,这片乐土重现于世,替代北地,一举成为天下散修的梦之国度。
见到如此盛景,向来冷漠的魏无痕也难得露出笑容。他所需几株千年灵草一定可以在这里购置得到。
他径直来到庙街——极乐岛的商贸街,走向仙草商铺区。
往来过客见到魏无痕,纷纷让出道来。魏无痕身着天禅宗的服饰,其脸上有一道伤疤,两公分长度,横穿左眼,从额头到脸颊,更凸显其凶悍的本质。
一般而言,修仙之人均可以完美治愈外伤,不会留下如此伤疤。一名修士若有如此伤疤,必然是刻意为之。魏无痕便是如此。久而久之,他左眼的这道伤疤便成为其标志性的特征。或许,真正见过魏无痕的人并不算多,可任何人只要见到魏无痕,就一定可以认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魏无痕虽然不曾来到极乐岛。散修们却纷纷为其让道。天禅宗的强势不是普通散修可以招惹。
对于散修的态度,魏无痕并不在意。他独自走进商铺,购置所需的千年灵草。只一会的功夫,他就买到大部分所需要的千年灵草。
那些商铺老板点头哈腰,亲自迎接这位突如其来的贵客。价格优惠自不必多说,各种物资礼遇同样必不可少。魏无痕毫不在意地全盘接受。
可是,在连续逛了几家商铺后,他发现一件糟糕的事情——八百年以上的“寒灵草”全部被人买断。所有商铺均是如此!
此外,当他询问买断人姓名时,所
有商铺老板都支支吾吾,避而不答。这些商人如此态度,当然不是为了遵守“职业道德”。他们隐瞒信息,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宁愿得罪魏无痕,也不愿意得罪“买断者”。
魏无痕愤怒追问下,也只得到非常简陋的信息——买断之人是一个古怪的和尚,一个浑身酒气的和尚。“寒灵草”可以制酒。这和尚买断“寒灵草”,应该是为了炼制仙酒。
如此一来,魏无痕好不容易来到极乐岛,却并没有轻易完成灵草的购置。他需要完成极乐岛颁布的任务,才能获得千年“寒灵草”。
极乐岛资源丰厚,自然不可能被真正“买断”!
只不过,极乐岛的资源被严格控制,每月流出的资源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其中,大部分资源的获取都以任务的形式发布。只要完成任务,修士便可以获得对应资源。
如此一来,魏无痕虽然照样可以获得“寒灵草”,却需要花费更多时间。这令他感到不快。
而当魏无痕前往“任务大殿”的过程中,听见一些奇怪议论时,他不只是不快,而是有些生气,眉宇也变得凝重。
“你们听说没?司道和魏无痕发生冲突。而且,魏无痕被一招击败!”
说话的是一名路人。他煞有其事地对同伴说道。
“你是指天禅宗的魏无痕?”路人的同伴惊讶道。
“可不是,难道还有第二个魏无痕?”那路人肯定道。
“那司道又是哪个?”路人的同伴继续问道。
“就是那个在‘术与剑’上大放异彩的合欢司道!”
“他不是炼气修士么?”
“他现在已经是筑基修士!”
“你的意思是说,司道一成为筑基修士,就把顶尖筑基修士魏无痕秒杀?怎么可能?”
“人家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这司道可是惊世之才,一人之力战八名墨府执剑者。那墨家剑痴被誉为千年奇才,结果呢?不过徒做嫁衣,成就司道盛名。”
“没想到魏无痕这么没用!”路人的同伴不啻道。
“你说谁没用?”
声音冷漠,打断两位路人的对话。
两个路人回头,只看见一名目露凶光的高瘦男子。这高瘦男子身穿天禅宗服饰,眼神尖锐,脸上左眼处有一道疤。
只需一眼,这两位路人便认出魏无痕。
“魏……魏无痕?”他们声音颤抖。
天禅宗弟子向
来无所顾忌,随心所欲,行为做事只凭心意。不仅如此,每一名天禅宗弟子都是从杀戮中成长起来,其凶狠程度远超其他仙门弟子。
魏无痕身为天禅宗的代表弟子,自然是其中翘楚。
“我被司道一招秒杀?谁看见的?”魏无痕再问。他语气冰冷,脸色冷漠。
他一说完,那两名路人纷纷跪倒在地上。周围其他路人躲得更远。大部分路人连观望都不敢。
“前……前辈,我们只是听说。”两名路人挣扎着说道。
“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小心你们的脑袋不保!滚!”魏无痕呵斥道。
这两名路人只有炼气修为,此刻趴在地上,爬着离开。
魏无痕刚教训完两名路人,就见到远处出现数名天禅宗弟子。这几名天禅宗弟子均是筑基修为,如此修为的仙门弟子几乎可以在极乐岛横着走。可现在,他们却是互相搀扶,颠颠撞撞,像是逃命一般,没有平日的半点威风。
“无痕师兄,无痕师兄……”
这几名天禅宗弟子见到魏无痕,就像见到救星一般。
原来,刚才两位路人所言并非完全虚假。天禅宗弟子确实与司道发生了冲突。这几位筑基修士联手起来,却被司道瞬间击败,输得一败涂地。这个结局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件事传来传去,消息散播极快,一下子就变成谣言,司道的对手也成为魏无痕。
而在临走之时,这几位天禅宗弟子也确实报上魏无痕的名头。并且,司道对此表现出不以为意的态度,称魏无痕不足为惧,一样会是其手下败将。
这就是为什么,这几位天禅宗弟子会如此慌乱,见到魏无痕时又会如此兴奋。
天禅宗与合欢宗向来有些冲突,两大仙门弟子互相看不惯对方。只不过,往日,两大门派弟子之间虽偶有冲突,却还是保持着分寸。
合欢弟子不愿生事,做事懂得退步。可这一次,司道却恰好相反。
“师兄,这一次是他主动寻事,恶意挑衅。我们不过是看了他几眼,他便出口辱骂。我们气不过,便出手教训他。”
魏无痕听完几位师弟的说辞。他当然清楚,天禅弟子向来行为乖张、无所顾忌。这次冲突的发生应该并非单方面的原因。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只知道,这一次,既然他在极乐岛,就必须出手不可。
“司道在哪?”他开口问道。
“仙坊,我们是在仙坊看见他的。”
雾水弥漫 第四节、缥缈仙坊
极乐岛的中央是大殿,四周是灵田。大殿与灵田并非紧密相连,中间留有不少空隙。这些空隙被散修们利用,其北面区域是一片叫做“缥缈极乐”的商业区。
庙街便是“缥缈极乐”的商贸街。而“仙坊”同样在“缥缈极乐”。
魏无痕仅仅穿过数十条街,便来到“仙坊”前。“仙坊”是一座清美的林园,花草林木皆是仙家珍品。“仙坊”提供赏花作诗、绘画弹琴,亦可进行仙法的交流、探讨。“仙坊”内,“侍者”多是年轻低阶修士,女者婀娜多姿,男者英俊帅气。如有需要,这些“侍者”与“倌人”无异,可以提供特殊服务。
在散修眼中,“仙坊”是美好、雅致、高尚的象征。
然而,在魏无痕眼里,“仙坊”根本不伦不类。好好的仙家之地硬是夹杂了凡俗之气。散修终究是散修,世俗之气实在太重。
饶是如此,魏无痕也不得不承认,“仙坊”算得上是美轮美奂,更是聚集天下繁华美艳之物。
只是,当一男一女出现在视野内时,“仙坊”内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男者很年轻,面色平静,从容而稳重。女者蒙着面纱,倾城身姿,令人一眼就无法忘记,可第二眼却怎么都不敢望去。他们站在那里,世界便失去了颜色。他们就如同黑白世界中的彩色人物,鲜明异常,与众不同。
花儿不再芬芳,灵鸟不再美丽,仙坊的一切原本是令人向往,可对比之下,立刻变得索然无味,完全成为陪衬。
魏无痕知道,那男子便是目标人物——司道。而那女子便是合欢宗的结丹前辈——何缪洛。
他做好准备来到这里。
他当然知晓司道是何人。在“术与剑”上,司道以绝对实力证明其为“筑基
之下第一人”。
魏无痕虽然自傲,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司道确实不同凡响。难以想象,他只是一个修仙二十余载的少年。同年龄时期,他不及司道远矣!
此外,对方可以同时击败数位天禅宗修士,足以证明,对方已经掌握神识之能。要知道,仙门无弱者,六大仙门的弟子都是有些本事的。
现在,魏无痕亲眼见到司道,更加确信,对方虽然修为尚浅,却绝对不可小觑。
他从未见过如此平静之人。他看向对方时,对方同样看向他,笑着看向他。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对方的布局。
他只是棋子,在对方的预料中来到这里,并按照对方的计划进行行动。
他已经得知,对方来极乐岛是为寻找一个叫“韩灵芝”的倌人。对方在仙坊内滞留许久,调查不少“侍从”,最后似乎没有结果。再然后,不知为何,魏无痕那几位师弟便和司道发生了冲突。
魏无痕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但他知道,对方的行为一定有某种目的。他感觉到,对方似乎是故意冲他而来。否则,流言怎么会流传那么快?流言的对象又怎么刚好会是他?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是被人操纵的感觉。
他今年六十五岁,修行时间超过司道的三倍,是世间公认的天才。他没理由会对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产生这种感觉。
他又将目光扫向司道身侧的那位仙子,看向那道清丽的倩影。
那道倩影蒙着面纱,以结界将自身气息封印。尽管如此,魏无痕看到倩影的一瞬间,还是觉得神情恍惚。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何缪洛。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道倩影时,对方还只是合欢宗的筑基修士。
那时,论辈分,对方算是他师姐,而不是前辈。那时,他对她惊为天人,甚至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如今看来,这只不过是笑话。
自那以后,每一次相见,那道倩影就更加深刻地印在他的心里。
他需要花费更多时间、精力,将那道倩影从心头抹去,重新回归修仙大道。话虽如此,在见到何缪洛的一刹那,他内心又是欢喜得很。这实在是一种矛盾的思绪。
他来这里,除了见司道外,隐约之中,还渴望见到这抹倩影。何缪洛与司道相伴而行,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只不过,真正见到何缪洛后,他又有些后悔。他的思绪变得混乱,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去调整。
他明明主动来此,脚步却变得踟蹰。他开始后悔,或许不该来此。
可旋即,他又坚定了脚步。他必须来此,否则便是违背内心的道。他不能不来,如果连对面的勇气都没有,那还修什么仙?
他深呼吸,重新将精力放在司道身上,放在那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修士身上。
他有些嫉妒,又不得不佩服。那少年与何缪洛紧紧挨在一起,互相挽手,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面色始终保持平定。
那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扪心自问,魏无痕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在魏无痕眼里,何缪洛就是极其美味的毒药,美味却致命。
如此,他对司道愈发认可,也愈加坚定内心的战意。
他露出笑容。这是一个值得战胜的对手!现在,不论对方是否与天禅宗有过节,他都要向前迈出这一步,向对方发起挑战。
他是六十五岁的前辈,没有理由向一个少年低头。
想清楚这些,魏无痕不再犹豫,迈步向前走去。
雾水弥漫 第五节、鲨鱼海
“何师叔好!”魏无痕一边招呼,一边低着头。
近距离下,他不敢看何缪洛一眼。他深知何缪洛的可怕。
“哦,魏师侄所为何事?”何缪洛轻描淡写地回应道。
她挽着司道,紧挨着司道。
魏无痕俯身低头,看起来对司道、何缪洛二人一般尊敬。
在周围人看来,谣言好似被证实。魏无痕果真低司道一头。
“不知为何,极乐岛上出现一个谣言——称在下输给司道兄。在下希望可以澄清这个谣言。”魏无痕认真道。
“那应该如何澄清?”何缪洛问道。
“若是允许,在下希望与司道兄正式比试一番。”
“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师侄又何必在意?”何缪洛拒绝道。
“……”魏无痕沉默,不知如何回应。
如果司道孤身一人,魏无痕完全可以直接出手。可是何缪洛在此,他根本无法采取强硬手段。
司道似乎看出魏无痕的窘迫,便开口说道:“我确实与天禅宗弟子交过手。他们太过蛮横,我看不过,便教训一二。他们不服,便叫上数人,结果均败于我手。魏兄想要为同门师兄出这口气,我可以理解。只是,魏兄成名已久,在下却是刚刚筑基。如此行为未免有失公允。”
天禅宗弟子以多欺少,反被司道击败。现在,魏无痕来这里,想找回场子,便算是以大欺小。
司道的言论一下子就引起周围人的共鸣。显然,在这件事上,天禅宗已经丢了面子,并且很难再找回。
魏无痕听言,并未立刻发作。
他已经察觉到,对方行为刻意,似是故意为之——司道像是在故意挑起合欢宗与天禅宗的矛盾,想要将这件事情不断放大。
仔细想来,司道与何缪洛在一起。那几位天禅宗的筑基修士怎么会如此不识抬举,招惹结丹修士的是非?
魏无痕猜测,司道是故意落单,并且故意制造冲突。现在,司道也是故意激怒他。
他不明白司道为何如此,却已经明白一件事——他不需要着急。
他想要比试一番。而司道同样如此。司道同样想要与他一战。
想到这里,魏无痕忍不住笑了出来:“在下本以为司道是合欢天才,与我应是同辈。我本想与司道兄来一场公平的战斗。现在,司道兄既认为我是以大欺小。那我不出手也罢。待日后,等司道兄变得更强,我再出手也不迟。”
说完,魏无痕向何缪洛致礼,示意离开。
他动作很慢,眼神锋利。
他其实是走不了的。他若真走,谣言就会坐实。他如此姿态,无非是希望双方可以各退一步。
“短短两句间,魏兄就猜到我的心思,厉害,厉害。”司道无奈地摇头,拉住魏无痕,“既然魏兄想要打破谣言,那我没有理由拒绝。这十年来,合欢宗与天禅宗之间积怨已久,确实应该比试一番。”
司道言语自信。他明明只是筑基初级修士,接触神识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却对魏无痕这样的顶级筑基强者毫不畏惧。仅仅是这一点,司道便已经超过太多人。
魏无痕笑着回头,同样自信不凡。他战意十足:“胜者一定是我!”
从相见的第一眼开始,魏无痕就已经正式将司道列为对手,渴望与其战斗。
他从司道身上读到了一丝与众不同。他想要知道,对方究竟哪里与众不同。
……
北地有困龙场,极乐岛有鲨鱼海。
极乐岛四面环海。其中,与迷雾相反方向的一片海域被称为鲨鱼海。这里是海上竞技场。
司道与魏无痕分别代表合欢宗与天禅宗。两大门派彼此敌视,关系并不融洽。所以,这场战斗一经传出,就引来无数围观。
海岸之上,人山人海,尽是看戏之人。
谣言四起时,大多数人只是将其视为玩笑,并未当真。却没想到,这场战斗会真正发生。
这一刻,无数人都是见证者。司道当年在困龙场战绩惊人,打出不菲的名声,在散修中影响不小。此后,他曾经救下五百妖奴,惹得众怒,散修界将其视为敌人。再然后,“术与剑”完全将其推向巅峰。最后的最后,他是击杀白龙青衣的英雄。
普天之下,在名气上,能与司道匹敌者并不多见。
相比之下,魏无痕虽是成名已久的强者,可名气上反而远远逊之。
这也是为什么,谣言可以流行起来。无他,司道火箭般地崛起,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令其产生妖异的神秘感。他可是击杀真龙的英雄,击败一个筑基巅峰的修士,又算什么?
但是,话虽如此!当司道站在众人面前时,怀疑就开始出现。
细致想来,一名筑基初期修士要击败筑基巅峰修士。这还是太过夸张。
此外,不论怎么看,司道都很正常,根本没有传说中那样妖异。
他面色平定,长相俊朗,很年轻,像是一个少年。这份少年感并不是加分项,只会徒增怀疑。
相比而言,魏无痕看起来年长几分,左眼带疤,看起来凶狠而可怕。
两人左右相对,各站在海岸的两端。从气息上判断,司道远逊于魏无痕。两者之间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正常情况下,两者的胜负是显而易见的。魏无痕明显强于司道许多。
可是,场上比试的人是司道。再加上,何缪洛就在现场。她是结丹修士,难道看不出强弱?她为何会让司道参与这场战斗?
怀疑和好奇之下,众人默默观战。海岸上的观众虽多,却保持了奇怪的安静。
在这片安静中,战斗一触即发。
司道率先动手。他招手之间,海浪翻滚,三条水龙从海面上钻出。
水龙凝冰,张牙舞爪,成三才之阵。此招一出,观众立刻沸腾。
“术与剑”上,司道便是凭借这一手,击散墨家剑阵。
面对“三才龙阵”,魏无痕毫不在意。他轻轻挥手,同样施展出“三才龙阵”。不一样的是,魏无痕召唤出的三条龙是滔天火龙。
冰与火是互相克制的属性。孰强孰弱,完全依托施术者的实力。
三条冰龙与三天火龙撞在一起,产生大量白雾,遮蔽整片海域。
大多数观众只有炼气修为,根本无从分辨战局。待到烟雾散去,他们才看见那片白雾中冒出的红光,是火龙发出的焰光。
魏无痕的火龙终究更胜一筹,将冰龙彻底吞没。
但是,战局并未就此倾向魏无痕。冰龙碎裂后,白色冰甲之下,黄色闪电冒出,三条雷霆巨龙脱颖而生。如同蜕皮一般,冰龙竟是蜕变成为雷龙。
这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三条雷霆巨龙穿过火龙的防线,一口咬向魏无痕。
谁也不会想到,司道精通冰系术法的同时,一样精通雷电术法。他的灵力属性应该偏向缓和,并不适合雷系术法。
可从眼下一幕看来,司道的雷龙凶猛异常,根本是势不可挡。
这三条雷霆巨龙出现得如此突然,若事先没有准备,必然会惊慌失措。
但魏无痕却非常淡定。他是筑基修士,早就利用神识洞察一切。
三条雷霆巨龙看似气势十足,实际上根本外强中干。对于雷霆之力的控制,司道掌握得很不错,也对上魏无痕,却还是太过浅薄,不够资格。
魏无痕随手甩出三道风刃。风刃很普通,只有数米长度,却恰到好处地击中雷龙的七寸死穴。
雷霆断裂,失去指引,三条雷霆巨龙毫无目标地沉入大海,根本没有对魏无痕造成正面伤害。
大海虽然导电,魏无痕却可以轻易地闪躲。他踏风而起,躲开蔓延的雷电。
整个过程说来轻巧,可在观众看来却是凶险异常。司道与魏无痕都表现完美,所有招式术法的释放都达到极致。
这样的战斗看起来就像是艺术。战斗双方都不会犯错,战斗双方都不会给对方机会。
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就是这样。短时间内,彼此都难以取胜。所以,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持久战。而持久战,便是比谁的神识更多,谁的灵力更多。
毫无疑问,魏无痕修为高深,不论神识还是灵力,都要比司道多得多。
神识帮助下,炼气修士无法想象的艰难操作,筑基修士闭着眼睛就可以做到。一心多用变得异常简单。
司道的战斗以华丽精妙著称。而这份华丽精妙的背后却是司道完美的多操、微操。
这些东
西在炼气弟子看来是无与伦比的。所以,在炼气阶段,司道轻易就可以碾压对手。
可是,一旦成为筑基修士,那么司道的优势就成为所有筑基修士的共同特性。司道的优势变小了。
就如现在,魏无痕可以轻易施展出三才龙阵。而且,他对阵法的理解明显高于司道。交锋的那一刻起,火龙就吞没冰龙。
这种情况下,司道以往的优势荡然无存。而一旦拖入持久战,司道必败无疑。
至此,胜负应该已经确定!
可事实真是如此么?
魏无痕刚刚躲开司道的攻势,想要发起进攻,却发现“落雷”已经锁定了他。
刚才的雷霆巨龙并非是要攻击他,而只是为了营造雷系的环境,为后续“落雷”准备。
只是,“落雷”是无效的。在神识帮助下,魏无痕轻易就可以闪躲。他刚躲开,却发现四面八方都出现冰晶。冰莲决是司道以往的决胜之术。但这一次,魏无痕周身火蛇缠绕,将所有冰晶吞没殆尽。冰晶根本没有绽放的机会。
又一次破解司道的攻势,魏无痕再次准备反击。
可是,数道“落雷”再度将其锁死。魏无痕发现,这“落雷”的强度比预期中强很多。“落雷”的落点也诡异地发生偏移,好似在跟踪他一样。
魏无痕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落雷”,而是“神罚”天术。
“神罚”是雷系顶级术法,从威力上看,司道根本没有掌握,也根本没有完全施展开来。否则,“神罚之力”足以毁灭整片海域。这是一门极难学会的术法,施展期间需持续控制。这就要求施法者一心二用,分心操作。
“神罚”的施法本就复杂,想要战斗之中分心自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司道却轻易就可以做到。
司道始终没有停止攻击,始终没有给魏无痕喘息的机会。他掌握着先机,并一直掌握住先机。
他是进攻者,并且一直都是进攻者。
冰晶不断出现,尽管在火海中消失,却无息无止,再次出现。
“神罚”同样如此,不断闪烁,限制魏无痕的走位。
司道的进攻越来越快,其操控的攻击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魏无痕很强,当世一流。他轻易地看到司道所有进攻,并快速制定出闪避、反击的策略。
他很明白,司道的灵力是有限的,司道的神识也是有限的。只要战局拖延,他一定是获胜的那一方。
但是,突然之间,魏无痕发现自己似乎错了。他竟然开始觉得吃力。
他虽然看到了所有进攻,却发现自己难以招架。各个方向都出现司道的进攻。每一方向的进攻都是无懈可击,不可轻易怠慢。
魏无痕只要稍微放松,就无法对所有方向的进攻做出回应。
他虽然是与司道一人战斗,却像是同时和多个敌人在战斗。
他被迫分散神识,却惊讶地发现,司道所能操控的对象数量远远超过了他。
节奏被不断拉快。魏无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不该将机会扔给司道。在战斗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陷入了完全的被动。
他一直处于防守的位置,竭尽全力去抵挡司道的进攻。
他很清楚,司道如此高频率的进攻很快就会将神识耗尽。到时,他便是胜利者。
他沉重地呼吸着,高度集中自己的思维,应对每一次进攻。
可是,突然之间,他发现自己变慢了。他强忍着难受,将意志高度集中,却发现自己依旧跟不上司道的进攻。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道依旧还在提速。对方操作的速度极限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对方操控的对象数量也完全超过了他。
战斗就这样结束。
司道手中那柄倾城玉剑刺穿了魏无痕的心口。如果司道刺得再深一分,魏无痕就会死。
魏无痕呆呆地站在海面上,仿佛听不见海岸上的呼声。他只是看着司道走向海岸。他看着司道与何缪洛抱在一起。
司道看起来很累。似乎,魏无痕只要再坚持一会,就能获得胜利。
可实际上,真会如此么?魏无痕不知道。他心里没有答案。
魏无痕只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雾水弥漫 第六节、程洋
时间回到两日前,地点转移至秋水镇。
人类的复兴能力实在值得惊叹。
五年前,秋水镇被木妖、尸妖侵害,死伤数千人,完全成为一座死镇。
可现如今,生机再起,一切都是欣欣向然,仿佛那场灾难不曾发生。
商铺重新开张,各行各业都重新张办,人来人往。这里再次成为商旅中枢。
商旅中枢自然也是消息流传的中枢。这几日,最火热的消息当属“合欢圣女再遇刺,天禅太圣二出手”。
“对面以前不是医馆,是家客栈,叫‘好客栈’,由一对老夫妇经营。物美价廉,酒水品质很好。”
程洋与叶木坐在一家客栈内。
叶木向来不点俗食,而程洋则点了一壶“女儿红”。
“这么熟悉?你以前常来?”叶木好奇道。
“执行任务时,如果路过这边,我都会来喝上一杯。”程洋不置可否地回应道。
这里是春国边境,合欢任务都是在春国境内执行,又有什么任务会路过秋水镇?
“俗食有什么好吃的?”
“其实,一般的俗食,我也吃不惯。不过,我喜欢喝酒。喝一杯?算我请你!”
程洋取下一个酒杯,斟满,推至叶木面前。
“俗酒而已,也好意思说请我?”叶木很是不屑。
不过,他还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撇着嘴,显然是一点都不喜欢。
“如此鲜甜醇香,你却当作毒药一样。真有那么难喝么?”
“又涩又苦,哪里甜?反正,我是无法理解你们!”
“你失恋的时候,不曾喝酒?”
“哼!”叶木冷笑,眉头轻挑,“只有弱者才会采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那你逃避了么?”
叶木闭上嘴,不再说话。而后,他自觉烦恼,主动夺过酒壶,自顾自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似乎是
注意到程洋的目光,叶木平静道:“早点喝完,早点启程。我们得去下一个县城探查。”
“距离预期时间已经不远,我看这秋水镇应该就是源头之一。咱们不如就在此等候,若真有老鼠现身,应该可以抓个正着!”
“可以!”
调查小组已经解散,但返回合欢宗的人只有圣女和江一尘。
叶木与程洋选择留下来继续调查。他们听从司道的指示,往来于各个城市与各个商旅中心。
程洋并不明白,这个面色冷淡的叶木为什么也要留下来帮忙。
他和叶木的关系始终都很普通,只是同学而已。
对方永远沉浸在修行之中,几乎不和周围人交流。实际上,合欢宗弟子大都如此。只不过,叶木修为高出身边人一大截,平日又冷着脸,自然让人畏惧。
久而久之,他独来独往,很少有人能说得上话。
同届弟子中,朱思成与叶木关系尚可,但也还称不上是朋友。
相比来说,程洋则完全相反。他与人为善,修为也算拔尖,又与合欢现今的第一天才“司道”是亲密好友。尽管,程洋存在一点私心,其本意是希望更多人帮忙探寻线索。可只要与程洋打过交道,任何人都会对这个阳光、坚强的男生产生好感。
程洋各方面都称不上极致,站在司道身边总显得普通至极。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坚韧。他负担某种黑暗,却依旧绽放出绚烂的花朵。这一点上,司道也对程洋感到钦佩。
“程洋,‘春雨阁’真存在?他们如此大费周章,意义何在?只是为了激起春国与太圣国之间的仇恨?我实在不明白这种行为的收益是什么?”
叶木虽然帮忙,却还是心存疑问的。
“我也不懂。但是,如果没有‘春雨阁’,‘圣女再次遇刺’的消息又是如何在凡间传播?我们身为当事人都没有半点线索。那些传言却已经将幕后凶手都给确认。如此,这世间一定存在某个不可告人的组织。这个组织一定在谋划
什么阴谋。这个组织可能就是绑走我妹妹的真凶。”程洋坚定道。
两周前,司道昏迷醒来,却并未放弃对春雨阁的调查。
当时,程洋作为当事人,已经快要放弃。经过两个月的彻底调查,程洋也开始相信,自己妹妹应该就是被仙门掳走,恐怕凶多吉少。
十多年来,程洋虽然没有放弃,可也只是缺少一个放弃的理由而已。两个月的调查就是这个理由。
但司道却不这样认为。司道觉得,至少还有一张牌没有检查——韩灵芝!
是的,司道始终觉得“韩灵芝们”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在司道的坚持下,程洋也恢复了斗志。
于是,调查小组继续成立,分成两组行动。
司道、何缪洛前往北地、极乐岛。
叶木、程洋二人前往春国各地。他们所要做的第一件事:确认“圣女再次遇刺”这个消息散播的方式、时序,并以此探查可疑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个月前,罪歌入魔事件在凡间传播。当时,司道、叶木、江一尘前往春国不少仙门。在那期间,司道便已经开始调查“信息散播”。
司道发现不同县城之间,消息流传是存在顺序的。这是很自然、合理的事情。毕竟,消息的传播就像是水中波纹,总是先有发源点,然后才向四周散去。
而这次“圣女再次遇刺”同样证实了这一点,叶木、程洋调查数十个县城后,同样发现了这个规律。
其中,秋水镇便是消息散播的发源地之一。半月前,说书人就已经开始讲故事。这里消息流传极快,来往商旅又多,作为传输消息的枢纽,再合适不过。
而司道的计划之一,便是再次创造一个值得传播的消息出来。届时,那些作为消息传播的中心点必然会出现马脚。而程洋和叶木便负责守株待兔。
这些天来,叶木与程洋认真调查,记录不同省县不同时间的消息情况。最终,他们将守株待兔的地点确认为秋水镇。
雾水弥漫 第七节、孤儿
时间回归到现在,通过千里传音,程洋与叶木得知一个消息——在极乐岛,合欢司道战胜天禅魏无痕。
这算不上什么特别轰动的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对天禅宗与合欢宗之间的矛盾冲突起到了促进的作用。
在司道的要求下,程洋与叶木开始密切观察着酒馆、茶馆、赌场,包括进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说书人。每次消息流传,说书人总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是,半日观察下来,可疑的人并没有出现。
一切都很正常!
叶木和程洋开始怀疑,春雨阁或许不会行动。毕竟,司道与魏无痕在内的多名天禅宗弟子的冲突,往小了说,根本只是一场闹剧。
如果不是合欢宗与天禅宗之间的冷峻关系,这样的事情不至于那么严重。
而春雨阁是否会传播这样的消息,根本未可知。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观察着四周的变化。他们需要一直等待,等到司道来此,或者等到春雨阁的人出现。
而就在这份等待中,有趣的事悄然发生。
中场休息后,说书人突然开始讲另一段故事——天禅宗天才弟子被合欢宗新人弟子轻易击败的故事。
酒馆内,大多数人都是春国百姓,听见这样的故事,当然开心得很。虽然,两个多月前,他们还在痛斥合欢宗的无为。可现在,他们却集体站在了合欢宗这一边。
现场喝彩一片,而叶木和程洋则是呆若木鸡。
他们根本就没看见任何可疑人,为何会发生这样的转变。
魏无痕与司道的冲突,发生在十万里之外,怎么可能被凡间说书人得知?
叶木惊讶万分,不由分说,立刻冲到说书人的面前。他的举动立刻引起喧哗。而在叶木亮出欢石后,众人纷纷跪地,向着红光膜拜。
灵光扫试下,叶木很快就发现,在说书人的膝盖下方,其小腿位置有灵的痕迹。仔细端详下,小腿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像是被“针状物”所刺。这样的伤很快就会复原,不会留下证据。
不过眼下这一刻,这伤并未结疤。叶木更能感知到灵力的存在。这是一种迷幻之术,以针为引,控制被刺伤的凡人。凡人一旦被刺伤便会中术,接受一些古怪的记忆,按照施术者要求做事。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人造成的?
叶木和程洋始终保持着警惕,并未发现其余修仙人的靠近。
“或许说书人是被凡人所伤。”叶木肯定道。
“不错,任何凡人手握一根针,根本不会被发现。而从始至终,说书人也没有任何异样,只是被蚊子扎了一下,又怎么会有异样?”程洋赞同。
“那会是什么时候?又是何人所为?”
程洋和叶木就两个人,不可能盯住每个茶馆的每个说书人。说书人与很多人都会打交道,一天下来,接触的人很多,实在难以判断。
程洋思索一二,将目光放在小腿的细细伤口上,又将目光扫向周围。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酒馆门外的流浪孩童上。
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流浪孩童。他们无父无母,没有家人,惹人同情,又遭人唾弃,微不足道,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春国其实是有保障制度的,对十二岁以下的孤儿会给予帮助。
可实际上,各地保障都不一样。流浪孩童依旧存在。
运气好,一些孩童遇到善主,能学门手艺,自强独立,获得生存下去的资格。运气不好,在没有正确引导的情况下,这些孩童很容易偷鸡摸狗,成为痞子流寇,不知归处。
程洋就是孤儿,其家人均在一场妖祸中死去。他凭借努力,在十二岁时修行《春心决
》至第三层,获会试资格,最终进入合欢仙门。这样的奇迹显然不会发生在每一个孤儿身上。
秋水镇当然有这样的孤儿,衣衫褴褛,楚楚可怜。
他们和众人一样,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样貌。
叶木注意到程洋的目光,之后立刻明白程洋的意思。
说书人的伤口位置非常值得怀疑。如果普通成年人手握细针,怎么扎也扎不到小腿。正常情况下,普通成年人想要去扎小腿,就需要蹲下,可那样是非常引人注意的。
所以,作案人可能个子很矮,只达到说书人的腰部高度,其垂手一扎的位置才可能是膝盖下的小腿处。
叶木甩手,皱眉,向那说书人怒道:“你是从哪听到这个故事?”
“上仙……小人……”说书人害怕得很,可怎么想都没有答案,“小人,小人是从书上看见的,也可能是其他说书人传给我。”
说书人模棱两可,说话不清不楚。
他见叶木不信,只能哭道:“小人没有欺骗上仙,也不敢欺骗上仙。”
叶木和程洋认真检查了说书人一番,然后才离开酒馆。
酒馆很快恢复之前的秩序。而说书人却不敢再讲刚才的故事。只是,刚才的故事才讲到一半,听众实在难熬,便要说书人继续讲。
这故事和上次不同。这次故事是对合欢宗的正面宣扬,并未对合欢宗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于是,等叶木和程洋消失踪影,说书人便壮着胆子,继续开始讲故事。
他讲得极为精彩,比平日的故事精彩得多。
这令说书人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有讲特别的故事时,他才会如此亢奋,讲得如此津津有味。
酒馆门外,那几个流浪孤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就不见踪影。毕竟,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行踪。
雾水弥漫 第八节、阿飘
五年前,秋水镇被妖魔侵害,成为一座死镇。
如今,秋水镇虽然已经恢复,可镇外许多地方却依旧荒寂,尤其是附近的那片树林。
据说,那片树林埋葬着无数尸骨,血气冲天,至今都是一片死地。
没人想到,这片死地早就恢复生机,虽有枯骨,却同样有野菜、野菇。无人靠近的情况下,流浪孤儿经常能在这里找到一顿美餐。
久而久之,他们便在这里建立据点。
人人畏惧的死地成了他们玩耍的乐土。
乐土的中心是一栋茅草石屋,虽不大,却很干净,可以遮风挡雨,能够阻拦野兽。
只不过,这样稳固的石屋应该不是几个孩童可以完成。大块齐整的石头就不是轻易可以找到,更不是孩童可以搬动。
这群孤儿之所以建立据点,最要感谢的人是一位大哥哥。
这位大哥哥掌握神奇的仙术,凭空就可以搬动大石头,轻而易举就能将大石头削成规整的形状。
不仅如此,任何孤儿只要通过“测试”,且具有天赋资格,就能跟随大哥哥,去仙地学习仙术。
只可惜,这样的孤儿很少见。秋水镇附近,二十几个孤儿里面,只有一人拥有这个资格。
他们虽然自身没办法学习仙术,却都为那幸运儿感到高兴。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获得。大哥哥每年都会来看他们,还会将粮食送来。和其他成人不同,大哥哥给他们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哥哥说过,他以前和他们一样,也是孤儿。所以,大哥哥和他们一样,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是一类人。
正因如此,大哥哥才不会嫌弃他们。大哥哥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像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他。他会给大家分享所见所闻的故事。
大家都喜欢大哥哥。只可惜,大哥哥不能经常留在这里。
值得高兴的是,这一天,大哥哥又来到这里。大哥哥需要他们去做一件事,将一枚冰针刺入说书人体内。那是一枚很细很细的针,没有毒,并不会对人造成实际伤害。
而且,这样的行为很容易实现。两个月前,他们已经完成过一次。
他们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大哥哥的夸奖。这种认可令他们满足,甚至比白米饭还让人幸福。
这一次,他们再次顺利完成任务。
可是,这一次发生一点意外。合欢宗的仙人莫名出现在这里。他们有些害怕,却还是如大哥哥教导那样,保持着冷静。
他们相信,即便是合欢上仙也比不上大哥哥。
他们小心谨慎,在秋水镇饶了好几圈,确信无人跟踪,才返回树林里的石屋。
他们很高兴。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大哥哥一定会夸奖他们。今天,他们能很美地吃上一顿,就像酒馆里的富人那样,吃烧鸭,吃酱牛肉。
他们想着,若以后有钱,那一定要每天都吃一只烧鸭。一个人,若每天都可以吃一只烧鸭,那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这份喜悦和期待并没有持续下去。因为,石屋前,他们看见两个不速之客,正是那两位合欢上仙。
……
叶木和程洋跟踪流浪孩童,来到这片树林,见到一座石屋。石屋内有一名男子。
这人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出头,比叶木和程洋都要小,表情很奇怪,随性散漫,却有一种刻意的惊讶。
实际上,叶木和程洋才真正感到惊讶。
因为,眼前这位年轻人的修为一点不弱,足有炼气七层。这个修为比程洋都高,接近同年龄时期的叶木。
要知道,叶木可是合欢宗的天才弟子。对方有如此修为,难道也是仙门弟子?
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对方既不是合欢门人,也不是上清弟子。
若对方是合欢门人,叶木和程洋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若对方是上清弟子,气质上又完全不符合。
上清弟子讲究规矩,讲究礼节,做人做事都过于认真。可眼前这位年轻人却散漫得很,随意地站着,咧嘴挂着笑,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秋水镇是春国和大同国的交界地。对方既不是合欢弟子,也不是上清弟子,那会是什么人?
对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流浪孩童的据点之内?
毫无疑问,可以确定的事情是,对方是一个可疑的人!
没有任何对话,可疑男子见到叶木和程洋的一瞬间,就采取了逃跑的策略。他浮空而起,破墙而去。
叶木和程洋施展身法,越过石屋,想要追赶。他们当然不会让这名可疑男子逃掉。
令人惊讶的是,可疑男子破开墙壁,却没有逃离,就躲在石壁后面。
等到叶木和程洋越过石屋,他立刻发起进攻。
他徒手战斗,手呈掌状,直接扇过来。
叶木和程洋刚刚跨过石屋,却看见一个天大的巴掌凭空出现,恰好拦住他们的路。
猝不及防下,叶木和程洋都被巴掌扇个正着。
他们中招的同时,身体无大碍,可世界的一切声响都消失无踪。刚才的巴掌竟是将他们的听觉封锁。
他们站在石屋之上,失去听觉,根本没有发现,石屋屋顶已经破开,可疑男子再次袭来。
这一次,可疑男子指呈剑状,自下而上,再次发起进攻。他进攻的同时,面露嬉笑,嘴唇上下挪动,似在大声叫喊。
可惜,程洋和叶木根本就听不见。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再次中招。这一次,他们的视觉被封印。整个世界变成朦胧的灰色。
炼气修士之间的战斗,五感都极为重要。失去视觉、听觉这最重要的两种感知,叶木和程洋一下子就处于极大劣势。
他们太过大意,以二敌一,就以为胜券在握。可疑男子故意装出逃走的样子,他们就急忙行动,落入对方陷阱。
他们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位置,也不清楚对方会如何行动。
这种情况下,普通炼气修士只能等死,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叶木不是普通修士。他手握长剑,一股意志散出,将周围笼罩。这股剑意出现的一瞬间,听觉、视觉重新恢复。
叶木看见,大好条件下,那名可疑男子根本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选择逃跑。
可疑男子连环出手,将二人感知封锁后,立刻拔腿就跑。这份果断实在令人不知如何判断。
正是因为这份果断,可疑男子乘一个葫芦法器,已经跑出千数米,几乎快从眼皮中消失。
毋庸置疑,对方的速度不在飞剑之下。
他边跑,边回头,伸出舌头,做鬼脸状,像是在嘲笑叶木和程洋。
程洋着急,叶木则露出轻笑。
他快速施法、念咒,手中出现一条细长彩绳:“去!”
细长彩绳突然消失,随后出现在千米之外,就出现在可疑男子的前方。
可疑男子惊骇,想要转变方向,却发现这细长彩绳速度极快,一下就将其捆绑。他触碰彩绳的一瞬间,只感到灵力被封印,身子更是无法挪动分毫。他越挣扎,被彩绳束缚得越紧,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失去灵力的控制,葫芦法器也从半空掉落。
当叶木和程洋靠近时,这可疑男子破骂连连,没有一点畏惧。如果不是将其嘴巴封住,他根本不会停止叫骂,就和泼妇一般。
询问许久,他也没透露半点消息。
叶木和程洋只套出一件事情——可疑男子叫阿飘。
雾水弥漫 第九节、审讯
司道来到秋水镇,来到树林内的石屋,见到等候多日的叶木和程洋,也见到了阿飘。
阿飘的眼睛被黑布遮住,嘴巴被白布堵住。
听见有人进屋,阿飘嘴巴支支吾吾的,摇晃着身子,表达着不满。
司道当然认识阿飘。上一次,在野国的夜谷,他见过阿飘。那时,阿飘已经长大,跟在戒杀和尚后面。如今的阿飘虽然又长高不少,可外貌轮廓已经没有过多变化。
他没有想到,落网的“兔子”居然是阿飘。如果阿飘是春雨阁的人,那戒杀和尚是什么人?
这个疑问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阿飘是春雨阁的人,那么戒杀和尚当然也是春雨阁的人。可笑的是,司道居然还一直想要让戒杀和尚为其作证,证明其并非合欢叛徒。
若戒杀和尚真非善人,那外人看来,司道勾结外人,背叛合欢的罪名恐怕就要落实!
司道没有迟疑太久。他将飘口中的白布取下。
白布刚被取下,喋喋不休的骂声就充斥整件石屋。
“总算知道给小爷松口了?啊!你们是知道自己错了?哼,别以为小爷输给你们。真有本事,你们就别用‘捆仙绳’。只会用法宝压人,算什么名门正派?两个打一次,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你们还配得上合欢之名么?合欢弟子就可以随便囚禁他人?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真有骨气,你们就把小爷解开,然后正大光明与小爷一战。小爷定让你们明白,谁才是筑基之下第一人。怎么都不说话?已经放弃反驳?总算承认你们两个都是废材?呵~呵~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向来以德服人,不像某些人,只会用卑鄙手段。气得说不出话?呵呵~我所言句句事实,有任何不对,你们两个小贼都可以指出来,小爷一一给你们解释,保证让你们心服口服。这就是小爷的魅力,天地间独一无二的魅力。其实,我也明白,像我这样英俊不凡的美……”
阿飘没有继续说话,因为遮蔽眼睛的黑布已经被取下。他睁眼见到何缪洛,就一下闭上了嘴。
他的道心非常坚固,只看了一会,就收神。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小爷我才不吃美人计。别以为找个仙女,我就会屈服,我不会告诉你们任何消息。绝对不会,我让你们明白什么才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你叫什么名字?”何缪洛开口问道。
“阿飘,我叫阿飘。就像落叶飘入河中,飘向远方!”阿飘开口回答。
他说完,就赶紧闭上嘴。他面色狐疑,明明发誓不说话的,为何对方一问,就立刻开口回答?
他虽然不解,却还是死死咬住嘴唇。这一次,阿飘下定决心,再也不说一句话。
“就是你指使流浪孤儿?”何缪洛再问。
“对,我给他们迷幻冰针,让他们去刺说书人,以此传播消息。不仅如此,他们很多本事,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他们虽然
是孩子,可却格外忠心,就像我一样,根本不会泄露半点秘密。”阿飘一五一十地相告。
他说完,面色苍白,只觉得很不对劲。何缪洛随便一问,他的嘴巴就像是止不住的水龙头,一个劲地把心中秘密都说了出去。
最神奇的是,他还觉得特别幸福,能为如此仙女服务,真是三生有幸。
阿飘意识到不妙,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仙女的术法。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中术的。
“师傅,徒儿先走一步。”他一边叫喊,一边决意咬舌自尽。
他灵力被封,无法自爆,只能采取物理的方式。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下不去嘴。他不是没有决心,而是身体不听使唤。
“抬头!”他又听见那个蛊惑的声音。
这一次,他明明低着头,咬着唇,下定决心不再看那女子一眼。
可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抬起头,睁开眼,再次见到了那张绝美容颜。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世间一切都不重要。师傅不重要,春雨阁不重要,只有眼前这位仙女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为仙女做事,不论是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去做。哪怕,仙女让他去死,他也会心甘情愿、毫不犹豫地执行。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说着悲伤的话,脸上泛着喜悦的笑容,“仙女姐姐,你有什么想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答。”
他刚才还是铁骨铮铮,现在却是一脸乖巧。
见到这一幕,叶木和程洋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几天来,他们可是被阿飘烦得够呛!见到阿飘吃瘪,他们不免感到快意。
“你可知道春雨阁?”何缪洛直接问重点。
“知道,这春雨阁……”阿飘兴奋地回答道。
他刚开口,就立刻抽搐起来,无法流畅说话。他浑身颤抖,眼睛发白,口吐白沫,像是经受巨大的痛苦。
尽管痛苦难耐,他却还是努力张口,想要回答何缪洛的问题。
只是,再这样下去,他还没开口,恐怕就会率先死亡。
何缪洛无法继续追问,只能将其击晕。
阿飘失去意识后,才恢复正常,不再颤抖身子。
“他被人施下‘心咒’。施术人很强,而且知晓我的能力,并特意针对。”何缪洛皱眉道。
“心咒”是诅咒的一种,很特殊。上古战争时,“心咒”被创造发明,并广泛使用于间谍密探,以保证秘密不外泄。
“心咒”很强,施法过程也很复杂。被施咒人需要全程保持放松,敞开身心,才能被植入“心咒”。
“心咒”的触发条件很复杂,往往依据被施咒人的精神状态与内心变化。如此,不论是迷幻之术,还是主动投敌,被施咒者都无法告密。
不过,何缪洛的能力乃是天地规则,而非普通迷幻术法。任何见过何缪洛的
人,都会心甘情愿地任其使唤。这种情况下,阿飘并不算背叛,理应无法触发“心咒”。
可是,“心咒”却被触发。这意味着,施咒者很清楚何缪洛的能力。
所以,何缪洛皱眉。这个信息表明,合欢宗潜伏着叛徒!这个叛徒就是春雨阁的人!
想到“叛徒”一词,何缪洛下意识地看向司道。她当然不相信,司道会是叛徒。
她只是担心司道。因为,司道曾经的两大证据在如今看来,都极不可靠,可以说完全站在司道的对立面。
司道最有利的证据是仙侣契约。仙侣契约下,人的心思是透明的,无法撒谎。
可是,何缪洛却很清楚。仙侣契约根本无法约束住司道。司道真可以改变内心。这非常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此外,阿飘突然出现,证实春雨阁的存在。阿飘与春雨阁有关。那么,这是不是证明,戒杀和尚同样与春雨阁有关。如此,司道勾结外人,背叛宗门,就显得证据确凿!
从目前看,春雨阁可能是合欢宗的对立面,和黑月是一个组织,也未尝没有可能。
司道曾经接触戒杀和尚。那时,他还年幼,极可能被蛊惑,成为合欢宗的叛徒。他自小未能在合欢宗内体会到温暖,是存在这个动机的。
更何况,在外人看来,司道的人生就是在接触戒杀和尚以后,开始改变。
他一路逆袭。这其中究竟是为什么?黑月组织内有许多结丹强者。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关系?
除此以外,黑月怎么会拥有那么多结丹强者?难道,黑月掌握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加快修行速度!
这一点,阿飘身上就可以体现出来。阿飘只拥有普通天分,根本没有达到合欢弟子的试会标准。可是,他的修为进度却实在惊人,年纪轻轻,修为却比程洋都高。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巧合的是,司道也是如此。司道原本只是平平少年,却在一年之内崛起。
如果,他天分原本就很高,那为什么之前会被冠以废物之名?
十年前,圣女遇刺,起因便是司道。如果不是司道突然灵魂出窍,何缪洛不会耽误时间,为其治疗,她们就不会赶不上合欢石船,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情。
再者,司道如果不是叛徒,怎么可能从黑月手中活下来?这实在是难以解释清楚!
除此以外,司道与妖勾结。这是不争的事实。司道自己也承认这一点。当时,他之所以出手杀青衣,也完全是受到何缪洛的控制。
妖是合欢宗的对立面,黑月也是合欢宗的对立面。两个对立面勾结在一起,这并不意外。
想到这些,何缪洛的脸色并不太好!
司道注意到何缪洛的思绪,轻轻推了推她。
何缪洛回头,挽住司道的手,柔声道:“我想和你说些事!”
“好!”
雾水弥漫 第十节、“叛徒”
“怎么突然不开心?因为阿飘和戒杀和尚?”
司道当然明白何缪洛的想法。
“嗯!”何缪洛点点头。
“你真相信,我是叛徒?”
何缪洛赶紧摇头:“当然不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再者,如果你是敌人,又为何要坚持调查春雨阁?”
一直以来,不论司道被认定为是叛徒,还是明确与妖勾结,何缪洛从未怀疑过司道。在外人看来,她这份信任有些偏执,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甚至,如果司道未曾对青衣出手。那么,司道始终是头号叛徒嫌疑人。外人并不知道,司道是在何缪洛控制下,才对青衣出手。
何缪洛当然知道这些,可她还是信任司道。哪怕,司道的作为其实并不与合欢理念相符。
“可你也应该知道,合欢宗内存在叛徒。不久前,黑月再次出现,你觉得正常么?”司道开口问道。
“淮河县是临时决定的地点。当时知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我们六个人。”何缪洛开口道。
“没错,这说明,叛徒就在我们六人之间。”司道笑着说道,“而且,嫌疑最大的人当然是我。”
“可你救了我们!”
“是啊,就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我才最有嫌疑,对么?”司道摇了摇头。
何缪洛没有说话。这样的话,她之前已经听过一次。在司道昏迷期间,她们已经讨论过一次。当时,江一尘同样提出了这样的看法。
她没想到,司道居然也说出这样的言论。
司道很平静:“缪洛,其实,你隐匿得很好。只是,你刚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所以,我就猜到一点。还是回到刚刚的话题,圣女再次遇刺。整件事情都透着诡异。与十年前相比,这一次就像是‘过家家’,看似精心准备,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圣女再次遇刺”事件后,司道便陷入几日的昏迷。再之后,他便与何缪洛前往雪城。这期间,何缪洛都未曾与他聊过这件事情。当时,司道便已经有所猜测。
而现在,司道将心中的看法一一叙说。
“首先,七号是很强,其远距离的境域能力,更是圣女的克星。可是,为何只有七号一人?大名鼎鼎的黑月,究竟为什么,在人手没有召集充分的情况下,就执行这样
一次仓促的行动?这一点很值得思考,不是么?或许,告密者很矛盾。或许,黑月内部出现争执。那到底因何争执?告密者为什么犹豫?我想,暗杀时机本身并不完美,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也许是,告密者爱上了某个人,所以不愿意执行这次任务。而这与黑月高层出现了分歧。”
何缪洛认真聆听,眼睛冒出惊讶的光芒,点头赞同司道所言。
“江师叔曾经说过一样的推论,对么?”司道笑道。
“没错,师兄之前所言,与你刚才所言一模一样。”何缪洛承认。
她不是有意隐瞒司道。她其实完全不认可江一尘的推论,甚至因此与江一尘吵了一架。只是,她却无法确实反驳。所以,她内心也有些矛盾,便没有将此事说给司道听。
“说说看,在理性判断下,我到底是怎么成为‘叛徒’的?”司道问道。
“司道,首先要说明,我一直相信你。下面这些话只是一种可能性的讨论。”
“我明白,你说吧!”
“第一,师兄曾说,你当时因为担心紧张,贸然行动。这与平日稳重的你并不相符。那样冒失的行动,最终导致所有人被困于太虚镇!
第二,我,倩雯,师兄,三名结丹修士都被困在太虚镇。你只不过是筑基修士,是如何逃离太虚镇?还是说,你从来不曾真正陷入太虚镇?
第三,你因为担心我的安危,就与七号发生争执,甚至打断七号施展术法。这正好与仓促计划吻合。你并不赞成那次仓促的行动。可你只能遵从。最后,你不愿意看见我遇险,所以违抗命令,阻碍七号行动。
第四,如果你真是清白,又是如何从七号手上活下来?就像当初,你是如何从黑月手上活下来的?这一切真是巧合么?
最后,你觉得,这种设想成立么?”
何缪洛说完,语气也变得沉重得多。种种巧合之下,司道真无辜么?其实,何缪洛自己也不确定。可是,她愿意相信司道。
“我确实贸然行动,也确实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能逃脱太虚镇。当时,我只记得有个声音传进自己脑海。然后,我觉得太虚镇的一切都很突兀。再然后,我就醒了过来。我更无法解释自己怎么还活着。当时,明明,我的心脏已经被击穿。”司道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你的假设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但是,有个人应该可以为我证明。当时,圣女
身上的灵尊虽然同样中招,却并未完全陷入太虚镇之中。”
“不错,灵尊一直保护着圣女。只是,灵尊什么话都没说。”
“什么话都没说?”
“是的!”何缪洛点头,迟疑片刻后继续道,“听说,千年之前,灵尊认识青衣。”
青衣的逆鳞就在司道身上,灵尊不愿意开口,恐怕就是因为青衣这位故人。这从侧面证实,司道就是叛徒。
司道苦笑,不知如何应答。
这一幕何其相似!司道又成了所谓的“叛徒”!
他没有说话,就听见何缪洛的回话。
“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你就是叛徒。”
何缪洛明明已经摇摆,语气却依旧坚定。她看起来还真就是一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女人。
司道搂抱住何缪洛,只觉得自己欠她太多。他能做的事情很少,只能认真地肯定道:“我的内心曾经骗过你,但我对你所言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谎言!我爱你,我也不是叛徒。”
“我知道。我知道。”
不知怎么,何缪洛竟是落下泪来。她依偎在司道的肩膀上。泪水将司道的衣裳打湿。
司道无奈又无措:“干嘛又哭!”
“就是突然觉得委屈!”她小女孩一样地说道。
“清者自清。”司道安慰道。
旋即,司道又问了一个问题:“缪洛,如果,我们六人之中,真有一个叛徒。你觉得,谁会是叛徒?”
六个人自然是指何缪洛、圣女、江一尘、司道、叶木、程洋。
其中,圣女可以直接排除。
何缪洛如果是叛徒,在上一次暗杀中就可以完美出手,所以同样可以排除。
程洋妹妹失踪,程洋属于受害者。且,程洋自小就受到春国恩惠,一切都很清白。他是叛徒的概率很低。
叶木性格孤僻,自小渴望生母的爱。为此,他对仙途心生怨恨,并非没有可能。此外,他爱上柳瑶瑶,最终却没能坚持。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做出极端行为,并不是不可能。
所以,认真思考下,叶木虽然是合欢宗推崇的天才,却可能是叛徒。
“你怀疑叶木?”何缪洛半信半疑道。
司道摇摇头,然后慢慢地说道:“不,我怀疑江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