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无声 第二节、程洋
新宅邸,司道与程洋二人。
“筑基师兄的宅邸就是不一样,聚灵阵明显高出两个层级,灵力浓郁度高得吓人,几乎比得上寒泉外围。”程洋羡慕不得。
“你若喜欢,这里可以给你住!”司道笑着回应。
自从突破境界,成为筑基修士后,司道就搬家,从“坤”、“艮”两卦之间,来到“巽”、“坎”两卦之间,以合欢八卦中央为支点,逆时针转了整整九十度。
原本的家,正对地火、寒泉交界线,现在的家,正对寒泉,根本望不到地火。
此外,巽卦正是何缪洛的居所。司道现今的家,距离巽卦很近,御剑十分钟就可以抵达。
不过,司道与程洋之间的距离就显得很远,全速飞行下,也要一个时辰。况且,程洋尚未掌握御剑之术,来往自然很不方便。
“有意思。没枉费我为你罚一年面壁。”
当初,程洋放走司道,算是违背师命。他们的小伎俩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宗门师叔。第二次违背师门,程洋只被罚一年面壁,其实已经很轻。
“你应该谢我才是。如果不是我让你面壁,你修为不可能突破那么快。”
五年时间,程洋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炼气六层。这个进度已经远超同辈。这与程洋的努力自然是分不开的。
“这么说,我还得多面壁几次才是!”
“哈哈!好了,你到底来不来住?”
“不来!我才没兴趣。这里附近实在太空旷。若靠步行,我根本见不到另外一户宅邸。”
比起炼气宅邸,筑基宅邸之间的距离要更加遥远。当然,筑基修士所能掌控的地域自然也更广阔,其种植灵田的范围也大上百倍。
此外,除了宅邸附近,任何筑基修士都会负责管辖一定范围大小的灵田。这些灵田归属宗门,品质极佳,所种植灵物皆是极品。这些灵田一旦结出灵物,其收成的十一将归筑基修士所有。
若是照料有佳,超出上额的灵田收益全部归对应筑基修士所有,若有极品灵物出现,给予额外奖赏。这一点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当然,这需要筑基修士自身具备高超的种植技术。
不论如何,仅上述一条,筑基修士的收入水平就远远超出炼气修士。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炼气修士所能领取到的一切物资,筑基修士都能
领取到百倍之数。以前的资源比不上现在的零头。
以灵石为例,炼气修士每月领取灵石,数量为对应等级数加二。而筑基修士每月领取灵石数量为对应等级数的百倍。
可以说,一名修士一旦突破至筑基修为,其与同届学子之间的差距就会彻底拉开。
“行,那你帮我照料灵田,如何?你知道,我没太多精力。”司道不在意道。
“既然你这么央求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程洋点头同意。
其实,灵田的照料完全由灵兽负责即可。只要不出现严重的灵虫灾害,基本不会有任何问题。程洋帮司道照料灵田,实际上是获得了天大的福利收益。
司道外出这几年,他宅邸附近的区域本就是程洋在负责。而对灵田照料,司道也并不上心,虽学习之,却只是堪堪入门,远达不到精通课程的开启学习标准。反而,程洋倒是在灵田照料领域展现出不俗的天分。
“我已经向宗门要求,对春雨阁展开调查!”司道接着道。
听到这里,程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他面露喜色,可旋即又摇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春雨阁究竟是否存在,都未可知。如今又该如何调查?”
“抽丝剥茧,总是有机会的。而且,我有绝对预感,春雨阁真实存在。”司道认真回应,态度肯定。
“真好!”程洋看着司道,笑了出来。
“好啥?”
“现在,你又变回十年前,十五岁的你。不像五年前,犹豫不决,徘徊不定。”
“不错啊!小伙子!五年不见,你都已经可以看破我道心,并发表指导言论!”
“呵~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成长的,好兄!”
“那我期待你在调查过程中,也能发表建设性的言论。”
两个人互相调侃,刚才产生的紧张感淡去不少。
“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程洋说着,从欢石中取出一枚白色的纳戒,“第一枚试验品,算是送你的新婚礼物。”
纳戒的品质很普通,却绝对称得上精美。纳戒上刻有一幅画。何缪洛、司道相互依偎在情人岛,彼此倾慕,一同眺望远处寒泉。整幅画的线条简单,却清晰地勾勒出两人的人物形象。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来。
纳戒所需材料均为珍贵物品,即使再
普通,价值也是极为不菲。
司道不缺纳戒,之前在北地,就被何缪洛赠予一枚。
但司道很高兴地收下了程洋相赠的礼物:“谢谢,我非常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
“切,肯定比不上何师叔送你的东西。”程洋如此说,可嘴角却露出满意的笑。
“哈哈~那不一样,毕竟咱们之间可是有深厚友谊的。顺便问下,你不是不喜欢缪洛么?怎么画得如此神韵?”
“哼~就算不想见,但因为你的缘故,我难道见得还少不成?”程洋鄙夷道,“还友谊呢!你现在搬到这儿,以后,我来找你怕是不易。”
“想见我,欢石招呼,随叫随到。”司道哈哈笑道。
“知道。不扯闲话。说认真的,什么时候出发?”程洋问司道。
他所言出发,当然是指调查春雨阁。
“明天。”
“这么赶?你不是刚结婚么?不是刚搬到新居所么?”
“嗯,就因为刚结婚,所以出去度蜜月,不是正好?如果不是还要去领下‘术与剑’的奖励,今日就可以出发。”
“术与剑?也是,你当时直接被关禁闭五年。我可是听说了,姜子晨和周一茜,每人赏十万灵石;进仙园,任取两件物品;进文缘阁,任取三本普通秘籍,任挑合欢不传秘术一本。一年前,他们二人都已经突破修为,和你一样,成为筑基修士。”
说完,程洋看向司道。术与剑上,司道建立头等功劳,其获得的赏赐显然应该大得多。
“我没那么多。进仙园任取一物,进文缘阁选合欢不传秘术一本。”
“这么少?”程洋想了想,随即感动地点点头。
他明白,司道将这份奖励换成了对春雨阁的调查。
“你别自以为是了。你以为春雨阁这点事真让师门伤筋动骨?才不是!我要求师门为春国凡尘建立完整的知识版权体系,并像尚正国的墨府一样,建立完善的创新鼓励政策。这才是劳财劳力的事。”
“五年前,这件事,你不是已经提过?”
“之前,宗门虽然赞同,但当时,仙门并未完全同意,并没有将此事上升至国民大事,将其视为与春国统一钱庄一样的大事。”
“啊!有必要么?”程洋惊讶非常。
“我觉得可以有!”
春雨无声 第三节、仙园
仙园乃是合欢禁地。
仙园辽阔,其代表的阴极石岛位于地火上空。
对大多数合欢弟子而言,仙园不可接近,其一生都无法踏足一步。
远眺望去,仙园被一层白雾笼罩,其内的风光并不可见。
若是以灵术视之,灵力会被扰乱,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相比文缘阁,两处都是禁地,可仙园要更加神秘。因为大多数合欢弟子,一生都未曾踏足辽阔的阴极石岛。
在授道师叔的解印施法下,司道没有再受到外力阻拦,被迫降落,而是成功御剑,飞入仙园之内。
入园的那一刻,他感到天地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里很空,仿佛有一种束缚被挣脱。仿佛,外界的世界存在枷锁,而仙园内的世界是自由的。
除了这种自由感,司道感到更明显的是灵力。
这里的灵力实在是太浓郁。原本,合欢仙境内,灵力的浓郁度已是外界不可想象,而仙园内,则更胜千万。
灵力本不可见,可仙园内,灵力竟是凝聚成白雾之状,被肉眼视之。笼罩仙园的白雾竟是灵力本身。也难怪,外界术法在探视仙园时,会受到诸多干扰。
在这里,司道吸一口气,就仿佛喝下一杯琼浆玉露,体内修为隐隐上升不少。
若是可以在仙园内修行,岂不是,人人都是绝世天才?即便是普通合欢修士,若是可以长久在仙园内修行,其修为成长的速度怕是不在圣女之下。
一日千里,怕是不过如此。
仙园,如其名,作用与合欢仙境内的灵田相仿,是灵物生长所在地。只不过,仙园内的灵物才是真正被称之为仙物的存在。
上次,司道食朱果,修为直接进阶三层。这朱果便是仙园内养殖的仙物,甚至属于较次层级的仙物。
仙园内,灵物种类繁多,但整体上分三类。
第一类,三千年一熟,食一可增修为;
第二类,六千年一熟,食一可增寿元;
第三类,九千年一熟,食一可窥天地;
朱果,便属于上述第一类。
按理说,仙园面积达十五万平方公里,其内灵果应是数不胜数。
可实际上,仙园内的灵物虽是不少,却绝对称不上无穷无尽。只因,仙园内的灵物,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
一片广袤地域,其上所拥有的灵物只有一株。这株灵物像是把所有灵力都吸食殆尽,根本就容不下第二柱灵物存在。
看到这一幕,司道
不自觉地想起——修仙本质乃是掠夺。
灵物没有真正的意识,只会凭借本能,将其周围的一切都掠夺殆尽。一株灵物想要顺利生长,所需要的灵力资源极大。这种灵物想要顺利开花结果,这样的绝对环境是必须的。
难怪,这里会成为禁地。难怪,如此修仙圣地,合欢弟子却不允许在此修行。
按照授道师叔的指示,司道在“术与剑”中为宗门立功,属于头等功劳,可在三类灵物中,任取其一。
根据上述三类的描述,司道自然想选第三类。
然,第三类灵物却并不如上述描述那般,可以令人一窥天道。
这似乎是一个持续数万年的谜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第三类灵物就丧失了“窥天地”的功效。
如果不是古籍明确记载,同时,仙园内,这第三类灵物的基础设置又明显高于其余二类灵物,数万年下来,这第三类灵物怕是早就被移除。
只是,没有哪一位元婴掌门会做如此决定!所以,这第三类灵物虽是无用,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师叔,我还是想去见识一下,这天地隗宝究竟与古籍中记载的,有何不同?”
对于司道的要求,授道师叔点头应允。事实上,每一名有机会踏足仙园的合欢修士都无法不去看一眼这些传说中的灵物。
三类灵物的排布自外向内,越是高等的灵物,就越是靠近“阴阳鱼眼”。
当踏足第三类灵物所在的灵园时,司道的脚踝被浸湿。这里,灵力已经不再呈气态,而是凝聚成液滴。
即便站在仙园地面上,附近的一切也很难看得清楚。周围白茫茫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司道突然产生一种联想。他想到,凡人突破先天,踏上仙途,其标志就是将体内的气化成液态的灵。若将这与此处毕竟,是否可以表明,这方天地也算是突破先天,踏上仙途?
这当然是一种很有趣的比拟。司道觉得有趣,却也没有特别在意。
他站在一株仙藤之前。这株仙藤上结有七个颜色各异的葫芦。
数万年未曾摘采,这仙藤上的葫芦倒也未曾凋零,反倒更有一股灵气所在。不知为何,司道感觉到,这七个葫芦不是没有灵智的灵物,而与妖一般,是拥有智慧的生灵。
“师叔,按照宗门意思,只要灵物与我有缘,我均可摘之,对否?”司道问道。
“自然,只要你有这个能耐,能让灵物认你为主,自可以任取其一。”授道师叔点头,嘴角却透着笑。
他当然看出,司道对这仙藤上的葫芦产生了兴趣。可是
,数万年来,无人采摘下,这第三类灵物仿佛生出了真正的灵智,已是越来越难以采摘。
出于好奇,不少结丹修士都想要取这第三类的灵物。结丹修士均是天资极佳之人,大都不愿信邪,想要一窥天道。
然而,不说,能不能采摘下来。就算摘得灵物,这些灵物大都只能成为极品材料,而无法一窥天道。久而久之,自然没人愿意尝试这第三类灵物。
相比极品材料,寿元和修为才是大道根本。
此刻,司道想要尝试,授道师叔只是劝诫,却不会阻止。
于是,在授道师叔惊讶的神色中,司道毫无阻碍地摘得一枚葫芦。
是的,司道将手触摸在藤蔓上,而后又触摸其中一枚葫芦。
“咔嚓”一声,连接葫芦的藤蔓应声断裂。葫芦轻而易举就被摘取下来。
看到这一幕,授道师叔的脸色特别奇怪。事实上,授道师叔故意带司道来这株仙藤前。
当初,授道师叔看遍仙园,觉得这仙藤最是了不起,便想摘一葫芦。结果,他憋红了脸,也不见葫芦颤动一下。
而眼下,司道却是毫不费力地将葫芦摘了下来。
“师叔,怎么了?”司道问道。
“……没……没事!”授道师叔摸着脑袋,应声。
“师叔,没想到这么简单。我之前听缪洛说,这第三类灵物是不可摘取的。”司道喜色道。
“额……”授道师叔不知如何应答。
“师叔,不知我还可以看看其他仙物否?”
授道师叔点点头,然后古怪地强调道:“可以,但你不可摘取之。”
“是!”司道有些后悔地应诺道。
他觉得,自己应该逛遍仙园,再选择其一摘取的。不过,他也没有为此特别在意。
他见到仙藤的那一刻,一种特殊的情绪就在心底升起。
他被仙藤吸引,然后取下其上最喜欢的一枚葫芦。他本能为之,即便再来一次,也一定会如此。
在仙藤之上,他感受到一股特别的气息,一个特别的意志。
他并不对这股意志陌生。当初,他与小白进入世界之树的枝条内,就感受到了这样的意志。
这股意志与天地分梳,仿佛独立存在。只不过,相比世界之树的意志,这仙藤没有那般磅礴,无法与天地争辉。
之后,司道查看第三类的其他灵物时,同样感受到了这样的独立意志。
而司道也明白,仙园地域上,为何会有一种自由感。因为,在这里,天地的意志并未踏足!
春雨无声 第四节、春雨无声
合欢仙境,永远都是温顺的晴天。
时间一久,司道反觉得太过单调,甚至忘记雨水的滋味。
八卦外环的无尽黑暗前,司道安静地等待。
春雨阁之事,合欢宗内,司道可任选三名结丹修士,协助其调查若有若无的春雨阁楼。
昨日,仙园之后,何缪洛便揽下挑选结丹修士的事情,说是今日会给司道一个最好的安排。
所以,司道在此等候,等候春雨阁楼的调查团队聚集在此。
与他一同等待的人,还有程洋。作为事件的起因,程洋必然是要参与的。
二人没有等太久,约定的时间还没到,淡淡的梅花香便从远处飘来。
瞧眼望去,何缪洛与圣女手挽手,踏云而来。与他们的一起的,还有二人,江一尘,叶木。
“圣女,你要参与此事的调查?”司道致礼,挑眉,惊讶,疑惑。
“若你所言为真,春雨阁真实存在,并与黑月有关,那我就想参与,也应该参与。”圣女点头,肯定。
她与何缪洛均蒙着面纱。可面纱掩饰不住二人的笑意。能让司道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大概是不多的。
的确,司道怎么也不会想到,圣女居然会参与这次调查。
要知道,十年前,黑月的目标可就是圣女。
尽管,现今,伤势都已经恢复。可合欢宗难道会对此事放心?
司道将疑惑的目光扫向江一尘:“江师叔……”
江一尘露出苦笑,然后点点头。这意味着,宗门是同意这件事的。
随即,司道便好奇另一件事情。他见周围再无其他结丹修士,便询问性质地问江一尘:“莫非,江师叔,也一同参与调查?”
“作为仙侣,我陪在圣女身边,本就合情合理。”江一尘点头答复。
话虽没错,他作为圣女指定的仙侣,有陪伴、保护圣女的职责。可同时,他也负责合欢上下事务。
他离开合欢,那么合欢上下事务又该交给谁处理?
“暂由你那个不靠谱的授道师叔代劳,这也可以让他少去几次情人岛,干不靠谱的事。”何缪洛嬉笑道。
她与司道心连心,自是知道其所想。
司道无奈摇摇头,没有作回应。
既然合欢上层同意此事,则必然有其道理。更何况,何缪洛、江一尘、圣女皆是一等一的结丹强者。只要不和上一次一样,数十名结丹修士前来围剿,大概是没事的。
想到这里,司道便放下心。
“你是该放心,上次在尚正,若不是我遇袭受伤。那些结丹修士虽多,却也奈何不得。”何缪洛解释道。
她信心十足,不是妄言。
“倩雯的境域极为强大,随意搭配一名同样掌握境域的结丹修士,便可以少敌多,战胜数十名结丹修士。”江一尘同样点头。
结丹修士可暂时借用天地之力。可并非所有结丹修士都能掌握境域。
关于境域,司道了解不多,只是听何缪洛说起过,这是部分结丹修士才掌握的能力!
青衣事件过程中,司道曾感受过两次境域之力,庄剑泽的无息,何缪洛的落花。他虽然了解不多,却也明白那份强大。
这境域似乎是一种天地法则。
眼下,何缪洛与江一尘都对圣女的境域信心十足,司道难免好奇圣女的境域究竟为何?
当然,他也不会贸然询问。
不论如何,此次调查对象——春雨阁楼若真实存在,且与黑月有关。那么,这一次必然危险重重。圣女和何缪洛相识相知,彼此配合极好,再加上实力强大的江一尘,如此三名强大的结丹修士能一同协助司道,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一幕,好像又回到十年前呢!”何缪洛玩笑道。
的确,十年前,他们一同前往剑山。不同的是,凡人柳元晋换成了江一尘。更不同的是,司道已经从炼气修士成为了筑基修士。
叶木参与这次调查,其缘由与上次一样,都是一种磨练体验。看得出来,合欢宗对叶木很是看重。
这些年来,叶木的表现确实出彩,性格越发沉稳,与司道倒是有些相仿。
他不过二十五岁,修为更达炼气九层,绝对称得上天纵之姿。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司道的影响,他身上没有半点应有的轻狂和高傲,看起来倒是显得过于老沉。
他与程洋一样,都站在侧边,不参与说话。只是在听到何缪洛的戏言时,叶木才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显得我怪生分的,好似局外人!”江一尘摸着脑袋,露出一份尴尬。
他本是掌握平日事务的合欢代言人,虽气质亲和,可总给人肃然之感。这一刻,江一尘倒是表现出几分滑稽之感,与平日印象完全不同。
一时之间,调查团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原本还有些生疏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不见。
“师兄的样子,又回到了当初呢!”何缪洛怀念道。
她说完,江一尘无奈地露出苦笑,好似,他平日不受欢迎一样。
众人见此,又是哈哈大笑。
“好了,不说笑。为了谨慎起见,咱们旅行调查团还应再配置一位强大的守护人。”江一尘说完,将体内的欢石取出。
欢石代表合欢身份,并可以传达一些重要指令。
江一尘施术在欢石之上。欢石散发出耀眼的红光,规律地一闪一闪,没入前方的黑暗之中。
似乎,江一尘是在召唤某人前来,亦或是某生灵。
不一会,黑暗中走出一道黑影。光影散去,一名黑衣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毫无疑问,这名黑衣男子就是江一尘口中的强大守护人。
叶木和程洋自十二岁起,就生活在合欢仙境,却从未听说过,这碎石外环下的黑暗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名黑衣男子存在。
“灵尊,麻烦陪走一趟!”江一尘鞠躬行礼。
被称为“灵尊”的黑衣男子并不回应,只是特别看一眼司道,随后就化成一道黑光,没入圣女眉间,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这灵尊给司道一种似曾相识之感。这黑衣男子出现的一瞬间,心口的龙之逆鳞产生了特别的共鸣。
随后,这插曲没有产生太多影响。众人如无事发生一般,离开了合欢仙境。
时令正值春分,春国正下着淅淅小雨。
春雨落下,司道未用灵力避开。雨水直接湿润衣襟。
“春雨无声,不知该从何查起?”
“有雨便有云!”司道抬头,看向乌云,肯定地回道。
春雨无声 第五节、夜城遇故人
合欢宗属于出世仙门,平日不问俗世。
凡间大小事务均有朝廷统筹处置,各地省县的官员同样由朝廷任命。
春国虽是由皇室统治,可春国偌大,大小事务数不胜数,绝非皇帝一人可以处置。
此外,历代皇帝资质不一,才能各异。久而久之,事务的实际处置权力便由内阁掌控。内阁决议一切事务,再由皇帝盖章确认,施加皇命。
甚至,若皇帝不拘礼数,触犯律法。内阁学士可直接书信至合欢宗,决议,更替帝皇。
所谓帝皇,说到底,不过是合欢宗的代言人罢了。
如此机制下,历代首辅大臣虽名义上位于皇帝之下,却往往是春国权力的实际掌控者,统筹春国上下。
数万年来,首辅更替频繁,名相数不胜数。可是,夜城却始终是春国的首都,不曾更换,就如帝王之家始终姓赵,不曾换代。
夜城,作为亘古不变的帝都,自然是繁盛非常,远非边境小城可以比拟。
夜城富裕,行街不见衣衫褴褛者。除却满地打滚的孩童,污渍不净者都难以见到。
历史中记载,这座城池曾经七次被合欢仙人施法、扩张。城池供水充裕而干净,地下排水通畅,街道齐整,每日有役人清洗。
城内,浴馆、医馆、庙宇、武场、学堂,均是朝廷建立的公共场所,由朝廷出资进行补偿,其价格低廉,所有人都轻易享用得起。
城外,灵田广袤,归属合欢仙门,却是赐予夜城百姓耕种。任何归属夜城的百姓只要签下合约,均可获得灵田耕种权。
夜城附近,风调雨顺,根本没有天灾**。只要用心耕种,愿意吃苦耐劳,任何人都可以收获不菲的收成,获得活下去的财物。
如此普民的优惠政策下,夜城又怎么可能不繁华昌盛?
司道不是第一次来夜城,每次来,却都有说不出的触动。这一次,他心中的触动要多得多。
因为,他看到了一座工坊模样的建筑。这栋建筑明显是新建的,且风格简易却美观,一看就是出自合欢之手。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人,一名三十多岁的儒生,柳元晋。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春靓丽的少年郎,岁月多少在他身上染下了痕迹。至少,他的肤色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纯白剔透。唯一不变的,他还是那般温儒平静,依旧带着那股脱俗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酒馆内,众人坐一席。
“十年一别,诸位芳采依旧,一如少年模样,元晋却已被岁月侵染。”柳元晋玩笑道。
“若元晋有意,当初的邀请依然有效。”江一尘开口。
他是合欢外事负责人,其所言自然是最有效力的。
柳元晋摇摇头,笑道:“不了,不了,元晋仍是觉得凡人好。”
“那不如服一颗驻颜丹?”司道提议道。
说实话,见到昔日好友风光退去,司道心里不免有些不适。
话落,何缪洛手中便出现一颗驻颜丹。仙丹散发淡淡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吞下。
柳元晋却是再次摇头:“我是觉得,岁月有岁月的好。我曾年轻过,现在倒是想要体会生老病死的滋味。”
“不错,人终有一死。其实,修仙者又何尝不是?”
柳元晋拒绝,司道也没有勉强。
“说来,还是感谢诸位。”
柳元晋说着,将技术整理的事宜进度,告之众人。
原本,春国便是将这件事当成要务来处理。现今,合欢宗的仙人加入后,这件事已成为国事。如众人所见,首座专利工坊已经在夜城建立。夜城将成为实验城,进行为期数年的试验测试。待细节完善、确定后,专利工坊将推广至春国各地的城市,进行正式测试。
等百年之后,一切细节完善妥当,这专利工坊就会和春国钱庄一样,推广至春国上下的所有县城。
柳元晋称,这些年来,这件事的进展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也比预想中还要成功。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凡人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想象力,可以创造出如此多令人叹为观止的技艺。
柳元晋称,近日,一种叫“火药”的发明,
更是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爆炸威力,堪比仙术。近来,这种“火药”已经被炼制成烟火,具有极美的观赏效果。今日的夜晚,烟火就在夜城外释放。届时,司道诸人就可以见到。
虽然,柳元晋是凡人,所述之事尽是俗事。可是,柳元晋身上就是有一种魅力,能让在场诸多仙人愿意安静地听其讲述。
众人答应,明日夜晚,定然会去欣赏那烟火晚会。
“看起来,司道兄的烦恼,已经去其一。”柳元晋说完,就看了一眼何缪洛。
司道摇头,哈哈笑之,随后同样看了一眼何缪洛。
何缪洛倒是有些不满,故意嗔道:“怎么?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我只是感慨,可以得到缪洛这样的女子,实在是感到万分荣幸、感觉、满足、幸福。”
司道拉住何缪洛的手,笑道。
“你知道就最好!”何缪洛立刻挂上笑容,依偎靠在司道的肩膀上。
“看来,除了叶木、程洋两位年轻人,在场的我们都已经找到彼此的幸福。”柳元晋看向江一尘、圣女。
江一尘和圣女临近靠坐,其关系明显要比寻常师兄妹更加近一点。
而叶木听闻,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从柳元晋出现开始,叶木就有些不自然。
“我们?看来元晋兄已经找到此生的另一半归属?”江一尘抓住了关键词。
“有幸,五年前,遇到内人。”柳元晋说着,露出幸福的笑。
从这个笑容中不难看出,柳元晋与其妻子一定是想当恩爱,彼此和睦。
“真不知是何许完人,才能入元晋法眼。”
“别取笑我。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她。有机会,一定介绍给你们认识。”
说到这里,司道更好奇,柳元晋的妻子究竟是谁。
不过,话题没有就此继续。
“一直在说我的事。还没问,诸位来此是为何事?”
“是为另一件烦恼。我们来夜城,是想要获得春国上下所有县城,近二十年来的人口失踪数据。”
春雨无声 第六节、烟火
夜都,如其名,夜晚依旧是张灯结彩,黑暗并不能完全侵蚀这座城市。
皇宫内有一灵灯塔,将晕黄和煦的光照在大地,如一颗明星,点亮大地,指引旅人。
城郊方向,五颜六色的火蛇窜上天幕,在闷雷声中,绽放盛开,将头顶上的黑夜渲染成一副彩色的画。
这一幕自然是极美的。万人空巷,夜城百姓都举头看向那片绚烂。
在柳元晋的邀约下,众人来到一处山峰。这山头之上,角度极好,众人可以恰到好处地将烟火全景欣赏在目,又不会被硝烟味所侵扰。
“这景还望诸位喜欢!”柳元晋说道。
“这凡间烟火,虽蕴含能量远不及灵术,可论绚烂灿美,却是更胜一筹。”司道赞叹之。
“烟花易逝,虽绚烂,却短暂,一瞬即散。”何缪洛应道。
她本是欢喜的,被烟火的美所吸引,却在内心不自觉地将烟火比作情爱,将司道的手挽得更紧。
她所言不无道理。比起历史洪流,人生又何尝不是短暂?即便是修士,即便成为元婴,亦是被寿元所限制,虽与天地同一,却不与天地同寿!
“至少,烟花已给夜城百姓以欢喜,已完成其使命。只要完成使命,不论多么短暂,都是辉煌的一生,都是铭记的一生。”江一尘如是说道。
他的话也是不差,却明显带着安慰的情绪。他如此说,不知为何,其情绪却是低落。
结丹修士参悟天地,能将意志融于天地。刚才,何缪洛感慨之时,众人的情绪就略微下降,而现在江一尘虽说着鼓励的话,可氛围却明显更加低落。
江一尘的话看似积极,却带着一股诀别之意,仿佛一去不归的壮士,为完成使命愿不惜一切。
“哪来那么多使命?人啊,能照顾好自己,能照顾好所爱的人,就已经足矣,何必在肩上揽那么多负担?”司道反驳道。
他语气厌恶。是的,他讨厌江一尘口中的这份使命感。他只想和何缪洛在一起,一生快意,不思其他。
“我辈修道,最重要的还是自我与天地的同一,所谓责任与使命,自有天地定数,顺道为之罢。”圣女开口,劝慰江一尘。
若上清弟子在此,定然是要反驳的。可对于合欢弟子而言,比起世间,自我本身才更应得到重视。江一尘刚才的言论,显然是将使命二字看得过重,倒是趋近上清理念。
“师妹所言极是。”江一尘点头。
“其实弟子始终无法理解。为何,一方面,身为合欢弟子,需要承担凡人没有的责任,另一方面,我们又修
忘情之道,专注己身甚于专注世间。”叶木摇摇头,开口询问。
身为合欢年轻一辈的天才,叶木眼神里面有困惑,也有一丝丝的愤怒。
“这其实并不矛盾。修成大道才是对世间最大的责任,于己于天地,都是如此。就如春国境内的上百仙门,其首要条件不是其他,而是必得有一结丹修士。人情繁杂,世故无常,若天地不被大道修士掌握,战争与灾祸不知爆发多少。”何缪洛解释道。
叶木听完,虽是点头承认,眉头却是皱紧,声音更提高三分:“可既然是承担责任,那若是连最亲近之人也无法保护,又谈何责任?”
他此言明显带着激愤。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弟子失言。只是,弟子确实尚未彻底领会。”
“无妨……若是那么容易参悟,合欢宗内弟子天才无数,又为何只有渺渺数人能够真正看破,踏入结丹之境。”何缪洛说完,便看向司道,“你所言并不无道理。这世间本就是矛盾。责任与使命本就是后天人为所创造的概念,而想要追求这份责任与使命,却又要忘情修道。”
“其实,听诸位良多,我对修仙之道也能理解一二。这大道法则看似矛盾,却有其深刻的内在缘由。要知道,人心莫测,时间轮回,历史总是在不断重复。如果不设置这般拘束,则贤者为道,自然是万物昌盛,可若是小人掌权,恐怕会造成天地的毁灭。”柳元晋开口说道。
他将何缪洛的言论进一步解释。他虽是凡人,可所言却是可以得到在场诸位修仙者的认同。
“元晋兄,不修道,实在太过可惜。”江一尘向来赞许柳元晋。
柳元晋赶忙摇头:“若是以前,或许能修得一二,可现今,在下已有内子,心中有挂念,恐怕再无修得大道的可能。这大道之途,于个人而言,虽是机缘,却也太过残酷,需要舍弃太多。”
柳元晋说完,便看向司道。
“哎~”司道看了眼何缪洛,然后叹气,随后又骂道,“依我看,这大道法规可笑至极。情是执念,是凡思,与大道不符。可说起来,修道之心难道不是最大的执念?这修道之心为何就能被天地认可?”
“修道之心本身亦是执念,并不被天地认可!”圣女开口,将司道所言反驳。
“哦~”司道摸摸鼻子,点点头。
众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小声笑出来。
“想不到,简单的烟火却引得众议。”程洋打破尴尬一般地开口。
他说完,众人再次笑出声。
程洋接着道:“其实,不论如何,大道也好,
使命也罢。若假设人生长短确定,若人生必得经历劫难,那么,快乐积极地去接受面对,总是更好一些的。这是我这些年来的体会和感受。”
他本是几人里面最抑郁的那个人,可其言论倒是积极阳光。他的话引得众人赞同。可是,司道却摇头。
“话虽如此,可想要做到,却并非易事。这世间疾苦,有些人一生坎坷,活着已是不易,没有希望,又何谈积极?如此话语,未免显得理想!”司道反驳道。
他所言半似玩笑,平日与程洋在一起聊天,总爱打趣。
“好了,好了。你怎么总爱抬杠?再说,我们现在所为,不正是程洋之希望。本是开心的时间,大家何必如此沉重?”何缪洛怪罪道。
何缪洛不满的是司道,致歉的却是江一尘。
江一尘摇头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一时触景生情,影响这天地的意志,大家也不会展开话题。”
说完,他看向上空明月:“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合奏一曲?”
“再好不过。”圣女附议。
“同意。”何缪洛开心地抱住圣女,对这个想法满意至极。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司道突然开口清唱。
他看到烟火,又提到奏乐,便下意识地唱出。
众人觉得好听,便等待他继续唱下去。可是,司道却只唱了这一句。
“怎么只有这一句?莫非,在你儿时,那道人只唱了这一句?”何缪洛笑着打趣道。
司道听到这个“道人”的梗,忍不住笑出声。当初,司道与何缪洛初见时,何缪洛问司道如何创作了那样一首忧伤的曲目,司道回答,是儿时跟一位道人学习。这显然是一个大大的谎言,因为司道自小就生活在合欢宗,哪来什么路过的道人?
在何缪洛将这个事情告之众人后,众人也都哈哈大声。
一时之间,刚才的不悦半点不见。
再然后,每人各执乐器,和音而奏。他们将司道刚才所吟的词曲补完,而后吟唱。之后,每个人各自又现场谱写一首诗曲,彼此分享弹唱,不亦乐乎!
这一夜是快乐的一夜。
这一天后,这座山峰被命名为“仙音峰”。有人称,这座山峰上出现了仙人。因为在这座山峰上,有人听见了嬉笑,也听见了美妙至极的仙音。
这仙音是如此其妙,附近所有山峰,其上所有生灵都停滞一切行为,安静聆听。
雄鹰不再狩猎毒蛇,毒蛇不再撕咬青蛙,青蛙不再捕食飞蛾,世间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那缥缈仙音。
春雨无声 第七节、分组调查
这次调查,不止是寻找程洋妹妹,还要查清楚春雨阁的来龙去脉。
春雨阁的线索并不多。以至于,春雨阁究竟是否存在,都是两说。
分析讨论下来,线索突破口有四点:
第一、消息
仙界的事情总是在短时间内便传到了凡间;五年前的青衣化龙事件,五年前的术与剑,五年前的极乐岛归属,都是很快就在凡间传开。春国凡间普遍认为,西域御灵包庇妖族,迟早会产生祸端。说不定,过不了太久,元婴妖修会再次出现,祸害苍生。
这些事成为凡人口中的谈资,并未产生实质影响。可这消息传播如此之快,其背后一定存在某个组织。司道以为,春雨阁便是这个组织。
想要找到春雨阁,从线索传播入手是一条途径。在凡间,除官方渠道外,赌场、春楼、茶馆,此三处便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
第二、韩灵芝
司道曾在甄友乾的缥缈仙船上,遇见过韩灵芝及其他女子。她们虽是修士,却甘愿成为倌人,靠取悦其他异性修士来获得灵石的报酬。
这种情况并非罕见稀奇。可当日,司道许诺重金,要求韩灵芝前往合欢。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这样的行为实在有些怪异。
此外,按照甄友乾的说法,韩灵芝等人都是在短时间内纷纷依次来到缥缈仙船,未免太过巧合。
其背后,若说没有猫腻,司道总觉得难以信服。而甄友乾本人似乎也有所隐瞒。
这一点同样是切入口,值得探究一二。
第三、极乐岛
五年前的术与剑,上清赢得头筹,按照约定,将极乐岛分配给天下散修。这对天下散修而言,实在是万世之幸。上清夏云华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
极乐岛本身看起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意外的美丽发现。可司道却总觉得世间没有所谓的巧
合。
极乐岛的背后说不定就隐藏着某种神秘。
第四、孩童失踪
……
关于上述四条线索,第一条的“消息”,范围太广,无从下手;第二条的“韩灵芝”需前往北地;第三条的“极乐岛”其实根本不与春雨阁相关,算不上真正的线索;只有第四条线索才是最容易下手的。
在夜城,经过三天等待,司道一众从朝廷手中拿到了想要的数据线索。
这些数据在欢石地图中被标记在所有市县之上。
然后,另一个数据也被调取出来——春国上百个仙门的领域范畴。同时被标记出来的还有一个信息,这些仙门中是否存在结丹修士?如果没有,那这些仙门已经失去结丹修士多少年月?
当上述信息以不同颜色呈现时,结论是清晰的。
首先,孩童失踪比例较大的市县,无一例外,其附属仙门全都不在结丹修士的掌控之下;且,这些仙门失去结丹修士庇护的期限都超过五十年。
其次,仙门失去结丹修士的时间越久,孩童失踪的情况就越严重。对比而言,当初,司道经历的铁剑门事件,其情况算不上特别严重。
这份数据线索在呈现出来之前,江一尘、圣女,包括何缪洛,都对春雨阁楼的存在不置可否。
这三位合欢结丹修士虽然协助司道,心态上却是相对放松的,没有特别在意。
而现在,事实面前,他们不得不改变其态度。
不过,上述事实并不能证明,这背后真有某股力量存在。因为,一个仙门的大局一旦不被结丹修士掌控,其势力就必然落在筑基修士手上。
筑基修士虽同为修道者,可其心思却可能如凡人,一般无二,皆有**和念想。甚至,拥有力量的修道者,正因为其高高在上,其对**的渴望说不定还会超过凡人。
如此之下,上述结论和
现象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也可以被解释的。
更何况,并非所有失去结丹修士的仙门,其管辖区域内的市县都出现了上述情况。上述现象虽有,却并不绝对。
所以,上述信息只是一个事实信息。至于进一步推敲与论证则需要进一步的调查和证据。
司道一行人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前往这些可能出问题的仙门,调查获取进一步的线索。
在司道看来,这也是最可能突破的一个线索。
春国极大,有待调查的十数个仙门又各处一方,均匀分布在春国各个角落。
所以,从效率出发,司道一行分两队。
其一,江一尘、叶木、司道,三人为一队;
其二,程洋、圣女、何缪洛,三人为一队;
如此分队,是出于安全考虑。上述三位结丹修士中,最适合单独行动的,当然是江一尘。
江一尘处事沉稳,修为高超,世间鲜有敌手。天禅宗第一高手庄剑泽,为人霸道,态度高傲,可对江一尘,却将其视为一生宿敌。
江一尘负责带队一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两组分队,行事效率增加一倍。
叶木、司道、程洋,三名弟子则随意分配。
原本,司道可以和何缪洛一队,可这样便是和圣女一队,总觉得不太妥当。
更何况,江一尘单人成队的情况下,整体实力相对薄弱。叶木与司道修为较高,与之一队,较为合适,可以使两组实力相对均衡一些。
因为本次调查任务属于宗门特殊任务,所以,调查过程中,他们可以使用“仙旅驿站”,一种设立在春国凡间的传送阵点。
利用仙旅驿站的便利,他们才能快速在春国境内移动位置,进一步加快调查的速度。
如此,调查真正展开,那春雨的云会清晰地浮现在天空之上么?
风平浪静 第一节、望太圣
春国与太圣国均是东土地域,可两片大陆却并不接壤,彼此之间存在“禁断”海峡,将两岸分割。
禁断海峡的北面,春国西南沿海边境,整片海湾统称为“望太圣”。
两国百姓本来就存在理念上的冲突差异,彼此互存歧视之心,就连贸易交流都受到影响。
自从十数年前的圣女事件后,春国与太圣国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冰冷,彼此之间的贸易往来就更加稀少。
饶是如此,望太圣依旧是繁盛的海域贸易中心。这样重要的地理要塞,自然也会存在仙旅驿站。
寻常情况下,仙旅驿站只会在重要事件中开放。如,在“三年一度”科举考试的前几日,仙旅驿站会开放数日,将望太圣周近的考生送往帝都夜城。
可今天,仙旅驿站内竟是走出三名男子。如此样貌,如此气度,又如此年轻,不是合欢宗的上仙,又会是什么人?
负责看守驿站的驿官是一名八旬老妇。这样重要又清闲的岗位一般都是由退役官员担任。这老妇能在此值岗,说明其年轻时必然担任朝廷父母官。
这老妇虽年过八旬,可身子倒是硬朗得很,概是政绩出彩,得仙药延续寿元。
她见三人出现,便起身以示恭敬。
仙旅驿站的驿官不同于寻常百姓,其一生见到仙人的机会要多得多。而按照约定,春国官员在见到合欢弟子时,若无命令要求,不需要刻意行礼。
然而,当老妇抬头瞥见其中一名男子时,立刻颤抖着身子,想要跪下致礼。
若不是一股轻盈的力量将老妇抬起,她定然已经跪倒在地。
她眼含泪花:“老身有幸,感恩天地,还能再见上仙一面。”
“徐凤熙,我们好久不见!”
这位叫徐凤熙的老妇是甲子年的榜眼,曾在科举殿试中,与江一尘初见相识。之后,徐凤熙管辖的县市受到妖修血屠。江一尘出现,将其从妖修手中救下。
却没想到,一甲子之后,二人还能再见。不得不说,这也算是缘分。
要知道,春国极大,普通凡人与仙人相见是极难的。
仙人与凡人之间没有交集,像司道这般,与柳元晋那样的凡人相识为好友,实在是少见。所以,普通凡人与仙人相遇完全依靠偶然。
徐凤熙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在其人生最重要的三个地方,分别都遇见了江一尘,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上仙认得我?”徐凤熙喜
色一颤。
她的眼眶本就湿润,现在则再也无法抑制泪水的落下。
“认得。在那一年的金科殿试上,徐姑娘惊才艳艳,何人不叹服?若不是柳首辅那样的惊世奇才出现,你又岂会止步榜眼?”
江一尘作为合欢代言人,需要参与每年的金科殿试。
“柳老头是了不起。他那个孙子更了不起。”徐凤熙点点头,随后看向江一尘,摇头笑叹:“我早已不是姑娘,如今只不过是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婆子。而上仙的容貌却是半点未曾改变。”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挥手写下《国策论》的英姿少女。”
见到徐凤熙与江一尘的这一幕,司道不禁想到了柳元晋。
相比修道之人,凡人寿元短暂,容颜易老。前几天,在夜城,他与柳元晋再度相遇,对方气度依旧,可终究不再是曾经的少年模样。
虽说,这是自然常态,司道却不免有些伤感。
在徐凤熙的带领下,他们走出仙旅驿站,来到望太圣的城镇中心。
眼前的一幕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原本,望太圣作为海域附近的商贸大城市,应该是繁荣昌盛的。
可行街看起来很是杂乱,一片狼藉,仿佛被土匪劫掠过一般。屋墙裂开,屋顶瓦砾碎裂,洒脱在街道之上。商铺都在整顿当中。人们忙于修葺损坏的街道、破损的房屋。
“这是海风侵扰?”江一尘询问道。
“是,这几年,海神总是发怒,苦了这儿的百姓。”徐凤熙点头。
“这儿的仙门呢?他们难道没有提前通知百姓?他们难道没有处理抵御海风?”叶木不解道。
徐凤熙摇摇头:“老身也不清楚。”
她口上说不知道,可眼神倒是清明得很。
叶木又是问道:“就算观天预测失败,为何没见到‘神隐宫’的弟子来此协助、主持?”
的确,海风灾难过后,这省城中心里,只有衙门的人在负责处理灾情,却见不到任何神隐宫的仙人。
神隐宫与合欢一样,是出世仙门。不过,出世不代表不顾俗世疾苦。
“老身哪里会知道?”徐凤熙继续摇摇头。
叶木忍不住皱眉,本想再问,却是被江一尘打断。
“好了,叶木,我们去神隐宫走一趟,自然便知。”
“看来,这望太圣,不仅仅是失踪孩童最多的地方。”司道别有深意道。
他们三人来这里当然是为了调查线索。根据之前的数据整理、调查,望太圣是孩童失踪数量最多的区域。这也是为何,望太圣会成为调查的第一站。
“如此,我们就要离开这儿。”江一尘对徐凤熙诀别道。
“能见一面,足矣。”徐凤熙站在地面之上,看着三人御剑而去。
当三人消失不见后,她久久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落下泪来。
她虽落泪,可眼神里面充满幸福。
少女初见芳心许,奈何仙凡终有别!
那一年,江一尘初掌合欢大权,第一次参与金科殿试。他那时的结丹境界较为浅薄,在被徐凤熙英姿吸引的一瞬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普通凡人女子在见到江一尘真容后,怎会不倾心之。
而若是寻常女子,大概也会自觉仙凡有别,会将心中念想放下。可是,徐凤熙偏偏不是寻常女子,偏偏傲气得很。
更没想到的是,之后数年,她会再次遇见江一尘,被其从鬼门关内拉回。
如此,她便彻底喜欢上了江一尘。
如此,她便是终生未嫁。
如此,她虽是八旬老妇,虽是榜眼高官,却是在晚年回到故乡,在这仙旅驿站当小小驿官。
只为,这仙旅驿站是最可能遇见仙人的地方,最可能遇见他的地方。
……
天空,御剑飞行。
“她喜欢师叔!”叶木突然开口。
很突然,司道觉得有些意外:“想不到你这个只知道修仙的木头,也能看出来?”
叶木没有在意司道的打趣:“我见过那种眼神罢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特别忧伤。
司道一直不了解叶木,印象中,小时候的叶木很是狂傲,再然后就突然变得平和。
想来,这些年,叶木身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我一直都知道!”江一尘回应叶木的话。
“幸好,你爱的人不是她。”叶木说完,似乎不愿再说话,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前方。
“可我并不觉幸运。”江一尘说话的时候,看向司道。
说完,江一尘也加快了飞行的速度,消失在前方。
司道摇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无需想那么多。马上,他们将抵达神隐宫。他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一些证据,春雨阁的证据。
风平浪静 第二节、神隐宫
神隐宫,按照欢石内的记载,应该是隐匿于深山的出世仙门。
然而,司道一行尚未抵达欢石内标记的神隐宫位置,就见到了山林之间的琼楼玉阶。
顺溪而建,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盘结交错,真不知有几千万座。
这哪里是隐世仙门?这分明是宫廷皇城。
仙门宅邸不可能这般如皇宫一样群而建之。修士修行之时,彼此相隔甚远,这是基本常识。
仙门是清静的,地广而人稀,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尚未落地,便听见了宴席喧哗声。
望太圣刚刚经历海风灾难。没想到,神隐宫倒是大设宴席,奏乐鸣弦,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三人从天而降,腾空出现在宴席之上。
本以为,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后,氛围就会安定下来,却没想到,更强烈的欢呼声响起。
在场所有人都是举杯向天,对着三人,恭敬地喝酒致礼。他们大都是凡人,也间有部分修士,衣饰各异,却都华贵富丽。
“敢问三位上仙来自何方?今日来此,可是为加入神隐宫,享受这一生富贵?”一位满脸通红的中年男子,抬起头,举杯询问。
这中年男子是名修士,炼气七层修为,却饮凡酒,喝得醉醺醺。
他像是习惯有外人到来,一点也不畏惧,直到一股杀气将整个宴席笼罩。
杀气像是冷冰冰的蛇,顺着每个人的肌肤,向上攀爬,缠勒心房。
酒气在这股杀气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所有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中年男子看清楚了江一尘的脸,然后手中酒杯落地碎裂。
他跪倒在地,直打哆嗦。那些稍微有点眼界的修士同样是跪倒在地,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是低着头,颤抖着身子。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江一尘,尤其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他们虽感到心悸,虽感到全身冰寒,虽感到身躯不受控制,可依旧仰着头,横着脸。
他们当然看出来,司道三人不是友人,而是来砸场子的。
“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再强,还能强得过神隐宫?在望太圣,神隐宫便是天,便是地。”
“不错,上次也有几个不知趣的东西,非但不领情,反而扰我等清静。还记得他们下场么?”
“记得,被我们盖世无双的宫主直接秒杀,连灰都没剩下!”
“诶,欧阳上仙,你拉我干什么?你们何必如此怕他们?他们不过就三个人,还敌得过在场所有人不成?”
几个凡人不知死活地撒酒疯。
三人静静地飘在空中,未理会,这些凡人便以为天下大
吉。其余人也认为司道三人是畏惧神隐宫,便继续欢快起来。
除了修为高深的修士跪地不起外,其余众人欢呼雀跃地看着好戏,抱起身边的美貌女子。更有甚者,竟是愈加兴奋起来,想要在大庭广众下行污秽之事。
一时之间,司道三人仿佛已经透明,没有任何威胁。
那领头撒酒疯的几个人更得寸进尺。他们无法靠近悬在半空的三人,便举起手中酒壶,砸向三人。
然后,天空出现落雨,红色的温雨。血水洒落在宴席众人身上。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宴席。
刚才凡是对三人做过无礼行为的人,浑身爆炸,全都化成了血水。
血是温的,杀意是冷的,冷热交接下,上一秒,宴席众人还在欢愉,下一秒,他们便都彻底清醒过来。
那些陪酒女子惊声尖叫,那些欢喜的看客纷纷跪在地上,直求三位上仙放过。
“谁是神隐宫弟子?”叶木开口问道。
他目光极冷,刚才的杀意就是由他释放。
“他……他是神隐宫弟子。”
然后,一名肥胖男子从陪酒女的背后钻出,一脸的纵欲过度。他用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将其指认出来的家伙。接着,他那张圆脸上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上仙,上仙,别杀我。小人,小人便是神隐宫弟子。”
叶木打量了一眼对方。对方根本没有任何修为,而且连武功功底都没有。
“仙门弟子千挑百选,为什么你这样没有根骨的人也能成为神隐宫的弟子?”叶木皱眉疑惑道。
那肥胖男子含糊其辞,一副不知如何回答的模样。
“说!”叶木怒斥。
“上仙息怒!小人,小人的姐姐是宫主的小妾。”肥胖男子颤抖应道。
听到这个回答,叶木一愣,然后又是一声苦笑,再是意料之中的冷笑:“真是够荒唐的!”
他冷眼扫过全场,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神隐宫哪里是仙门?整个就是一出末代王宫的戏!
如果不是还有衙门在维持基本秩序,望太圣这片区域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恐怕连基本的人民生活都无法维持。
“五百多年,改朝换代都足够更替两三次,又有什么值得荒唐的?”司道倒显得平和,重点问道,“罪歌在哪?”
根据欢石记载,罪歌便是神隐宫的当代宫主。
“宫主,宫主在闭关修行!”肥胖男子一脸畏惧地回应道。
原本,直呼宫主名讳是禁忌之事。但现在,没有人敢对司道说半个不是。谁都看出来,来者三人才是真正的修仙者。所谓神隐宫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你可
知道位置?”司道再问。
相比叶木,他一脸平和,给人感觉要和煦得多。但肥胖男子却是感受到了一股骨髓灵魂内的冰寒。
肥胖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身躯根本不听使唤,整个身子是僵住的。
在听到司道问话时,他只会下意识地给出答案,用力点了点头。本能告诉他,这个笑眯眯的和煦男子要比旁边那位一脸凶相的恶徒可怕得多。
而最可怕的人则是中间那位始终不发一言的青年。明明,不论气质还是样貌,这位温儒青年都要出彩得多,就如真神一般,已经远远超脱一般所谓的上仙境界。
肥胖男子从来没见过如此完美的男子。所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害怕到连一眼都不敢望去。他明明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没有任何杀意,没有任何敌意。
他正思索着,却发现自己身体浮空而起。然后,他两百五十斤的驱壳,被那个眯眼和煦男子抓在手上,仿佛空气一样,轻松得很。
“师叔,不走么?”眯眼和煦男子问道。
“有一点你们需要知道,更是每个凡人都知晓的。”温儒男神摇摇头,继续道,“仙人不可辱!”
他说完,没有任何动作,就像刚才数十人死去时一样,就像刚才血雨喷发时一样。
全场,上百人,除肥胖男子外,每一个人都化成了血水。
数百个人如气球一样,同时爆炸,壮观非常,将整个宴席染成红色。
这一刻,肥胖男子终于明白了一点,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产生。
这真神一样的温儒男子原来根本没有将这百余人视为人命,而只是将其视为草木、蝼蚁一般的存在。
他对待虫蚁温柔,但终究还是虫蚁罢了。
他本该感到恐惧,可心里却平静得很,平静地看着红色的大地,平静地接受自己是虫子的事实。他甚至觉得荣幸,不论会受到何种遭遇,能遇到这样真正超脱凡人境界的神仙,如何能不感到幸福呢?
所以,他笑了,快乐地笑了!
这肥胖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地笑了!
“师叔!”叶木开口,想要求情,却已经太晚,“师叔,他们之中,或许并非每个人都该死。”
“的确如此!”江一尘点头同意。
他还是那般温儒尔雅,也发自内心地认可叶木的言论。可是,如果重来一次,他大概还是会如此做的。
他将目光扫向司道,询问:“司道,你不觉得,师叔做过了么?”
“我不知道!”司道摇摇头,凝重地看着江一尘的眼睛:“这就是结丹修士么?”
“是!这就是结丹修士!”
风平浪静 第三节、雪山禁地
望太圣领域内,最高的那座山峰便是神隐宫所在。
山高而陡,常年积雪。似是常年无人行走,山路被荒草覆盖,几不可见。
“禁地”石碑立在半山腰处,形成一道不可见的阵法屏障,将整座神隐宫护在其中,使其成为外人不可踏足之地。
肥胖男作为神隐宫的弟子,还是宫主罪歌的小舅子,却从未踏足过雪山禁地半步。
事实上,就那肥胖臃肿的身躯,他就算有心上山,也是无力攀登。
原本,神隐宫建在雪山之巅,本就是对门下弟子的磨练。却没想到,如今的神隐宫弟子竟是一群凡人武者都不如的废物。
从这个角度出发,神隐宫难怪要向周围扩建。这群废物哪里能够忍受雪山严寒?只有在平地森林中建立荣华府邸,他们才能安然享乐。
而神隐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成为了不可踏入半步的禁区。
按照欢石内的记录,五十年前,上代宫主无故暴毙,将宫主之位传给年幼的罪歌。那时,罪歌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童。
世袭之下,一个尚未了解世界真谛的孩童居然成为望太圣唯一的王。这在仙界,实在是一件荒谬至极的事情。
当初,铁剑门事件中,上任掌门同样将位置传给自己孩子。这存在私心,却也不乏公允。必须承认,铁剑门最后一任掌门拥有不俗的天分和实力,接任掌门,不足为奇。
然而,一个十四岁的孩童又有什么资格和实力接任神隐宫?
这实在不符仙道。神隐宫的其他长老难道会认同?还是说,神隐宫已经完全堕落,连一个筑基长老都不存在?
神隐宫创立于千年之前,从第三任宫主开始,就不再出现过结丹前辈,是非结丹前辈掌权时长最久的仙门。
按照约定,再过五十年,合欢弟子便会来此,执行“解散”任务。
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再等五十年的必要!
“禁地”石碑前,肥胖男露瞪大双眼,因寒冷而哆嗦,更因畏惧而战栗。他跪地祈求三人,万万不能踏足禁地半步,否则必遭血光之灾。
按照他的说法,神隐宫每天都向禁地供奉牛羊猪马各百匹、幼男幼女各十名
。从未有其他人踏足禁地。或者说,任何踏足禁地的其他人,再也不曾活着回来。
曾经,有些看不惯神隐宫作风的散修,便是上雪山,欲评理,结果都是不见回影。“禁地”二字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正的死亡之地。
肥胖男原本对三人的实力深信不疑,可一来到雪山禁地,就又害怕起来。
“你不是小舅子么?难道还怕罪歌杀你?”司道笑着问道。
“上仙,其实,神隐宫大部分弟子都是宫主的小舅子。但我们连宫主的模样也都未见过。”肥胖男弱弱道。
原来,除了每日供奉外,每一年,神隐宫上下都会将一名最美的女子送上雪山禁地,作为罪歌的妾侍。肥胖男的姐姐便是貌若天仙,因而被选中。
“难道真没人上过雪山?总得有联系人吧?”
“有的。酒席之上,对上仙们无礼的那几人便是。”肥胖男低着头道。
“就那几个凡人?”叶木冷笑不得,“你们神隐宫莫非一个修道者都不曾有?”
“上仙,我也是新来的,不太懂。不过我听说,十年前,神隐宫还是有修道之人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凡修炼有成的,都被叫上这雪山禁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再后来,修行之人都不见,修行之法也就断绝。所以……”肥胖男低着头,继续解释道。
“听起来,这神隐宫不像是仙门,倒像是邪魔老巢。”司道看向雪山之巅,随后一脚踹飞“禁地”石碑。
司道能看出,这“禁地”石碑是一座阵法。他本是随手一踹。他本以为这是一座防护阵法,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座掩盖气息的阵法。
当十米高的“禁地”石碑被踹出雪地,变成石头碎片,一股浓郁的血腥肃杀气息也随之蔓延开来。
司道对这股味道很熟悉。五年前,术与剑开始前夕,他曾去秋水镇处理妖事。那时,秋水镇已经被尸妖、木妖屠戮横扫,其味道就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而此处只是雪山禁地的边缘地带而已。此处蔓延的味道就如此浓重,若是靠近中心,岂不是如同将脑袋浸入尸骸血水一般?
不止是如此,
司道能感觉到,体内某种东西正在被拉扯。他已是筑基修士,倒是不觉得这股拉扯力量有什么作用,几乎没有特别感觉。
但,叶木作为炼气修士,在这股拉扯之下,感受要更加明显。他体内的灵力出现紊乱,仿佛被外力牵引一般,以缓慢的速度被吸噬。
这种感觉,如果非要对比,倒是有些类似修灵过程中的天地掠夺。修士修行时,体内灵力的增幅并非百分百,而是出现部分折损。无人可以解释,这些折损究竟去哪。而这部分折损的灵力就被称之为天地掠夺。修为越高,天地掠夺就越是明显。
司道原本是炼气修士,对这天地掠夺还没那么强感受。可半年前,自从将意志融于灵力之上,正式成为筑基修士后,他便真正感受到了天地掠夺。灵力消失得更多,如果不努力修行,修为不是停滞,而是会发生倒退。
体内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在减少,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天地就不允许修士存在一般。
修道乃是逆天之行,司道真实感受到了此言为何意。
而现在,这雪山禁地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只不过,相比而言,雪山禁地内的灵力流逝要粗糙得多,也更薄弱得多。
这雪山禁地就像是一个漩涡,将周围一切掠夺,然后向山巅中央汇聚。
司道是修士,便是优先掠夺灵力;而肥胖男这样的凡人,就是被掠夺生机。
石碑破碎的一瞬间,这漩涡就不再受到范围的限制,向更远处扩散,将司道一行笼罩在其中。
司道、叶木、江一尘自然不会有事。
可肥胖男立刻感到四肢无力,呼吸困难。他原本就身体虚弱,现在更是趴在地上,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呼吸。
他想要说话求救,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睁大求生的眼睛,望向司道三人。
“走吧!”江一尘向山巅走去,没有理会肥胖男。
司道跟随而去。
叶木看了一眼地上的肥胖男,低身在其身上留下一道防御术法。
如此,肥胖男重新可以呼吸。他感激涕零地向远去的叶木磕头。
如果他的运气和意志力不错,或许,可以爬下雪山,重新获得生的权利。
风平浪静 第四节、罪歌
这个世界,天灾的危害程度往往不及**。
修道者比例虽小,基数却大。其中,堕入魔道者时有出现,如锄不完的草,可烧尽,却无法灭绝。
仙门便是维持人间秩序的存在,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然,若卫道者自身堕入魔道,成为魔头,又会如何?
妖修如失去天敌的蝗虫,无法克制,势必残害一方百姓。其残害的百姓越多,获取生机越多,修为成长就越快。修为越高,其能残害的百姓就越多。以此,形成雪崩式的负面循环。
从肥胖男的描述中,不难得知,从十年前开始,这神隐宫便已经失控。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毋庸置疑,便是神隐宫现任宫主——罪歌。
罪歌现今才五十四岁。简易推算下,不难得知,罪歌就算天赋异禀,又有百般机缘,修为也应该在筑基初期,而绝对达不到筑基中期。
可是,在这雪山巅峰,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强横的压迫感。凶残嗜血的气息,如密密麻麻的毒蛇,贪婪地攀爬在任何来此的生灵之上,将生灵的四肢缠绕,束缚住生灵的一切行动。
这束缚是如此之强。毫无疑问,罪歌已是筑基巅峰的绝对强者。
如果不是站在江一尘的身侧,叶木每踏出一步,都会感到异常困难,即便消耗灵力,也无法顺畅自如。
这就是等级压制。筑基修士对炼气修士的绝对压制。
筑基修士可以将自身意志融于自身灵力,而后将这股灵力扩散于天地之间,便能形成“灵压”,碾压低阶修士。
所谓“灵压”,是任何修仙者都能掌握的一项技巧。然而,只有筑基修士的“灵压”——融汇意志、密度强化蜕变的“灵力压强”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灵“压”。
这股肆虐狂暴的“灵压”之下,低阶修士连基本行动都难以维持,又如何进行战斗?
司道即便是已经突破成为筑基修士,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压迫感。
神隐宫殿前,两侧石壁挂满尸骸,那黑洞一般的大门,如一张深渊巨口,吞噬踏入其内的一切。
“司道,你已是筑基修士,可完全掌握神识?”江一尘问司道。
“尚未!”司道如实回答。
“神识,便是观察世界的感官。”江一尘点拨道,“拥有神识,便是睁眼看世界的开始。”
江一尘将神识比作不可见的第六感官。司道听言,只觉得再恰当不过,点头,顿悟不少。
“你掌握神识,便拥有与罪歌妖孽一战的资格。不过,你神识不多,需要速战速决,可有信心一战?”江一尘问司道。
司道不过是筑基一层的修士,而罪歌可是筑基巅峰的妖孽。妖修往往更加凶残暴戾,同
阶水平或许战力不敌,可碾压弱者却更胜一筹。
从修为的直接对比看,司道根本不是罪歌的对手。然而,江一尘却问司道是否要战。
“可一试!”司道没有拒绝。
他脸上看不到半点畏惧。相比而言,叶木则是一脸凝重,甚至有几分怯意。
不论是谁,第一次遇到这样凶残的气息,第一次看见血腥恐怖的画面,人本能就会产生几分怯意。叶木能相对平静地对面,已是很了不起。
叶木看向司道,便又撇嘴皱眉,随后,眉头舒缓,更凝重认真,却不再有半点怯意。
“切记,不可松懈半分,千万护住心门。你要胜罪歌,一要速战,二需防对方的凝神一击。去吧!”江一尘说道。
神隐宫当年的创始仙人,便是掌握一手非凡的神识功法,威力强大,防不胜防。
“是!”
就这样,叶木看着司道,孤身一人,被那大门吞没。
“师叔!”叶木担心地说道。
江一尘只是摇摇头,不说话。
……
神隐宫内,光线稀薄,阴沉沉,灰蒙蒙。
血腥味扑鼻,走在其间,仿若置身血海。
大殿中央,一名红发黑衣男子斜靠在玉石之上。那玉石本洁白无瑕,乃是仙家物,现在却充斥血色,宛如经脉跳动的活物。
那红发男子虽闭着眼睛,可气息却张狂可怕,自然便是罪歌无疑。
罪歌并非一人,其周围还有数位妖娆女子。这些女子不着衣衫,散发出黑气,猩红的舌头舔着嘴角的新鲜血液。
她们用贪婪渴望的眼神,野兽一样地打量司道,就像在看一盘热喷喷的美味佳肴。
她们虽有不俗美貌,却是以四肢攀爬行走,如蜘蛛一样,依附在墙壁上面,分别位于大殿的四个角落,形成阵法困势,将司道包围在中间。
“就你一人?门外二人不一起进来送死?”
声音狂傲,说话间,罪歌睁眼凝视司道。他居高临下,其眼眸妖异,乃是黑红二色,透着一股极致的疯狂。
司道没有回话,也懒得回话,倾城剑出鞘,落在手上。
从走进大殿开始,他体内的灵力就不断被消耗。尽管,这部分灵力消耗被血灵石的补充完全抵消。可新补充的灵力却并不与意志相融,并非神识。
神识消耗的同时,司道也会产生精神上的疲惫感。
江一尘所言一点不错,这场战斗是不可以拖延的,一开始,就要以雷霆之势,否则,时间越久,司道的形势就越加不利。
“咚、咚、咚……”诡异的鼓声从四周传来。
不知何时,妖娆女子手里都出现一
个小鼓。她们分明只有炼气巅峰修为,却施展出与“仙音”相仿的魔音,足以干扰筑基修士。
魔音传入司道耳中,将思绪混淆,将灵力打散,将神识打乱。
司道仿佛看见了何缪洛。何缪洛一丝不挂,在他面前起舞,发出呻吟。
筑基修士之间战斗,便是以神识为基础,一丝犹豫和徘徊都不可以有。
魔音响起的瞬间,红发黑衣的罪歌同样向司道袭来。
他手上握着一柄血刃,具有侵袭污染之效。
趁着对方被魔音困住的机会,罪歌果断出手,即使不重伤对方,只要可以触碰到对手的法器,便能一举获得胜势。
大部分修士都只拥有一柄核心法器。核心法器一旦被玷污,其战斗力便会得到极大的削减。
司道不是第一个来神隐宫的筑基修士。在他之前,数名筑基修士来此,本欲劝诫,可最后都成了罪歌的盘中餐,成为罪歌修为大进的滋补品。
卑鄙的偷袭之下,司道没有中招,可倾城剑却是与血刃接触在一起。
倾城剑灵光闪耀,交锋的一瞬间,便将血刃斩成两半。
可是,倾城剑也因此被污血沾染,逐渐失去了光芒。
“仙剑!”罪歌喜道。
他当然看出来,倾城剑不是寻常法器,而是真正的仙剑。他本来就很高兴,能有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免费送上门来。
现在,他更是喜出望外,直接笑出声,笑看暂时无法再使用的倾城剑。
从刚才的交手中,罪歌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对手拥有相当不凡的剑术造诣。然而,他的偷袭是成功的,成功将对手的仙剑给毁去。
一名剑者若是失去仙剑,其战斗力又还能剩下几分?
而眼前的敌人死后,罪歌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便是仙剑的持有者。他听传闻,仙剑认主,根本不可能轻易持有。可在他看来,只要以血祭不断试炼,这仙剑迟早会屈服沉沦。
自从修仙一来,他便明白一件事,再没有任何事情比力量更让人满足。灵力涌入体内的快感超脱世间一切,可以让人忘记一切顾虑和烦恼。
亲情、友情,诸如此类,在这份快感面前不值一文。
罪歌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司道面前。他身上血光涌起,泛起血雾。
血雾中,十道身影涌现。这十道身影均是红发及腰,红眼邪眸,样貌一模一样,修为境界均是筑基巅峰。
一个罪歌就已是极强,眼下却出现了十个罪歌。
然后,一股冰寒气息将整个大殿笼罩,就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都凝结成冰。
只见,司道将倾城剑立在身侧,将身后的古琴取下,凭空而坐,闭目奏乐。
风平浪静 第五节、“水落”
司道的眉宇是尖锐的。
他眼神冷漠,目光所及皆凝结成为冰。
司道很少动怒,来这个世界以后,只是偶然生气过几次。
今日,见到罪歌这样的畜生,他本就累积着情绪。而何缪洛以妩媚痴女模样出现,虽是幻影,却是触及逆鳞,使其一下子炸开。
这一刻,司道明明修为低微,是弱势的一方。想要逃避退缩的人却是罪歌。
罪歌分身十人,配合施展雷霆攻势,妄图给出最后一集,了结司道。
同时,魔音再起,可幻术却再未出现。这种低劣的术法施展成功一次,便是幸运,妄图施展两次,简直是可笑至极。
司道冷笑,手伏在“绕梁”古琴之上,拨动琴弦,以音回击。
他其实并未学习仙音之术。可是,“绕梁”乃是仙器,其弦音本身便是这类旁门杂音的最大敌人,更有醒人之效。
四名妖娆女子纷纷弃鼓,双手握头,掉落在地面之上。她们嘶吼挣扎,眼中的**逐渐淡去,神色变得痛苦而懊悔。她们似乎找回了一丝人性,也因此精神奔溃。
而后,抬眼扫视间,十名耗费海量灵力塑造出来的虚影分身都是无法逃脱冰封的命运。
这十名分身虽然拥有筑基巅峰的面板实力,可却并没有被完美地神识操控。
没有神识精确操控,那么不论多么强大,这十名分身都只是靶子而已。有什么靶子能挡得住司道的进攻?
司道在炼气时期,就可以将筑基修士逼上绝路。如今已是筑基修士的他,所有进攻都是极致而完美。
这十名分身意识到危险,意识到身上冰晶出现的那一刻起,想逃走已是不可能。
冰快速将他们吞噬。冰碎,十名分身亦碎,统统化成血水。
战斗还没有结束。
司道回头,看向身后一片黑暗。那片黑暗中,罪歌真身依稀可见。
罪歌目露凶光,本想发起偷袭,却没想到还未出手,就已经暴露。
“你好像根本不懂,筑基修士应该如何战斗!”语气如眼神一般冰冷。
是的,从整个宫殿被寒冰笼罩的那一刻起,罪歌就已经失去了任何胜算。
筑基修士之间的战斗,是不存在偷袭的。
神识可以将周围一切笼罩,将所有信息分辨,将所有弹道预判。
费尽心思躲在身体后面进行偷袭,完全是浪费时间,留给对方更多反击的时间。
罪歌虽然修为远超于司道,可完全不明白筑基修士应该采取的真正战斗方式。或许,他尚未与真正的筑基强者战斗过。之前几次获胜,完全是侥幸而已。
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明,他虽然凶狠残酷,可战斗天分却实在一般。
也是,一个真正好战的人,在面对修为低于自身的对手时,又怎么会三番四次采取偷袭的攻击方式?
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往往受到过去经验影响。这罪歌以前便是以偷袭的方式杀死过许多敌人。
经验使然,他便自然会采取这样的方式进行战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罪歌露出怯意。
他丧失了进攻的勇气。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修为远超眼前的毛头小子,可整座宫殿的气场却完全被对方所占据。
他所能控制的神识范围不断缩减,这一刻,更是只能勉强抵御这股冰寒之气。
不仅如此,他拥有神识,所以可以清楚地看见彼此的
差距。
眼前的小子根本就是怪物,其对灵力的控制复杂而完美,一环接一环。
罪歌虽然看得见,却无法做出防御。就像打牌,对方选择明牌,然后轻松碾压获胜。
对于罪歌的疑问,司道没有回话,只是抬起手,释放冰莲决。
他不愿再作纠葛,不过也没打算直接杀死对方。他需要留对方一个活口,以此获取足够的信息。
罪歌在宫殿内来回逃窜,放弃进攻,一昧逃跑,通过神识,脑海中闪过无数逃跑路线、无数逃脱方式,却没能实现其中任何一个。
最终,冰追上了他,从脚底出现,向上蔓延,甚至不给他断尾脱身的机会,直接将他整个人给完全冰封,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
他满脸畏惧,半点没有刚才的狂傲:“上仙,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我愿意拿余生偿还自己的罪孽。”
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被老师抓住以后,痛哭流涕,开始喊错。
他看起来态度真诚,眼泪直落,倒是真有几分忏悔之意。
他体内灵力已经消耗殆尽,一时之间恐怕再难作恶。
“你可知春雨阁?你可曾将抓来的孩童卖给过他人?”司道面色严肃,一脸怒意。
“春雨阁?”罪歌一副害怕的模样,认真思索着,但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过了一会,罪歌虔诚地询问道:“不知是否有更多提醒?在下实在记不住!”
司道刚要开口,一股刺痛就在脑海间爆发。
罪歌本已经耗尽体内的灵力,可不知为何,竟是可以施展出如此强力的神识进攻。
他修为本就超过司道太多,近距离下,在司道大意分心的一瞬间,发动了神识攻击。
罪歌祖上那位开创神隐宫的前辈,所擅长之法便是神识进攻。
千年来,神识之术虽已经失落,可最厉害的几招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罪歌虽然在操作精度上远远逊色于司道,可集中凝神一击的力量却是不可小觑。
司道受此一击,只觉得精神恍惚。如此一来,冰封碎裂,罪歌脱身而出。
罪歌背后,一具枯尸如纸一般稀薄,掉落飘散。这枯尸虽然已经干涸,却依旧能看出是之前角落里的一名妖娆女子。
刚才,罪歌原来不是单纯地逃窜,而是在躲避司道进攻的同时,悄悄将一名妖娆女子藏起,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瞒过了司道的神识探知。
随后,罪歌故意被冰封抓住、束缚。在万不可能中,罪歌吸噬妖娆女子的精元,恢复伤势,并重新获得灵力的滋补。
在司道放松的一瞬间,罪歌一击得手。
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便是罪歌思索出的求生之道。
如此狡猾手段,司道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他恢复神识的一瞬间,罪歌已经踏步逼近。
“你以为我真会忏悔!哈哈~”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宣誓,“从我亲手杀死父亲的那天起,从我掌控神隐宫的那天起,我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自己生来便是恶人的救世主。”
司道耗费大量灵力在刚才的战斗中,此刻又身受重伤,怎么看,都是大局已定。
一切都在罪歌的算计之中。
然而,下一秒,罪歌就惊讶地看见,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居然会在眨眼之间恢复全部灵力和伤势。
刚才,罪歌吸取一个妖女的生命精元,才能恢复一些状态。而司道右手的戒指一闪
,身体和灵力便恢复至巅峰,唯有精神还恍惚疲惫。
这一幕落在罪歌眼里。罪歌不但没有畏惧,反而笑得更欢,更加坚定了杀死司道的决心。
司道施展的术法,展现出的宝物,无一不是顶级。这样的一个人一旦被杀死,那么,所有好处都会落在罪歌手上。
不论如何,罪歌的整体实力终究在司道之上。
罪歌向着司道冲去,准备近身肉搏。对方尚未完全恢复意志,他没有理由退缩、畏惧。
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彻底击溃杀死司道。
不得不承认,罪歌虽然在灵术天份上算不上强,可是其判断选择上却绝对称得上果断。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司道根本没有还击的余地。
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罪歌的行动出现一丝迟疑。他的身体被冻住一样,无法动弹。
这一丝迟疑,给予司道彻底的喘息。
司道恢复过来,而后,释放出四道冰棱。冰棱闪过,在罪歌呆滞的时间内,将其四肢全部斩断。
“心乱才会被敌人外表迷惑。你这般大意,险些丧命。”责备的声音传来。
江一尘出现在大殿之内。刚才,他若是再晚出手一瞬,司道便万劫不复。
“是,师叔教训的是!”司道低头,其额头冷汗直流。
仔细回想,他实在是太小瞧对手。准确地说,他完全陷入了罪歌的陷阱。罪歌是故意让他小瞧的。
“说,是否听说过春雨阁?”江一尘问罪歌。
罪歌失去四肢,却依旧挂着残忍的笑容。他狞笑着抬头,却在见到江一尘的一瞬间,表情凝固。
如果刚才,面对司道时,罪歌是假装示弱,故意表现出害怕。那么现在,他便是真正地畏惧,如看到地狱使者一般,自灵魂深处产生不可抑制的畏惧。
究竟是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纯粹的恶人感到如此害怕?
……
没人想到,罪歌会催动体内灵力,自爆身亡。
罪歌先是大声求饶,跪地认错,一副企图苟且偷生的样子。
交手之后,司道觉得,罪歌是那种只要有一丝希望,只要不陷入绝对死地,就不会轻言放弃的可怕家伙。
所以,罪歌求饶是正常的。
但司道没想到,罪歌会在下一秒钟,干脆地自杀。
江一尘也没想到,甚至来不及封锁罪歌的灵力。
罪歌是卑鄙的人,也是可恨的人。他犯下的罪孽,死百次千次都不足惜。
他吸噬精血,来维持自身修为。他贪欲枉纵,十年内对望太圣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他死后,其灵魂被血灵石吸,而后再没留下其他。
密室之中,叶木找到几本陈旧账簿,是购买孩童的交易记录。
罪歌刚堕入魔道时,还未完全放飞自我,为了掩人耳目,便四处购买年幼的孩童,来满足修炼魔功。
这些记录大都发生在十数前。值得一提的是,其购买孩童的来源居然存在其他仙门。
这几个仙门正是司道一行原本就要调查的对象。只不过,神隐宫的问题最严重,他们便先来此调查。
这些账簿成为最直接的证据,坚定之后的调查之旅。
但,翻遍整个神隐宫,司道没有看到任何与春雨阁相关的线索。
似乎,孩童失踪只是与魔功修炼有关。
风平浪静 第六节、“石出”
春国出现一件极大的丑闻。
望太圣,仙门神隐宫,宫主罪歌修炼嗜血魔功,汲取生机,增加修为。
这件事的发生,令合欢宗也为之蒙羞。
合欢宗出世,其门下弟子又少于其他五大顶级仙门,不便管束大小事务。所以,合欢宗鼓励结丹修士在春国开门立派。
结丹修士占据一方土地,获取灵力、资源的同时,需要承担守护百姓的责任。
合欢宗如此做法,便是将权力、部分收益给予当地仙门。但这并不意味着,合欢宗就不再有任何责任。
作为春国的实际统治者,合欢宗需要履行监督的职责,确保秩序正常。
很显然,合欢宗并没有很好地履行这个职责。
这是神隐宫事件暴露出来的问题,充分体现了合欢宗的不作为。
不仅如此,有人指出,春国内,不少地域根本没有仙门守护,也没有合欢弟子常驻,完全是放养状态。
妖魔一旦出现,都会延后十数日,等造成巨大伤亡时,才传至合欢宗内。合欢宗才派弟子处理妖魔事件。
可是,许多百姓都已经为此付出了性命。
这种观点快速蔓延,甚至连春国境内的凡间酒家都在谈论!
……
淮河县的酒馆,二楼雅座,距神隐宫事件已过两月。
“这些凡人真是忘恩负义。他们莫非忘记是谁在守护春国?又是谁维持天下公正平等?他们若真有苦难,哪还有闲情在这喝茶、吃菜、听曲?”叶木怒拍桌子。
楼下的说书人正在讲神隐宫的故事。故事中,三位合欢英雄拯救望太圣于水火之中。
这个故事引发听众叫好的同时,也带来另一个思考。
本地仙门究竟可不可靠?毕竟,这十年多来,神隐宫不是第一个出现问题的仙门。
六年前,铁剑门事件还依稀在耳。而近日发生的神隐宫事件则更是夸张。
仙门宫主居然会是残害百姓的魔头。合欢宗更是放任这魔头作恶十年之久。
这样的言论传到叶木耳中,自然引起他的极度不满。
因为,春国是很太平的。妖魔就和仙人一样,只存在于传闻之中。
东土之中,大同国律法严苛、等级分明,百姓的自由度远比不上春国;太圣虽然自由,却弱肉强食,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根本比不上春国。
尤其是近十年来,在“师者”柳元晋的不断主导下,春国引进西域尚正国的先进科技,重视
技术的发展,提高生产力。百姓的生活已经得到进一步改善。
这一切与合欢宗是分不开的。
“大众百姓就是这样。稍微点火,很容易就被引导。吃饱肚子,耍耍嘴皮,消遣娱乐,岂不美哉?”司道无谓道。
“他们所言本就不无道理。制度应该调整!回宗门后,应作调整。仙门若百年内无结丹修士掌舵,则每五十年,各掌门需要接受合欢宗的道心试炼。若道心偏移,误入歧途,合欢宗将代为选择、更替掌门人。”江一尘凝重道。
“实在想不到,仙门竟然也会堕落!如此行径,与凡人何异?”叶木愤懑不已。
这两月来,三人悄然走访十数仙门,进行详细的整顿、调查。
抽丝剥茧下,谁能想到,这些仙门的所为均有负百姓的信赖。
有的仙门闭山锁门,完全不问俗世。有的仙门内斗严重,甚至损害百姓利益。更有甚者,就如当初的铁剑门一模一样,拐走天资上佳的孩童,用以“夺舍”售卖。
上述事件均是暗中进行,倒是不曾公开。
所有犯事的修士均得到应有的严惩。而这些事件也都成为当地仙门的禁事。
一时之间,春国修仙界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当初,在神隐宫,叶木从密室中搜出《孩童贩卖账簿》。
还未等三人前往对应仙门,账簿中记载或未记载的人,不知如何得到消息,而后全部做出一样的选择,畏罪自杀。
之后的详细调查中,上述死亡人等确实涉及孩童贩卖事件。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轰动,所以同样成为禁事。
至此,四个突破口中,司道眼中最接近春雨阁的线索就彻底调查完毕。
尽管,这个结果与春雨阁并不相关,可最后查出的真相却依旧令人震怒。
两个月后,调查结束。按照最初的约定,三人来到淮河县等待,等待另一组调查分队的到来。
若真有春雨阁存在,圣女、何缪洛、程洋,他们三人或许能发现一些端倪。
不过,话虽如此,可除了司道外,江一尘和叶木对春雨阁已经不抱有幻想。
经过这些天的调查,他们开始相信,春雨阁或许并不存在。春雨阁不过合欢宗当年的错误情报而已。
如果,圣女、何缪洛、程洋他们同样不能发现更多线索。那么,这次调查是否还应该继续,都是值得讨论的。
毕竟,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孩童失踪的缘由已经全部找到。
程洋的妹妹当初应该就是被抓去,至于生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在此等待第二调查小组。按照约定,何缪洛一行会在今日抵达。
可太阳落幕,第二调查小组的人却依旧没有出现。
“师叔,司道,我独自出去走走!”
叶木的要求得到江一尘同意,便离开了酒馆。
“他好像变了许多!”司道说道。
“你不是一样,也变了许多!”江一尘笑道,“以前的你,心不会那么容易乱,更不会轻易动怒,被罪歌轻松设计。”
江一尘所言,自然是指两个月前,司道因为大意输给罪歌的事。之前,在处理外事时,他的态度总是严肃的。现在,私下交流时,他又显得和煦文雅。
“哦,是么?”司道不置可否。
两个多月来,闲暇之余,江一尘对二人多有指导。这使得他们的关系倒是亲密得多。司道的态度也就随性得多。
“以前的你,对我总是格外尊敬,不会像现在这样,略显散漫。”
“师叔难道就没有变化?”司道笑着反问。
“是因为这次调查过程中,师叔太过冷血么?”
“不全是,不清楚。”司道挑眉,摇头,耸肩,“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若你修成结丹,自会理解。”
“又来这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没希望修成大道的!我也不感兴趣!”司道无谓地摆摆手,起身,“我去看下叶木。那家伙呆呆的。万一出现敌人,保不准出事。师叔,你猜他会在哪?”
“柳府。”江一尘肯定道。
“元晋又不在!他去柳府干嘛?”司道不解。
柳元晋尚未归来。他的妻子也回娘家去,同不在柳府。司道略显遗憾。对于将柳元晋迷住的仙女,他实在是好奇。要知道,柳元晋可是连见到何缪洛、圣女的真容,都能面不改色的凡人。如此,那究竟是怎样的天人才能令柳元晋折服?
“爱信不信!”江一尘没有详细解释,可语气依然确定。
“看来你们之间的事,有些是我所不知道的。”
司道早就看出,叶木过去发生了一些故事。他与叶木不熟,自然不太清楚。
“作为合欢负责人,总会知道每个弟子的隐秘私事。”
“不说拉倒,我也没打听别人**的兴趣。”
“他其实和你一样。他的母亲也是合欢弟子。”江一尘吐露道。
“哦!”
风平浪静 第七节、叶木
柳家后门,叶木站着,却不进去,只是看着一栋别苑小楼。
司道来柳府多次,知道那栋小楼正是柳瑶瑶的居所。
不过,数年前,柳瑶瑶便已经出嫁,听说嫁得不错,是当朝首辅的孙子,算得上门当户对。
六年前,他来柳府,寻柳元晋诉说心事。那时,柳瑶瑶还是与柳元晋关系一般,不过已经懂事不少,明面上的礼节尽数周到。
“还记得,十多年前,我们便是在此执行第一次任务。”
司道突然出现。叶木撇嘴,扭头,就要离开。
“怎么?这么不待见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司道叫住叶木,“嫉妒我?”
叶木回头看了眼司道,顿了顿说道:“儿时的行为是我不对!对不起。”
他虽然冷冷的,但态度太算真诚。
“不接受!你可知道,霸凌这种事,所造成的影响是一生的。我因此有多自卑,你可知道?”
“就算我不出手,其他人一样会出手!”
“哦?!那就是说明,你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没有!是我错!我向你道歉。你以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说便是。不过,看你现在这么强,也不需要我这个弱者帮忙。”叶木还是很冷。
从小到大,他一直不喜欢司道。
如果没有司道,叶木应该会是当之无愧的合欢同辈第一人。
不知为何,从十年前开始,司道便突然换个人一般,展现出非常人的天分和实力,一骑绝尘。
他一度想要追上,可越追就越发现,对方的背影越来越远,根本是难以望及。
司道对叶木同样并不感冒。两个人的气场本来就不合。
不过,两
个月多来,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之间倒不像之前那般冰冷,偶尔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不用这样说!你可是宗门认定的接班人。而我注定无法修成大道。”司道半调侃半安慰。
叶木原本缓和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僵硬,就好像司道说错了话。
“抱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陈述事实。”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大道。”叶木开口道。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死寂,没有光彩,像是死人一般。不过旋即,他又恢复了冷漠。
他看向司道,开口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那时,我初步掌握剑意,自信非凡,却输给你。如果不是你当时击败我,我不会那般心灰意冷,也就不会再次遇上她时……”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那你之后去见过她么?”司道问道。
“远远见过几次。她过得很好,已经是人母,比起初见时,真是乖了好多。”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笑得很幸福,眼眶却很红。
“那她知道吗?”司道又问,
叶木摇摇头:“不打扰,便是我可以做的全部。”
“我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认为。”司道自嘲地笑了笑。
“那现在呢?”
“现在觉得,如果内心痛苦不堪,那最好再见一次,说清楚得好。”
“就算我想,对方也不见得愿意。”
“人就该自私一点。何必让如此痛苦地活着?”司道叹气道。
“哼!你也就嘴上说说。我现在觉得,情爱让人欢,却也让人痛。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未有过。等你和缪洛师姐分开时,你就会明白我的
感受。”
“那你到时候岂不是刚好可以指导我?”司道玩笑道。
“作为偿还你的人情,我很乐意。但我只欠你一次。”叶木认真道。
司道被对方的认真劲逗乐:“要说人情,当初在这里,你不是救了我一命?”
叶木能感觉到对方语气的随性。他凝重地呼了一口气:“我就是不喜欢你这副样子。你好像什么都懂。在你面前,我就像是晚辈。元晋哥、师叔,甚至是妖龙青衣都视你为平辈。我真是不明白。”
叶木继续道:“就像当初,我明明救了你们。可你们却好像并不感激。你甚至与妖接触,一再触犯禁忌。明明,我所做的一切才是对的。爱情与大道不可兼得,所以我辜负自己所爱的人。妖与人不共戴天,所以我杀妖时从不手软。可为什么,每次看见你,我就觉得自己才是错的人。”
“这世界真有对错么?就算有,重要么?再说,我才是被关禁闭的人。”
的确,事实上,司道是被关禁闭的人,是做错的人。
“我不知道!”叶木摇头,“修仙真就应该抛弃所有么?修仙,就该抛弃自己的孩子?既然不爱他,又为何生下他?”
说着,叶木不愿再聊,摆摆手,告别司道。
司道也没有办法回答叶木。他做出了选择,选择放弃大道。可是,他所爱的人,何缪洛却并不是如此。
他笑笑,不愿再想不开心的事。这件事已经困扰许久,且一直无法解决。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扰乱自己。
他看着天空,开始想念何缪洛,想念对方柔软的身子,想念对方那股淡淡的梅花香。
……
是夜,三更,司道未眠,却见江一尘出现在满地白霜之上。
山雨袭来 第一节、叶木
夜,静幽幽。
叶木行走在梧桐道上。
他独自一人留在这里。
十日前,江一尘施千里传音之术,与圣女、何缪洛约见于淮河县。她们本该昨日抵达,可直至今日凌晨,却依旧未至。
路途漫长,有事耽搁,也不该相差半日之多。若是延期而至,她们也该千里传音,告知一二。
所以,江一尘与司道便前往探查。而叶木则留在淮河县。若圣女一行无事,抵达此地,也不至于因为错开而担忧。
叶木被江一尘施以术法,隐去修士的气息。他现在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只是翩翩公子美少年。如此做法不无道理。毕竟,圣女一行若真遇危险,那么敌人一定是结丹强者。叶木孤身留在此地,多少存在危险的可能。
除此以外,江一尘还将两张珍贵的传送符交给叶木。其一,可以令叶木快速逃离,其二,可以令江一尘快速来到叶木身侧。
不得不承认,江一尘的考虑是极其周到的。这两月来,他处事周全,所有人物、事情,只需几句问答,只需几眼调查,便一清二楚,不愧是合欢事务的负责人。合欢宗内,能与之稍微比较一二的,也就圣女和何缪洛。
虽然有敌人突袭的可能,叶木倒是依旧淡然自如。倒不是因为江一尘留下的手段,叶木只是觉得,此地乃是春国境内。若畏惧不堪,那合欢子弟们岂不是连山门都无法踏出?
叶木是一个骄傲的人,一直都是。
他漫步在淮河县,感叹此地的变化,真可谓物是人非呢。
他还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初出山门,护送柳元晋,第一次来到这座县城。
那时,这里还只是普通的县城而已,不像现在这般,俨然成为一座学府之城。
那时,这里正被噬蛊侵害,人心惶惶,不像现
在这般,到处都是欣欣向然。
那时,他与她初见。他将她从妖魔手中救下。
而她欢喜地抱住他。
他有些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慌张,内心出现一种异样的情绪。这情绪是如此奇怪,竟令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脸颊一定是彤红的,一定是滚烫的。
那时,她与她哥吵闹一番,飞奔离开妖怪巢穴。
他有些担心她,可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担心和异样情绪压下。他盘地而坐,吸纳白虎灵魂,获得修为的提升。他本该沉浸在力量增强的快感之中,可不知为何,闭目双眼前总浮现出她的影子。
那时,他虽不懂情事,却也明白自己可能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他对此又喜又恨,喜是出于本能,恨是他自己的要求。他恨,身为合欢弟子,本应忘情,为何却动情。其实,他也不明白,究竟什么是动情。只是,他觉得,对异性产生特殊情绪,那大抵便是动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曾经的幼稚感到好笑。
旋即,他想,要是没来此地,要是未曾遇见她,那该有多好。那样,他就既不会享受到曾经的那份快乐,也不会感受到如今的疼痛。
可若真要忘记过去的一切,他又有一些不舍。
他觉得,拥有曾经的那份快乐,无论付出什么疼痛都是值得的。可是,他最终不还是选择了放手?
真是矛盾而讽刺呢!
他其实知道,她有许多不好的地方。她一点都不完美。她有着难以忍受的大小姐脾气。她独断专行,有时不顾他人感受。她行为豪放,没有小女子的淑雅。她还只是一个凡人武者,奇经八脉都未曾打通。在许多修仙人眼里,这样的身体是污秽不堪的。
叶木当然不会这样觉得。他甚至还知道,她其实很善良。
她总是
乐于帮助那些受苦的平民。瘟疫灾情间,她明明难以忍受难民的肮脏,却还是亲自为难民擦拭身体,还将自己私藏的钱财购置衣物,赠与灾民。她所做的事情虽不多,可所能及之事,她都有认真在做。
所以,她哥哥怒斥她时,她感到极度委屈和愤怒。
她虽不喜读书,虽不喜礼节,却还是认真学之。在必要之时,她表现得像个安静的公主,端庄而美丽,可那份反差感又叫人哭笑不得。她很喜欢她哥哥,也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只是,她总是不懂得如何去表达,更无法在关键时刻抑制内心的冲动。
她并不那么完美,却真是很可爱,还很温柔。若非她的温柔,他又怎么能走出低谷?
叶木是一个骄傲的人,直到那次,在合欢竞技场,在众师兄弟面前,被司道击败。
那一次,叶木彻底输给了司道,心服口服,没有任何理由。再比一次,他一样会输。
从那时起,司道就如同一座高山,狠狠地压在叶木心头,根本跨不过去。
他再努力,都无法撼动这座高山分毫,绝望而又无可奈何。他一直当司道是一个笑话。更可笑的是,他变成了这个笑话。
就是在那时,他再次遇见了她。她还是那么冲动,竟孤身一人冲进江南大盗的老巢。若不是他刚好在,恐怕凶多吉少。
他第二次救她。
叶木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些事就发生的几年前,每次想起,他还是忍不住会笑。
他还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美丽都不及初见她的第一眼。
他摇摇头,为自己感到无语。
圣女一行平安与否,尚未可知!他虽在淮河县无事可做,却也不该胡思乱想。说不准,敌人随时就会出现。
他刚严肃态度,却见一人飞行而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洋!
山雨袭来 第二节、境域
春雨阁的调查,从孩童失踪入手,分两组进行,分别调查春国南北。
圣女一行,从北边出发,向南前往淮河县,其路线自然是无法确定的。春国偌大,哪里是人可以找得过来?
江一尘和司道只能感觉推测,依次前往附近省城的仙旅驿站。
他们焦急,却毫无办法,直到叶木传来讯息。
传送阵被开启,他们以为叶木遭遇危险,便快速传送至淮河县。在紧张中,他们看到了程洋。
只是,程洋的衣裳有些肮脏凌乱,其身侧并没有圣女与何缪洛。
“师叔,圣女遇袭,快去救她。”
他语气急促,见到江一尘,就好像是在沙漠中见到水源。
……
在程洋的指引下,四人来到城郊外的一片森林。这片森林就在淮河县百里之外。
据程洋所言,整片森林被人施以幻术阵法,幻化成淮河县的模样。虚假的“司道”、“江一尘”、“叶木”出现在淮河县的上空,笑着欢迎程洋一行三人。
这是一个陷阱。
当程洋三人踏入虚假“淮河县”时,一切都太晚了。
圣女和何缪洛第一时间就看破幻阵。可是,幻术破坏散去时,一束奇怪的冲击光束突然出现。
圣女与何缪洛都被冲击光束触碰。而程洋因为修为低微,一直站在她们身后,没有再第一时间内被冲击波追上。千钧一发间,圣女突然施展空间之术,将程洋传送离开。
再然后,程洋看到整个森林被一层奇怪的透明光膜包裹在内。
这层光膜看起来就像肥皂的泡泡,模糊扭曲,却又七彩绚烂。
这诡异的光膜将世界分割成两半。一半是光膜内,一半是光膜外。光膜本身便成为分割空间的面。
现在
,四人便出现在这光膜面前。
他们看见,透明光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缓慢扩张,不断向外,不断变大。没人知道,这层光膜究竟是什么,若被其触及又会发生什么。
江一尘施法,释放出一道道探知灵光,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眉头锁紧,面露凝重之色。他向来是看破一切的,此刻露出这般神态,可见事态的严重。
“这是境域!”江一尘确定道。
所谓境域,是少数结丹修士特有的能力。结丹修士已经称得上初窥天道,可以借用天地之力。而少数极致者,更能将自身意志与天地相融合,从而改变天地规则。
这份天地的改变就是境域。
境域存在距离限制。敌人一定就在附近。众人戒备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要么,敌人在那层光膜之内,要么敌人精通幻术,将自身隐匿。
从程洋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敌人正是幻术才将圣女、何缪洛控制。此地空间广袤,敌人若以幻术躲藏,恐怕难以将其找出。
如此情况下,他们只能暂且将视线放在那层光膜之上。
司道是最先靠近那层光膜的。
他有些焦急,却又不能不压住内心的烦躁。
他看着那层将空间扭曲的彩色光膜,知道何缪洛和圣女就被困在那层光膜之内,情况不明。
那层光膜明明是透明的,可其内却看不到半个人影。这实在是让人担心,也令他失去了往日的平静。
事实上,在此之前,在发现圣女一行存在意外可能时,司道偏执地要与江一尘一同前往探查。这本就是不理智的。
江一尘说得没错,这些年来,司道是存在改变的。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局外人一般,永远保持平静,保持着看客的玩
味心态。他修为变强,战斗经验更加丰富,整体实力增强成千上百倍,可其心境反倒变得混乱。
这没有好坏之分。只不过,司道内心出现牵挂。只不过,司道已经融入这个世界。
现在,在一切都未知的情况下,司道决定靠近光膜,近距离地去观察试探。
这样的行为绝对是不理智的,是以身犯险,危险至极。
众人不知道那光膜境域是否会突然快速扩张,又是否会将靠近的人一口吞噬。
只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快速调查是必要的。太过小心,只会让时间不断延后。而圣女和何缪洛说不定就会遭遇危险。
所以,江一尘没有出言阻拦。他看着司道走向森林,走向那彩色透明光膜。
司道催发心口逆鳞,护住身体,一步步靠近。
他甩出数道冰棱。冰棱毫无阻碍地刺入那片彩色薄膜之内,碎裂,规则地听从运转,规则地呈现出一朵朵蓝色冰莲。
一切都很正常。司道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随后,在三人视野中,司道伸手,指尖与光膜触碰。
再然后,他将半个身子探入光膜之内,又退步走出光膜之外。
这一切看起来,光膜竟是没有半点危险。
下一秒,司道整个人没入光膜之中。
依旧是什么危险都没有发生,司道甚至还在向远处的三人挥手。
见此,叶木与程洋向前,想要靠近。可江一尘却伸手阻拦。
他再次施展术法,将探知灵光释放出去。
下一秒,江一尘脸色大变。而眼前的景象也都完全改变。
司道不见踪影,而一束冲击光波已经冲击到三人的面前。
逃避是来不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光波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