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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世界没有爱情全文阅读

作者:六月冬     修真世界没有爱情txt下载     修真世界没有爱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三、救人(上)

    陡马坡是一个山丘大斜坡。坡度很陡,富有攀岩经验的武者也无法快速攀岩。

    这是一个极佳的埋伏地点,敌人若埋伏在陡马坡的山丘顶端,便可以身居高位,占据绝对地理优势。

    这里便是匪首司马南通要求的赎人地点。不仅如此,匪首司马南通还有额外的要求:南荣家主不允许接受仙人的帮助,并且要亲自将赎金送至陡马坡下,才有机会赎回南荣雪儿。否则,南荣雪儿的安全无法被保证。

    这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可是,南荣家主并没有退怯。他接受司马南通的要求,亲自推车来到陡马坡下。两名南荣家的仆人一起前来。南荣家主虽是武者,却不可能一个人运送所有的赎金和物资。

    “司马南通,何故不现身?”南荣家主沿着陡马坡喊道。

    话音未落,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从山丘上冒出,不是司马南通,又会是谁?

    司马南通**上身,显露狰狞的肌肉,手提锋锐砍刀,望着陡马坡下的三人,吼道:“不愧是南荣家主,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没有借助仙人的力量,只带两个人,你就敢来赴约。”

    山丘上远不止司马南通一人。整个陡马坡上一下冒出一排匪徒,少说有二三十人。匪徒们全副武装,拉弓对向山丘下的三人。司马南通只要一声令下,所有匪徒就会射箭,将山丘下的三人射成麻花。

    此景之下,南荣家主依旧是从容不迫。其身后的两名仆人同样如此,眼神都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意。

    “南荣家主好胆色,你手下的能人同样不一般。”司马南通夸赞道。

    “雪儿在哪里?”南荣家主没有理会司马南通的奉承。

    “不要急,先验货,再验人!”司马南通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黄旗举起。

    伴随黄旗出现,陡马坡下,两名匪徒就从草丛里面窜出。两名匪徒大摇大摆地走到三大车货物面前,将手中的刀直接刺入装满赎金的货车内,里里外外认真检查。

    待到检查完毕,两名匪徒掏出一面绿色的旗帜,回应山坡顶端的司马南通。

    验货结束,两名匪徒想要将货车退走,但被南荣家主拦下。

    “南荣家主,你莫非信不过我?”司马南通站在山丘上喊道,“一手交钱,一手赎人,我司马南通最讲究公信公平,绝不食言。我的小弟们把赎金推上斜坡,然后,我立刻放人,如何?”

    南荣家主摇头,冷笑拒绝:“上次,你们放火烧粮时做过同样的承诺。”

    司马南通有点无奈地挠挠下巴,歉意地摆摆手:“那可不是我的意思,那就是一个误会。你以前抱过我的,你应该了解我,我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

    司马南通嘴上道歉,可语气却充满随意,根本毫无歉意可言。他周围的匪徒们倒是纷纷吹哨欢笑,赞同司马南通的诚实品质。

    南荣家主没有和司马南通纠缠无用的事情。他直言道:“货已经验完,我现在要见雪儿。如果我见不到雪儿,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司马南通闻言,一下黑下脸,眼神里面尽是残忍和杀意。他凶悍地威胁道:“现在,我只要愿意,你们都得死。等你们时后,货物一样是我的。”

    话落,所有匪徒都拉满弓弩,随时准备射箭。

    “若那样,南荣世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任何杀死你的人都将获得巨额的奖赏。”南荣家主针锋相对,没有一丝一毫退让。

    面对弓弩的威胁,南荣家主完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依旧是淡定得很。不仅如此,两名一同前来的仆从同样毫不畏惧。甚至,其中一名仆从的眼神里面流露出鄙夷和不耐,完全没有将威力强大的弓弩放在眼里。

    “现在,我要见到雪儿。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南荣家主的话语坚定,没有退让余地。

    司马南通收起凶狠,变得嬉皮笑脸:“刚才,我只是开玩笑的。别这样严肃,搞得我有点害怕~”

    紧接着,司马南通妥协说道:“行,小的们把南荣家的大小姐请出来,让南荣家主看个清楚。”

    山丘上,南荣雪儿被绑在一辆推车上,出现在

    南荣家主的视野之中。她的嘴巴被堵住,挣扎地摇晃脑袋,像是在劝说南荣家主离开。她看起来还算精神,并不像受到伤害的样子。

    “孙休呢?”南荣家主见到南荣雪儿后,接着询问道。

    “孙休?”司马南通有些意外。

    他不明白,南荣家主为什么会关心孙休。

    “不错,孙休和雪儿一起被你抓走的,不是吗?”

    司马南通摸着圆圆的脑袋,笑出声来:“难不成你还真认孙休为女婿?”

    “我什么想法,与你无关。”

    “行,反正孙休不值钱,送你便是。”

    说着,孙休同样被绑在另一辆推车上,出现在南荣家主的视野中。相比南荣雪儿,孙休似乎遭受暴打,脸上有明显的淤青,低着头,不知死活。

    “现在,满意没有?不论是你的女儿,还是你的女婿,我可是认真给你养着,半点不敢怠慢。现在,人已经见到,赎金应该交出来才是。”司马南通喊道。

    两名负责验货的匪徒准备去推车。可是,南荣家主还是没有让开。他对司马南通说道:“一手交钱,一手赎人,这是你说的。所以,两者应该同步进行才是。”

    “商人就是多疑。我们只图财,不伤命!”司马南通无奈地摇摇头,退步道,“这样,你既然要救女儿,不如和我的人一起推车上坡来。你的两名手下安静地留在下面,这是我可以接受的最大让步。”

    南荣家主没有立刻应答。

    “怎么?堂堂的南荣家主不敢?不愿意为女儿付出?你们放心,我们图财,不伤命!不要再拖延下去,浪费我的耐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南荣家的人正在慢慢包围此地。如果,你再推迟,那不如下次再约。”司马南通催促道。

    说着,司马南通果断挥手,示意匪徒们离开。

    “等一下,我答应你便是。”南荣家主只好答应。

    “那你就快点。”司马南通显得不耐烦。

    如此,两名仆从留在陡马坡的脚下。南荣家主独自一人,与两名负责验货的匪徒,一起推车至山丘之上。

    半个时辰后,南荣家主终于来到陡马坡的山丘上。

    山丘上的匪徒极多,足有四十几人。不仅如此,山丘上摆满大石块。如此大的石块若从高处砸下去,可以轻易将陡马坡下的人砸死。如此多的十块,匪徒也不知怎么在两天内搬上陡马坡?

    毋庸置疑,匪徒的准备得非常充分,像是提前就已经知晓今日的赎人约定,提前开始布置准备。南荣雪儿和孙秀各自被绑在一辆推车上,随时可以被推入陡马坡下。如此高度,一旦被推下,二人不可能幸免于难。

    南荣家主没有停步。他缓慢推车,靠近司马南通。

    这一刻,南荣家主被匪徒团团围住。匪徒们兴奋地看向南荣家主,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眼神如狼一般,透着无法抑制的杀意。

    他们没有将目光锁定在赎金物资上,反而死死地盯着南荣家主。一切与预想不太相符。似乎,匪徒们狩猎的目标不是赎金,而是南荣家主。

    在匪徒们的杀意注视下,南荣家主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怯意。他平静得过分,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危险,一步一步踏入匪徒的包围圈内。

    南荣雪儿被捂住嘴巴,见到“父亲”南荣家主后,拼命地摇头。她想要让南荣家主离开。她知道,一切都是司马南通设计的陷阱。

    南荣家主见到南荣雪儿,只是静静地点点头,然后风轻云淡地露出微笑。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任何担忧。好似,他已经救下南荣雪儿一般。

    这股自信是如此超凡,绝非寻常凡人可以拥有。

    这股自信机具感染力,将周围所有人震慑住。司马南通一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所有匪徒同样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陡马坡上,仅南荣家主一个人在走步。与他一同上来的两名负责检查的匪徒早早就停住脚步。

    不知何时起,一股莫名的气场将陡马坡的整个山丘笼罩。南荣家主变得愈发威严,不可战胜。不对,匪徒们根本生不起战斗的心思,心中的狠劲逐渐消失,转而生出

    臣服之心。

    这是君王的气息。

    南荣家主虽然位处高位,可仅仅只是一个大家族的族长而已,怎么会产生君王的气息?

    “不要再靠近。”司马南通大声吼道。他额头流出汗水。

    明明,司马南通才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却反而紧张得有些站不住脚。他一声怒吼,驱散内心的不安和敬畏。他的吼叫倒是有些作用,至少将大部分匪徒唤醒。

    南荣家主没有停下步伐。

    司马南通见此,赶忙将承载南荣雪儿的推车推到陡马坡的山坡边缘。

    这一刻,南荣家主总算停下步伐。

    “不许动一下,否则,我就杀死你的宝贝女儿。”司马南通大声怒吼道。

    他声音本来就很大,现在更大。远处的山头都能听见司马南通的吼声。

    南荣家主没有动。司马南通再次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声喝令:“杀!”

    随着司马南通下达命令,周围的匪徒纷纷向前,举起手中的刀,砍向南荣家主。南荣家主虽然颇具威严,却绝不可能阻止刀剑的落下。而如此多的刀刃,南荣家主不可能躲得开。

    这一刻,南荣家主被匪徒团团围住,同时也在司马南通的视野中消失。

    然后,诡异的事情发生。围住南荣家主的匪徒没有行动,僵硬在原地。后面的匪徒们同样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为何一动不动?”司马南通怒斥道。

    下一秒,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司马南通的心头。他刚反应过来,却见一股寒芒出现在视野之内。

    剑从匪徒们的包围圈中脱颖而出。南荣家主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反而利用匪徒们的包围,利用脱离司马南通视野的一瞬间,发起一次迅捷异常的进攻。

    擒贼先擒王!司马南通若是被杀,所有匪徒都变成散沙,无足惧哉。

    这一剑的速度太快,直刺司马南通的咽喉!司马南通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做出防御。他侧立砍刀,步伐向后退。

    可是,南荣家主手中的剑距离司马南通的咽喉却是越来越近。

    幸由司马南通及时叫住南荣家主,二人之间的距离足有十米之远。这使得司马南通获得短暂的时间。司马南通的砍刀虽然没有完全阻挡南荣家主手中的剑,却终究还是擦碰触及。司马南通的速度虽然不快,力量却非常强。而南荣家主的速度虽然极快,力量却弱得太多。

    寻常成年人的力量都要比南荣家主大得多。

    所以,南荣家主并没有继续保持剑锋的方向。剑刺歪,没有刺中司马南通的咽喉,而只是将司马南通的脖子刺出一道口子。原本的致命伤变成流血的重伤。

    危机之下,司马南通没有犹豫。他将绑着南荣雪儿的推车一脚踹飞。绑着南荣雪儿的推车被推到陡马坡的山丘之外。

    此刻,南荣家主若执意要杀司马南通。那么,南荣雪儿会摔死。所以,南荣家主没有选择。他没有继续击杀司马南通,而是一把抓住南荣雪儿的推车。

    可是,南荣家主的力量似乎很弱,竟没有将推车拉住,反而被推车的惯性带走,和推车一起掉下陡马坡。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匪徒们首先注意到的事情是,原本包围南荣家主的一圈匪徒全部遭受致命的剑击。很难想象,南荣家主究竟如何在一瞬间躲开所有攻击,并同时杀死其周围的所有匪徒。

    面对如此恐怖的对手,所有匪徒都下意识地后退。紧接着,他们才注意到,南荣家主不知何时,竟然杀到司马南通的跟前,甚至差点杀死司马南通。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陡马坡的山丘之下,两名仆从中的一人已经开始行动。这名仆从更加夸张,笔直地攀岩陡马坡,如履平地一般,速度快得吓人。

    不出十个呼吸的时间,这名可怕的南荣家仆从会直接冲到陡马坡上。凭借其展现出的身手,任何人都不可能与其交手。

    “你们还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射死他,砸死他。”司马南通疯一样地怒吼道。

二十四、救人(下)

    司马南通的惊吼再次将匪徒们从惊惧中唤醒。

    此刻,原本已经登上山丘之上的“南荣家主”为救南荣雪儿,跌下陡马坡。所以,山丘之上,无人可以阻止匪徒们。尚且存活的三十多名匪徒将巨石推下陡马坡。

    巨石滚落山坡,势能转为动能,不可阻挡。锋锐箭驽不断射出,形成剑雨,难以闪避。陡马坡上没有树木阻拦。不论怎么看,位处半坡的“南荣仆从”都很难幸存下来。

    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中,“南荣仆从”竟奇迹般地躲开所有的攻击。巨石迎面滚下,“南荣仆从”身形闪动,毫无阻碍地躲开巨石的咂落。弓弩密集、锋锐且精准,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南荣仆从”。

    “南荣仆从”的行动根本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他就像是一只软体动物,可以随意扭曲自己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闪避箭驽与巨石。与此同时,他身体的每一寸又具有不可想象的爆发力,可以轻易改变身体的动向。

    箭驽和巨石非但没有伤害到“南荣仆从”,甚至没有让其移动的速度变慢。如此强横的实力只可能发生在天地异变之前。

    无尽的绝望笼罩在每一名匪徒心头。一股浓郁的死亡杀意正从陡马坡下蔓延上来。“南荣仆从”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波涛汹涌的死亡之海,急速地上涌,吞没一切。

    相比之前的“南荣家主”,这名“南荣仆从”要恐怖得多。在绝对碾压的实力面前,匪徒们再生不起任何抵抗之心。所有匪徒一哄而散,连三车赎金都没有人去理会。

    只要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南荣仆从”会完全攀上陡马坡。到时候,没有匪徒可以幸免。

    如此生死一线之间,司马南通却并没有被吓破胆。相反,自被“南荣家主”刺破咽喉开始,司马南通就保持着非比寻常的冷静。他不再张狂。他当然已经意识到,所谓的“南荣家主”根本是仙人,而眼前的“南荣仆从”同样也是仙人。

    原本,司马南通一直认为

    ,在天地异变的情况下,所谓仙人其实与凡人无异。仙人哪怕比凡人强,也不至于强到哪里去。实际上,事实确实如此。刚才与“南荣家主”交手的过程中,司马南通虽然毫无还手之力,却明显感受到“南荣家主”的力量非常微弱。

    “南荣家主”的剑本可以轻易杀死司马南通。然而,司马南通只是在边缘触碰,“南荣家主”的剑就发生倾斜。这意味着,司马南通的力量远远超过“南荣家主”。这充分证实,所谓仙人确实已经衰弱到极致。

    然而,即便如此,仙人却依旧是仙人,其凭借惊人剑术爆发出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可以匹敌。

    对比之下,眼前的“南荣仆从”如同荒兽一般可怕的存在,绝对人类能够抗衡。司马南通自以为准备得非常充分,自以为不会害怕仙人,却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是井底之蛙。

    他非但远远低估仙人的强大,更是低估仙人的手段。谁能想到,在天地异变的情况下,仙人的相貌和声音仍然可以改变。正因此,司马南通才会轻敌大意。否则,从一开始,他就不会让“南荣家主”推车上陡马坡。

    此刻,匪徒们已经四散慌乱。司马南通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冷静。他很清楚,其他匪徒或许可以逃走,可是,作为匪首的他定然会成为头号目标。所以,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冷静下来,寻找求生的办法。

    这个办法并不需要思考太久。刚才,司马南通将南荣雪儿推下陡马坡,以此获得生的机会。现在,他同样可以如此。

    “你娘的,混蛋仙人,你要救孙休否?”

    司马南通一边大吼,一边将绑着孙休的推车推向与南荣雪儿一个方向的陡马坡下。这个方向与即将登上陡马坡的“南荣仆从”恰好相反。

    绑着孙休的推车并没有立刻被推下陡马坡,而是被故意推向远处。如此,“南荣仆从”登上陡马坡时,必然会见到陷入危机的孙休。并且,“南荣仆从”若想要救孙休,需要跨过

    更远的路途。

    同一时间,司马南通直接从陡马坡上跳下,从“南荣仆从”上来的方向跳下。“南荣仆从”与司马南通之间有一段距离。“南荣付出”想要救孙休,就没有时间顾及司马南通。

    这是一场赌局。司马南通从不畏惧赌局。他要赌,森森杀意的“南荣仆从”仍然是善良的仙人,仍然以救人为第一要务。

    很幸运,司马南通没有赌错。

    “南荣仆从”没有对司马南通出手,其在登上陡马坡的瞬间,立刻跳到陡马坡的另一侧山坡,去救孙休的性命。

    这一刻,“南荣家主”和“南荣仆从”都在陡马坡的另一侧。而司马南通在脱离危险的同时,更准确地捕捉到真正的南荣家主。

    与“假南荣家主”一同前来的南荣仆从有两人,其中一人是仙人假扮,那另一人会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在司马南通的要求下,南荣家主必须亲自前来赎人。而凭借南荣家主对南荣雪儿的深厚父爱,为防万一,为心之忧,真正的南荣家主不可能不亲自前来。

    仙人可以易容,凡人自然同样可以易容。很显然,始终留在陡马坡下的南荣仆从正是真正的南荣家主。

    这一次,司马南通的目标正是南荣家主。

    司马南通虽然无法徒手登上陡马坡,却可以从陡马坡上飞速滑下。他虽不敌仙人,可其身手却着实不弱。与之相对,真正的南荣家主却被难以躲避的巨石砸中双腿,疼痛万分,无法动弹。

    远距离下,司马南通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顺带之余,张弓一箭。

    箭直取要害,刺穿咽喉。谁能想到,建水镇最有权势的南荣家主会如此死去。

    一击命中,司马南通根本没有任何逗留,穿入树林,消失不见。

    这日,南荣雪儿和孙休虽然被救回,可是,南荣家主却没有活下来,假扮南荣家主的夏云华为救南荣雪儿,同样是身负重伤。匪首司马南通再次逃之夭夭。

二十五、天命教

    “神仙草,神仙草,一叶下肚就管饱;神仙草,神仙草,消除烦恼快乐草;神仙草,神仙草,极乐自由活法宝。”

    孩童在街道上嬉戏玩耍,欢笑地唱着近日流行的曲谣。他们人手握着一串糖葫芦,小脸蛋上洋溢着压抑已久的喜悦。这份喜悦与建水镇的冷肃形成鲜明的对比。

    建水镇虽然从疫情的阴霾中走出,却并未完全脱离困境。随着时间的推移,粮食的短缺问题逐渐暴露。

    建水镇的粮仓被匪团烧毁。建水镇想要获得粮食,只能前往县城采购。然而,如今的县城已不同往日。

    三个半月前,县城被建水镇传染,同样开始蔓延疫情。那时,县城的县长亲自挂帅,号召县城所有医生,一同对抗疫情。只是,疫情远比想象中可怕得多。整个医疗救治团队非凡没有攻克疫情,反而尽数感染疫病,全都身死命陨。

    此后,建水镇派人将对抗疫情的隔离政策告知县城。可是,县城非但不予理会,甚至反过来要杀死建水镇的传信人。

    最后,建水镇将救治药方告知县城,并愿意出售药材,换取粮草。原本,这样的交易会让建水镇不再为粮食担忧。

    古怪的事情是,县城并没有大批采购药材,之后更是断绝与建水镇的交易。这实在令人费解。

    如此一来,建水镇的粮食没有得到增长,随着时间推移,开始逐步短缺。当初,何缪络利用仙家名额和曼洛花交易的粮食也已经所剩不多。

    近日来,建水镇的居民大都开始在周身的山林间寻找果腹之物。建水镇位居深山之中,物产尚且丰富,虽无米粮,短期内尚且可以果腹。可是,对大部分居民而言,饥饿却是难免的。

    疫情刚刚离开不久,饥荒却紧跟着降临。

    从三天前开始,孙休就不曾吃过一顿饱饭。他被匪徒们伤害得严重,修养一个月的时间,才可以下地走路。现在,他虽然可以行走,却只能靠着墙,拖着一条腿。

    本来,孙休家中有不少粮食,大概是南荣雪儿送的。可是,在卧病养伤的日子里,他的粮食被一群蒙面人尽数抢光。世道早已不似原来一般太平。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南荣雪儿。所以,尽管刚刚恢复身体,他便下地,前往南荣府。

    南荣府仍然挂着黑白的装饰,不曾卸下,算是对南荣家主最后的祭奠。南荣家主的死最初引起建水镇所有人的瞩目,可现在似乎已经被人遗忘。

    孙休三走一喘气,好不容易坐在南荣府前,想要静静等待南荣雪儿的出现。可是,南荣家的门卫却要驱赶他。看来,南荣雪儿不愿再见他。

    他并不怪南荣雪儿。因为,若不是他与南荣雪儿私奔,就不会被司马南通抓住,南荣家主就不会死。他知道,南荣雪儿无法原谅他。他更知道,南荣雪儿最难原谅的人是她自己。

    原谅自己,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孙休愿意等,等到南荣雪儿愿意接受现实,愿意原谅自己。

    孙休不能够坐在南荣府前,只好来到南荣府对面的酒馆门口。他衣服尚且干净,不似乞丐,并未引来酒馆小二的驱赶。他没有进入酒馆内,因为粮食很贵。

    他背靠在酒馆门口的墙上,闻着酒馆内飘出的饭香,只觉得肚子更加饥饿。

    他看到酒馆招牌上写着“神仙草,一文钱就管饱”。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就听见小孩的歌谣。看起来,神仙草是一种特别的事物。

    孙休问店小二要一文钱的“神仙草”。他原本以为,管饱的神仙草会是整整一大盘,却没想到只有小小的一棵草。

    他好奇地看着酒馆里的人。其中,不少人都在咀嚼神仙草,就如牛马一样,直接生吃即可。依样画葫芦,孙休将神仙草置入口中,味道有点苦,有点凉。

    咀嚼一会后,一股特别的飘

    飘然涌上大脑。一时之间,孙休直觉得神清气爽,半点不觉得饥饿,也不觉得虚弱和难受。不仅如此,孙休还觉得很舒服,说不出的畅快感。整个人都好似飘起来一样。甚至,他对南荣雪儿的思念都因此缓解了一分。

    这真是一种仙草,可以让人享受到愉悦,忘掉烦恼。

    孙休吃着神仙草,等待着南荣雪儿的出现。

    酒馆内,说书人激情澎湃的声音不断传出。说书人并非在讲述颠婆离奇的故事,而是在大肆宣扬“天命教”。“天命教”是王天师创建的教派,主张“天命注定”、“顺应自然”、“追求自我”。

    自从南荣家主死后,天命教信徒扩张的速度很快。镇长司马南尤最初与南荣家主一样,并不认同“天命教”。可现在,镇长司马南尤已经成为天命教的信徒。据天命教的信徒称,任何人只要加入天命教,就不会再被凡尘苦难困扰,就可以成为真正的自己,享受真正仙人才可以享受到的极致快乐。

    此刻,酒馆内的说书人正在现身说法。他的女儿在疫情中丧命。至此,他只觉得余生无望,直到遇见天命教。天命教给他新的生活理念,给他新的生活方式,给他重新生活下去的**和勇气。

    “于我而言,天命教就是新的家庭。王天师才是真正的仙人。后山的所谓仙人不过是妖人而已。妖人传播疫情,害死我女儿,又与匪徒勾结,害死南荣大善人。”

    说书人感人肺腑的言论引起不少人的赞同。酒馆内不少坐客都是天命教的信徒。这并不难以辩驳。包括说书人在内,所有天命教的信徒都会在手臂上绑一条红色的丝带。丝带的颜色有深浅之分。相比而言,说书人手臂上的丝带是深红色的。而其余信徒的丝带是浅红色的。

    当说书人激情澎湃时,信徒们的反应最为激烈,最为兴奋。

    可是,说书人的言论实在无法引起孙休的赞同。

    “荒谬,后山的四位仙人不惜性命将建水镇百姓从疫情中救出,这乃是许多人亲眼见到的事情。你怎说他们是妖人?况且,仙人不计前嫌,协助南荣家主救出南荣雪儿,又怎么会与匪徒勾结?如果真存在勾结,仙人又怎么会杀死匪徒?”

    孙休气力微弱,中气不足,可语气却非常坚定。一个月来,他在家养伤多日,倒是没想到会听到如此流言蜚语竟在酒馆内当众宣讲。

    “这位小哥看来还被蒙在鼓里。你难道不知,疫病与后山四个妖人是一起出现的。更何况,疫病若不是妖人放出,他们怎么会救治,又可能可以在短时间内研发出解药?他们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骗取建水镇的信任,好不劳而获,享受供奉和福报。”

    “至于救回南荣雪儿的事情,这更是可笑至极。你仔细想想,他们若真是仙人,若真想要救回南荣雪儿,又怎么没能保护好南荣家主?一切都是妖人的阴谋。南荣家主看破他们是妖人,他们便设计铲除南荣家主,同时俘获民心。可惜,妖人千算万算,算错一件事情,那就是王天师。”

    “王天师与南荣家主一样,同样看破妖人的身份。”

    “你们仔细想一想,真正的仙人到底应该长什么样子?难道不应该是王天师那样和煦善良的老者吗?你们再想想,后山的四个妖人是什么样子?俊美如狐妖,根本不似凡人。寻常凡人见之,如何不被其诱惑心智?”

    “更何况,四个妖人已经露出破绽。那其中一个男性妖人凶狠可怕,手段残忍,杀人果断,让人不寒而栗。这怎么可能是仙人?这不是妖人,又是什么?你说!!”

    说书人妙语连珠,一连串的说辞将孙休的质疑完全驳回。

    孙休并非善于言语之人。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他是孙休,之前帮后山妖人送物资的小哥。而且,正因为他,南荣雪儿才会私奔,才会害死南荣家主。”

    这时,酒馆里面的人认出孙休。

    “孙小哥,你以前挺好的人,怎么如此执迷不悟?非要和妖人同伍?”一名坐客好意劝解道。

    “你们都不曾见过仙人,我却是亲眼见证过的。不止我,当初后山学堂的学生都曾经与四位仙人朝夕相处。疫情区内,不少医生都与仙人共同研制解药。难道,所有人都瞎眼,看不出来吗?”孙休再次争辩道。

    “人心隔肚皮。在外人面前,妖人当然会伪装。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妖人真正的图谋是什么?你说我们不曾真正与仙人打交道。确实如此,可是,我们亲眼见过王天师。见过王天师的人要比被蒙蔽双眼的你们多得多。难道,我们所有人同样眼瞎,分不清好坏?”说书人再次开口,用孙休的理论反驳孙休的言论。

    “可是,这不能说明,四位仙人是妖人。相反,按照我刚才所言,很多人都可以证明……”孙休解释道。

    “对的事情永远是对的,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对的,难道还能有错不成?再说,证据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有哪里还不能证明?”说书人语气严肃,直接打断孙休的话。

    孙休正要继续反驳,却见酒馆里不少人正同样严肃地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异类。

    孙休还想多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好似,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成为世界的罪恶。这种感觉让他开不了口。

    说书人见此,继续说道:“再者,南荣雪儿当初不也是妖人们的得意弟子。现在,她已经醒悟,皈依仙门。如此,你刚才的言语根本不成立。并非所有人和你一样分不清好坏。”

    “雪儿一定和我一样,坚信他们是仙人。”孙休坚持道。

    “哼~”说书人失去耐心,冷笑,无奈地摇头,“如果,南荣雪儿果真认同你的观点,又怎么会不见你?怎么说不出话?实话告诉你,昨日,在王天师的升仙会上,我亲眼见到南荣雪儿小姐。在升仙会上,南荣雪儿亲口告诉所有人,她恨你,更恨你口中的仙人。”

    孙休顿时一脸惨白。

    “你不必难过,你应该为她高兴,因为,她虽然失去父亲,虽然失去你,却重新拥有更多的家人。只要加入天命教,所有信徒都是平等的一家人。人人平等,这才是最美好的世界。”说书人继续宣扬天命教。

    “究竟要如何才能加入天命教?”酒馆内的一人问道。

    “不论你贫穷还是富贵,只要你有心加入,你便是天命教的信徒。今天晚上,王天师会再举行一场试炼会。到时候,我带你们去便是。不过,到底能不能通过试炼,加入天命教,还要看你们各自的机缘。”说书人耐心地讲解道。

    一时之间,不少人跃跃欲试。反正,尝试一下,又不会有任何的损失。酒馆内的天命教信徒立刻上前一对一地劝说。

    说书人看向孙休,询问道:“孙休,你可要和我同去,参加试炼会?”

    “雪儿是不是也会在?”孙休并不在乎所谓的“升仙会”、“试炼会”。

    说书人摇摇头:“只有依次通过试炼会、入会仪式、初级校验、中级校验、高级校验,才可以最终参加升仙会。南荣雪儿天资聪慧,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抵达升仙会的。普通的试炼会,南荣雪儿自不会参加。这次算是你们的机缘。王天师将亲自主持试炼会。这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犹豫的人同样报名试炼会。

    其实,最近半月来,说书人每日都在宣传天命教。可论效果,今日是最好的。

    听到说书人的话,孙休摇摇头。他没有兴趣参加天命教。

    “哎,执迷不悟,我们好意劝你,希望你回头是岸。”说书人继续地善意劝说。

    孙休没有理会。他又买两棵神仙草,然后继续坐在酒馆外,等候着南荣雪儿的出现。

二十六、命竭

    转眼又是一个月,由秋入冬,天气转寒。

    花草已经枯萎,竹屋外尽是飘落的树叶。地面上抹着一层薄薄的冰,鸟兽纷纷躲起,难见踪影。大自然的馈赠越来越少。

    后山学堂本是禁地。可是,在饥饿的生存本能面前,恐惧和敬畏都变得脆弱微小。建水镇居民开始出现在后山觅食。

    刚刚踏入后山,一股久违的肉香吸引着建水镇居民,驱使他们不断踏足,来到学堂前。

    学堂里面挂着腊肉,晒着笋干。一个白色大棚里面甚至有新鲜的蔬果。若干数量的鸡和鸭散漫地在果棚里面走动。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生机的灿烂和活力。

    不过,没有人真正进入学堂里面。一股冰彻入骨的气息将所有人冻结在原地。

    在学堂的大院中,司道正在炒菜做饭。他好似根本没有看见围在学堂外的建水镇居民。炒菜结束,他起身看向学堂外的人群,略微皱眉,没有询问或关切,没有任何施舍或理会。相反,他的眼神透着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意。

    没有人怀疑,他会将任何胆敢踏足学堂之内的人杀死。

    死亡和饥饿,两者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饶是如此,学堂外聚集的建水镇居民却是越来越多。他们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司道。他们希望司道可以将学堂里面的食物分享出来。

    只可惜,在众人的期盼中,司道纹丝不动。

    “司道,给他们吧~”

    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如冰冷黑暗中的火焰,释放温暖和光亮,如同地狱中的光,给予希望与自由。

    何缪洛拄着拐杖,在傅倩雯的搀扶下,一步一颤,不断地深沉呼吸,从竹屋内走出。

    她看上去很虚弱,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丝,没有一丝水分,看起来比饥饿多日的建水镇居民还要憔悴。她说完刚才的六个字后,闭着眼睛,不断喘气,才能勉强保持身体的站立。

    司道见到缪洛,赶忙过去,轻柔扶住何缪洛。

    “为什么要出来?你应该躺着,不该乱动。”司道声音颤栗,心疼得要落下泪来。

    “我没事。”何缪洛拉住司道的手,温柔地看着司道,细声继续道,“给他们食物,好吗?”

    “我们没法拯救所有人。”司道咬着牙,说道。

    说完,他愤恨地看向傅倩雯。若不是傅倩雯,何缪洛不会知晓竹园外围过来的人群。

    傅倩雯低下头,不与司道正面对视。

    而后,司道又看向何缪洛,无奈地摇头,长叹一口气,最终点点头。

    何缪洛见司道同意,便露出笑容,像

    家长一样摸摸司道的脑袋。

    “先回去休息。”司道轻轻抱起何缪洛,走入竹屋内。

    过一会,何缪洛走出竹屋,看着竹园外密密麻麻的建水镇居民,定声道:“所有人都可以领取一份粮食,分完即止。”

    ……

    夜晚,竹园外的人群已经散去,竹园内的粮食几乎没有剩下。

    竹屋内,何缪洛、夏云华,两人分别躺在床上,需要司道和傅倩雯的照顾,才能完成日常的起居。

    天地异变已经持续十个月,足足大半年。天地灵力仍然处于冰冻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复苏的征兆。然而,天地掠夺却没有缓解分毫。身为结丹修士,何缪洛和夏云华承受的天地掠夺要比寻常修士可怕百倍不止。

    灵力消耗耗尽后,其生命力就成为被掠夺的对象。何缪洛和夏云华的生命几乎被掠夺殆尽,所以才会如此虚弱。原本,何缪洛年仅百岁,其寿元不至于如此快枯竭。只是,在很多年前,何缪洛曾经损耗自身寿元,为司道续命。所以,相比夏云华,何缪洛的寿元反而更早枯竭。

    在司道的心中,何缪洛一直是强大、骄傲的象征,是稳稳站在他身后的人。可现在,她连照顾自己都无法做到。每每看到何缪洛的虚弱姿态,司道就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他将何缪洛扶起喂送晚餐。何缪洛趴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吃下他呈递过来的每一口米汤和鱼汤。是的,她已经无法吃下坚硬的米饭。

    他每次转过头去,背对何缪洛时,都会死死咬破唇,才可以努力支撑自己的情绪。他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悲伤,更不能表现出任何怜惜和同情。而后,他强撑着笑容,正面喂她。

    他现在越来越难开口说话。因为,他只要一开口,泪水一定会如同潮水一般涌出眼眶。最近几天,他会先在竹屋完哭落泪结束,然后擦好眼睛,才敢走进竹屋内。

    “幸好,我早早吃过驻颜丹。不然,你变成一个老太婆,你一定会嫌弃我。”何缪洛玩笑道。

    这本是玩笑话。司道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他不想哭,不想让悲伤的情绪影响到何缪洛。可他就是忍不住。

    司道摇摇头:“不……不会……不会的。你在我心……心中……”

    司道很努力地想要说话,可是说不下去。他再多说一个字,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眼泪。

    “傻瓜……”何缪洛轻笑着,努力抬起身子,亲吻司道的眼睛。司道的眼睛是红肿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疼。

    她倒是率先落下泪来:“我不想离开你……我并不怕死。可

    是,我不想离开你。”

    她声音虚弱,语气中透着少有的害怕,仿佛又回到九岁的时候。不,她比九岁的时候更加害怕。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害怕的感觉,也不曾像现在一样害怕。

    这一刻,司道再也没有崩住。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嚎大哭,张着嘴巴,释放着心中的情绪。他哭喊着:“我不会……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二人依偎在一起,感受彼此身体的温暖,拥抱彼此的世界。

    ……

    悲伤是一种非常消耗体力的情绪。何缪洛哭完时,就已经趴在司道的肩膀上入睡。

    司道小心地将何缪洛安置在床铺上,然后取上一柄利剑,便打开房门。他走出房间,走出竹园,迎面遇上傅倩雯。傅倩雯早早守在竹园门外,像是预料到司道的行动。她和司道一样,并没有受到天地异变的影响。她几乎没有受到天地掠夺,除无法使用灵力和术法外,几乎与凡人无异。

    “怎么不去照顾夏云华?他伤势不是仍未恢复吗?”

    之前,夏云华为救下南荣雪儿负伤,至今未愈,生命力的衰弱同样影响身体的恢复速度。

    “夏师兄已经躺下休息。你呢?你不吃点东西?”傅倩雯反问道。

    “我不需要吃东西,现在食物所剩无几,冬天却刚刚开始。”司道冷言道。

    “他们看上去已经饥饿很多天。”傅倩雯善意道。

    司道不置可否。他并不愿意将粮食分给建水镇的居民。

    傅倩雯并不在意。她继续道:“其实,我本来准备下山去看一下,建水镇到底发生什么,为何饥荒如此严重,为何不见司马南尤镇长?可是,我也猜到,你准备下山。我和你之间,至少要有一人需要留在这里。所以,你既然要去,你便去。”

    “你不阻拦我?”司道诧异道。

    “在你心里,我难道真只是一个圣母心泛滥的少女?我只是尽可能希望减少杀戮,并不代表不知对错。我们哪怕没有粮食,一样可以活下去的。但建水镇的居民却不是如此。”傅倩雯说道。

    “我们无法拯救他们一辈子。况且,缪洛和夏云华需要优质的食物。”司道反驳道。

    “或许你说得对,可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缪洛和夏师兄同样如此。”傅倩雯不愿再争辩。

    “哼~对,因为我是妖人,天底下最凶恶的妖人。”

    说完,司道与傅倩雯擦身而过。

    “我只希望,你不要过多杀戮。缪洛若是知道,定然不会开心的。”

    司道身子一顿,留下二字:“知道。”

二十七、腐朽

    建水镇,又名“南荣”镇,是春国边境区域的药材出口中心。因为盛产药材,所以建水镇的空气中始终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可是,司道再次踏足建水镇时,只闻到一股腐朽糜烂的味道。他很熟悉这个味道,杀狱地界的味道。

    月光很亮,照耀在地上,透出森森阴冷。淡淡月光下,建水镇的样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热闹繁盛已经消失不见,萧条落寞取而代之。灯火不再通亮,街道廖无人烟,没有店铺开张做生意,没有居民外出走动,仿佛一座死镇。如果不是街道的角落仍然有枯瘦乞丐的游走身影,司道甚至以为踏入一座被妖侵蚀的死镇。

    逐步踏入建水镇内,一股恶臭迎面扑来。街道的地面已经很久没有人清洗。夜色之下,司道仍然可以看见不少暗红色的污渍,这是干涸血液的痕迹。

    从两侧黑暗的巷道里面,司道能感受到浓郁的死气。这种程度的死气至少是几百具尸体凝结而成。

    司道皱眉。他不清楚,尸体为何会被堆砌在巷道里面,无人埋葬,无人清理。如此多的尸体不知道是如何产生,如何出现?建水镇的百姓又都去哪里?

    他对建水镇百姓的死活并不是太关心。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曼洛花。曼洛花被南荣家主拿走。如今,南荣家主已死,他想要曼洛花,就需要寻找南荣雪儿。他一路来到南荣府前,却见南荣府外没有门卫看守。

    看起来,南荣府好像已经荒废,门角已经出现蜘蛛网的痕迹。

    所有人都去哪里?曼洛花又去哪里?

    好在,南荣府外尚且有一个乞丐。一路走来,这样的乞丐有不少。这群乞丐瘫在街道的角落,眼神痴呆,好似已经放弃生存的希望,不知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

    司道拉起南荣府外的乞丐。很巧,他认识这个乞丐。这是孙休。

    孙休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他衣服破碎不堪,很久不曾洗澡,身上散发出恶臭。他瘦得只剩下骨头,

    嘴巴流出口水,傻乎乎地笑着,眼神死死地盯着南荣府的大门。他手中握着一把青色的叶子。司道认识这种叶子,这是死花的叶子。

    死花是一种在腐肉间生长的诡异植物,其叶子具有强烈的迷幻作用,可以让人上瘾,可以摧毁人的心智,是春国的禁物。因为迷幻成瘾的效果,死花的叶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别称,神仙草。

    司道想要取走孙休手中的神仙草。

    孙休却疯狂地阻止。他蜷缩身子,害怕地握紧手中的神仙草:“不要抢我的神仙草,不要抢我的神仙草。后巷里面有很多神仙草,你自己去拿。神仙草,神仙草,一叶下肚就管饱;神仙草,神仙草,消除烦恼快乐草;神仙草,神仙草,极乐自由活法宝。”

    他看着手中的神仙草,突然唱起歌谣来。很显然,他的心智已经彻底被神仙草摧毁。

    “南荣雪儿呢?”司道开口询问。

    听到南荣雪儿的名字,孙休不再吟唱歌谣。他认真地看着南荣府的大门,嘴巴喃喃:“雪儿,雪儿……”

    他好像想起什么,呆滞的眼神里面重新焕发出生命的光。

    “雪儿是谁?为什么,我特别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你快告诉我,雪儿是谁?”孙休虽然无法完全想起,却又好像抓住某种非常重要的存在。

    他不愿意放手。他想要抓住,想要记起雪儿是谁。

    孙休想着想着,只觉得脑袋很疼。他抛下神仙草,死死地握住脑袋,在地上扭曲地挣扎。他越是想南荣雪儿,脑袋就越疼。可偏偏,他不愿意放弃,非要继续想下去。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司道出手,通过点穴的方式,帮孙休压制住回忆过程中产生的痛苦。

    终于,孙休恢复了一丝清醒。他看着司道,落下泪来。他看着南荣府,看着周围的荒诞**,跪在地上,嗷嗷大哭起来。

    “雪儿……雪儿,天命教,王天师,镇中心,篝火,升仙会。求求,救救,救救她,救救,

    建水镇。”孙休虽然恢复一丝清醒,却连完整的话语都无法表述出来。

    他跪在地上磕头,请求司道的帮助。转眼,他见到神仙草,眼神又迷离起来,手忍不住地摸向神仙草。

    司道一巴掌将神仙草拍散。孙休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去抢神仙草,拼命想要把神仙草塞进嘴巴里面。

    司道无奈,直接将孙休整个人提起来。孙休实在轻得很,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司道走入南荣府内,将孙休直接扔进南荣府内的水池里面。孙休整个人浸入水中。冬日冰水的寒冷刺激孙休哇哇大叫。

    “洗干净,然后,我们去救南荣雪儿。”

    听到南荣雪儿,孙休一下子安静下来。他像是换一个人。他虽浑身颤抖,却听话地开始擦洗身子。他洗完以后,在司道升起的火堆旁祛除寒气,又穿上司道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衣裳。如此,孙休虽然还谈不上彻底清醒,却多少稍微恢复一点往日的气息。

    他热切、期盼地看着司道。司道其实比孙休更加急迫。

    在孙休洗澡的过程中,司道翻遍南荣府,却没找到曼洛花。看来,他想要寻找曼洛花,就必须找到南荣雪儿。

    “我们走,去救你的南荣雪儿。”

    孙休高兴地手舞足蹈。他等这一天已经三个多月。他等这一天,好似已经过去一个世纪。

    他的眼神里面依旧闪烁着不解。他仍然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寻找南荣雪儿。南荣雪儿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喜悦,也并不妨碍他的判断。

    “我们,救,雪儿。雪儿,比生命,重要,比神仙草,重要。”孙休喃喃道,屁颠屁颠地跟在司道的后面,向着小镇中央的广场走去。

    小镇中央广场的方向传来火焰的光。那里应该就是孙休刚才胡言乱语的“篝火”。看起来,建水镇尚且幸存的百姓都应该集中在那里,为所谓的“升仙会”。

二十八、盛宴

    建水镇的中央广场,数万名天命教信徒齐坐在地面之上。

    人众虽多,却无半点嘈杂之声。所有人的手臂上都挂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的颜色各不相同。整体上,所系丝带颜色较深者,位处更靠前。所有人虔诚地跪在地上,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看向中央区域。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满专注,未曾流露出半点亵渎与怠慢。

    在所有天命教信徒的瞩目中,一束火箭从高空亮起,落在广场中央的地面上。火焰瞬间扩散,形成一条火蛇,快速蔓延,形成一个火焰的大圈。紧接着,烟火燃烧愈发猛烈,火舌向上蔓延,形成一堵火焰的高墙。

    圆柱形的火墙闪耀红光,将周围人群照得通亮。那是一群少男少女。不论男女,围坐在火焰周围的所有年轻人都没有穿一丝半点的衣裳。所有人坦诚相对,毫无遮掩。

    下一秒,更多的火炬被顺势点亮。

    烟火散出白色的雾,驱逐黑暗的同时,为整个中央广场带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白雾似有魔力,引人入醉,舒缓身心,卸下心防。

    鼓声响起,中央火圈的火势逐渐变小消散。与此同时,一座火桥凭空出现在火墙之内。众人来不及惊呼,却见万众期待的王天师正稳稳地站在火桥之上。

    王天师完全不惧火焰,赤脚走在火桥之上,毫无任何阻碍。他不紧不慢地走完火桥,之后一跃跳下,目光和煦,气质慈善,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拜见王天师,天师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知是谁起头,紧接着,所有天命教信徒纷纷叩拜。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先为己,后为他,已溢自益他;已未满未解未定,如何益他亦!这就是天命教的理念。身而为人,我们若连自身尚且无法满足,尚且无法解惑,尚且无法追求自我想要追求的理,又如何能够帮助他人?待我们自身获益至满,自然而然就可以福泽周围的亲人、朋友,乃至陌人。

    身为天命教的掌教,我只愿所有天命教徒都可以追求自身真正渴求的愿望,我只愿所有天命教徒都可以得到自身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们不比拘谨,我们可以大胆地放开自己的内心,我们彼此是最亲近的家人。

    在家人面前,我们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和遮掩的。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彼此拥有的一切美好分享给身边的家人?”

    王天师循循然道。他的话语具有某种特别的煽动力,一下就抓住大多数人的心。

    “愿意!”核心信徒呼喊道。

    “快乐传播一次,会变成两份快乐。悲伤传播一次,会变成一半的悲伤。告诉我,你们是否愿意将快乐与美好传播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王天师再次呼喊道。

    “愿意!”更多信徒呼唤道。

    “感谢,感谢每一位愿意充满善意的你,正是你们的存在,世界才变得越来越美好。今夜,我们将在建水镇分享彼此的美好。明日起,我们会将所有的美好分享至更加辽阔的世界。这条路很艰难,需要付出很多,你们愿意吗?”王天师再次问道。

    “愿意!愿意!愿意!我们自愿为天命教,我们自愿将爱传播

    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广场的所有人齐声呼喊道。

    “很好,下面让我们一同卸下所有的伪装和束缚,一同见证彼此的美好,一同接纳家庭中每一名家人的一切。”

    话落,中央火墙外的一圈少男少女,毫无遮拦地走上中央的舞台。他们面色红润,神态之中透着不可遏制的原始本能。他们彼此成对,张狂地扭动**的身子,将整个广场的氛围推上更高一层。

    一时之间,所有人开始感受到热气从体内冒出。一些人开始效仿,褪去身上的衣裳。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加入。不少人看上去很熟练,像是早已清楚整个“分享”的流程。

    “冬日虽然寒冷,但我们只要抱在一起,只要彼此分享身体的温暖,只要彼此创造热量,我们就可以抵御严寒。这就是分享的力量。这就是家人的力量。现在,不要再压抑你们内心的想法,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让我们尽情享受人生的美好。”王天师欢声鼓舞道。

    他的话引导着众人。众人逐渐开始寻找周围的伴侣,分享彼此的温度,释放内心的**。不同性别的两人、三人、更多人拥抱在一起,触摸彼此的私密。

    火焰闪烁中,白雾弥散间,所有人都逐渐沉沦在**之中。

    “我亲爱的各位家人们,今日是值得铭记的一天。在这一天,我想再分享两件美好的事情。”

    王天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广场的中央。

    王天师继续说道:“今日,我想告诉大家,不论什么样的人,哪怕是手握屠刀的大恶人,只要去真诚地感化,一样可以成为我们的家人。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现在,我想给大家见证一个奇迹。一个绝对超乎你们想象的人已经成为我们的家人。他就是司马南通。”

    众人听见司马南通,大都反应出一丝惊异与愤怒。可是,当鼓掌声响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下意识地跟着鼓掌。

    掌声越来越热烈,轰动整个中央广场。而在如此热烈的掌声中,肌肉狰狞的司马南通缓步走上舞台。他充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面露贪婪的笑容,朗声道:“我知道,在座的许多人都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曾经确实做过很多不对的事情。但现在,经过王天师的感化,我领悟到爱的真谛。爱是宽容,是谅解,是分享。”

    说到分享的时候,司马南通直接将一个美貌女子从另外一名男子怀中拉出,搂在自己的怀里疯狂地亲吻。

    此时,掌声再次响起,像是在认同司马南通的言论,像是在认同司马南通的行为。

    紧接着,司马南通继续说道:“古有周处除三害,现有我司马南通浪子回头。我感谢可以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感谢自己的父亲可以重新接纳全新的自己。我感谢王天师让我明白,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不论什么时候,我仍然可以回头是岸。最后,我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你们。你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爱的人。”

    司马南通的话术背得很熟,语气却毫无任何忏悔之意。可是,掌声仍然疯狂地响起。

    所有人都好似失去判

    断的理智,所有人都好似忘记被司马南通杀死的家人。

    当司马南通在舞台上兴奋宣讲时,其父亲司马南尤正躺在两个年轻姑娘的肚子里面,感受“家人的温暖”。司马南通宣讲结束后,同样立刻在令人瞩目的舞台之上,为众人示范“家人之间应该有的欢乐行为”。

    王天师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依旧是那样和煦,依旧是那样惹人亲近。他满意而骄傲地微笑道:“你们可以接纳司马南通。如此胸怀实在与仙人无异。我深感欣慰。你们中每一个人都让我感到骄傲。下面,我要宣布另一件更加重要的美好事件。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现任南荣家主南荣雪儿。”

    在更加热烈的掌声中,一袭白衣的南荣雪儿缓缓走上舞台。她平静地看着衣衫褴褛的数万天命教信徒。她是如此美丽,如同一个天使,惹得所有人欢呼。

    而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南荣雪儿的衣裳滑落,在舞台之上,毫无遮掩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此时,王天师兴奋地介绍道:“很多人都将建水镇称之为南荣镇,这是对南荣家族的尊重。可是,我一直强调一句话,身为天命教的信徒,所有人都是家人,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错,南荣雪儿虽然是南荣家主,却同样是你们的家人,同样是你们每一个人可以彼此分享的对象。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南荣雪儿将自身内心的秘密全部告诉我们每一个人。就如同,我们每一个人都将内心的所有秘密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是信任,只属于家人之间的信任。”

    “信任!家人!信任!家人!”欢呼声再次响起。

    王天师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南荣雪儿的身边,柔声道:“你现在可以放下自己的过去吗?”

    南荣雪儿坚定地点头。

    看到这一幕,很多信徒都感动地留下泪来。他们又多一个真正的家人。

    “很好。人就应该向前看,不应该沉醉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人应该过好当下,享受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此,人生方才不会留下遗憾。”王天师赞同地称赞道,“那你现在,是否愿意真正融入大家庭?是否愿意接纳所有家人的快乐分享?是否愿意为家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如此,你便可以真正忘记过去。如此,你便可以真正获得新的人生——一个真正美好的自由人生。”

    南荣雪儿没有踟蹰:“我愿意,我不会沉湎于过去。”

    “命虽由天,法自在身,我自有我,日度己生。”信徒们高喊天命教的信条。

    “很好~即便前路需要付出很多,你一样愿意吗?你可会与两个月一样,选择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

    “我不会再逃避。”

    “如此甚好,本尊便亲自试试你的诚意。”

    话落,王天师将手伸向南荣雪儿。他将体现大无畏的精神,亲身为南荣雪儿验明正身,亲自协助南荣雪儿完成“升天”仪式。

    如此关键的时刻,如此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刻,一把利剑飞来,直接刺穿王天师的手心,将其钉在燃烧的木板之上。

    火焰烧灼在王天师的身上,王天师发出震耳发聩的疼痛尖叫声。

二十九、苍白

    “说好的水火不侵,怎么会畏惧火焰?”

    冰冷的声音浇在众人的心头,将**纷纷浇灭。

    顺着声音的方向,顺着利剑射来的方向,司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在司道的身后,孙休一瘸一拐地跟着。孙休神情恍惚,眼神呆呆的,一看就是神仙草吃多的人。

    认识司道的人并不算多。可是,在见到司道的那一刻,没有人会不知道司道的身份。司道身侧闪烁着黑色淡影。那诡异的黑色淡影在黑夜中依旧是清晰可见。

    “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王天师恐惧地尖叫,没有半点平日的淡雅气度。

    所有人都知道,司道是“黑色死神”,是凡人无法对抗的存在。司道身上流露出浓郁的杀意。没有人怀疑,任何胆敢阻拦司道的人都会被杀死。

    然而,死亡威胁下,大多数信徒并没有让开道路。他们挡在司道的前面,组成人墙,阻止司道前进。

    司道冷眼看着周围的火焰。火焰冒出白色的雾气。这是一种具有迷幻作用的催情药物。

    司道以为,所有人都已经被药物蛊惑,失去心智,于是便没有选择强行突围。

    他拉上孙休,轻轻一跃,便跳上众人的肩膀,顺着众人的肩膀,轻松几步跨越。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司道与孙休一同来到广场中央的舞台上。

    王天师见此,达骇的同时,还有一丝愣神。他古怪地看着司道,好似认识司道一般。

    “你认识我?”

    “本尊不认识道友~”

    “道友?”司道忍不住笑出来,“区区凡人,竟敢称我为道友?”

    话音未落,司道的脚直接踩在刺穿王天师手掌的利剑上。王天师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喊声。

    “这就是你们供奉的仙人?”司道将目光扫向周围的人群。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尚未缓过神来。他们崇拜的王天师完全不是司道的对手,就像虫子一样,任人宰割。

    在适应手掌的疼痛后,王天师撑住一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开口说道:“你可以用酷刑来折磨我的身体,却无法让我的内心真正屈服;只要我的内心不曾向你屈服,我就是自由的。”

    众人见到王天师并未屈服,立刻高喊:“自由!自由!自由!”

    然而下一秒,刺穿王天师手的掌利剑被司道抽出。紧接着,利剑直接刺穿王天师的脚掌,将其钉在火板之上。

    钻心的痛让王天师浑身颤动,再也说不出一句硬气的话。他摔倒在地上,顺势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向司道磕头认错:“仙师,对不起,我蛊惑人心,我该死。”

    一边说着,王天师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近距离下,王天师直接承受着司道的极致

    杀意。他没有任何怀疑,若再嘴硬,司道会用更加恐怖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倒是与刚才的无限风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登上舞台后,孙休便看见南荣雪儿。南荣雪儿自然同样看见已经失去理智的孙休。

    孙休见到南荣雪儿,立刻围在南荣雪儿的身边,像个傻子一样地询问道:“你……熟悉……你……雪儿?”

    南荣雪儿立在原地,没有说话,面色冰冷,像是完全不认识孙休一样。

    “他忘记一切,却仍然记得你。你倒是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他。”司道冷言道。

    “我不愿再与过去的自己有任何交集。过去就是过去,不必记得,不必在乎。”

    “真是了不起。难道,忘记,你便不会再痛吗?”

    南荣雪儿顿时一愣。她转眼看向孙休,却见孙休嘴角留哈,傻乎乎地盯着她。她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又冷下脸来。

    “把衣服穿上!”

    南荣雪儿没有照做。她摇头拒绝:“这是我自愿的。”

    “自愿?”司道只觉得滑天下之大稽。他指着台下的人,指着衣不遮体的每一个人,指着失去人伦道德的每一个人,讥笑道:“这就是所谓的自愿?”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我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我们不会活在过去。一切事情都允许发生,没有对错之分。”南荣雪儿坚定地说道。

    她的话引起所有人的共鸣。这一刻,王天师虽然倒下,南荣雪儿却又站起来。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的人生由自己做主。我们不会活在过去。一切事情都允许发生,没有对错之分。”声音越来越响亮,数万人呼喊着,抵抗司道的质问和压迫。

    司道懒得争论。他直接将领头人王天师抓过来。

    王天师配合得很,根本不需要司道说任何事情,直接跪在地上,承认自己的所有罪行:“我是骗子,我不是王天师,我就是一个骗子,一个胡说八道的骗子。我不懂仙法,所有的仙术都是骗你们的。下油锅是因为硼砂,油根本没有热,气泡是假的。水缸憋气,是因为水缸下有一袋空气,可以呼吸很久。脚踩石炭,同样是假的,碳石根本不热,如果不信,你们可以自己上来走走看。至于仙人指路,那也不过是戏法而已,都是骗人的。所谓的天命教更是虚无其有,完全是这个月胡乱编造出来的。你们仔细想想,几个月来,名称是不是换过很多次,从治疗会到后来的救难会、共享会,再到现在的试炼会。”

    王天师狼狈地说完,讪笑地看一眼司道,就滚到一边去。

    原本,司道以为,众人会立刻醒悟的。然而,司道看着周围的人。他们的眼神仍然是坚定的,看不到任何彷徨

    和犹豫。这一刻,司道突然意识到,事情比预想中更加棘手。信徒们要比所谓的王天师更加坚信天命教的信条。

    “你可以用酷刑逼迫王天师故意说他不愿意说的事情,可我们知道,只要心是自由的,我们便是自由的。”最前排的一个教徒呼喊道。

    紧接着,所有人开始呼喊:“只要心是自由的,我们便是自由的。”

    看到这一幕,司道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他突然明白到,眼前的人群已经彻底沉沦,沦陷在沼泽之中。他们已经抛弃过去的人伦道德,无法回头,也很难回头。他们必须坚定地走下去,直到死亡。他们必须不断拉进来更多的人,以创造更多的幸福,以证明自身的正确性。这是他们唯一的路。

    他们所谓抛弃过去,直面未来,实际上根本是逃避。他们已经成为彻底的懦夫,再也不愿意去面对,更不敢对面现在的自己。若要承认现在的一切行为都是错的,那他们该何去何从?他们已经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情,已经为此放弃所有。所以,他们无法再失去最后的庇护所。

    “我们愿与仙师共存亡!”

    一名忠实的信徒站起来,将短刀刺入自己的胸口。血液洒落一地。

    然而,周围的人并没有畏惧,反而变得愈发狂热。不需要司道动手,众人一个接一个,直接拿起短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一种无力感疯狂涌现在司道的心头。

    当日,他被天下人视为合欢叛徒,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当日,他与神秘莫测的黑月组织对抗,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当日,他迎战天下第一妖人鬼无门,尚且不曾感到无力;

    现在,他的对手只是一个神棍骗子,只是一个虚妄的天命教,却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曼洛花在哪?”他无力地叹息道。

    “我……我不知道……”王天师见到司道的眼神,立刻害怕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紧接着,在王天师的招呼声中,曼洛花被取出,重新归还给司道。

    司道没有杀死王天师。因为从目前的情形看,王天师如果死,底下的很多人真会殉道追随。

    最终,司道强行拉着南荣雪儿和孙秀,离开荒诞的广场。他没有时间滞留,他需要去救何缪络。

    在司道离开之后,整个广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好似,他们战胜司道。好似,他们战胜强权。好似,他们战胜苦难。

    王天师虽然负伤严重,却再次恢复仙气盎然的气质。他肯定地说道:“你们通过考验。”

    刚才的怯懦已经消失不见,没人记得,没人在乎。

    紧接着,王天师的眼角闪过狠意:“接下来,更大的考验需要你们去接受。”

三十、曼洛生机

    司道回到后山学堂时,傅倩雯是无法立刻反应过来的。

    南荣雪儿衣不遮体,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与此同时,南荣雪儿面色冷峻,好似不愿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

    孙休疯疯癫癫,围在南荣雪儿身边,痴痴地喊着:“雪儿,雪儿……”

    只是,南荣雪儿却并未搭理。

    如此场景与印象截然不同。傅倩雯无法明白,原本为爱私奔的二人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给她一件衣服!”司道对傅倩雯说道。

    傅倩雯取出衣裳,递给南荣雪儿。南荣雪儿却不愿意接受。

    这时,司道讥讽:“怎么?我们可不是天命教的信徒。难道,我们也成为你的家人,可以彼此分享一切?”

    南荣雪儿面色一红,低着头,接过傅倩雯的衣裳。她独自走到一旁,不愿与任何人交流。从始至终,她不曾看向傅倩雯,更屡屡避开与孙休的正面对视。奈何,孙休却总是不识趣地跑到南荣雪儿的跟前。他喜欢正眼看着南荣雪儿,还会向孩子一样,故意把脑袋放在南荣雪儿的正脸前。

    看着呆头呆脑的孙休,南荣雪儿闭上眼睛。可是,闭合的眼睛无法阻止泪水的掉落。她无声抽泣着。孙休跟着一起落泪,然后傻傻地轻柔南荣雪儿的脑袋。

    傅倩雯虽然不清楚发生的事情,却隐约可以猜到一些端倪。她静静站在一旁,并未过问。她知道,南荣雪儿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和面对。

    此刻,她更关心的事是曼洛花。她忧心忡忡地看向竹屋内。

    司道回来以后,便走进竹屋之内。他已经拿到曼洛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曼洛花的无限生机可以被取出,可以赋予给何缪络。

    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曼洛花的生机若是可以被取出,那么,司道早就行动,更不会任其落在南荣家主的手上。

    现在的曼洛花虽然散发着生机的活力,却并无法产生实际的效用,更无法抵抗天地的掠夺。

    尽管如此,司道却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可以选择。不论如何,不论付出何种代价,他必须将曼洛花的生机激发出来。

    曼洛花漆黑闪光,虽轻盈,却比钢筋更加坚固,非凡力可以摧毁。

    司道看着手中的曼洛花,面色凝重。黑色的雾出现在司道的周身。这是实体化的杀意。在之前,何缪络差点被奸人害死时,司道因绝对的愤怒,而激发出的杀意。

    这份杀意可以与天地对抗,可以突破天地的束缚,比原先的杀意更加恐怖。

    杀意黑雾向着曼洛花缓缓飘去。黑夜中,两种黑色缠绕在一起。杀意黑雾不断冲击着曼洛花,隐隐撬动曼洛花内的生机。可是,曼洛花却始终纹丝不动。

    说到底,杀意黑雾终究不是灵力,虽凝聚成为可以触碰的实体

    ,可仍然无法取代灵力的作用。

    杀意的释放,伴随着司道精神的消耗。可是,司道并不会放弃。

    不仅如此,司道正不断激发着体内的杀意。既然,微弱的杀意黑雾无法起到作用,或许,更加庞大的杀意可以影响乃至改变世界的根本规则。

    是的,司道要做的事情,便是改变世界的规则。正常情况下,杀意确实无法取代灵力的作用。这是天地规则所决定的。

    可是,既然天地规则不符合司道想要的,那只要修改天地规则,一切就可以实现。

    意志原本就可以改变世界。杀意本来因改变世界规则而出现。

    正常规则下,杀意无法激发曼洛花的生机。那,司道先将规则改变,而后再用杀意激发出曼洛花的生机。

    这说起来很容易。实际上,生命和灵力,两者乃是世界之根本。实际根本岂是说改变就可以改变的。若世界规则可以被轻易撬动,世界早就不是现在的样子。古往今来,掌握意志的天才不计其数,可鲜有人可以动摇生命和灵力。

    司道并不在乎。因为,这是拯救何缪络的唯一方式。

    他像个疯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遍又一遍地利用杀意黑雾冲击曼洛花,直到精神彻底枯竭。

    然后,他保持不动,坐在何缪络的床边,闭上眼睛,光速入眠,深度休息。

    然后,他的起居由傅倩雯照顾。傅倩雯撬开他的嘴巴,将米汤灌入。

    然后,他忘掉世间的一切,成为一动不动的木头,只为改变世界的规则,只为拯救何缪络。

    何缪络已经彻底昏迷,其生机已经微不可微。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一天,两天……

    时间不断流逝,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游戏,也是一场与天地对抗的战斗。

    ……

    每日清晨,傅倩雯会外出寻找食物。她一般会前往十公里外的半山水库。在这里,她总能捞几条鱼。

    在此期间,南荣雪儿负责照看竹园内的三人以及孙休。南荣雪儿已经不再似最初那般倔强。她虽是大小姐出身,倒也可以吃苦,并不为洗衣做饭而感到委屈。

    在后山学堂的日子里,她平静许多,却同样安静太多。她以前总是叽叽喳喳,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鸟儿。如今,她沉默少言,失去往日的烂漫与活力。她不再拒绝孙休,会耐心照顾孙休的起居,会帮孙休梳头,会抱着孙休一起入睡。

    孙休依旧喜欢跟在南荣雪儿后面。他稍微恢复一点血色,却还是一般瘦弱。偶尔,他会偷偷跑进竹屋内。他记得司道,毕竟,司道是帮他找回南荣雪儿的人。

    司道一动不动。孙休喜欢和司道比赛,比瞪眼的时间。他当然是输的一方。不过,有一次,司道恰好闭眼入眠。孙休赢得胜利,

    兴奋得高高跳起,快乐很久。

    理论上,竹屋是不允许孙休进入的。因为,这样的行为存在危险。

    司道陷入悟道的状态,失去自我的意识。可是,他手中握着的曼洛花周围却不断凝聚越来越多的杀意。起初,杀意是微弱的,只有几缕黑雾。渐渐,黑雾越来越多,浓度越来越高,将曼洛花完全包裹。如今,黑雾已经开始趋向固态。

    曼洛花已经完全不被视野所见。黑色杀意将曼罗花彻底封锁,与天地隔绝。

    这一日,“咔嚓”一声,如破茧一般清脆,固态的杀意外壳出现一丝裂缝。顺着裂缝,一颗液滴涌现而出。液滴充满生命的气息,仿若生命之源。

    下一秒,司道恢复神识。他非常疲惫,比一个月前苍老很多,像是一下衰迈五六年,鬓角甚至出现白丝。不过,他很兴奋、很满足。

    他成功了。他利用纯粹的杀意,将生机从曼洛花中炼化出。他迫不及待地将生命的液滴灌入何缪络的口中。

    一个月来,何缪络几乎濒死,面容枯白,不似活人。而伴随生命液滴融入身体,她的气息一下庞大起来,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

    尽管,何缪络并未完全苏醒。可是,生机之路已经被司道硬生生开辟出来。

    傅倩雯第一时间走进竹屋内。她当然感受到无限生机的突然涌现。当象征生命力量的液滴出现的那一刻,竹屋周围的一切生灵都本能地被吸引。这是超过五感之外的感知。这是生命的本能。

    司道由傅倩雯搀扶,第一次走出竹屋之外。司道本拥有妖兽一般的体魄,如今却连走路都显得困难。此前一个月的生机凝练不仅仅消耗精神,同时也需要消耗大量体能。

    当司道试图打破天地规则时,天地会反噬他。这股作用在精神上的反噬是如此强大,甚至影响司道的**。如果,司道只是人类的体制,根本无法抵抗**上的压迫。

    司道见到恢复生机的何缪络,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原本想要继续凝练生机,却被傅倩雯打断。

    何缪络已经从死亡的边缘拖拽回来。如今,欲速则不达,司道应当调整自身的状态,以便炼化更多的生机。

    他没有休息太久。仅仅饱餐一顿后,仅仅平躺休息三个时辰,他便又开始炼化生机。

    如今,何缪络虽然从地狱里面暂时脱离出来。可天地掠夺依旧是可怕的。何缪络的生机很快会被重新掠夺。此外,夏云华同样已经生机耗尽。

    司道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去调整自己的身体。

    他像是没有身体承受上限一样,不断凝练出生机,依次让何缪络和夏云华服下。

    正当一切向着美好的方向转变时,一支火箭突然射入竹屋之内。紧接着,竹屋外,漫天火箭齐射而来。

三十一、杀天

    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

    司道若身体状态处于巅峰,自然可以救下何缪洛。可是,为提炼生机,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超出负荷。他想要站起来走动一下,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与之相同,何缪洛刚刚恢复身体,同样无法动弹。

    所以,尽管司道拼命去护住何缪洛。可反应过来时,何缪洛的心脏已经被一支火箭刺穿。

    何缪洛生机开始飞速流逝,司道想要阻止,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他楞在原地,失去思考的能力。

    如果不是傅倩雯将其救出,司道同样会死在箭雨之下。

    竹屋之外,司道见到偷袭之人,是建水镇居民。密密麻麻的建水镇居民匍匐在山林之间,不计其数。领头对象正是王天师和司马南通。他们手握弓箭,扮演着猎人的角色,见到虚弱的司道,露出兴奋的笑容。

    从司道取走曼洛花的那一天开始,司马南通已经预料到,曼洛花并非简单可以激发使用。否则,司道早就取之。那日,司道着急取要曼洛花,定是急着救人。

    为调查信息,司马南通的眼线早就遍布在竹屋之外。

    王天师和司马南通早就发现,从一个月前开始,司道不再外出,每日外出的人变成傅倩雯。而几天前,司道虚弱至需要搀扶才可以走路的样子,同样被察觉到。

    一切都在证实司马南通的猜想。

    如此,王天师和司马南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眼下,从结局看,司道虽然没有死,却比上一次的模样更加虚弱。如此,傅倩雯成为唯一的战力。傅倩雯甚至无法放开战斗。因为,她需要保护很多人。她根本不可能放弃其他人。

    傅倩雯曾经出现在建水镇。她虽年过五十,却一眼就让人清楚其性格所在。

    一声令下,箭雨再次袭来。王天师和司马南通为今日准备一个月的时间,拥有充足的箭矢。一切早就算计得清清楚楚。

    孙休哇哇大叫。南荣雪

    儿面露苍白。傅倩雯试图保护所有人,结果却让自己遭受箭伤。

    司道跪在地上,跪在何缪洛的身旁。

    何缪洛躺在司道的怀里。她试图用手最后抚摸司道的脸颊,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司道抓住何缪洛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

    “终究,没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何缪洛嘴角笑着,落下泪来,“我一生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有些后悔,为什么……为什么没能抛下仙途,早日……早日和你在一起。”

    何缪洛艰难地开口。她没说一句话,体内的生机会大量流逝。

    司道努力摇着头。他不愿意何缪洛说话。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何缪洛可以说的最后的话。

    他无法阻止一切。他努力按住何缪洛的胸口,不让血液流出。他努力激发杀意,想要炼化更多生机。可是,血液依旧喷涌。可是,曼洛花不是轻易可以在短时间内炼化。

    “活下去,不要被仇恨蒙蔽自己,答应我……”何缪洛的声音越来越小。

    司道没有回答。

    “女儿,我为你生过一个女儿……”

    何缪洛耗尽所有的气力,说完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彻底死去,再也没有任何生机。仙术虽然神妙,却无法复活彻底死去的人。何缪洛的灵魂慢慢飘起,依旧是那样美,却不再有任何意识,不会再有任何动作,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

    在何缪洛死去的那一刻,世界失去光彩。

    司道的眼神是空洞的,好似失去灵魂。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那日,他应该直接杀死王天师。他不应该心存慈悲。

    不止如此,他应该杀死所有无法拯救的建水镇居民。他应该消除所有潜在的威胁。那样,今日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何缪洛的生机不会像现在一样流逝。

    一切都是他的错。害死何缪洛的人是他自己。

    他生命最宝贵的存在是他自己害死的。他生存的意义是他自己失去的

    。他的世界是被他自己所摧毁的。

    他无法原谅自己。

    “天,这便是你不惜一切想要守护的世界吗?这就是世界要付出的代价吗?”

    他向天空呐喊,却无人回应。他冷冷地看着周围肆虐的火焰,看着远处已经开始疯狂欢呼的建水镇居民。

    他突然开始笑,狂笑,笑得渗人。

    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已经失去意义。

    他的瞳孔变成黑色。他身上不断涌现出黑色胶状物质。黑色杀意将司道包裹,将其与天地隔绝。紧接着,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周围的灵力逐渐被黑色杀意吞噬。天地规则不断发生改变。最终,冰冻的灵力最终被撬开一个口子。原本毫无活性的灵力重新开始流转。

    真正的冰寒降临人世!

    “所有人,都得死!”

    声音虚弱,却是死神降临的宣判。

    在听见声音的同一瞬间,竹屋各处的熊熊火焰消失不见。竹屋附近的所有建水镇居民全部成为冰雕,而后碎裂成为冰晶,飘散在空气之中。他们死前依旧是欢愉的模样。他们甚至都没有感知到自身的死亡。

    更远的人群见到神迹的降临,终于意识到自身想要杀死的对象真是仙人。他们四散而逃,却无一可以幸免于难。冰晶随风扩散,非人力可以逃脱。

    一缕红棱出现,遮蔽天地,将追击凡人的冰晶尽数阻拦。

    天地灵力被打破。这如同多米洛骨牌。一散二,二散四,不断向着周围空间传递。越来越的灵力被唤醒过来。甚至,远处的灵力都出现苏醒的迹象。好似,整个天地的灵力本该在当前时刻苏醒一样,本该在何缪洛彻底死去后的一刻苏醒一样。

    “你要拦我?”

    冰寒的声音直面傅倩雯一人。此刻,冰晶飞舞中,司道白眉银发,眼神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只有对杀戮的渴望,只有对生灵的厌恶,只有对万物的愤恨。他已经彻底被杀意吞没,沦为“魔”。

三十二、留手

    太阳高照,天却下起雨来,黑色的雨。

    天空中出现一朵黑色的云。黑云落下黑色的雨。黑雨落在地面上,具有难以置信的腐蚀性。稍微碰到一点,黑雨会转变成为黑火,蔓延燃烧,吞噬一切。转刹那间,整个后山被腐蚀殆尽,只剩下空空一片焦土。

    黑雨的范围不断扩大。天空中的黑云向着建水镇居民逃跑的方向飘去。

    一条红绫突然出现,完全无视黑雨的腐蚀,将黑云拦下。出手阻止司道的人是傅倩雯。

    伴随天地灵力的解冻,傅倩雯自然重新掌握力量。只不过,目前而言,天地威压仍然无法正常借用。她虽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却完全没有恢复多少实力。灵力微弱的情况下,大部分术法都无法施展。

    此刻,她虽是结丹修士,短时间内却无法施展绝大多数术法。面对成魔的司道,她并不占据多少优势。

    她面色复杂,挡在彻底入魔的司道前,劝诫道:“已经有足够多的人死去!”

    “足够?”司道嗤笑。

    他根本懒得再与傅倩雯争辩。一道虚幻之光出现在其手上。这是无影无形的承影剑。

    刹那间,一道黑色惊雷从天空落下,幻化成为一柄黑色的杀剑。黑色杀剑出现的瞬间,便幻化消失,无影无形。这是承影剑的力量。司道第一次将承影剑的虚幻之力激发出来,更是将其运用在术法之上。

    在虚幻之力加持下,直指傅倩雯的杀意黑剑不仅变成虚影,无法被视野察觉,更无法被神识与意志感知。

    面对无法被感知的进攻,傅倩雯并未露出一丝慌张。她并未选择防守,而是选择主动将红绫抛出。术法加持下,红绫变大百倍,形成一张遮蔽天空的幕布,自下而上,直迎而上。

    然而,承影剑的虚幻之力不仅仅是表面的虚幻,更是可以将实体化的杀意再次虚无化。红绫虽大,却不能阻止杀意黑剑从天而降。

    不过,饶是如此,傅倩雯却仍然掌握到杀意黑剑的位置。不论承影剑的虚幻之力,亦

    或司道的绝对杀意,二者都具有切断灵力流动的效用。杀意黑剑触及红绫的刹那,虽可以穿过,却同时暴露其位置所在。

    傅倩雯轻易躲开杀意黑剑的落点。然而,杀意黑剑在穿过红绫后,在完全落地前,突然由虚化实,由点成面,从原本剑的形状一下铺展开,成为一张巨大的网,遮蔽傅倩雯所有的去处。

    黑色的网快速收拢,将傅倩雯封闭,包裹在内。

    杀意包裹傅倩雯,将其与世界割裂。杀意影响下,灵力不再流转,术法无法被释放。

    寻常修士遇到如此境地,基本只有死路一条。然而,傅倩雯却不会因此遭受半点损伤。杀意是凶猛残暴的意志,却仍然是具现化意志的一种。傅倩雯的境域能力便是可以消除一切意志的具现化。

    汹涌澎湃的杀意尚未触碰傅倩雯分毫,便如同扑向焰火的水滴,顷刻间蒸发不见。

    世界重新出现在傅倩雯的感知内。此时,司道已经趁机冲刺至她的面前,挥动承影剑,向她刺来。

    她反应极快,本能地快速躲开,与司道擦身而过。这一瞬,司道的破绽暴露在她身前。可是,她并未出手。

    紧接着,漫天的杀意再次出现,比刚才从天而降的惊雷杀剑更快,更加猛烈。

    这一次,无尽的杀意从地底冒出,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呈包围的姿态,一口将傅倩雯一口吞没,并再次切断傅倩雯与世界的联系。

    傅倩雯的境域之力确实很强大,可以说是一切结丹修士的克星。但是,她的力量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尚未完全掌握其拥有的境域之力,尚未使其成为场域。她虽然可以不受限制地发动其拥有的境域之力,却没有让其成为无时无刻存在的场域。

    这给予司道反击的机会。

    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司道便故意留手,并未施展完全的力量。他故意将杀意隐藏在地底之下,却用天空惊雷吸引住傅倩雯的注意。

    此刻,地底的杀意突如其来,速度超出傅倩雯的预期,令傅倩雯反应稍慢半

    筹。近距离下,她再次被杀意吞没,并同时失去对司道的感知。

    黑色杀意当然无法困住傅倩雯。她的境域之力再次发动,方圆百米内的意志全部消散。

    傅倩雯全神贯注,等待司道的下一次进攻。她有信心挡下司道的所有进攻。

    是的,正常而言,傅倩雯的实力远在司道之上。她所学术法乃是合欢最强秘术,远非司道可以匹敌。

    伴随灵力不断复苏,傅倩雯的战力会不断变强。一旦达到空间术法的释放条件,司道不会有任何胜算。

    然而,近距离下,傅倩雯与司道之间的胜算已经不再是完全向一边倾斜。但是,对司道而言,只要出现一丝胜利的可能,他便不可能输。

    第二次杀意侵袭被傅倩雯轻松化解。而后,司道利用第二次杀意侵袭制造出来的短暂间隙,出现在一个诡异的角落,刺出诡异的一剑。

    单论这一剑,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如何出彩,虽精妙,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然而,这一剑刺来的方向却恰好是傅倩雯最不擅长防守的位置。并且,将近一年的凡人生活已经褪去傅倩雯的本能反应。

    与此同时,傅倩雯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没能完全躲开这一剑。她自以为可以躲开,却偏偏莫名其妙慢一拍。

    这样的情形发生得出人意料,却在司道的绝对掌控之中。只要有一个可能的未来,司道就可以将其变成现实。

    剑从背后刺穿傅倩雯的肩,轻轻上挑,将整个肩骨剔出,而后砍向傅倩雯的致命部位——咽喉。

    千钧一发,红绫归位,挡在傅倩雯的咽喉前面,挡下司道致命的一击。

    虽如此,二人的胜负已经分明。

    “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司道讥讽傅倩雯。

    司道本来没有如此容易可以切入傅倩雯的近身。可是,傅倩雯不愿对司道出手。面对司道的破绽,她选择留手,所以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话落,司道消失不见。他要去找王天师。

三十三、王小狗

    建水镇究竟何时成为如今的死镇?是天地异变的那一天?是疫情爆发的那一天?是王天师到来的那一天?亦或是现在,死神降临的现在?

    建水镇的中央广场上,建水镇居民聚集在此。他们悻悻从刚才的灾难中逃脱。他们张皇失措,四顾畏惧,最终将希望的目光锁定在广场中央的“王天师”身上。

    此刻,王天师满头是汗,因仓皇逃窜而满身污泥,半点没有平日的仙风道骨。

    他攥着衣角,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邪不压正,我们不需要畏惧。我们是上天的子民。我们要相信,上天不会抛弃我们,不会放任恶魔肆虐人间。”

    众人听完王天师的话,如同抓住一根稻草,早起拾起内心的勇气,开始齐声呼喊:“邪不压正,邪不压正!”

    声音是如此响亮,似乎可以将一切邪魔外道压倒。

    然而,天却突然暗下来。

    黑云遮蔽天空,大地失去阳光的普照,夜幕提前降临。

    王天师目瞪口呆地望向远处,说不出半个煽动的字。他只觉腿脚一软,趴跪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浸湿下衣,发出臭味。

    在所有人的恐惧中,一个黑衣白发的身影飞在半空之中,徐徐袭来。他周围的空间诡异得扭曲着,散发出黑色的淡淡波纹。他出现后,风停止吹动,光停止照耀,整个天地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如同魔主,天降人间。

    司道缓步走到广场的中央,走至王天师的面前。

    王天师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认错,不知疼痛,不顾额头的鲜血直流,如同一条野狗。他面露谄媚,如同一条蛆虫,令人恶心,令人厌恶。

    眼前此人是如此渺小。偏偏,最珍爱的存在便是毁在他手上。

    这一刻,司道目如死灰,静静地看着,却迟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想要杀死眼前的虫子,却不想要让虫子轻松地死去。

    “你认识我,对吗?”司道冰冷地问道。

    “不……不认识……”王天师摇头否认,将头埋进地面,不敢看向司道。

    然而,谎言没有任何意义。当一缕黑烟飘入王天师的口鼻后,当全身每一处穴道都发出针刺般疼痛时,王天师如同弹簧一般,狂叫着,伸缩着,从地面上弹起,而后一次次砸在地面之上。

    他双手拼命挠全身每一处皮肤,将皮肤完全挠破,将自身挠成血人,却仍不要命地将皮肤撕开,将血肉拨开。他凄惨地吼着:“王小狗,我是大同国的王小狗。”

    王小狗,一个陌生的名字,一个完全没有激起司道任何回忆的名字。

    不过,一切不重要。不论眼前的王小狗到底是谁,今日,他都必须死,受尽磨难地死。

    又几率黑烟飘入王小狗的身体,而后,百倍的疼痛在王小狗的身上爆发。诡异的事情是,如此疼痛足以让人彻底疯掉或昏迷。可偏偏,王小狗却保持着难以想象的清醒。

    不止如此,王小狗的感知变得无限敏感,所有的感觉都放大百倍。他明明羊癫疯一般浑身抖动,嘴巴却无法闭合。他想要咬舌自尽,却也无法做到。

    所有的一切都化成不可想象的痛,鞭挞王小狗的灵魂。

    这一幕残忍至极,建水镇百姓见之,无不头皮发麻。

    那些稍微还剩一些勇气的人举起手中的匕首。他们不是想要攻击司道,而是准备自杀殉道。

    “自由属于我!”他们呼喊着,试图挽回最后的荣耀。

    可是,在仙人面前,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黑烟钻进自杀者的身体里面。所有匕首掉落在地上,试图自杀解脱的人扭曲得像一条条虫子,在地面上疯狂挣扎。

    不知不觉间,黑色的雾气完全笼罩整个建水镇。每一个建水镇居民周围都流动着黑色的雾气。任何试图自杀或逃跑的人会被黑色雾气侵入身体。

    这一刻,所有人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情绪。他们跪在地上,哭喊起来,乞求司道的原谅。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他们是如此虔诚,就如当初跪拜王天师一样,就如当初信仰天命教一样。

    “可惜,我不是仙!”司道第一次开口。声音没有半点人性,仿佛来自地狱之门。

    他冷冷地望着广场上的众人。

    是的,他不是仙,而是魔。

    那,仙在哪里?仙会降临除魔吗?

    这样的想法自然而然出现,却在抬眼见到司道的刹那间灰飞烟灭。

    司道一个人站在那里,其势滔天,仿若可以灭杀天地,足以斩断任何希望的火光。

    相比直接的

    死亡,恐惧和绝望更让人折磨。

    正是在这样的绝望中,一道剑光闪耀,划破苍穹,将漫天黑云硬生生割出一道裂缝出来。光束顺着裂缝,照射进来,照耀在大地之上,照进建水镇居民的内心,将希望的火苗重新点亮。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夏云华。

    他出现在天穹之上,站立在云端之间,带着希望与光芒,如同天神下凡,如同世间君王。

    “你要拦我?”

    司道仰天怒视,白发冲冠,剑指夏云华。

    “你不必迁怒所有人。”

    夏云华声音平淡,却会让司道的怒意更加不可遏制。

    “迁怒?他们都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怒火早已侵蚀司道的心神。他的身体不断喷出杀意黑水。黑水凝聚,形成一个黑色的巨人。

    刹那间,黑雨倾盆落下,试图杀死黑云之下的所有生灵。黑云如墨,云间重新闭合,彻底阻断光的照射,将大地彻底拖入黑暗的沼泽。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黑色巨人不断壮大,横空跃起,化成一条苍天巨龙,一口咬向伫立在半空之中的夏云华。

    ……

    没有人记得那一天究竟发生什么。

    建水镇百姓全部昏睡在地上,睡好久,睡好久。他们苏醒时,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小镇的中央广场,为何穿着古怪的衣裳,为何满身污渍。所有人忘记最近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毫无疑问,一场浩劫降临在建水镇。这场浩劫带去无数人的生命。在这场浩劫中,建水镇变成地狱的模样。大量人死去,大量建筑被摧毁,大量尸体堆积在各个巷道里。

    活下来的人不仅仅要面对亲友的离去,更要继续承受生存的苦难。

    这是难以言喻的悲痛。但是,建水镇的百姓们并未因此被打败。一支支车队带着粮食,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将希望的火苗撒播在建水镇上。

    冬日是难熬的,却迟早会过去。

    在经历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建水镇逐渐恢复生机。人们也终将走出现在的悲状,迎向更美好的未来。

    活着,总归是好;活着,便有希望;希望是生存必不可少的依赖。

    ……

    故事发生在建水镇,也发生在建水镇之外的地方。

第一节、无忧仙宗

    成仙是一条浪漫的路,驱使无数凡人为之踏上旅程。

    自灵力复苏的三年前开始,仙途重新为凡尘开放。只不过,仙途的引路者从合欢宗一家,变成各地自立的诸多仙门。

    其中,濮阳县的岐山便是一处仙门地域,其庇护仙门名曰“无忧仙宗”。

    每一年春,濮阳县周围的有志少年都会赶往岐山,以期加入无忧仙宗。其中,大部分少年出自富裕家庭,可以由专人护送,以确保安全,规避沿途的匪患。

    一个人若出身在贫困家庭,其仙途多半是无望的。前往岐山的一路艰险足以劝退绝大多数穷苦少年。不过,事情并非绝对。穷苦人家是世间的多数。足够庞大的基数下,终归会出现少数的特例。

    仙途诱人。想要改变自身的处境,一跃跳龙门,仙途是最好的方式。

    在濮阳县的百里方圆内,每一年都有近千名穷苦少年踏上险途,追求仙门之道。

    然而,真正抵达岐山的少年却不足百人。最终,唯有十余人可以成功拜入无忧仙宗。

    今日,大雨倾盆,山路泥泞,难以行走。各地赶来的少年纷纷聚集在岐山脚下。

    岐山脚下自有酒馆旅舍,提供给富家子弟食宿休息。大多数穷苦少年则只能在一所破旧的道观内暂住一个晚上。这些穷苦少年并不嫌弃道观破旧,相比一路的经历而言,这所破旧道观已经是绝佳的休憩场地。

    道观的屋檐没有缺漏,四壁是完整的,空间很大,足够百余人休息,虽已破旧,却仍然看得出往日香火繁盛的样貌,也不知何故被人遗弃,不再受到濮阳县百姓的供奉。

    道观内,各处都有宿夜的少年。在所有少年中,一位女孩显得格外醒目。

    她脸上涂抹泥土,尚有几分稚气,却无法掩饰其立体精致的五官。她眉间的间距略小,眉角过于锋利,英气有余,稍显凶相。她嘴唇下垂,面无表情,高冷的气质,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相貌称不上无缺,却反而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她身着廉价布衣,却依稀可以看出其窈窕的身姿,其高冷的气质更是徒增两分缥缈的仙气。

    她明明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却已经有倾国倾城的动容之姿。她相貌如此出众,令周围的少年纷纷自愧,只敢偷偷远观,而不敢近身相语。

    她若是公主或谪仙,没有人会有任何质疑。可是,很难想象,如此脱俗的女孩会与穷苦少年们一起混迹在破旧道观内

    她蜷缩在一个角落。周围人不敢轻易靠近,唯有一个白发少年瘫躺在她的前面。

    相比少女,白发少年要寻常得多。他衣着陈旧,相貌寻常,修为看起来同样寻常。任何人见之,都不会再记得。他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便是一头银发。除此以外,他没有半点少年的活力,反而充满颓丧的气息,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如一滩烂泥,趴在地上,以地为棉,以天为被。

    少女和少年的距离较近,容易让人觉得其彼此认识。可是,二人既不对话,也不交流。唯一的接触是:少女将一个白馒头递给少年。少年接过白馒头,冷淡得很,没有口头或行为上的感谢,好似理所当然。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人。

    破旧道观内,所有人都在为明日的仙门试炼做最后的冲刺准备,彼此皆为对手,气氛倒是和睦得很,直到一位华贵公子出现在破旧道馆内。

    按理说,贵家公子应该住在道观对面的酒家旅舍才是,不知怎么会来到穷苦少年们居住的破旧道观。

    华贵公子一袭白衣,冒雨前来,身上没有沾染半点雨水和尘土。他只是一个少年郎,年龄未满十五岁,后天七层修为,远未达到先天之境,无法驱使“净衣”仙术。所以,结论只有一个——他身上的白衣乃是仙物。仔细看去,白衣无缝,仿若天成。

    白衣公子面色俊朗,器宇不凡,虽尚年幼,却已经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他被众人簇拥,屈身走进破旧道馆内,径直来到仿若谪仙儿的少女前面。原来,他是少女而来。

    “何筱筱,何小姐,在下齐格龙,特来邀请你离开道观,去往花舍居住。”

    华贵公子话语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的惊呼。

    “无忧仙宗”现任代理掌门叫齐东强。而眼下的齐格龙便是齐东强的独子,可谓是“濮阳县”名副其实的太子爷。

    当然,更多人惊呼的事情并非齐格龙的身份,而是少女的身份。

    何筱筱,近两个月来名声最大的人物,被百姓称其为“遭受诅咒的女子”。传言,任何试图亲近她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她本是周边邻县何氏家族的大小姐。何氏家族是春国最大的家族之一。凭借祖上合欢仙子何缪洛的无上地位,何氏家族在春国诸多地方开枝散叶,远非寻常富豪家族可以比较。濮阳县周边便有一支何氏家族的分支。而何筱筱就是何氏分支家族的掌上明珠。

    可是,谁能想到,在两个

    月前,在一夜之间,何氏家族数百口人消失不见。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只有一个何筱筱。而几天后,何筱筱不见踪影。众人以为,她已经在乱世中死去,却不曾想其会远赴数百里之遥,来到濮阳县的岐山脚下。

    也不知,她一个美貌少女,是如何翻山越岭,是如何克服一路上的危险,来到此地。

    何筱筱听见齐格龙的邀请,并不答话,反而畏惧地倚靠在墙角处。她眼神迷惑,显然并不认识齐格龙。她摇摇头,拒绝齐格龙的邀请。

    “天地异变发生的那年,正好是三年前,你满十岁,我跟着父亲,代表无忧仙宗去见过你的。”齐格龙善意提醒,“说起来,我们二人也算世交。今日,何家有难,我自当帮之。”

    说着,齐格龙向前一步,正欲踏过平躺在地上的白发少年。

    然而,何筱筱拼命摇头拒绝,似乎非常畏惧齐格龙的靠近。

    齐格龙本欲继续接近何筱筱。这时,齐格龙周围的一名富家弟子开口劝诫道:“齐少,万不可强迫,她是被诅咒的少女。任何人若冒然靠近,必定死于非命。否则,她如何从百里之外,走到岐山脚下?”

    劝诫是有效的。齐格龙一下停住脚步,没有再向前。他紧紧看着缩在角落的何筱筱,最终收回脚步,并未踏过白发少年的身躯。他看着瘫躺的白发少年,略微皱眉。

    似乎,白发少年所处的位置正是何筱筱的境界范围边界线,而且是在边界线之内。

    眼前的白发少年究竟是谁?他与何筱筱是否认识?他为何可以比常人更接近何筱筱?一连串的问号在齐格龙心头升起。然而,齐格龙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白发少年的情报。

    “既然何妹尚未完全记起在下,在下便暂且退步。粮食和被褥留下,你可用之。”

    说着,美食和丝绸棉被被几名下人抬进来,放在何筱筱的正前方,也就是白发少年的正脸前面。

    从始至终,白发少年都没有任何反应,如同尸体一样,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机气息。齐格龙特意查探白发少年的修为,气息不强,不过后天三层,勉强达到“无忧仙宗”的入门试炼资格。不过,仅凭后天三层的修为,白发少年绝不可能成为“无忧仙宗”的核心弟子。

    这不过是一个平凡少年而已,不知何故,竟可以与何筱筱产生关系。

    齐格龙思忖片刻,而后带领众人离去:“明日,待到雨停,我们在仙门再会。”

第二节、岐山

    翌日,雨停,岐山山脚原本被雾气萦绕,如今雨后,却反倒不存有半点雾水。这正是“无忧仙宗”收纳门徒的象征。

    从这一刻起,所有如山的少年皆有七日时间。七日之内,少年们若可以攀登至岐山巅峰,便有资格参与“宗门试炼”。仙路难,不仅需要灵根天赋,更需要坚韧不拔的意志。徒步登上岐山之巅,这便是“无忧仙宗”的第一道考验。

    天刚朦胧,齐格龙复至。

    “何妹,此入岐山,只可独身而往,不许携下人同行。岐山危险,多有凶兽,不同寻常野林。何妹不若与我同行?某虽不才,却也有后天六层修为,足以抵抗岐山内的万般危险。”齐格龙真挚邀请。

    何筱筱依旧是摇头拒绝,而后自顾收拾行囊。她身子清瘦,其负重行囊偌大,压在其身,不见其背。真不知,她清瘦身躯是如何抗下厚重的行囊。

    待到何筱筱负重离开,白发少年才勉强起身。他一身空空如也,没有携带任何物品,竟就此踏足岐山之内。他眼神空洞,步伐空无,好似没有气力,一步一摇晃,慢吞吞跟在何筱筱的后面。

    从始至终,齐格龙被晾在一旁,并未受到理会。他气量很好,并未显露任何不耐。不过,齐格龙身边的其余富贵少爷们可没有如此耐心。

    “何筱筱两次拒齐少,分明是不把齐少放在眼里。即便何家仍在,也需得敬‘无忧仙宗’一二。如今,何家已不在,她却分不清好坏,竟还如此无礼……”

    一位贵公子本欲再多加言论,却被齐格龙的眼神打断。

    “何筱筱乃是天幸之女,岂是尔等凡人可以议论?她现今落魄至此,却依旧不可方物。我初次见她,年仅十二岁,情窦尚未开启,见之却再难忘怀。如今,天赐良机,假以时日,她必归我所有。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齐格龙将目光锁定在白发少年远去的背影上。

    本以为,白发少年是护花使者。然而,那白发少年却连行囊都不帮忙背负。此外,他脚步虚浮,实看不出有多少实力。真要说保护,说不定,何筱筱保护他才是。

    何筱筱年过十三,修为不高,只有后天二层,甚至未达到“入门试炼”的基本要求。可是,齐格龙却可以感觉到,何筱筱的基础非常牢固,其身体素质更是不凡。否则,一个少女也不可能背负如此重物而轻易在山间泥路上行走。

    齐格龙自诩聪慧,却实在看不懂白发少年与何筱筱究竟是何种关系。他早派人监视二人,自然知晓二人之间根本未曾有过任何实际性的交流。二人相处的模式完全不像情侣关系,同样不像朋友关系,最多只是相识而已。

    或许,在何家覆灭时,在何筱筱绝望之际,白发少年恰好在其旁,趁虚安慰,才得以接近何筱筱。又或许,白发少年曾经在危难之时救过何筱筱。所以,何筱筱才一路带着白发少年,来到岐山,以期许一个修仙的资格。

    总而言之,目前而言,白发少年确实比其余人更接近何筱筱。

    “山野多毒蛇凶兽,生死难料。”齐格龙意味深长地说道。

    而后,一行人等紧跟何筱筱,一同进入岐山之内。

    ……

    岐山乃是险峻之地,高山嶙峋,奇陡异常。其间山路崎岖,少有人走,皆为野路。雨后的道路泥泞难行。进山的少年们虽都是练武修行人士,却也感到疲惫,气喘吁吁。少年们彼此的差距很快

    拉开。千余少年零散在山林之中,如同针入大海,不见踪迹。

    不到一天时间,天色未暗,少数不堪重负的富家公子已经原路返回,放弃登仙之途。相比而言,穷苦出身的少年们倒是具备更加坚定的意志。

    何筱筱行走在山间,沿途难免会遇上其他少年子弟。少年子弟大都出自富贵之家,且结伴而行。十四五岁的少年们已经初晓男女之事。更何况,富家子弟往往早食禁果。他们见到何筱筱的天人相貌,大都思绪难定。

    若非齐格龙一路跟随在何筱筱的身后,难保这群平日猖狂的富家子弟不会在荒野之中对何筱筱动手。

    相比其他普遍后天三层修为的少年,齐格龙一伙的实力明显要高出一筹。与齐格龙一起的富贵公子至少有后天四层的修为,且年龄均不超过十五岁。其中绝大部分人与齐格龙一样,是“无忧仙宗”的仙二代。

    齐格龙实力最强,足足有后天六层修为,称得上入山少年之最。

    齐格龙一群人实力不凡,按理说可以行走得更快,却甘愿充当护花使者,跟随在何筱筱的后面。

    何筱筱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一路上,她都平静得很,不言一语,也完全不在乎可能存在的“人为危险”。她虽走得不快,却很少休息,永远一步步地向前走。很多后天三层修为的少年甚至还不比她。

    她休息的时候,会搭起帐篷,取水,擦身,抹药,换衣。她身上散发着两种味道。一种是淡淡的梅花香,另一种是奇特的药香。她明明背负沉重的包裹,肩腰部位却不曾留下半点淤青,实在古怪得很。而且,她好似不知疲倦,只要在帐篷内休憩两三个时辰,便能恢复全部体能。

    三日过后,何筱筱的速度半点没有迟缓的痕迹,反而越走越快。一路跟随下来,齐格龙一行人甚至都觉得有几分吃力。好在,他们同样有药物辅助,可以快速恢复身体的状态。

    唯一奇怪的人便是白发少年。他一点没变,慢慢悠悠,脚步轻浮,却偏偏可以行走在崎岖山路间。他身无一物,不曾猎取动物,也不曾摘取果实,却偏偏不曾挨饿饥渴半分。

    白发少年生活所需之物均由何筱筱提供。

    就如现在,白发少年平躺在大石上闭目养神。何筱筱却在一旁生火,烧烤沿途顺手猎取来的野兔。这野兔并不是何筱筱专门打猎获得,而是在沿途巧遇时被顺手猎杀。

    何筱筱只凭一把小刀,轻轻一甩,便将恰逢路过的野兔击杀。而后,她面无表情地拾取野兔,将其挂在腰间,继续前行。

    待到水源附近,她便生火烧水,将野兔清洗干净,手法熟练,根本不像是印象中的何家大小姐。

    不仅如此,她烧烤的手艺很好。调料配制下,野兔的烤肉极香。齐格龙本来还准备将携带的干粮分享给何筱筱。可是,携带的干粮哪里有现成的烤肉来得美味。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何筱筱会取下一半的烤肉、野果,放置在白发少年的前面。

    白发少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却平白可以享受到美味的烤肉、野果。不仅如此,他还经常不满意地皱眉,就好像不合胃口一样,吃得勉为其难。不得不说,白发少年的表现实在让人难以苟同。

    对于白发少年的不满情绪,何筱筱并不理会。她只是将食物放在白发少年面前,而后便自顾自品尝亲手烧烤的兔肉。她偶尔会露出笑容,像是为自己的手艺惊喜。这是她

    少数流露情绪的时候。

    她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唇上扬,气质不再冰冷,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香甜气息,好似可以把世界融化一般。

    见到何筱筱的笑容,齐格龙等人只觉得一切都万般值得。一路跟在何筱筱的后面,这实在是天底下最明智的决定。

    唯一让人遗憾的地方便是白发少年。若白发少年可以不存在,那世界不知可以多美好。

    “还真是小白脸,啥都不会,我要是和他一样,身无一物,不早早就抵达岐山之巅?”一位贵公子咒怨地看着白发少年,小声嘀咕道。

    贵公子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白发少年手中的烤肉,不自觉地吞口水。如今,他已经没有半点贵气。他发冠不整,衣襟被汗水淌湿,散发出汗臭。他完全不在意自身形象,直接坐在草地上面,只希望自身可以轻松一点。

    其余少年相差无几。三日三夜的艰辛让富贵少爷们完全融入野林之中。

    “我实在好奇,深山的野兽怎么一个都没出现?难不成,只有我们闻得到肉香?”齐格龙好奇地询问道。

    事实上,最初的两天时间里,在何筱筱烧烤时,他们都预料,野兽必然会被吸引过来。所以,他们一行人早就做好英雄救美的准备。怎奈,一路上,没有任何野兽出没。他们准备的各种锋锐武器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反而徒增负担。

    三日下来,众少爷积怨已久,并且都将积累的怨恨转移到白发少年的头上。

    “昨日,我故意将蜂蜜涂抹在白发少年的身上。可是,半个马蜂都没有见到,实在古怪得很。”另外一个贵公子摸着下巴,不解道。

    “你们说,这是不是恰好可以证明,何筱筱果然是被诅咒的女人。齐少,我看你要不放弃。”又一人说道。

    确实,猛兽为何没有靠近,莫非是因为不敢?猛兽感知到危险的存在,所以才不愿靠近。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存在?这恐怕只能用诅咒来解释。因为诅咒,所以,猛兽没有被烤肉吸引。所以,马蜂也不曾靠近白发少年。

    众人估摸着,何筱筱之所以可以翻山越岭,抵达岐山,定是因为其被诅咒的体质。

    想到这里,众人看向何筱筱时,不再是纯粹美的享受,而是多一分畏惧。

    “胡说八道,哪来的诅咒?若真有诅咒,那白发少年怎么一点事都没有?若真有诅咒,我们皆为修行之人,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齐格龙皱眉,眼神飘忽。

    话虽如此,齐格龙却并非没有半点慌张。他虽老成,却终究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又怎么可能不畏惧神鬼之说。

    “齐少,不是我多嘴。你也知道,这三年来,妖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安分。周围好多地方都遭到妖的侵害。说不定,真正的何筱筱已经死掉,眼前的何筱筱是妖假扮的。”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

    话音刚落,包括齐格龙在内,所有少年郎纷纷白脸冒汗。一时之间,静若寒暄。

    此时,不远处的何筱筱已经重新背负包裹,继续前行。

    太阳直照下,何筱筱的影子清晰可见,哪有妖鬼的模样?

    “不要再乱讲话,大家赶紧跟上。岐山乃是仙地,你们都是仙人之后,怎可畏惧鬼神?妖鬼若真敢降临岐山,必死无疑。”齐格龙镇定地说道。

    说着,所有人再次上路。不过,仙二代们跟随何筱筱的距离要比之前远不少。

第三节、灵根

    又二日,岐山深处,一座笔直的峭壁横空出现,拦住众人的去路。

    峭壁宽广,何筱筱站在峭壁前面,侧眼望去,几乎看不见峭壁蜿蜒的痕迹。峭壁极高,抬眼望去,只见云雾,不见顶端。好似,峭壁便是世界的尽头。

    “这是岐山主峰,主峰之巅就是‘无忧仙宗’。没想到,我们仅用五天时间便抵达此地。”一名仙二代兴奋道。

    他们的速度确实很快。最重要的原因是,沿途中,他们几乎没有遭遇任何危险。除道路艰难外,他们几乎没有其他障碍。

    峭壁并非空无一物。数百条铁链钉在峭壁上,以供攀爬。整个峭壁高千米有余,险峻有余,却并不能在体力上难倒众人。若说,漫漫山路是对意志的考验,那眼下的笔直峭壁便是勇气的证明。

    众人在峭壁下歇息,为最后的冲锋最好准备。五日奔跑,众人几乎没怎么休息。眼下,时间尚且宽裕,他们不必急于一时。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何筱筱再次背负行囊,重新踏上征途。她恢复体内的速度远超寻常人。

    “何妹,主峰峭壁已是最后一段路途。你不必携带厚重的行李。等你攀上主峰之巅,届时自有仙人帮忙取之。”齐格龙善意劝道。

    只是,何筱筱并未听从。她像是聋子一样,完全不在意齐格龙的话语,自顾自抓住一条铁索,开始向上攀岩。

    白发少年紧随其后,顺着同一条铁链向上攀岩。

    何筱筱和白发少年的修为远逊于其他人。二人如此,其余人便也不再继续休息。他们出身富贵,本就是心傲之人,纷纷选择一条铁索,快速攀岩而上。

    不再背负沉重的行囊,他们攀岩的速度极快,一下就将何筱筱甩在后面。

    一种争先抢后的氛围逐渐蔓延。每个人都知道,只要登上峭壁之巅,必然是第一个登顶者。原本,他们未必有争夺第一的决心。毕竟,第一名并没有明确的特殊嘉奖。可现在,第一名近在眼前,情况当然完全不同。

    相比而言,何筱筱在向上攀岩十数米后,便停下来,不再继续向上。她的身体在颤抖。这是一种本能,敬畏天空的本能。

    齐格龙等一众仙二代之所以毫不畏惧高空,是因为其父辈曾经带他们在天空飞行。何筱筱虽出自名门,却似乎并未飞上过天空,甚至不曾爬至高处。所以,她爬上锁链后,自然会本能地畏惧,不受控制地颤抖。很多穷苦家庭出身的少年最终都失败于峭壁。

    “不要向下看!”

    一个声音传进何筱筱的内心。何筱筱并不意外。不仅如此,声音具有某种特别的力量,一下就稳住何筱筱的心神。

    “深呼吸,你已经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世间的一切。”

    声音再次传来,何筱筱照做遵从。一会后,何筱筱的情绪逐渐平定。她恢复继续向上的勇气。不过,她始终不敢向下看一眼。

    她只知道不断向上攀爬,没有归途,没有退路。向下回退要比向上前行更加困难。她看不到顶端,便以云层作为暂时的终点。她穿过云层,便以穿出云层作为下一个终点。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她成功登上峭壁之巅。

    一幕宛若梦境的美景映入眼帘。谁能想到,云层之巅,峭壁之上竟有如此广阔的天地。

    无尽的广场,地面皆有白玉铺砌,白光之下,亮光闪烁,却无半点刺眼。遥望远处,数不尽的阁宇宫殿,错落排列,与云朵融在一起,仿若天宫,使人尽生渺小之心。

    若将视野收回,何筱筱眼前伫立一座十丈天门。檀木为梁,水晶玉璧,天门两侧分别雕刻青龙白虎,彰显无上天威。“无忧仙宗”挂在中央上方,各个笔画不尽相同,意味深长,引人沉浸其中,不可

    自拔。偏偏,所有与众不同的笔画结合在一起,却又完美得无懈可击,蕴含无上大道。

    整个岐山之巅都充斥着浓郁的灵力,远非凡尘可以比较。在这样的环境下,修行的速度岂不是得一日千里。

    一切是如此美妙,何筱筱一时忘记站起来,更忘记将背上的沉重包袱放下。

    “何妹,还不快快参见仙师。”早早登顶的齐格龙招呼提醒道。

    这时,何筱筱才注意到周围的人群。周围站着不少人,除齐格龙等人外,还有两位气质超然的仙人。

    一位是儒雅青年,相貌与齐格龙相似,面露微笑,惹人亲近,应该是齐格龙的生父,也就是“无忧仙宗”的代理掌教。

    另一位是缥缈仙子,相貌极美,气质冷淡,不苟言笑。

    何筱筱反应过来,赶紧致礼。她致礼的方式倒是简单得很,只是轻轻点下头。

    寻常凡人见到真正的仙人,必然是跪在地上,五体投地。齐格龙等人虽为仙二代,却也是鞠躬致礼。何筱筱只是微微点头,倒是不比寻常。

    实际上,何筱筱第一次见到仙人,本是想要鞠躬行礼的。可是,一股力量压在她的背上,使她弯不下腰。这股力量从两个月前第一次出现。那正是何氏家族消失的日子。从那日开始,何筱筱的很多行动都受到未知力量的约束。

    两位仙子并未怪罪何筱筱。在春国,修仙者之间并不需要过多的礼数。

    “既然登顶,便测下灵根。”儒雅的代理掌教开口说道。

    接着,一位师兄将一块白色玉石放在何筱筱的面前。白色玉石便是测试灵根的法器。而所谓灵根便是修行天赋的具象称谓。灵根天赋约好,修行速度自然越快。

    众人期待地等待着。齐格龙等人早已测过灵根。事实上,在登顶之前,他们便已经知晓自身的灵根情况。

    于是,何筱筱将手放在白色玉石上。刹那间,白色玉石爆发闪烁出一阵耀眼的蓝光。蓝光如此闪耀,将周围的一切都抹成蓝色。待到蓝光闪过,白色玉石上出现数字“十”。

    一时之间,所有人瞠目结舌。齐格龙自诩天赋尚佳,却不过发出淡淡的白光而已,最终呈现的数字仅仅是“五”。饶是如此,他也是众人之中修行天赋最佳的人。

    而现在,何筱筱测出来的灵根数值是传闻中才存在的“十”。如此,众人岂能不羡煞非常。

    儒雅青年率先兴奋地笑出声来:“极品冰系灵根,极品冰系灵根,老夫有生第一次见到极品灵根。”

    一旁的缥缈仙子同样惊喜万分。不过,旋即,她又冷静下来:“齐师兄,这恐怕要通知合欢宗才是。”

    闻言,儒雅青年皱起眉头。他摇头拒绝道:“自天地变革后,结丹前辈尽数仙逝。世道已不再是以前。更何况,三年来,合欢仙宗都不曾派使者造访无忧仙宗。我们又何必再遵守原来的制度?”

    “可是……”缥缈仙子本欲争辩,最终却并未说下去。她将目光凝聚在何筱筱的身上。在何筱筱的身上,她看到无忧仙宗的未来。

    儒雅青年所言不错,如今的世道已经变化,未来犹未可知。何筱筱拥有极品灵根的天赋,百年之内极可能成为新一代的结丹修士。如今,天地变革令世间所有结丹前辈尽数消亡。那等百年之后,无忧仙宗只要出一个结丹前辈,便可成为天地间了不起的仙门之一。

    如此诱惑,从仙门考虑,缥缈仙子实在难以拒绝。

    “如此,想明白便好。今日之事,尔等万不可宣扬出去。”儒雅青年肃然道。

    齐格龙等人听之,纷纷点头、起誓。他们毕竟都是无忧仙宗的仙二代,算是可信之人。

    “很好,尚且不知你姓名。”儒雅青

    年询问道。

    “何筱筱!”何筱筱应答。

    “何筱筱?”儒雅青年闻声皱眉,“何家的何筱筱?”

    何筱筱点头应是。

    见此,儒雅青年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恢复微笑:“以后,你便是我亲传弟子,你可愿意?”

    何筱筱并未答应,反倒摇头拒绝。

    此时,尚未等儒雅青年开口,一旁的缥缈仙子反而率先抢道:“齐师兄,非结丹前辈不可收异性弟子。你莫非忘记?”

    “琴师妹,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质疑我的道心?”儒雅青年不满地看向缥缈仙子。

    “齐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述说无忧仙宗的仙规。这是历代宗派留下的铁律,更是合欢仙门的命令要求。我等小辈还是不可违背得好。”缥缈仙子平淡地回应。

    儒雅青年最终无奈点头:“那她拜入你门下便是。不过……”

    说着,儒雅青年看向何筱筱:“筱筱,你算是无忧仙门的特殊弟子,以后若有仙术上不懂的事情,一样可以直接询问我。”

    何筱筱并未应答,便被缥缈仙子拉到一旁,躲在缥缈仙子的身后。

    此时,白发少年正巧爬上岐山之巅。

    他爬上来后,眼神依旧空白,像是什么都没有见到一样,既没有被仙境震惊到,也没有向两位仙人行礼。他连最简单的点头都不曾致礼。

    儒雅青年刚刚获得极品灵根的弟子,心情大好,并未对白发少年计较。他点头示意,招呼白发少年测试灵根。

    紧接着,在众人隐隐期待中,白发少年将手放在测试灵根的白色玉石上面。白色玉石缓缓发出光亮,同样是蓝色,却淡得多,若不仔细看,几乎与白光无异。

    白色玉石上显露出数字“一”。不过,很快,淡蓝色的光稍微增强一些。所以,白色玉石最终显露数字“二”。

    这意味着,白发少年的修灵天赋恰好符合无忧仙宗的最低要求。与此同时,白发少年的修为同样符合无忧仙宗的最低要求,恰好是后天三层。只不过,从年纪上看,白发少年应该已经有十五六岁。果然,在摸骨测试后,白发少年的年龄被正式判定为“十五岁”。

    如此年纪,如此天赋,如此修为,白发少年注定不可能有多大成就。

    众人刚刚经历何筱筱的天大惊喜,本能对白发少年会有些许期待。谁曾想,期待越高,失望越大。

    也是,极品灵根哪里是说出就可以出的。大部分人其实和白发少年一样,都是普通人而已。甚至,大部分凡人还比不上白发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儒雅青年照例询问。

    “司道!”白发少年如实回答。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

    “司道?!以后,你暂且拜入王师弟的门下,好好修行。切记,半年之后有一场考教,通过考教,你才算正式派入无忧仙宗。”儒雅青年告诫道。

    司道点点头,可看起来却好像浑不在意。

    见此,儒雅青年并未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身的造化。在他看来,司道区区一个凡人,可以在无忧仙宗生活半年,之后即便重回凡尘,定然也是比无数人辉煌得多。

    又过两日,经过一轮筛选,最终有四百余人暂时拜入无忧仙宗。四百余人中,再也没有出现极品灵根,其最高天赋的一人不过和齐格龙一样,只能堪堪达到“五”的水平。

    除何筱筱外,其余人皆为临时弟子。

    待到半年之后,临时弟子之间会有一场考教。届时,不合要求的人员全部要离开无忧仙宗。那时,通过考教的人将正式派入无忧仙宗,根据表现,成为外门弟子,亦或是内门弟子。

第四节、半年

    朝阳居是无忧仙宗男性弟子的居所。

    在无忧仙宗,男女宅邸相距甚远。所以,一名女子若出现在朝阳居外,定会引起注意。更何况,这名女子犹如黑夜中的圆月,如此闪耀,直让人无视漫天繁星。

    女子自然是何筱筱。半年过去,她不再像初入无忧仙宗时一样瘦弱。她高挑许多,愈加动人,明明蒙着面纱,却依旧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她出现在朝阳居,立刻引来一众男性弟子的围观。

    何筱筱并非孤身一人,其身侧还有一位美貌清丽的仙子。那是她的师姐,琴雪彤。

    琴雪彤是无忧仙宗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被誉为无忧仙宗的最美仙子。她年仅不到三十,却已经拥有炼气巅峰的修为。若没有天地异变,她说不定已经突破修为,晋级成为筑基修士。

    除此以外,琴雪彤是何筱筱师傅的女儿,属于无忧仙宗的仙二代。当然,她凭借自身的实力,并不需要仙二代的名头。

    何筱筱来朝阳居,当然是为司道。而琴雪彤来朝阳居,是陪何筱筱。

    每隔几日,何筱筱总会抽出时间,过来见一次司道。若非何筱筱的师傅不允,她过来的频率会更高。她每次过来,都会提前亲手做一份糕点或羹汤,特意送给司道。

    司道属于修为最普通的弟子,其分配的住所别苑在朝阳居的一个角落。何筱筱每次过来时,他或躺在卧室睡觉,或躺在庭院内小憩,或躺在屋檐上晒太阳。总而言之,他似乎习惯躺着。

    并且,他从未前往学堂,接受筑基师兄们的传道授课。如此一个烂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朋友。毕竟,每个人都知道,半年期至,司道定然无法通过考教,定然会被赶出无忧仙宗。

    某种程度上,司道可以如此自由地在无忧仙宗放肆,完全是因为何筱筱的缘故。尽管,从未正式声明,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何筱筱对司道很不一样。

    半年来,何筱筱不再是沉默寡言。她依旧不喜欢靠近异性,却已经结识不少朋友。她拥有极品灵根,修行天赋远超众人,不过半年时间,就已经达到后天圆满。并且,在仔细调查后,众人发现,何筱筱是从七个月前第一次开始修行。这意味着,在加入无忧仙宗前,她只不过刚刚修行两个月而已。

    这种天赋已经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正因此,无忧仙宗对何筱筱非常宽容,甚至对司道同样宽容。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无忧仙宗赞成何筱筱接近司道。只不过,所有人都坚信,何筱筱和司道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届时,何筱筱自然会离开司道。

    话虽如此,半年过去,何筱筱对司道的态度却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明

    明,任谁都看得出来,司道不过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废物而已。

    半年过去,同届弟子大都提升两三个层次的修为。司道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依旧是后天三层。

    琴雪彤完全不喜欢司道,更不喜欢来到司道的别苑。因为,司道的别苑总是很乱。何筱筱每次过来,都会帮司道收拾。这令琴雪彤非常不满。在琴雪彤看来,这完全是浪费何筱筱宝贵的时间。她曾多次反馈此事。不过,何筱筱的师傅,即琴雪彤的母亲,却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实际性的举措。

    所有一切都是何筱筱需要经历的事情。仙门可以反对,可以设置阻碍,却不能强行阻止,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正因此,琴雪彤只能无奈地陪伴何筱筱,一同前来看望司道。

    一如往常,司道依旧是昏睡在床上,纹丝不动。任何其他男性弟子若能得到两位仙子的造访,早已经兴奋地上蹿下跳。司道却像死人一样,怎么睡都不够。

    何筱筱进入司道的别苑,并不打扰司道,更不与司道多言,只是自顾自地收拾好一切,然后将特意熬制的浓汤放在桌上。从始至终,司道不曾打过一声招呼,不曾说过一句谢谢。

    琴雪彤甚至怀疑,司道到底知不知道她们来过。

    何筱筱做完一切,便会坐在司道的床头,静静看一会司道。

    琴雪彤被迫无奈,同样只能站在一旁。她看着床上的白发少年,只觉得平凡异常。她实在想不明白,何筱筱究竟为什么要对司道如此。她曾经问过何筱筱对司道究竟是何种感情。

    何筱筱直接应答:“他是地狱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纯粹的人。他让我觉得亲切,让我想要靠近。他比你想象中应该要厉害得多,甚至比师傅都厉害得多。”

    何筱筱说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半年来,她总是特别平淡,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其内心。

    何筱筱的话令琴雪彤无法理解。琴雪彤无法理解,司道到底哪里让人觉得亲切,司道又是如何比她母亲更加厉害。

    最令琴雪彤好奇的事情是,地狱是什么,是指何家突然消亡吗?对此,何筱筱抿嘴,凝眉,没有回话。对于过去的生活,何筱筱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何师妹,你在这,这傻子也不会知道。两个月来,他可曾看你一眼。还不如,我们早点回去。”琴雪彤建议道。

    何筱筱摇头拒绝:“我无法帮助他。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便是多来看看他。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才会稍微活过来一点。我最近总是忙于修行,应该多来看看他的。”

    何筱筱的语气带着自责。

    二人说话间,司道似乎被吵

    醒。他伸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再然后,谁也没想到,一直昏昏沉沉的司道突然恢复精神。他看到何筱筱后,一把将何筱筱抱入怀中。速度极快,琴雪彤站在一旁,根本没反应过来。

    琴雪彤见到眼前的一幕,本想立刻大声呵斥,将司道拉开。可是,下一幕发生的场景却让她愣在原地,同样让何筱筱愣在原地。

    “缪洛,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司道突然哭喊。

    司道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颓丧的,好像对世间一切都不起任何兴趣,虽然活着,却完全没有任何生机。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活过来。他紧紧抱着何筱筱,哭成一个泪人。

    琴雪彤从来没见过如此伤心的人。不知道是否巧合,当司道哭泣时,屋外竟然下起雨来。好似,整个天地都为之动容,跟着一起落泪。

    “司……司道~”何筱筱轻语。

    听见何筱筱的声音,司道一下回过神来。他慢慢放开何筱筱,静静地看着何筱筱。紧接着,他伸手直接触摸何筱筱的脸蛋。

    琴雪彤一直站在一旁。她想要阻止,却始终没有挪动。因为,司道轻抚何筱筱时,眼神里面完全看不到任何男女之意,反而透露出古怪的慈祥。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何筱筱脸蛋晕红,后退两步。她不解地看着司道。

    司道什么话都没有解释,直接又躺会床上,继续呼呼大睡。

    过一会,何筱筱率先离开。

    琴雪彤自然要一同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特意告诫道:“司道,我不知道你和筱筱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半年之期已到,过几天,你定然无法通过考教。到时候,你与筱筱的缘分就此终结。”

    说完,琴雪彤离开别苑,却恰好遇见齐格龙。

    “师姐,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何妹为何红着脸离开?难不成,司道那小子行妄为之事?”齐格龙焦急地询问。

    琴雪彤并未回应齐格龙的问题。她当然知道齐格龙的心思。她淡淡地回应道:“齐师弟,有此杂心,到不如将心思用在修为上面。你也知道,筱筱修为一路千里,如今甚至已经超过你。”

    齐格龙面容凝滞,旋即又恢复从容笑意:“多谢师姐提醒。师弟必定万分努力。”

    半年时间内,齐格龙从后天六层攀升至后天九层,修为提升的速度已经很了不起。可是,比起何筱筱,他确实已经落后一层。琴雪彤所言非常明显,何筱筱注定非凡,届时恐怕不是齐格龙可以配得上的。

    待到琴雪彤离开,齐格龙面露阴霾,看一眼别苑,然后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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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书友群:928185534】若仙途与正道偏离,该何去何处?若世界的本质是一场谎言,又该何去何从?主角司道踏足修仙之途,不断探索道的真相。修真世界没有爱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修真世界没有爱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修真世界没有爱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