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与凶案有个约会
夜幕下的**,车水马龙、霓虹辉映。多少人行色匆匆,收工后赶着回家做晚饭、与家人团聚,或者是去赴一场也许轻松也许隆重的宴会。
然而有一些人,仍然奋战在他们的岗位上。开工和收工的时间从来都无法固定,更无论加班,因为他们很清楚,凶手犯案的时段并不由上下班的界限来决定,所以刑事侦查从来都是不可以耽搁的事。晚一分破案,就等于给了凶徒多一分逃脱的机会,更甚至有那些连环凶杀案,上下班的时间,在市民的生命安全面前,没有任何意义。
夜晚八点半,特区西九龙重案a组办公室内,一盏孤灯照无眠。
t.pad屏幕上出现的死者,全身皮肤呈粉红色,唇角泛起一涟似有若无的微笑,勾勒出一幅诡异的画面。
“粉红色的死者,还戴了个有蝴蝶结的发箍,就像hello kitty一样。”穿着浅黄色格子花纹衬衫的小警花程小雨低眉沉思,“看她死亡的姿势,应该是正在拖地,拖着拖着就挂了,好突然。”
“很明显是中氰离子毒而死的,是不是萌萌哒?”
凑近的头颅,幻化出一张笑意迷离的脸。
警署沙展许文诗的脸。【藤注:警署沙展=警署警长,是比普通警长高一级的职位】
“一点也不萌。”程小雨抬眼望向天花板,迅速地翻出一个白眼,“法证报告上说,地板和拖把上都有一定浓度的山埃(***)。难道是有人故意往地板上洒了山埃,才导致她在拖地时中毒身亡?”
她的问题没有被接住,反而被凌空抛出的另一个问题撞了板。
“请问,这只猫是你们的吗?”
一双手,谁的手,抱着一只黝黑的毛茸茸小动物,半倚门边。程小雨循声侧头,看到一张零星散落胡须的脸,和一双炯炯有神的眼。
她干脆地摇了摇头,警局不能养猫。
“它有点贫血,血红蛋白中的铁浓度可能低到鲁米诺荧光反应都测试不出。”
程小雨哑然失笑。他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即使血液中铁离子浓度稀释一百万倍,鲁米诺反应也能同样生效,除非,受到严重干扰。
等等!她思绪飞转,迅速地停留在某个位置……get!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灵感被激发,便如同泉涌般源源不断,“让死者说话是法医的职责,让死者给口供,可就是我的专长了。”
时间在出入繁忙中流逝。她将准备好的“道具”送到许文诗手里,隔壁审讯室里已换了一副光景。
“最好乖乖给我交代了,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当高级探员钟立文抄着手、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三角桌对面的嫌疑人分明听出了一丝冷意。然而他微微抬起头,用同样平静的语气慢条斯理地回答:“阿sir,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还要我交代什么呢?”
空气中有短暂的冷场。
门忽然被推开,熟悉的挺拔身影迈着不规则的步子疾速地闯入屋内。
钟立文一脸笑意地拉开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忙着寒暄道:“诗诗你来啦!怎么样,你那边有进展么?”
许文诗没有立即回答,反而反问道:“你这边呢?”
钟立文耸耸肩,一副“你自己看吧”的模样。
许文诗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柳眉轻挑道:“没事,看我这位rcu署沙出马。”她将身子转向嫌犯,“实话告诉你,你的‘红颜知己’刚刚已经告诉我们真相了。”【藤注:rcu为重案组英文简称,署沙为警署沙展的简称】
“madam,你别骗我了,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说话呢?还有,你们不是查到她是中毒意外身亡的吗,跟我妻子死亡的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no,no,no,别开心得太早,你还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钟立文会意地与亲亲同事来了一出双簧,“你一定是没看过最近热播的《僵》,女法医的手指有复活死人一分钟的能力,让他们还魂告诉我们真相。”言罢,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对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略略握紧的拳头。
温度刚刚好,只需再加一把火。
“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许文诗悠闲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于手心把玩,不经意间,轻松按下播放键
【……整件事与……无关……全是王晓文策划的……】
啪!
收音效果似乎不太好。播放出断断续续、有头无尾的一句之后,她干脆利落地截断了那段尖刻的女声。“噢抱歉,这个不是应该给你听的。”
“不……这不是真的……”对面的男子从座位上一弹而起,此刻的他已与片刻前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激动的情绪导致额头爆绽的青筋微微发抖,全身的毛孔皆因对鬼魂的恐惧而散开,并且由于弹起速度过快,他很不幸地撞到了墙面。
“嘶……“一声微呲之后,他近乎哀嚎地吼道,“连死了也不放过我吗……怂恿我杀掉我老婆,详细部署了整个杀人方案,是你自己不好运,在销毁证据时中毒死了,现在还拉我下水!都说最毒妇人心,今天我果然领教到了!”
拳头颤抖着敲击在墙面的声音,伴着许文诗淡定的话语:“别冲动,冲动容易使头脑发昏,对你并无好处。”
“阿sir,madam,我交代,我现在就把整件事交代清楚!”
“ok,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听你娓娓道来”许文诗刻意拉长了末尾四个字,那淡定中,多了一份狡黠和得意。
时针滴答走过半圈,口供签字确认的程序终于完成。
停笔合卷的时刻,门被敲开,程小雨阳光的笑意映入眼帘。
“madam小诗,录音笔可以还我了吗?”
似曾相识的音色,完全陌生的人。案犯如释重负的神色还未到位,已骤然变作惊惶。
“呵,打扰了。”文质彬彬的表情在她面上展露无遗,“刚才在分析案情的时候,好像一不小心按到了录音键,录了一段我们讨论的声音。我刚才突然想起,万一忘了删除,跟口供混在一起就不好了嘛。”
她无辜的双眸忽闪忽闪,毫无保留地昭示出一个不争的事实:方才录音笔里播放的女声,并非女死者还魂所说,而是这位小警花的杰作。
“你……你们……这……?”案犯把手指向录音笔,张大的口恐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还原的了。
“这个啊?”许文诗托着录音笔,“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刚才准备给你录口供,结果发现误录了一段杂音,不过这并不影响你的口供,很感谢你与我们警方配合。”
“oh耶!任务完成,收工!”将犯人送走后,钟立文双臂伸直,整个身体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满脸欢欣雀跃的表情,“王晓文的妞也太衰了吧,杀了大婆以后,用山埃洗涤犯罪现场,企图降低血液中游离铁的浓度,让我们警方做鲁米诺荧光测试时检测不出现场有血迹,结果那么不好运自己中毒身亡。所以说啊,不作就不会死,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许文诗与他并肩而坐,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还要多亏小雨的音色与女死者兼女犯人的声音相似,要不怎么误导王晓文相信他的情人还魂,所以全盘招供呢?世上本无鬼,人心自扰之。如果心中无鬼,又怎会害怕被鬼陷害呢?不过,王晓文也不是省油的灯,山埃这种剧毒物,普通人怎么可能随意弄到,根据法证报告,案发现场的量不低,就算是化工药品店也不可能一下子买足量。王晓文是化工厂的部门经理,你说,如果不是他从厂里拿的,他那位情人可能弄得到吗?他杀害正室以后,诱导情人洗涤现场,情人中毒身亡,可以把一切推罪名到她身上;如果情人好彩,没有死,他们一起瓜分正室的遗产,也逍遥快活。所以很多时候,动手的那个只是勇气可嘉,真正幕后的那个才可怕。”
比鬼怪更可怕的,始终是人心。
少时,两人转身相对,彼此露出坦诚而明了的笑意。
“可以向头儿汇报了。等明天他们那边的事处理完成,就可以结案了。话说,小雨呢?”
“买宵夜去了。”
“宵夜?”
“嗯。”许文诗缓缓地点头,“我吩咐的。”
钟立文挑挑眉:“哗,得意了啊,还使唤人了。”
对面的女子露出“礼貌”的笑容:“怎么你不服吗?我是署沙,她是沙展,这里只有你还是探员。”【藤注:沙展=警长】
“是高级探员!”钟立文郑重地纠正道。
“whatever,who care!”许文诗眼中笑意更盛,“你说我这个警署沙展,叫不叫得动你们这些高!级!探员做一点点事呢?”故意加重了高级二字,她的语气里,揶揄尽显:“要不是小雨心地善良,怎么会代你下楼跑腿?”
“哼”钟立文别过头去,“好男不跟女斗。还有,小雨那是让着你。”
“随你怎么说。我打report去。”许文诗站起来,躬下腰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而后潇洒转身,大步迈出了屋子。
走廊尽头,提着红豆沙的程小雨疾步追上了那个抱着黑猫的背影,友好地询问道:“先生,请问你是来认尸的,还是来报案的?认尸请左转电梯间,到13楼鉴证科;报案请到刚才的办公室。”
“我?”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我是来看hello kitty的。”
一语既出,他已如一阵疾风,转瞬消失在楼梯间。
真是个怪人,程小雨低低感叹。他方才的举动,像是有意提醒他们破案的关键,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转头,对上许文诗的明媚善睐。她屏蔽掉心中疑惑,与好姐妹一起跨进了办公室。
一、人尸若只如初见(上)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
古老的歌谣,伴着霓虹闪烁的船舶,来往穿行于维多利亚港上,岸畔街巷纵横交错,紫荆夹道。这座历史悠久的东方之珠,岁月非但无损于她的容颜,反而为她平添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魅力。
五年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这座以紫荆著称的城市。他美丽的家乡。
然而他此刻站立的地方并不美丽,因为这里是凶案现场。
五十米外,军装巡逻警早已拉起了警戒线,绿色的反光材质在微弱的天光下竟有些耀眼。
末路狂奔的马尾辫女子及时刹车在警戒线外,猛烈地喘着粗气。她伸出脖子向前探去,在发现没有熟悉的同组队员身影后,得意地自言自语:“原来我又做了先锋。哎,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总是来得太早。”
巡警及时拦住了这个欲正往里冲的鲁莽家伙:“小姐,你不能进去,这里是警方控制范围。观光游玩请绕道。”
女子娴熟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递到他的眼前:“师兄,我也是伙计,证件在这里。”
“什么伙计?茶餐厅伙计,还是杂货铺伙计?”巡警忍俊不禁,却极力克制住笑意,回道,“小姐,你……不是想拿这张八达通卡蒙混过关吧?伪装警员是违法的诶。”
女子闻言猛地抽回臂膀,确认了一下那块写着她名字“程小雨”的长方形小牌子,之后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匆忙中塞入上衣胸袋中的,竟然真的是交通卡。
“sorry,sorry!”连声道歉之后,她开始往全身上下各个口袋里胡乱搜索,“没在衣兜里……裤兜也没有……到底放在哪里了……”
五分钟后,她终于彻底放弃,对着面前帅气的制服青年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讨好般地说:“师兄,我肯定没有骗你。你先让我进去吧,待会儿我的同僚来了,让他们给我证明。”
“小姐,很抱歉我不能放水。”
程小雨一瞬间变沮丧,心脏不停地打着响鼓:ohgod,该不会是要我回去拿吧,那跑一趟来回也太远了吧,这个地方那么偏僻,还没有直达车,要走好久的……
“**特别行政区西九龙总区,重案a组沙展,程小雨。”
这个徒然传来的清朗男声打破了她的哀怨忧戚。抬头张望时,一块带着挂绳的证件已毫无偏差地砸中了她的脑门心。
“哎哟!”高频率的尖叫后,程小雨动作幅度巨大地接住了空中飞物,置于掌心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遗落的警员证。
她目光流转,一瞬不瞬地盯住抛来物件的男子,双眸里充满了疑惑,不免警惕深重。
眼前顿时走来了昨日夜里,警署出现那位来去如风的抱猫男子。
像,又不像。
昨夜那位胡须零星,音色低沉,而面前这位面容干净,嗓音中带着磁性。
黑色外套在尚未天明的微风似若隐匿,一点点特立独行的玩味神情爬上男子脸庞。他面上绽放的迷之微笑甚为吸引,自我介绍的词句清晰入耳:“韦世乐,你可以叫我happy,今天刚加入重案a team。请多多指教。”
“ha……happy……sir!”程小雨乍变颜色,“你就是新调来的顶头上司、传说中刚从美国进修回来的那位nb前情报组高级督察?”【藤注:nb=毒品调查科】
韦世乐平和地点点头:“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没有。”惶恐顿生的心态让程小雨几乎变成了重度结舌症患者,“ha……happy sir,我……明明第一次……第一次见你,为什么……我……我的警员证会……会在你的手上,难道你……会……会特异功能?”
纵使她跑得太急,在途中跌落了证件,也没有机会被早已到达现场的他捡到吧。新上司果然,首次见面就给她出了一个谜题。
韦世乐拉长唇线,面上的笑意愈发勾人:“罗卡定律,卡套已经告诉你一切了。”
鉴证之父罗卡有云:反走过必留下痕迹。
程小雨顺着他的提示翻过警员证,看见卡套与证件之间,塞了半片凤凰树叶、一截南洋杉针,还有一点点细叶榕的气生根。
凤凰木、南洋杉、细叶榕……这些植物组合在一起,是
“警署?”
韦世乐好脾气地点头:“看来你还不笨。昨天你掉在警署门口,恰好被我撞到,看到你是我即将接手的组员,就收起来了。”
“又会这么巧的?”程小雨恍然大悟。
韦世乐抿起唇线:“就有这么巧。”
想起昨日夜黑风高的收工时间,程小雨心下感慨:原来happy sir夜至警署,并不是为了围观hello kitty,而是提前巡视他即将接手的组员。她用五秒钟时间平复了内里的起伏,举起工作证在巡警眼前得意地晃了晃,而后将它挂在项上,任其自由摇荡着,就这么拉开警戒线,大步跨了进去。
她大气豪迈的情绪尚未彻底弥漫开,接下来听到的话语已重新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不知道你这么丢三落四,是怎么当上沙展的,难道是靠擦上司的鞋?”
程小雨拧起眉心,反口抱怨道:“那是因为昨晚审犯人审到凌晨,皮乏眼困,所以才……”
话音未毕,重案a组队员们已昂首阔步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韦世乐摆摆手截住了程小雨后面的强辩,转头面向他们,无需走近看到警员证上的名字,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
身着黄褐色休闲外套的青年是何礼贤,随意的行色十分贴合他高级探员的身份,连警员证都是抓在右手中,毫无章法地晃动着。长发流苏、迈步干练的警花是警署沙展许文诗,旁边两位人生死党好兄弟做了护花使者:靠近她的那个叫钟立文,干了许多年仍是高级探员,因为曾去社团卧底,十足一个混混模样,连衣服也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穿的短袖t恤衫;而左侧那位与他同届毕业的李柏翘,早已坐上了见习督察的位子,优雅的脾性贯彻始终。
几位青年干探在出示证件后从警戒线长驱直入,三两一组,成团成对地排开,围观着尸检进程。
“死者,男性,从头骨的生长程度判断,应该在35-40岁之间。”戴着白色手套的验尸官摁了摁已经脱水的皮肤,“死亡时间应该在13-25小时之间。”
何礼贤丧气地晃了晃脑袋:“真是人背的时候,喝水也能塞牙。你看看,昨天大半晚上的才搞定一宗丈夫小三合谋杀害正室案,这么快又来新case。老天,现在才五点,五点啊,要人命啊!”
就在他预备抱头痛哭之时,发现了那边临风站立的、早已勘察完现场的新上司,忽的噤了声,挑了挑双眉,做一个sorry的姿势。
另一边,钟立文面部生硬地对梦中被急召过来、一脸不快的鉴证科madam笑了笑:“月,不要绷着个脸嘛,会老的很快的。来,笑一个,嘿嘿~~”
唐月瞥他一眼,暗自嘟囔一声“低b仔”。
钟立文瞪了瞪双目,企图用转换话题来掩盖冷场:“你觉得他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是从上面失足下来或者被人推下来摔死的?”
唐月不再看他,只用不慢不紧的语气淡然应道:“钟sir,如果是你跌落山崖,倒有可能不溅血、没有明显伤痕,就这么挂掉。”
“为什么?”钟立文伸手摸摸后脑勺,佯装茫然。
“你不是冷血么?血都凝住了怎么可能溅出来?”
因为钟立文的模样酷似电视剧《少年四大名捕》中的冷血,同事和亲友们笑他或许是冷血转世,毕竟两人连职业都是如此相似。
看着钟立文无言以对的表情,唐月终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我要双倍工资。”
“为什么?”茫然戏码系统自动重复。
唐月一脸鄙夷地望着面前这些每次有案子都冲在最前面而且任劳任怨的傻瓜公务员,不屑地开口:“开ot要加班费的,老大!我正在睡觉的呀,还没入梦就被你们鬼哭狼嚎的急call召来。”
“怎么你习惯下半夜才入睡的吗?”钟立文继续上演茫然戏码。
“……”唐月眼中氲起一团小火苗,并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
终于,许文诗插入两人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走钟立文,暂时解救了紧张氛围。
“不要惹唐门的人,小心你下次不知道怎么死。”她不动嘴皮地呢喃着。
钟立文努努嘴,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生动地配合吐舌头的现象:“离奇中毒?鹤顶红还是砒霜?”
“额立文啊,鹤顶红和砒霜好像是同一种物质的不同称呼。”某好朋友兼好上级及时插嘴,而后完全不理会钟探员的郁悒,转身步向仍然忙碌在尸身周围的唐月,“抱歉,doc. tong,你刚才提出的要求我们做不了主,需要致电给大sir请示一下。”
唐月约略抬头,便见到一双黑色皮鞋,在尚未拂晓的空气里,显得异常澄亮。
是李柏翘。
皮鞋这么光泽,像是一个昨天刚开完夜班、睡眠不足的警察应有的状态吗?她摇了摇头,心里暗暗吞了一句:神人,之后神色自若地站起身,向身后的美丽搭档示意:“佳颜,到你了。”
二、人尸若只如初见(下)
的青草起伏声,伴着裤腿摩挲的响动,带来沉稳老道的语气。
“麻烦了,自己人。”
几位探员相继转头,看见那个身穿银色西装、头发吹得十分有型、走路昂头阔步的身影。
督察卢天恒。
“头儿!”
不约而同的招呼声,表明了他小组长的身份。然而,他全然不似往常那般,甫至现场便统领全局、了解案件的基本状况,而是止步扬臂,说道:“从今天起我不是最大的了,happy将成为我们的新leader。”
即使早已被告知新官上任的消息,此刻听他亲口宣布,昔日手下们仍是彼此露出难以言述的神情,除了程小雨。他们尚未到达以前,她已经独自将复杂的情绪尽情释放。
小小骚动并未打扰法证的工作。凌佳颜蹲下身去,打开了银白色的工具箱,将镊子、手套、自封袋一字排开,动作专业而利落。
卢天恒三两步凑近,开口询问:“有什么发现?”
“他的衣服是皮尔卡丹的。”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钟立文附过许文诗耳侧,呢喃低语:“怪不得她有个绰号叫妖女,生的这么阴森,讲烂ga都不笑的。”【藤注:烂ga=冷笑话】
许文诗笑的温文尔雅:“你是在影射我吗?别忘了也是不折不扣的妖女呢。”
“no!”钟立文当机立断地解释,“我怎么可能驳斥聪慧大方温柔可人的madam诗诗你呢?”心中却不禁抱怨:不就是每次玩《大唐双龙英雄传》游戏的时候都选这个玩家角色嘛,还跟小雨的角色尚秀芳组队来破坏我们双龙帮杀怪,哼!~~~~~咦,话说回来,小雨呢?
他转眸四顾,看到渐渐开始明亮的天幕下,程小雨站在韦世乐面前,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知道在接受什么教训。侧耳倾听半晌,才发现,原来韦世乐正在向她分析案情。
“尸体是一对来飞鹅山看日出的情侣发现的,他们当即就报了警。被发现的时候尸体裸露在草丛中,没有任何容器装着,而这一带草长得那么深那么杂,又没有人工踩出的小路,很显然是荒芜地带,几乎没有人踏足。这一点跟报案人说他们是因为女方的手帕被风从上面的观景台吹到底下来,才沿路过来捡手绢,而不是主动要来这边的说法吻合。根据这位美女法医刚刚提供的信息……”
“我叫唐月。”唐月轻灵一笑,很显然她对这个重案组新来的帅督察印象不错。
韦世乐点头以示明白,而后继续道:“根据月提供的信息,尸斑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所以这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但这个case最奇怪的一点,附近除了那对情侣的足迹,在我们警务人员到达之前,现场没有其他人的足印,包括死者自己的足迹也没有。”
程小雨给面前的男子竖起一个大拇指,陪笑着恭维道:“happy sir英勇,happy sir说的十分有道理。”
“我就说你是靠擦鞋上位的吧,这不,才初次见面,又开始擦我的鞋。”韦世乐毫不留情地揶揄。
程小雨把头垂得更低:“没有,我真的觉得happy sir你说的很好。”
韦世乐换了一种神情,对她谆谆善诱:“别急着夸,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
程小雨有些不敢放开,小心翼翼地回答:“happy sir你也说这里是荒芜区,离市中心起码有近俩小时的车程,除了偶尔来露营、野炊或者浪漫的情侣,其实人流量并不大。虽然附近没有监控器,但进入城郊后到这里的必经之路上,地铁飞鹅山庄站出口那里,有安装‘天网’,我们只要调取监控录像,就知道进来的车辆了。”
韦世乐点头以示鼓励。她恢复了素日的自信,语气又飞扬起来:“还有啊,尸体没有明显的伤痕,说明什么?说明凶手移动尸体并没有太过折腾,所以可以初步认定凶手是个力气较大的男性。”
韦世乐没有打断,也没有反驳,认真听讲的模样简直可以用“洗耳恭听”来形容。
“嘿,happy,你不要跟她玩了。”卢天恒疾步走来,向程小雨狠狠剜了一眼,瞪得她全身毛骨悚然,“你再玩,她就可以飞上天了。”
程小雨将眉心深深地蹙起,俄而杏眼瞪圆,望向卢天恒的神色,似在怨念:“头儿,你别开我玩笑了,我哪有那么没大没小。”
“我说过,从今天起我不是头儿了,happy才是我们共同的头儿。”卢天恒双手一摊,指了指身后笑得异常灿烂的何礼贤,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无说错。
“天空飘来五个字儿,那都不事儿。给我一个窜天猴,带我飞上天。”钟立文拍着许文诗的肩膀,将儿化音发挥的出神入化,又配上一副完全不正经的语气,终于惹得一旁的法医和法证都忍俊不禁。要知道,妖女的笑容,可是罕见的。
程小雨心中各种不悦,却无处发泄,想着今日从4楼重案组到13楼鉴证科竟然同声同气地嘲弄她,简直又难得又伤感。趁组员们进一步揶揄以前,她明智地选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还没跑出韦世乐的势力范围,他已经发话了:“别光顾着打趣,案情要紧。”
程小雨顺口接过话头:“所以我正是要再去观察现场环境,以免漏过了什么蛛丝马迹啊。”
韦世乐从鼻孔中呼出一口气,轻笑道:“你是怕挨罚,所以才走的吧?”
“什么?”程小雨猛地转过头,“第一个来的也要罚啊?”
韦世乐神色严肃地点头:“落了警员证是严重错误,万一被不法分子捡到冒充警察,会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
“难道要扣工资?”程小雨欲哭无泪,怏怏地说,“资本主义不能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啊。”
韦世乐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几下:“no,no,no. 别谈钱,伤感情。我只是决定等这个案子结束后,让你独立负责撰写组里给上面看的报告,别人不能插手帮忙。”
程小雨终于长长地舒气:“打最终报告是吧,还好不是包干中途所有的记录。”
韦世乐再次笑起来:“即使是罚人,我也不会让你们其中一部分能力透支,另一部分人却过于空闲、无所事事;当然也不会让你们做无意义的事,那些都是浪费时间。任务应该合理安排,充沛的精力应该用在破案上。”他顿了顿,在程小雨眼里的忐忑消失之前,又补充道,“所谓最终报告,附件当然包含中途所有的记录了。今天的出警记录,500字以上,纯手写版。下午上班之前交到我办公室。”
程小雨心中的洪荒之力又爆发了。
她正欲启唇,他却摆了摆手,疾步穿过人群,离去十几米远。
好吧,为了阻止她抗辩,头儿已经迅雷疾风般……逃脱了。
在热闹的中心以外,韦世乐滑动手指,登陆了微博客户端。一片空白的首页,和唯一的关注兼粉丝名单,在屏幕上寂寞如常。对方的id叫“暗影”,而他名曰“明光”,多么匹配的一对。消息栏提示有一个好友私密聊天记录,他迅速地点开,看到寥寥数十字:感谢送黑猫归来,麦穗颗粒无失,日辰君大喜,或许近来便会开始和面。仍未有机会进厨房学艺。
他凝练地回复一句:好。而后将信息复制到加文档中。
虽然明知私密聊天记录会在12小时后被系统删除,他仍是手动清零了信息,而后谨慎地注销了登陆。
做完这一切,韦世乐稀松平常地踱回人群里,看到李柏翘把脑袋挤进几位队友之间,趁机转移话题的场景。
“月,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吗?”
看完好戏的法医官心情不错,简洁地解释起来:“除了死者身体表面无任何致命伤痕以外,她的内脏有破损,具体的损毁程度暂时无法估计,但在尸身表面却没有相应的造成这种破损的瘀斑,口腔到喉咙之间也无化学毒品侵蚀的痕迹。至于剩下的结果,需要回去进一步化验。”
三、不知悬情谁裁出
又是阴森的天气。
唐月从电梯间进入重案组所在的四楼,穿过大厅和走廊,来到a team办公室。跨进门的时候,她脸色并不太好看,这与平时有重要线索发现时的情形大相径庭。
埋头勤奋的程小雨见得这一幕,心情莫名地就好起来:“怎么样,跟尸体约会很有意思吧?”
“还好。不过比起手写出警记录,还远远不够意思啊。看起来你很闲,莫非是已经写完?”唐月的脸庞堆满笑意,顺便用刚刚亲密接触尸体又清洗后残留着肥皂水气味的手,抓起桌上的出警记录迅速浏览完毕。
“出警记录:昨夜子时收工,今晨三更出警,案发于飞鹅山之坻,重案组倾巢出动,组员相继而至。高级督察韦世乐首抵现场,沙展程小雨次之,逢睡眼迷离,头脑未醒,匆匆出门,不察昨日竟已跌落警员证件,坏规破矩,损纪律部队形象甚矣。恰乐拾之,乃还,不求慰藉,但求宽恕谅解。当时是,余数人接踵至,见一男尸,年龄而立颇有余、不惑尚不足,通体无显伤……”她抬头望一眼身旁的作者,惊讶道,“哇,小雨,你在搞文学创作咩?不过这份报告,怎么都像在吐槽办案太辛苦多过出警中的记事吧……咦?”
唐月刚刚努起的嘴唇在下一秒系数放开,差点就失声在喉咙里,因为下面的内容
“无伤无痕,无痕无伤,无伤无痕,无痕无伤,无伤无痕,无痕无伤…………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两个座位之隔的钟立文从座位上弹起,面上一阵抽搐。小雨素来秉承一切顺其自然不强求的生活,这是全组人都知道的常识,用褒义词来形容这是随缘是到,用贬义词来描述是懒且省事。然而钟立文没有想到,她写出警记录,会奇葩到这种地步。嗯,奇葩这个词,也有褒义和贬义两个意思。
唐月笑意更盛,对钟立文道:“想不到的你们同僚的文学素养还真是~~非一般高。”感受到程小雨冰冻的目光,她连忙解释,“抱歉,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看的。”
程小雨没有看她,细声嘀咕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许文诗佯装不经意地路过,低头揶揄道:“阿文啊,为什么我觉得,小雨看你的眼神,比尸检房的液氮温度还低。”
唐月佯装惊讶地反问:“液氮,那不是零下一百八十度的低温吗?”
程小雨无言以对,愤恨地望着面前谈笑风生的几人。半晌,她恼怒地伸手夺回唐月手中的纸张,而后迅速窝回座位郁闷地发呆。她只不过想证明,自己的语文还没还给体育老师罢了。
背后的人露出欢腾而坦诚的微笑。
韦世乐从专人办公室推门而出,对于大门外组员们刚才的动向了若指掌。他置若罔闻,语带提示地开口:“说起来,有点肚饿。”
卢天恒好心提醒:“别指望有人给你买吃的,现在是上班时间,happy sir!”顿了2秒,他叹息一般地道,“你吃货帝的性格仍是没变。”
“你确定你想表达的不是食物链?”韦世乐彬彬有礼地回敬,“当然,做一个吃货,一定要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才有意义。”
唐月摇了摇头:“happy sir,假若你刚刚跟我一起检尸,你就绝不会有吃饭的心情。”
“错,错,错,如果你跟我一间大学,你就会明白,我强大的心智力量,足以支撑我一边观摩尸体,一边解决肚饿问题。”
程小雨在脑内无声地说:“我还‘莫,莫,莫’呢。”
当然这句她不敢出声,已见得韦世乐把头微微抬起,似陷入了无比美好的回忆里:“真是想念海底捞的鸡杂火锅啊!”
唐月扬起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转瞬即逝:“放心,待会,你会享用到‘人杂’。”
“人杂,那是什么?甘油泡的还是福尔马林泡的?”
唐月无奈地看着韦世乐大步向前的背影,默默地觉得,以他对处理尸体手段的熟知程度,倒仿佛他在此方面比自己这位科班毕业的医学生更专业。半刻之后,她将尸检报告放于桌上,转身踏进了走廊。
“五分钟后,全体stand by。”韦世乐敲了敲桌面。
“yes,sir。”
“今天凌晨4点左右,飞鹅山观景台崖下的草坪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男性,年龄在35至40岁之间,死亡时间为昨天凌晨3点到下午3点之间。发现尸体的是一对情侣,死者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咦,小橙子,你的眉头怎么皱的那么深?”
正在浏览手底文字的程小雨抬起头来,已然忽略了韦世乐方才对她的称呼:“happy sir,这是月刚刚送来的验尸报告……”她把载了验尸报告电子版的平板电脑微微抬起,这个向来镇定的小警花,此刻语气却起伏不定,拿着平板的手甚至都约略颤抖。屋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所有人的目光系数集中,报告内一定有不同寻常的发现。
程小雨深深一个提沉,待平复了气息,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相信大家都把鉴证报告载入手中的t. pad里了,报告上说,死者致死原因是体内器官全部破裂,但是尸身表面却没有任何对应伤痕,体内也没有化学药物腐蚀的痕迹,排除了药物致死的可能性……这样一来,造成器官破裂的原因就成了一个迷……”
不祥的预感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氲开,所有人面面相觑,果然分给重案组的case,在整栋大楼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难。
“……内脏全部破裂……你不要告诉我那个人修炼葵花宝典结果自己kill over了。”
何礼贤不留情面地驳回了钟立文的假设:“尸检报告没有提到死者是个阉人。”
噗~~~程小雨被这句逗喷了。
气氛稍稍缓和,韦世乐顺着刚才程小雨的描述,迅速浏览完毕法医报告,随后关了手底平板电脑里的文档,紧接着又打开了另一份,轻点其中的关键字:“法医报告大家都了解了,我们再来看看法证报告。报告显示,尸体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实死者身份的物品,对了柏翘,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四、维港低飞激灵感
李柏翘闻言翻开了记事本:“我查了近两周的失踪case,没有发现和死者性别、年龄均吻合的人。另外也将死者图片发了一份给cib那边,请他们用电脑比对一下看能不能幸运的有匹配样貌的人,暂时他们还没回复我结果。下一步可能要查查更早的失踪case。”【藤注:cib=刑事情报科】
“ok,你继续跟进。之前有个case,目标失踪了三年,后来居然找回来了。原来他被仇家关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后来他自己逃脱了。如果失踪人口这条线没结果,cib那边也找不到,可以发给电台和电视公司,让市民们帮忙提供线索。”
“yes,sir.”
韦世乐继续刚才的分析:“嗯~~还有,法证在死者的指甲里发现了唐松草花瓣的残留物,这种植物**比较少见,很可能是一个查到死者身份的突破口。另外,死者的外套上发现了少量纤维,经比对应该是含部分化纤成分的毛呢料粗纤维。至于凶手方面,发现死者现场的环境,杂草很深,在我们踏足之前,尸身周围只有报案那对情侣的脚印,并无凶徒的脚印。”
何礼贤忍不住插嘴:“你们说,会不会是死者自己走到草丛中然后内脏就因为某种原因破裂了,然后他就死在那里了。”
卢天恒直接用平板打了他的头:“叫你不仔细看报告,现场周围连死者自己的脚印也没有。”
“当我没说!”何礼贤明智地捻起两指,在唇线前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韦世乐轻声笑了笑,又道:“其他人对这单case有什么想法?”
李柏翘率先发言:“我之前有想过,死者会不会是先被遇害,等血液凝固之后,被凶手从观景台扔下去的,但是观景台离下面的草丛高差不小,扔下去的话肯定会有摔打的痕迹,这又和尸体表面没有明显伤痕矛盾。”
“所以也不排除报案人就是凶手,贼喊抓贼的可能性。”钟立文接道。
“动机呢?”李柏翘反问。
“等你先找到死者身份再继续查咯。”
许文诗迅速结束了他们俩的话题:“问过那对情侣了,他们是乘坐地铁到飞鹅山庄站,出到地面后又搭乘了一段私家车,再步行到达的山顶观景台。我找到当时载他们的私家车司机的联络方式,在电话里确认了他的确是载了那对情侣上山,然而并没有什么尸体。”
钟立文向侧后方偏了身体:“哗,不是吧,你有线索也不告诉我。”
许文诗温雅一笑:“现在不就告诉你咯。”
卢天恒默默地鄙视了面前打情骂俏的一对,而后把讨论拉回正题:“虽然死者身上的钱包什么的都不见了,但他的名贵外套却没有被取走,显然凶手不是为了谋财。”
何礼贤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他:“废话!谁没事大老远的跑去飞鹅山劫财啊!”
“错!是谁没事劫完财大老远的跑去飞鹅山弃尸。”卢天恒较真地反驳道。
韦世乐对两人的斗嘴置若罔闻,转头向程小雨问:“小橙子,天网的录像有发现吗?”
程小雨这次终于意识到头儿对自己的称呼,翻了个白眼以示反抗,在对方“反抗无效”的神色里,语带情绪地开口回答问题:“录像看过了,在推算的死者死亡时间到发现尸体的时间里,整个监控录像内只出现了一辆车,但这辆车,是小诗刚才口中载那对情侣上山的私家车。”
“会不会私家车车主就是凶手,因为恰好有情侣上山,趁机化身载客司机掩饰他扔弃尸体的真实目的?”
钟立文正为自己找出破绽而沾沾自喜,却被程小雨迅速掐断了兴奋的源头:“我之前也怀疑过这个问题,所以找到司机,拜托法证部的同事对他的车做过鲁米诺反应,显示前后座位下和尾箱都没有沾染过血迹。”
“也就是这条线也断了。”何礼贤一声叹息,而后自顾自开始总结,“所以现在这单case有两个问题要解决。一、凶手是怎样杀人于无形的;二,凶手是怎样做到毫无痕迹地弃尸的。”
疑点重重。又是棘手的case,似乎如果没有找出死者身份,根本无法再查下去。
“维港低飞。”韦世乐的声音打破了众人心中的无奈。
“什么?happy sir你说什么?”李柏翘向前探了探身子,表示好奇。
韦世乐耸耸肩,对众人的反应表示失望:“没有人留意一月之前skylette航空公司的a330客机低空飞越维港的表演吗?captain cool简直人如其名,表演完成的cool极了。”
卢天恒咂咂嘴:“案子那么难搞,谁还有心情关注什么低飞表演啊。要是案子破不了,上面怪罪下来,分分钟把我们低空投射到维港里面去喂鱼。”
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程小雨已恍然大悟:“我知道happy sir你的意思了,可是即使captain cool做的低飞表演,高度也在成百尺的以上的,这个高度空投下去,还是会有摔伤痕迹的吧?”
韦世乐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又笑道:“观景台离发现尸体的地方有多高的落差?”
程小雨略一思考:“至少有30米吧?”
“bingo!”韦世乐打一个响指,“captain cool驾驶的是大型客机,自然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标准;但是如果驾驶小型直升飞机呢?一个出色的机师,完全可能达到10米以下的超低空飞行。”
许文诗此刻也通了灵犀,接过话头:“10米以下空投一个已经死亡的尸体的话,由于下面杂草很深,强大的包容性可以大大减小尸体触地那一瞬间受到的冲击力,所以尸身表面不会留下重大瘀斑。”
“可是这单case里尸体表面岂止没有重大伤痕,是连普通的明显瘀斑都没有喔。”何礼贤提出了质疑。
韦世乐轻松地解了他的惑:“凶手可以用床单或者类似的能承受较大力的材料托住尸体,两侧扣上锁链,在直升机上慢慢地投放到草地上,而后遥控开启一侧的锁扣,让托尸体的材料同尸体分开,再把链条连带材料一起收走。”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死者的外套表面发现了毛呢料的纤维,因为毛呢料一般用来做桌布或者床单,都是很皮实的。”说完这句,程小雨已然对新任头儿佩服起来,能领导重案组这样的团队,果然思维力和知识点都是极广博的。
何礼贤不禁抱怨:“杀个人还要动用直升飞机弃尸,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所以凶手是早有预谋,周详地策划好谋杀和弃尸方式,绝非临时起意。”钟立文颇有感叹。
“英雄所见略同。”卢天恒表达了自己的赞同,又忍不住揶揄一番,“不过像阿文和炒粉这样的探员,是不具备直升机那种高超的弃尸能力的。”
话音甫落,他便接收到三对共计六道杀人目光。
“抵死!”
不用说,多余的那道是许文诗madam投过来的。
五、为觅线索齐出动
望着紧张的工作中仍不忘活跃气氛的组员们,韦世乐面上泛起一涟无法察觉的笑意:“好了,马骝仔们,现在我们的目标变了,不是力气很大的男人,而是不限性别但精通于低飞技术的机师。这样,我们的调查范围也缩小了。当然这都是我们的推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所以需要大家在接下来的行动里多多卖力。”说完这段,他便开始布置任务。“柏翘继续跟进死者身份的前三条线索。”
“yes, sir.”
“立文和阿诗去查查唐松草。”
“yes, sir.”
“炒粉和gordon去查一下谙熟低飞的机师,重点留意民航署、航空公司和飞行救援队的职员,或者某个飞机club的发烧友。”
“yes,sir.”“no problem,sir.”怎么还多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何礼贤那个家伙,是想表明自己跟卢天恒并不如钟立文和许文诗那样默契么?
任务安排完毕,韦世乐把右臂一挥:“各组出发!”
“等等等等等等……”程小雨飞扑上前,着急的语气让她舌头几乎打结,“happy sir,还有呢我!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手下无所事事、浪费时间吗?总不至于让我闲在这里吧。”
韦世乐轻轻地退后一步,将双瞳远离了她放大的脸庞,异常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抱歉小橙子,我看了你写的出警记录,不过关,恐怕要返工。”
耷拉下脑袋,程小雨可怜兮兮地望着好同事,眨巴眨巴眼睛:“小诗……”
“不要看阿诗,自己写的出警记录,跪着也要改完,看阿诗也没用!”钟立文牵起许文诗,潇洒地转过身子,将她带离了人情的中心。
程小雨立即把目标转向第二个:“gordon……”
“不用指望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头儿了,你要学会自力更生……”卢天恒有心无力地双手一摊,随即被何礼贤架住脖子卷走。
“柏翘……”
“小雨,虽然我觉得你本来可能和我一组,我也很希望跟你搭档,但既然你还有,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单枪匹马行事了。能者多劳,好好写,报告是一个小组的灵魂。”
懊恼!程小雨眸中忧伤尽现,只剩下最后一个目标了:“happy sir……”后面的话语还未出口,她徒然识趣地自我截断,张开右手五指,大义凛然地挡在了韦世乐的眼前,“算了,我知道了,你是头儿,你的话是圣旨,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岂敢不从?”
语毕,她怏怏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提笔开始构思第二份报告。纸上笔尖滑动,口中忍不住垂死挣扎:“不是说好了不会让我们做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吗?原来最擅长食言的,就是头儿自己。”
韦世乐望着她奋笔疾书的模样,弯下腰去,把头靠近案头底洁白的a4稿纸:“看你的样子,对出警记录如此生疏,之前应该很少撰写吧?”
程小雨抬起头来,无辜的双眼里带着极大不甘:“当然啦,头儿,你知不知道,以前这种东西一直都是炒粉写的。”
韦世乐站直了身子,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效率那么低。but,我只说了最终报告不能假于人手,没说中途的文件不能请人代劳。”
程小雨如梦初醒,哀怨地瞥着他,感觉自己被上司狠狠地摆了一道。
已经跨出门外的何礼贤闻得两人的对话,脚步一滞,心情迅速地降到了冰点以下。何谓躺着也中枪,眼下正是现身说法。他回转了身子,将头探入门内,略带郁悒地呢咕一句:“happy sir,我认为任务应该合理安排、充沛的精力应该用在正事上,我们还是先去寻找线索为重。”
比肩而行的卢天恒也随着他的节奏止了前进的趋势,附议他的观点道:“这也正是happy的宗旨。破案的时效才是关键,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刚跨至门边的钟立文内里深处隐隐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免也放缓了抬腿的速度,接过话头:“头儿最有才,头儿写起出警记录来效率一定高est。”
毕竟,整个组只有他与何礼贤两人地位最低,撰写出警记录这种琐碎且并非探案关键的事,何礼贤若成功推脱,很有可能落到他的身上。
韦世乐目光流转,一一扫过这群“团结互助”的下属,最后定格在了程小雨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提示般地说道:“让我写也可以,代价是你和我一起再去现场看看,仔细理清任何一个微小的线索,如何?”
废话,这是什么选择题,我们智慧与美貌并重的程沙展,当然是选择后者啦。
她兴奋地一呼,内心又燃起了无穷的斗志。
“乐雨小分队,go!”
顿时人去室空,a team的组员们各自奔忙在各自的岗位上。
叮升降电梯停在地下车库。韦世乐雷厉风行地跨出门外,思绪转动占据了的大脑。由于太过入神,他冷不丁地撞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一声沉闷的砰响。
所幸报警器并没有被触动。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额心,寻到爱车的方位,迈步坐入了驾驶位,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仿若自言自语地开口:“内脏破裂,身体表面没有伤痕,到底是怎样造成的?”
程小雨低低地叹息一声,头儿思绪如飞是好事,但结合下一刻的动向,面前一幕并不妙。她迟疑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在发车前扯住了他的胳膊:“happy sir,容我忤逆,你想问题想得太用心,这个样子怎么能开车呢?究竟是意欲谋杀路人,还是谋杀道路?”言罢将韦世乐拉出了驾座,自车头绕半个圈,推进了副座之中。
“放心,我有驾照的。”吐出定心的一句之后,她系好安全带,关上了车门。
韦世乐仍旧沉浸在无限沉思里,程小雨左脚松了离合器,待车子缓缓地启动,方开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会不会是内脏自燃?我们常常把怒气冲天的人形容为‘吃了**’,这个死者该不会是第一个真吃了**的人吧?哈哈哈哈……”
自以为幽默的大笑,到最后,变成了冷笑。
六、荒野怪器露遗踪
韦世乐没有开怀,反而正了神色,严肃地应声:“你的想法值得考虑。”
头儿的赞许并没有让程小雨欣喜,反而使她把头偏向一边:“不是啊?happy sir你给我表演一个吃**看看。”
“不要歪头,看路啦!”韦世乐一句提醒,而后认真地解释道,“误食**,可能会造成内脏爆炸,与这单案子里死者内脏破裂表象一致。但爆炸是剧烈燃烧的一种形式,比普通燃烧的要求高了许多,一般很难实现,更何况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人体的燃点在60摄氏度以上,所以正常环境里人是不可能发生自燃现象的。但有一些物品的燃点很低,比如你看过电视剧里那些街头艺人表现吐火吧,还有坟地里人们常说的‘鬼火’,都是由磷造成的。白磷的着火点只有40摄氏度,常温下就能发生自燃。不过呢白磷有毒,误食的话doc. tong不可能检测不出来,至于误食**,更不可能燃烧得那么彻底一点也不留下物质。07年在日本发生过一起自燃的案件,最后发现其实是凶手用自动启动系统激光射击死者后脑,导致达到了头发燃点,而造成受害者自燃的假象。但是人体燃烧,表面会有严重的皮肤损毁,所以在这单case中,我们可以直接排除自燃和外力助燃的可能。”
“happy sir~~”
韦世乐被程小雨严肃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干嘛?麻烦你看路啊喂,我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你真是一个活的能跑能跳的百科全书。”
“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切……”
黑色宝马停靠在警戒线外的马路旁,程小雨与韦世乐先后跨出车门。
面前一碧如洗的荒草向他们招手,如果不是这里发现了尸体、煞了风景,倒真是一处亲近自然的好去处。
“妖女做事一向很细心,我都不觉得我们能从这里找到什么突破性的新线索~~”程小雨仿若自言自语的开口,声音却又让身后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们办案,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她跨入草丛,向身后的韦世乐挥了挥手:“这里的草长得那么有型,头儿你选择再来这里,除了为案子搜寻千分之一可能的新线索以外,是不是还有踏青的私心呢?小时候出游,我最爱的就是去那些人烟稀少的野里,连登山都爱登还没有开发的野山坡,比看人头多过看景色的景区好多了。”
“我现在开始怀疑你是怎样进入重案组的了。如果整组人效率都像你一样低,一边办案一边游玩,我想,在这个case搞定之前,你就可以彻底放长假天天都出来踏青了。”韦世乐锁好车门,紧跟上她的步伐。
不留情面的话语严重打击了外向开朗的女子,程小雨情绪低落地望韦世乐一眼,持续面瘫。
数秒之后,她突然绽放出一个妖冶的笑意:“happy sir你不是说过,我擦鞋最厉害了嘛。怎么样,现在需要我帮你擦鞋么?”言罢靠过去,用5cm厚的鞋跟,狠狠踩在自家头儿的黑皮鞋上,并且横向纵向各磨蹭了几下。
韦世乐机械地笑着,并不屑于跟她争斗,只是默默地呢喃一句:记仇的女人!
好在面前这个小警花,向来穿着适宜,因为工作需要四处奔走,绝不贪靓穿高跟,而是方便跋山涉水的厚底鞋。
待始作俑者解了气走远,韦世乐方甩一记白眼,继续道:“从发现尸体到现在,一直是阴天。所以如果现场有什么遗漏的证物,一定不会被吹的太远。”
“明白。”她转过身子,答得倒干脆。
“别动!”
面前人的惊呼慑住了程小雨,她刚刚抬起的右脚悬在空中,大气都不喘,摆一个金鸡独立的造型。
低头看时,脚下一只黄蝴蝶,扑腾两下翅膀,往观景台的方向飞走了。程小雨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哗,happy sir,真是要人命。想不到,你还是一个动物保护主义者。”
韦世乐挂一副“痴线”的神情:“我让你别动是叫你不要挡住我的视线,看你身后!”
程小雨闻言转身,借着稍稍变亮的天光,在视线所及的范围里,看到草丛里一缕若隐若现的反光。
“那是什么?”问话时,她已疾步奔向了目标。靠近了,才发觉是一个有点像平时打的鼓形状的、深铜色的金属物品,上面刻着奇怪的不知是文字还是花纹的图案,并有三处镂空的小雕饰。
位置离发现尸体的地点,不过150多米。想来凌晨到达现场时,尚未拂晓,天色太暗,以至于没有发现到它的存在。
程小雨蹲下身子,刚伸出手去,便被一个强有力的手掌捉住了胳膊。
“戴手套。”韦世乐理智地提醒。
程小雨朝他吐了吐舌头:“抱歉,我太激动了。”
她试着抽回手臂,却在小手与大手接触的时候,被卡住了。
“额……”程小雨惆怅地想:如果告韦世乐非礼,不知道有没有胜算?而后尴尬地小声请求,“头儿,你能不能放开我的手?”
“呵……”韦世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握着程小雨的手,于是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淡定地松开了五指。
戴上手套,程小雨捧起物件仔细观察。金属的密度似乎不低,小小的一块成品,竟然有超过五斤的质量。
她把它递给韦世乐:“头儿,你认识这货吗?”
韦世乐笑了笑:“这货应该认识我。不过我们文学造诣极高的程沙展,对它有什么看法?”
“或许是古玩或者仿古玩,也或许是民族风的饰品,又可能就像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是一只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它,我居然想起藏传佛教的转经筒。~~~话说回来,它跟我们这单case到底有没有关系啊?”
“带给法证那边验一下不就知道咯。”
站起身,两人在附近再搜寻,结果一无所获,终于带着这件奇怪的家伙回到了车上。
八、器身未明陷瓶颈
“咦,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
“happy……happy sir……”何礼贤木然地转身,对上迎面跨进门的韦世乐和程小雨,僵硬地笑起来。
“有那么嗨皮吗?”韦世乐好笑地用拳头敲了敲他的头,“既然那么嗨皮,不如先来研究一下这个。”
“什么?”
“投影仪,please.”
程小雨手里的t.pad插上了连接线。顶灯被关掉,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只奇怪的金属物照片。
韦世乐靠在椅背上,用激光笔指了指图上的物品:“这是我和小橙子之前去发现尸体的现场附近复查时找到的,现在还没确定到底是什么,实物已送去鉴证科做指纹鉴定。”他摊开双手,“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何礼贤挑挑眉:“这东西会是死者的吗?还是凶手不小心遗落的的?”
“凶手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他弃尸所用的方式就可以看出来,所以这个绝对不会是他‘不小心’遗落的。我比较好奇的是,如果是死者的,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拿走他。毕竟这么大一个东西,很容易让我们找出线索来的。”程小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韦世乐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而后扫视其他组员:“你们有什么补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茫然以对这只奇怪的金属物品。片刻之后,李柏翘开口了:“我看要等鉴证的报告,不过我不认为我们可以抱太大希望。指纹什么的要不就没有,要不就是只有受害人的指纹。而现在,我们可以趁这个时候向头儿你汇报一下我们调查到的情况。”
韦世乐点头应允,许文诗立即说道:“这是cib那边提供的死者基本情况,已经给你们发了离线文件:李益达,男性,中国籍,36岁,前律政司长李隽和的独子,2002年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工商管理学士毕业,死前任翡翠轩集团副董事长。7年前,曾任翡翠轩集团地区总经理的他被派去负责东南片区,驻地福建,后来因为工作表现优秀而升迁,回到**。”【藤注:cib=刑事情报科】
卢天恒嘀咕一句:“又是个商业精英。”
钟立文补充道:“李益达没有跟他老爹一起住,而是独居在中环一栋高级公寓内。我估计,因为这个原因,他爹才会连他失踪了也没发现吧。”
韦世乐点点头:“很好,接下来你们俩去见见李益达的父亲和同事,查查他的人际关系,最后见他的人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gordon,炒粉,你们那边什么料?”
“我来说吧。”何礼贤抢了发言权,“我们查了民航署和几大航空公司,比如solar、skylette等,好像他们的飞机师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们还专门查过头儿你说的那个captain cool,案发当天是skylette公司的周年庆典,captain cool以及跟他一起表演低飞的两位徒弟唐亦风和高志宏都参加了聚会,有很多他们的同事可以作证,他们一直玩到很晚才散,也就是说,这三个可能会超低飞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卢天恒顺着何礼贤的话继续下去:“原来captain cool曾是一个飞行爱好俱乐部的成员,虽然他已经退会了,但他还是好心地介绍我们去了俱乐部。”说到这里,他伸出一只手:“给钱!”
韦世乐疑惑颇深:“哈?为什么?”
“要想套消息,就必须入会,哗,那个club的会员都是土豪,入会费就一万港币。happy你要是不给我们经费,我们只能自己掏钱啦,这个月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话音刚落,卢天恒和何礼贤就被众人集体鄙视了。
韦世乐冷笑一声:“想要报销的话,就要看你们的料有没有用了。”
两位当事者绝望地对视片刻,而后卢天恒咬着牙,狠狠地说:“好,我们就先自费着,等查到了有用信息,再一并跟你算总账。”
韦世乐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老同学,你要知道,办案经费超了的话,也是要向上面申请的,申不申请的下来,完全要看这个案子办的漂不漂亮。所以呢,你们就先委屈一下啦。”顿了顿,他提示道,“其实要套料,不一定要入会。晨跑、夕练都是很好的方法啦。”
叩叩
突然的敲门声结束了室内的讨论,众人齐齐望向门边,看到凌佳颜淡然的面孔。她疾步踏进屋子,黑色高跟鞋在地板上很有节奏地“踏踏”作响。
众人顿时屏住呼吸。一半慑于她的气场,一半等待着报告内容。
“我们仔细检查了你们送来的证物,表面没有任何指纹。”
柏翘露出一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听她又道:“我刮取了证物表面成分少量,检验过后,发现材质含有黄铜、锌、马口铁。至于那些花纹,我不懂是什么。还有就是那些镂空雕饰的开口位置,跟我们常见的埙差不多。”
“薰?是什么?香薰炉子?还是除臭剂?”钟立文孤陋寡闻地问道。
凌佳颜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正欲回答,却被程小雨抢占了先机。“埙不是应该有六孔?但是我们发现的证物只有三个孔喔。”
在她说话的同时,许文诗小声与钟立文耳语:“埙是一种传统乐器,用陶土烧制,通常是圆形或者椭圆形,吹出来的声音比较低沉苍远。”
钟立文做一个“ok”的手势以示收到,待把注意力转回时,凌佳颜已经在解释了:“madam程大概没注意到,证物类似鼓形的主体是双层,在三个显而易见的孔对面,还有三个暗孔。也就是说,这个物件也许具有乐器的作用。”
“会是什么乐器?”何礼贤忍不住发问。
“我不认识,不过,这好像是你们警察的职责。” 凌佳颜的口吻,如同一杯冷却的去离子水。
许文诗听罢几人的对话,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于是轻快地一笑:“谢谢你,妖女。”
这时所有人看到,凌佳颜微微翘起嘴角,居然露出一个笑容。
在场的男士们集体面瘫了。搞什么搞,只对女人笑。还说什么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对这位冰山级美女法证来说,完全是谬论嘛。
凌佳颜漠视了男士们的反应,神色如常地转身:“我要交代的说完了,不打扰了,祝你们好运。”
踏踏高跟鞋触地的声音伴着她的身影远去。
屋内众人不约而同地长舒出一口气,她刚才末尾的好运二字,大家自然明白所指。前律政司长的独子遇难,案子又扑朔迷离,若破案不及时,整组人这几日恐怕要被大sir和各位高层们轮番轰炸。
七、尸名浮水叹烦浓
回程由韦世乐开车,速度显然比来时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短时间内,副驾驶座上的程小雨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心跳活动
“头儿,请考虑你下属的人生安全。”
韦世乐轻皱一下眉头,将右手撤下了方向盘:“我开车,你放心。我听说,你很擅长于模仿别人的声音,但是开车方面,整个新港九能比得过我的没有多少。想当年我在nb的时候,有一次追逃犯,前面一连四辆车追尾,我从它们的头顶越过,安全着地,完全没有压力。”
程小雨听罢冷笑了一下,心里默默地想着:好汉不提当年勇。却不敢开口。
凉风灌进脖子,她禁不住打一个寒颤,伸手去关按车窗开关扭时,眼却突然走来多年前的那个清晨。
年幼的程小雨站在窗口,望着楼下载着自己母亲和大部分家具、越来越远的货车,愣愣地发呆。半晌之后,她转过头,环视徒剩下四壁的家,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她九岁生日,晚上还约了小伙伴们来家里庆生。
‘我应该做点什么。’这么想着,她转身踏向了卧室,看着唯一没被母亲带走的自己的小床和床头柜,从床边的角落取过扫帚和簸箕,开始打扫屋子……
使劲甩了甩头,程小雨已经关上了副驾座的窗户。她深沉地提沉着气息,驱散了脑海中的影像。真奇怪,刚才怎么产生幻觉了?而且那一幕,并不是自己童年记忆中的某一段场景。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就被call起来查案,脑袋还没有彻底清醒,加之今日又奔波一天,所以疲劳侵袭,以至于短暂地神经性短路?对,一定是这样。
侧过头看右侧的韦世乐,他正专心驾车,似乎全然没注意到身边下属的异样。
奇怪,他怎么那么精神,完全没有半点疲惫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精力旺盛?
正在她感叹的时候,车骤然停下了。
“怎么,没油了?”程小雨开口询问。
“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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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文,阿诗,你们在这个办公室上班啊?”随着那富有特色的声音,何礼贤踏进了重案a组门口。
这个烂ga一点也不好笑。然而这是重案组在紧**作中特有的调剂方式。于是钟立文收起沉重的心情,扬起笑脸,颇有兴致地答道:“是啊是啊。”
卢天恒望着面前情侣档牵着的手,心里默默地吐槽:哼,查个案还要秀恩爱。而后伸出右臂,自如地攀上自己搭档的肩膀,向对面那两只回道:“这么巧,我们也是在这个办公室上班呢。”
“啊,真的好巧啊!”许文诗佯装由衷地感叹道,又浅浅谈了口气,“哎,麻烦大了。”
何礼贤嫌恶般地拿开肩膀上某人的爪子,莫名其妙地问:“什么麻烦啊?你们不是去查唐松草了吗,有什么发现?”
“咳咳……”钟立文清了清嗓子,而后语炮连珠地回道,“唐松草是毛茛科的一种多年生小草,植株高可达70厘米,3出复叶,小叶片倒卵形或近似于圆形,不明显3浅裂,全缘或具疏粗齿。单岐聚伞花序,花直径1厘米左右,萼片绿白色,倒卵形。雄蕊花丝上端膨大成棒状;心皮通常3到6片,无毛,花柱卷曲。瘦果倒卵形,具到4条纵翅,基部突变狭长成细柄。花期4月,果期7到9月。适应性强,喜阳又耐半阴。生长于山坡、山沟的林下阴湿处,或草甸的潮湿环境里。对土壤要求不严,但排水需良好。较耐寒,分布在国内东北及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等地,**并无自然生长。有偏方说,唐松草的花泡水,可以治疗糖尿病。”
整段描述一气呵成,毫无断点。
卢天恒听着他的长篇大论,不禁扶额:“让你们去查唐松草相关人物,你查一堆唐松草这种植物的分科、外形和习性有什么用?且……”
钟立文伸手打掉他额头上的手:“你刚才没仔细听吗?我说,唐松草并不是**出产,而用它的花泡水喝治疗糖尿病,是一个偏方。”
“于是呢?”
“于是有可能死者是一个得了糖尿病的人,企图用这个偏方治病啊。”
许文诗接过钟立文的话头,继续陈述:“其实我们也是想碰碰运气,看看唐松草入药这条线能不能查到。唐松草的花本来不是中药,也没有人用作花茶一类的用途,加上治糖尿病的说法是偏方,也就是没有得到规范的医学认可,那么一般正规挂牌的药店和超市肯定不可能有卖唐松草啦。所以我和立文就试试去问了一些小的诊所和药店,好巧不巧呢,真的被我们问到,深水有家中药铺子,曾经因为一位客人要求,去大陆进了一些干的唐松草花瓣,之后全部卖给了那个客人。”
何礼贤兴奋地继续问:“死者身份确认了么?”
“让柏翘试着去找cib的同袍查那个客人的照片,很不幸的查到了,而且就是死者。”许文诗忧伤地回答。
“好耶!”
钟立文拍一下正手舞足蹈的某家伙的背:“别高兴得太早,待会儿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干嘛啊你们俩,这么悲催,又不是特首。”何礼贤扯着手臂摸了摸刚刚被袭击的背部,白了始作俑者两眼。
卢天恒斜眼睥睨,无比自然地打击说:“如果你连特首都认不出,我想你可以拿掉肩上的紫荆徽了。”
他的话立即换来何礼贤一声尖锐的反驳:“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业务能力强就好了啊。”
钟立文无暇理会两人的唇枪舌战,幽怨地吐露一个大家并不愿听到的真相:“死者虽然不是特首,但也差不了太多。李益达,前律政司长李隽和的独子。”
所有人沉默了5秒,目瞪口呆果然是欲哭无泪的消息。
“这下嗨皮了,等着头儿天天被叫去大sir办公室受训吧,然后警务处天天开记者招待会,每天应付那些媒体的毒舌炮轰。”何礼贤垂头丧气地开口,“至于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就等着被当成畜生一样使唤,日日夜夜在外面奔波劳碌。”
九、帖现鼓牵仍疑重(上)
凝重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不过少时,已被一记清脆的硬物撞击声音打破。
许文诗抬起头颅,发现一个黑色盒形物体飞过身侧,亲吻了钟立文的脸颊。
“哎哟”一声呻/吟过后,钟立文把袭击自己的凶器拍在桌面,啪 一只手机。
韦世乐的手机。
“哇,头儿,肾六你也敢扔,又不是诺基亚。”钟立文一句玩笑,却换来韦世乐的厉声斥责:“叫你分析案情,你却在这里上论坛!”
程小雨掩面狂笑,然而听到钟立文的冤枉声连连:“happy sir,我是很用心、很用心地在分析案情……”
辩解的声音被一阵电话铃声截断。卢天恒的电话。
他接起来,嗯啊两声,而后斜眼望向对面的组长:“happy,sandy找你。”
韦世乐会意,迅速夺过手机。卢天恒下颔轻偏,唇线不禁勾成一条线缝,听到他抱歉地说:“sorry啊,一直在工作,调成了飞行模式。你多费心教阿仔,等我有空再回来亲自出马……下次给你影几张小黄花……”
组员们全程听着他的柔声轻诉,相互交换着眼色。
程小雨把声音调成震动状态,用气流问道:“我有点好奇,sandy是不是位大美女。”
“我们也一样。”何礼贤随声附和。
卢天恒摆动手掌,示意他们不要猜测,韦世乐已经跳到了结束语:“我还在忙,就这样,bye。”
卢天恒松了一口气,语气恳切地问:“为什么sandy会有我的电话?”
韦世乐扁了扁嘴唇,云淡风轻地说:“n年前的舞会,你自己给她的号码,难道你忘了吗?虽然她一直没联系过你,但我告诉她与你共事,所以她便开启了你的记录。对于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告诉她下次别骚扰你。”
卢天恒满面狐疑,往椅背上一靠:“anyway,我不会跟美女一般见识,但要是她每次都通过我找你,我可能要考虑拉黑。”显然,他对韦世乐的承诺无法信任。
韦世乐毫不在乎:“你随意。”
程小雨听得云里雾里,却深谙不能当面问上司是非的道理,只能将疑问悉数吞进腹中。
满室静默,唯余钟立文试探性的发问:“happy sir,可以继续汇报我的发现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韦世乐对他的情商很是赞赏,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在他们研究那个奇怪的金属物品是什么乐器的时候,我已经把它的图片输入了网络上一个图案比对的系统,是比对结果自动转到这个论坛帖子链接的。你们看!”他把手里的平板电脑转向众人,指着屏幕上的帖子,“盘x……”
“那个字念‘户’。”程小雨友情提示到。
“嗯,盘瓠,”钟立文虚心受教,“又名盘王,是苗瑶族系的图腾之一,相传为上古时代的神灵,母亲为白帝,以守护族人为己任,常被画在画上或者刻在一些物品上供奉起来,以求氏族平安。m族、y族、s族、壮族等多个民族都有祭祀盘瓠的习惯。你们看这个盘瓠的图,像不像我们那个证物上刻的图?”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像。”李柏翘好奇地把头凑近屏幕,“这么说,我们那个证物是少数民族的图腾物?”
“岂止是有一点像。后面有图解盘瓠图腾常见的表现形式,比如s族把有关始祖盘瓠的传说画在长长的画布上,制作成40幅长度的连环画卷,代代相传,叫做“祖图”。又比如m族和y族都有绘着盘瓠纹样的竹编,传递吉祥,寓意好运。再比如几个民族都将盘瓠年画贴在门上,驱鬼辟邪……嗯,太多了,这部分我们先略过。当然,以上都不是重点。下面重点来了,”钟立文滑动着鼠标滚轮,将指针向下移动,调出了之后的界面,“s族有一种叫‘做阴’的活动,是一种超度亡灵的仪式。举行的时候,一人手持刻着盘瓠图案的法器,对着盛放尸体的棺木跳打徨舞,传闻可以解除死者生前的罪孽。这个法器叫长腰暮鼓。‘做阴’仪式里,一共需要三个长腰暮鼓,分别放在三个方位,意为‘三魂’,仪式完成后,他们会叠柴禾焚尸,将烧成的骨灰分别装在七个陶罐里,埋在七处不同的地方,意为‘七魄’。s族的传统认为,三魂七魄完整的人,来世投胎就能长得漂亮,有好的出生,而这个做阴的仪式只能由专门拜过师的人成年男子,当地人称‘红身人’来进行。不是红身人,没有拜过师,做阴被视为不详,据说拿长腰暮鼓是不吉利的,会冒犯亡灵,让他们得不到安息;相应的,拿长腰暮鼓的人就会走霉运,可能得到盘瓠的惩罚。”
他简要地叙述完有用的部分,而后道出一个不争的事实:“好巧不巧呢,我们找到的证物,就是这种长腰暮鼓。”
“这……”组员听罢面面相觑,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片刻后,何礼贤开口了:“这玩意儿是冥器啊。都说冥器邪门,不可不信诶。”
李柏翘儒雅如常,接话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淡然:“我倒是想知道,现在它落到我们手里,是怎么个不吉利法?难道会出门被车撞死,还是天上掉花盆砸死?”
何礼贤争锋相对:“你们都听过法老的诅咒吧?这东西该不会跟那个有类似的作用吧?”
空气中飘来一丝阴森的气息,李柏翘狠狠地剜他一眼:“,大吉利是!”
卢天恒已经捂住双眸以示眼睇。漆黑的视觉下,他听到韦世乐的辟谣:“我们是信仰科学的人。诅咒,神灵惩罚,你们以为拍玄幻电视剧吗?少数民族有的分支聚集在边远地区,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文化,由于长期生活在氏族小圈子里,并没有被主体民族同化,所以保留了许多古旧的习俗。在旧时候,社会并不是很发达,科学也没有发展到现在的程度,人们遇到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就会归结到鬼神身上,所以有了一些特殊的习俗。超度亡灵可以令死者安息的说法是否属实暂且不说,至少它能令生者感到安慰和安心。至于诅咒和神灵的惩罚,都是迷信的说法,不可能凭空灵验。”
程小雨抽抽鼻子反对:“其实吧,也不全是迷信。我们华夏民族自古就有祭祀的习俗,延续至今,祭祀圣贤或祖先、先烈,比如现在官方每年一度的炎黄、孔子祭祀礼,只是为了表达对先人的敬仰,对他们创造的灿烂文明的感激,同时也鞭策自己拼搏上进,在传承文化的同时也创造更加辉煌的盛世。不过呢,帖子里所说的非红身人拿冥器会触霉头,跟这单case到底有没有关系,目前我们还不可知。”
十、帖现器牵仍疑重(下)
钟立文之前早已笑的前俯后仰,不得不深呼吸以平复强烈的悸动。在程小雨的大段话说完之时,他刚来得及顺气,赶紧发声:“炒粉,想不到你这么迷信。地球不适合你,老兄,你还是赶快回火星去吧……”
不待他语毕,何礼贤已然斩钉截铁地打断:“痴线!不然你们怎么解释,死者身体表面无明显伤痕,内脏却全部破裂了。就算长腰暮鼓招霉运的说法是假的,说不定凶手相信这个迷信说法呢,你看,他摆这么一个长腰暮鼓在死者附近,会不会暗示我们死者做错事,希望死者得到惩罚啊?”
“都死了还惩罚个肺啊!”卢天恒甩出一句。
“惩罚他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呗。”何礼贤针锋相对。
许文诗插嘴道:“我觉得炒粉这次说的也不是全无可取。我的想法是,凶手把冥器放在死者附近,是在举行一种仪式,一种虽然没有神灵会相助、但是可以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的仪式。你们忘了,以前我们警队曾经破过一个案子,凶手在每个死者身边都放了一本圣经,因为他觉得死者罪无可恕,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世人他们的罪恶。”
“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诗也!”何礼贤口快地附和,“不像你那家那谁,就知道嘲笑,而讲不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钟立文听到他的贬损,忍不住辩驳道:“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有知识青年,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迷信,要相信科学。”
就在他们争论的片刻,程小雨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里。自从看了立文翻出的帖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丝光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无法抓住,以至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面前仿佛摆了一组拼图,独独少了最关键的一块,始终无法拼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头儿……”她幽幽地开口,期待能得到一些激发灵感的线索,“之前接触那个长腰暮鼓的实物时,你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吗?”
韦世乐约略地思索片刻,之后不明所以地摇头:“除了那个长腰暮鼓的出处和上面的盘瓠图案比较奇怪,还有什么?”
“没有了。”她抿嘴笑笑,心中的涟漪却未曾平复。
钟立文把注意力转回屏幕,仔细观察一阵,神色凝重地开口:“你们注意到了吗,发帖的日期,是今年。”
“有没有办法查到作者?跟作者聊聊,说不定有收获。”
程小雨并不对此抱任何希望:“也许发帖人只是对民俗文化略有研究,纯属发个科普贴,供大家交流讨论而已。”
“我当然知道。”韦世乐看破了她的心思,耐着性子解释,“看起来,长腰暮鼓是s族特有的物品,发帖人对s族文化颇有研究,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线索,引导我们确定查探方向。”
韦世乐一语既出,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李柏翘。
“你们干嘛?别看我……cib又不是我们重案组的御用情报科,他们有自己任务的,卧底和社团、毒品什么的,一旦工作转不开,分分钟让组员送命的,哪有那么多精力抽出来管我们啊。我因为这个案子,再三动用他们的资源,现在他们那边跟我直接打交道的乔伟健督察已经对我有抵抗力了~~我不要再去找他……”
“乔伟健?”问话的是许文诗,“他已经升到督察了吗?”
“你认识他?”李柏翘的眼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有什么出奇?我也认识啊。”程小雨摸摸下颔,“说起来,跟他认识,还是一次奇妙的机遇……”
某年某月某一天,还是沙展的许文诗与还是高级探员的程小雨陪诗妈妈lily姐去医院做完年检,回程途中偶遇了鉴证科的凌佳颜姑娘,跟一个男子在一起。那个素有“冰川天女”之称的妖女,在男子面前竟然一展笑颜,两人甜蜜的样子简直羡煞旁人。这顿时挑起了两位小警花的八卦细胞,充分运用pts(警校)学到的跟踪技术默默跟踪了俩目标人物,终于被当事人识破,然后在诡异的气氛里,知道了男主角原来是cib的小组长,乔伟健沙展。
“真是个大帅哥呢。”许文诗由衷感叹。程小雨却不打算客气:“想不到妖女你平时工作里雷厉风行,面若冰霜,在男朋友面前却是小鸟依人。真是若非亲见,绝对无法想象啊!”
岂料她的揶揄却换来对面翩翩公子的反驳:“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哗,你们搞暧昧?”
“非也非也,两位madam你们误会了,我是他老公。”
此句一出,两位警花齐齐张大了嘴。“老公?!妖女啊,保密工作做的真好啊~~~”“连戒指都没见你戴过,两位不会是隐婚吧?”
妖女终于忍不住解释:“因为工作不方便,本人的戒指挂在脖子上的,所以除了家人和几位好友,很多人都不知道本人已婚。”她说这句的时候不愠不怒,两颊反而带了一丝红晕,活脱脱一个娇羞的小女儿。
最终,两位好姐妹决定不再做灯泡,告别之后,在双双感叹里离去,留下那对甜蜜情侣继续卿卿我我。
回忆的画面被一个男声打断:“你们俩何时认识他的,怎么不带上我?”
“阿文哥,有什么小秘密被发现啊……”何礼贤嬉皮笑脸地把身子仰靠向刚刚发问的钟立文,“阿诗和小雨的共同熟人,你居然不认识……”
“这是女人之间的默契。”许文诗笑的人畜无害。
“你们这些男人,是不懂的。”程小雨又加了一把火,笑的意味深长。
显然,两位知情者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哪怕是小范围的公开。
“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和柏翘同居呢。”钟立文恨恨的拉过李柏翘,饶著他的脖子,“曾几何时,连衣服都是穿他的。”
“那是你不问自取好不好~~~”李柏翘把脸庞90度转向大地。开什么玩笑,立文是阿诗的,这是整个警队都知道的常识,他还不想因为莫须有的“绯闻”,被警队十八界武术比赛冠军的madam 许“失手”重伤。
“ok,那这次小橙子负责追踪发帖人的记录。立文和阿诗我之前已经布置过任务了,走访李益达的老爹和同事。炒粉和gordon继续跟进飞行爱好者club那边。柏翘去查查李益达在福建期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或者认识了什么特别的人。s族有很大比例的人口聚集在福建山地,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yes,sir.”
“我有个问题。”在接受任务后,程小雨好奇地询问,“头儿你把任务都分完了,那你自己干什么呢?”
“我?当然是全副武装,准备迎接我的头儿还有媒体的轮番轰炸啦!”
十一、询情又遇案一桩
李宅沉重的铁门向两边开,在老管家的带路下,两位警员穿过打理得雅致的花园,来到了建筑门口。
钟立文抬头看了看眼前这栋两层楼高的独立别墅,心中暗自感叹:呼,不愧为前律政司长,住的房子都跟够气派。他侧过头,与身旁的许文诗低声耳语道:“不知道他有没有贪污公款,收受贿赂,才买得起这么大一套房。”
”别胡思乱想了。”许文诗不留情面地掐断了他天花乱坠的思绪,“虽然我们这种底层小探员人工的确不高,但等你做到他那个位子,你就会发现,根本用不着贪污受贿,**给你发的工资已经够你住大房子、安心养老了。而且,icac那帮人可不是空挂虚名,他们有做事的。”语毕从身侧越过他,跨进了大厅。【藤注:icac=廉政公署】
“嗯~~看来这个奋斗目标不错。”钟立文脚下飞转,在她身后细声浅诉,“没有大房子你还会嫁给我吗?”
“级别不够我高你会娶我吗?”许文诗转身应答,却看到了他扭曲的五官,忍俊不禁。“噗……就算没有大房子,你也不用纠结到抽筋啊。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前路漫漫,同袍仍需多努力。”
钟立文把头别过去,轻哼一声,及时阻断了心中幻想,疾步跟上了她的脚印。
高大宽敞的厅堂内,穿着统一工作制服的佣人保姆们,向刚进来的两位陌生人投来怪异的目光。
“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钟立文以腹语与许文诗轻轻咬耳,“你看这些人,全部一副我们欠了他们八十亿的样子。”
“你把他们少爷的死讯带来,又要来打扰他们老爷,还指望他们用什么好态度对待你?要不要玛莎拉蒂请阿sir进门,站成两排热烈欢迎,再给你端茶递水来个桑拿按摩啊?”许文诗面带微笑地回应,“所以待会儿录口供的时候记得见机行事。”
“警署有为我们买保险的吧?”钟立文一边登上旋转楼梯,一边望着屋子里不规则迈步的、随时有可能抄家伙袭击的男男女女,开始担心起自己的人身安全。
“放心,就算没保险,也可以向头儿申请医药费,如果我们带回去的信息有用的话。”
“且~~~”钟立文翻了个白眼,“听说李老司长是独居,居然请了那么多用人,要不要这么夸张,简直浪费国家资源啊。”
他的呢喃低语无需动唇,却恰好给旁边的管家仔细入耳。管家急忙辩解道:“阿sir你误会了,这些佣人都是少爷给老爷请的。少爷工作很忙,平时又不跟老爷住在一起,可以陪老爷的时间很少。他很内疚,想尽点孝道,所以专门请了下人,分工负责老爷的起居,包括花园都请了园丁,日日打理的赏心悦目。”
许文诗会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张管家,你们少爷人好么?他们父子的关系呢,好么?”
“当然好啦,从他请了那么多佣人来照顾老爷,你们就知道他跟老爷关系很好啦。至于少爷的为人,他从来不会亏待佣人们的工钱,虽然回来这里的时间很少,但偶尔回来,除了给老爷带礼物,也会给我们带点水果什么的。”老管家忧伤地答道,“唉,sir, madam,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喜欢少爷的,所以到底是谁丧尽天良,置少爷于死地这么狠毒……”说到后来近乎声泪俱下,简直动人肺腑。
好像……什么东西快溢出来了。
钟立文望着那样动情的管家,无法安慰,只好用一种义正词严的神情说道:“我们会全力以赴,尽快查出凶手,早日让你家少爷安息。”
“那就好。”管家似乎因他的回答稍稍安心,指了指二楼走廊第三间房,“那是书房,老爷就在里面,两位警官请自便。”
推开紧闭的屋门,两位警员看到了一位茕茕孑立的背影。
李隽和听到身后动静,转头直面两位客人。虽然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到来,这位华发丛生的老人,仍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谈话的时间只匆匆片刻,“文”小分队便被一个急call召走。又命案有发生,地点在尖沙咀的一栋写字大楼。
钟立文和许文诗赶到的时候,何礼贤简要地向他们描述了案件情况。
“死者罗逸普,31岁,是旺达财务公司的项目经理。刚才他们小组正在开会,他突然大吼一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然后他的下属看到他神情狰狞地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这时候他们才发现他居然暴毙了,于是立即报警。”
“看样子没什么特别,突然挂了而已,这种事为什么还要报警?” 钟立文的语气中怨气满满。不怪他,十万火急地赶赴现场,听到的却是这样一单case,任是何人心情也不会太好吧。
卢天恒把脑袋插入几人之间:“就是因为他死前吼的那声不正常,所以他的下属才报警的。”
钟立文挑挑眉毛:“他喊了什么?不会是‘见鬼’吧?”
烂ga王简直不要太冷场。然而卢天恒却郑重地答到:“不是‘见鬼’,而是‘你为什么还是不放过我’。”言罢向钟立文一扬头,“怎么样,劲爆吧?”
“且~~~说不定是嗑药嗑嗨了,产生了幻觉。”钟立文打了个没趣,转身跺向了屋子另一头。那边,唐月正伏在死者身上,仔细检查。
“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很快,这位经验不浅的法医官得出了结论,“身体表面无其他明显伤痕。”
“这不可能。”程小雨夺门而入,高声反驳道,“我刚问过外面的职员,他们说公司每年都会给他们安排体检,罗逸普身体一向很健康,根本没有病史。”
唐月抬头,直视她的眼眸:“madam 程,请相信我的专业水准。其实一个健康人,也可能在一些突发状况下因心肌梗塞而亡,比如在心脏承受了高负荷的情况下,又或者强烈的超重、失重环境下。现在他的身体表面无明显伤痕,我也不知道造成他急性心肌梗塞的原因,需要回去进步一检验。”
她话音刚落,一个强烈的气场便席卷了整个案发现场。接着凌佳颜飒然如风的身影进入众人视线。
“诸位,我想你们一定会对这个很惊讶。”说着她便提起手中的大号自封袋,里面,是一只众人再熟悉不过的长腰暮鼓。“我在死者独立办公室里的柜子上发现的。”
“哗?这也太邪门了吧?”何礼贤说着,退到了韦世乐背后,“这是触霉头了,还是被诅咒了,还是收到了盘瓠的惩罚?”
“惩罚你妹啊。”卢天恒冷眼鄙视,“……居然是传说中的~~~连环凶杀案……这案子肯定没完,有第一单,第二单,接下来就会还有第三单,第四单。如果我们不快点破案,恐怕受害者会更多。”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要证据的老兄!”钟立文用胳膊肘强烈地撞向卢天恒的胸口,换来了“受害者”咧嘴而笑的神情。
“lo sir的嗅觉一向灵敏,堪比警犬巴打。”许文诗靠近自家男友,巧笑倩兮。
程小雨闻言即刻感叹道:“小诗,你太内涵了。”
“噗~~~哇哈哈~~~”何礼贤灾乐祸地望着被损了一下的同伴,躲到一边偷笑起来。
“谢谢夸奖,虽然这也许并不是你们的本意。”卢天恒十分明了地望向两位女同僚,颇有些自信地说道,“灵敏的嗅觉和敏捷的思维能力是高效率探案人员必不可少的能力,你们在pts时师父没教过吗?”【藤注:pts=警校】
十二、暮鼓幻象两相迷
韦世乐无可无不可地耸耸肩:“从表面证供看来,两个案子有不止一项共同点,的确很像一宗连环凶杀案。”
“但也不排除第二个凶手模仿第一位的方式,刻意制造出连环假象。”程小雨接话接得一口顺滑。
钟立文闻得后面半句,疑窦丛生:“happy sir,难道长腰暮鼓已经见报了吗?”
韦世乐摇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并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采访。”
“那为什么会有第二个凶手模仿之说?”
程小雨嘴皮翻得飞快,解释道:“这只是一个推测,so……也许是错的。”
韦世乐了然地环顾一圈积极发表见解的下属,出言终止了现场讨论:“这里的调查到此结束把,半小时后office开会。解散。”
其实……他的预感与卢天恒同样,这个案子还有续集。既然s族人有“三魂七魄”的传统习俗,那么至少要出现第三只长腰暮鼓,才能让某个亡灵得到安息。
“咦,你们组不是还有个督察李sir吗?他怎么不在?”
唐月突然响起的声音短暂地了凝固了大家前进的步伐。韦世乐好气地回答:“他被我派去调查上一个死者的一些往事,耽误了,来不及赶过来。”
“哗,他去了福建咩?”何礼贤惊讶地问。
“是。”
“那有的耽误了。”“那有的他折腾了。”钟立文与许文诗的声音同时响起,而后两人相对凝眸,微微一笑。
唐月轻轻点头以示明了,心中不免感叹:看来是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那双澄亮的黑色皮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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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在云层遮挡下减弱了锋芒,有种温暖的熨帖感。
程小雨坐在韦世乐爱车的副驾座,将手提袋里的美食摆放在车窗台上。
调查罗逸普的人际关系花了半小时功夫,若交通顺利,再经过十来分钟车程,他们应该可以从尖沙咀直达西九龙警署。
汽车在稳步中前进,窗台上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韦世乐以眼角余光轻扫呼叫名单,在看到那个太空卡号码后镇定地收回了神色,依旧专心于前方路况里,对激烈的震感视若无睹。拨号人似乎并不打断放弃,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经久不断。
终于,在秒针即将走完一圈时,程小雨忍不住问:“头儿,要我帮你按接听键吗?”
韦世乐简洁干脆地说一句:“no. 看管好你的鱼丸,别弄脏我的车。”之后掐断了音源。
短信提示音在两秒之后清晰明亮地响起,浮动窗口上传来一小行字:‘劳烦上一下独眼红发怪。’
韦世乐轻点右上角的黑叉,将座驾停靠在警署大楼前,解开安全锁吩咐道:“你先上去,我去地下车库泊车。”
程小雨得了令,提起美食,雷厉风行地迈向大厅。待她走远了,他方才抓起手机,敏捷地登陆微博。
“暗影”的私信依旧简洁:2300,日辰君会光临黑桃q岸,带着植物樱桃大战况天佑。
黑桃q是qunee的简称,**与之相关且带水有岸的地名,只有皇后码头。况天佑乃童叟皆晓的电视剧里的僵尸男主角,而植物大战僵尸则是一款风靡国内外的单机游戏,众所周知,里面的道具樱桃,具有**的功能。
他跃动手指,迅速地进行了一连串动作,完成后在对话框里敲出一行回复:已转告疯狂的戴夫,会购进樱桃食家。
四楼之上,重案a组办公室灯火明亮。
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落。“mummy!”许文诗枕着浸湿的椅背从梦中惊醒,一转头,就看到何礼贤放大的脸。
“阿诗,你梦到什么了这么惊恐?~~不会是,梦到lily姐不要你了吧?”
他口中的lily姐,正是许文诗的母亲。那位坚强而独立的女性,在做警察的丈夫因公殉职后,独自将两位女儿抚养长大。其实,她并非许文诗的生母,却将她视如己出,直至许文诗在她的呵护下出落成一位行走如风的都市女警,查探一件陈年旧案时,才牵连出自己的身世之谜。原来,她的亲生父母早在七岁那年就被匪徒杀害,她因经历凶案,亲眼目睹双亲惨死,惊吓过度以至于失忆,被lily姐领养,与家姐许文谦一起捧她为如掌上明珠,度过了幸福的豆蔻年华。
过往岁月自脑海滑过,许文诗并不打算解释,无可无不可地努努嘴,而后缓缓地向后仰去,以表示自己不想离何礼贤太近,不露声色地转了话题:“白天你们好像是去查飞行俱乐部了吧?怎么样,有突破性的成果么?”
何礼贤一瞬间泄了气,埋下头去默默咬牙:“我不想说我们小分队的任务是最难的,没有之一。”
话音未落,他便被卢天恒从后面掐了腰:嘴贱的下场,自己被堵不得止,还连累同伴一起被堵。
钟立文无视了他们,伸手去关上身后的窗子:“晚风清寒,别吹凉了。”而后坐于许文诗身旁,一把搂过她来,“怎么样,还好吧?”
许文诗摇摇头,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刚才突然梦到亲生mummy被杀害的往事而已……都过去这么久了,早没事了。”
钟立文环视了一下四周,而后一把将心中默认的“不祥物”推倒桌上那只长腰暮鼓。金属撞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哐当”一声响。
“啊喂!”卢天恒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地表示了自己的愤怒,而后小心翼翼地扶起那只金属物件,彷如一件珍视的宝物:“好不容易才从鉴证科借来的,要是头儿知道你这么对它,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你有本事就去头儿哪里参我一本。”钟立文得意地与他来了个“相看两不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撞开,程小雨叼一颗竹签上的鱼丸,凌波微步般跨进屋内:“ladies and 孩子们,有东西吃。嗨皮hour。”
“嗨皮your sister。”何礼贤咬牙切齿地一声抱怨,“你就好了,跟头儿出去大吃大喝,养肥了肚子就拿这些破玩意儿来打发我们。”
“爱吃不吃。”程小雨一把夺过放于他面前的餐盒,顺手安置到许文诗的面前:“小诗,跟你说,‘旺达财务’楼下巷子里那家鱼丸,味道超正。专门给你们买回来的。~~咦,你气色不太好。”
“没事,刚刚梦到不开心的往事而已。”
程小雨微微蹙了没,一转头瞥见不远处的长腰暮鼓,若有所思,却被好姐妹的话断了思绪。
许文诗语带笑意:“看来happy sir把你喂得不错。”
伴着这句话跨进门的韦世乐默然不语,疾步走到会议桌尽头坐下。
十三、谁家姘夫知是谁(上)
“某人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怎么,自己的任务做完了?居然有时间跟头儿出去混。”卢天恒语带揶揄地走近,坐在了韦世乐旁边的椅子上。
本以为会找到一个同样工作不力的同伴垫底,程小雨的一翻陈述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必须的。麻烦了cib那边的同事帮忙查,他们回的结果是:之前立文找到的那个帖子,发帖人是用手机的4g流量上网的,并且用的是一张太空卡,只能确定发帖时他身处的地点是在西贡。我本来想去那条街调取天网的监控录像,却发现那里根本没安装天网。”她吞下最后一颗鱼丸,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这些我早跟头儿汇报过了,因为没有别的事可做,刚才就跟他一起粗略调查了一下罗逸普的情况。”
韦世乐霸气地点了点头,以示她方才的陈述完全属实,而后在卢天恒抱头痛苦和何礼贤垂头心虚的表情里转了一下椅背。
“罗逸普,男,46岁,旺达财务公司项目经理,于今天下午4时左右暴毙于小组会议上。死前表现反常,并且与上一名死者一样,在案发地点附近找到了一只s族的长腰暮鼓。”
韦世乐简要叙述完毕案件关键词,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了组员们:“你们有什么料?”
许文诗翻开记事本:“我想先汇报一下我和立文调查到的第一名死者的情况。李益达工作非常忙,却是个孝子,给他爹请了一屋子的佣人,跟他爹和佣人的关系也不错。因为他常常出差,所以李老司长还以为他去出差了,根本不知道他失踪了。”
钟立文接着叙述道:“李益达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公子,所以明面上跟他有仇的人暂时没有查到。但翡翠轩是餐饮业的一个大集团,能做到副董事的位置,不排除有人暗中对他不满。此外,你们知道啦,律政司长什么的,政界得罪的人肯定一大堆啦,有人想父债子偿也说不定。”
虽然自己的调查任毫无结果,但何礼贤也开始汇报起案子的最新进展以示他们一直在努力:“鉴证科已经把罗逸普的报告送来了。罗逸普死于心肌梗塞,除了心脏,其他内脏器官也有不同程度破损,但是胃肠里都没有任何违禁药丸、毒品的残留物和消化物,排除了药物致死的可能性。根据小雨之前从他同事那里了解到的结果,他没有心脏病史,所以我们怀疑他跟第一名死者造成死亡的情况是类似的,就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想清楚凶手是怎样办到的。而妖女的法证报告也表示,罗逸普办公室发现的长腰暮鼓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比较了从两名死者那里得来的长腰暮鼓,金属本体构成元素的成分完全相同,都是黄铜、锌、马口铁;上面的雕饰也属于同一个风格,推断这两个长腰暮鼓很可能是同一个来源。”
“所以这必然是一起连环凶杀案。”卢天恒替组员们下了结论。
韦世乐点点头,又道:“我们这边也有比较有趣的发现呢。”言罢向程小雨一扬头。
接收到头儿的指示,程小雨慢条斯理地开口:“罗逸普本身是一个凤凰男,靠与太子女玉如萱谈恋爱而上位。很有意思的是,虽然他的同事里有一大半表示他与玉如萱感情挺稳定,但是有几位却似乎颇了解内情似的,隐晦地表达了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信息。我们跟玉如萱谈过,她虽然哭的挺厉害,但是似乎并不伤心,只是可怜罗逸普的遭遇,看来她跟罗逸普的关系真不怎么样。而且,罗逸普才死,她今晚居然跟人约会去了。”
“这么搞笑?那个姘夫是谁?”钟立文往嘴里送一颗虾饺,含糊不清地发问。
许文诗拿起记录本,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头:“正经点。”
他立即做了个“sorry”的手势:“那个第三者是谁?”
程小雨扑哧一声笑出来:“据说是他们公司的一名职员。”
何礼贤适时地插嘴:“哗,白富美与两个丝的爱情故事。”
程小雨摇摇头:“no,no,no,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丝?说不定是高富帅呢?”
何礼贤并不认可她的观点,立即反驳道:“做职员的,怎么可能是高富帅?你别告诉我他身高很高。”
程小雨竖起右手食指,在眼前晃动几下,用一种说书人的语气悠然辩解:“非也非也,公司经理也在‘职员’范围之列。更何况,大隐隐于市,你又如何肯定,他高的不是智商,富的不是才华,帅的不是姿态呢?”
何礼贤无言以对,只得嚅嗫一声:“强词夺理。”
韦世乐一句话结束了两位下属的争端:“到底是不是高富帅,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既然炒粉如此好奇,兴趣是最好的动力,所以我想,你也不介意和gordon跑一趟了。”
卢天恒很郁闷,异常郁闷,在这场“斗争”中他只言不发,就被组员牵连了。所以人们常说,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嗯,炒粉一样的队友。
欲哭无泪并不适合他此刻的心境,他漾起僵硬的笑容,机械地答一声:“yes sir.”之后提起队友的衣领,将他拉向门外。
当卢天恒载着何礼贤、驱车来到程小雨提供的西点屋对面时,已是日薄西山。目标任务尚未出现,两人百无聊赖地居于方寸空间内,各怀思绪。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去,夕阳西下,街头灯光次第亮起,远远望去有如天上的繁星点点。
“再多停十分钟,就等着交通部的伙计给你开罚单了。”
昏黄的路灯下,卢天恒被突然出声的何礼贤吓了一跳。他抚摸着心跳剧烈不止的胸口,吐槽道:“亲,你说话前可否通知一声,吓死同僚不好玩的。”
“通知,你看待会儿师兄拖走你的车子会不会通知。”何礼贤瞥一眼驾驶座里的搭档,挂一副大义凛然、义气十足的模样,嘴角不禁向上弯起,“反正车子不是我的,师兄拖吧拖吧拖吧不是罪,再重的罚单我也不需要安慰。”
卢天恒终于恍悟,狠狠地把何礼贤按在驾驶座上一顿猛捶:“我有出钱给你投币的,你别说你私吞了。”然而还没发泄完,就见得前方大约二十米外一辆星耀色polo鸣笛两声,正在抄罚单的小交警一个踉跄。
十四、谁家姘夫知是谁(下)
随着这个狼狈的动作,车主探出头来,长发飘忽,目光如炬,如果忽略那一脸完全可以媲美“绿箭口香糖”的嫌弃神色,倒是个十足的大美人。当然,气场也与美貌不相伯仲。她了衣领,带一副妖娆的笑意:“madam,小心看路,摔倒了可别冤枉我撞的啊。”
制服小女生抬起头来,一脸惊讶昭示着她铿锵的心跳:只几个字的功夫,空空如也的车内何时多了活生生三个人,并且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她迅速完成手底的内容,捻出扉页递上前,义正辞严地告知:“小姐,你违章停车了。记得去警局交罚款。如果你对本次处罚有任何不满,可以……”
“可以投诉是吧?”女子回答的一口顺滑。
“不,不……”年轻的交警急忙纠正,“我是说,可以申请听证会。”
车主挑挑眉,白皙的脸上流过一丝诡异:“随便你……但是我没听错吧,你说什么,违章?madam,我一介良好市民,你可别冤枉我。”言罢对身侧一扬手,“羽嫣!”
有身影闻言窜出车外,往路旁的计时器内投入一枚硬币。
小交警惊讶地望着面前一幕,却并不慌张:“小姐,你的车已经超时十分钟了,很抱歉,现在投币为时已晚。”
“是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刚刚才投币的?”长发女子笑意愈发妖冶,“羽嫣,你看到了吗?阿达,你呢?”
“no,瞳姐!”
在两位小跟班的异口同声中,女子手里的罚单被撕的粉碎,纷纷扬扬洒落风中。
“你……”小交警然涨红了脸,一时之间竟然词穷。
女子慢条斯理地跨出车门,用右手背拍了拍面前那颜上的五彩斑斓:“洛~君~墨~madam,还没戒奶吧!回去多长两年才出来混嘛,受了欺负妈妈得多伤心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小警察诧异地低头,发现了胸前警员证上跃动的目光。她敏捷地伸手护住那张小小的长方形名牌,再抬头时,女子已稳稳坐于驾驶座之上,得意地向她挥手告别:“拜拜,little baby,下次再见!”
小交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一抹黑色消失于转角。
卢天恒欣赏完戏剧性的一幕,对何礼贤道:“看吧,这就是不投币的下场。你敢不敢学她,脸皮厚过城墙?”
他没有等来何礼贤的回答题,反而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喊:“传说中的第三者……现身了!”
卢天恒立即放弃了刚才的话题,身子靠向前方的挡风玻璃,仔细观望。马路对面,玉如萱牵着一个削瘦的身影,疾步走进了一家西餐厅。
“男朋友死了,她怎么好像一副解脱了的神情啊?这女人有嫌疑唉。”何礼贤把胳膊肘趴在方向盘上,懒懒地开口。
卢天恒的关注点显然与他不在一个平行空间:“第三者略矮,完全跟高富帅无缘啊。”
玉如萱与同伴靠窗坐下,要了零点,而后开始了悠长的谈话。车内两人隔得太远,完全只字难闻。
“怎么样,能不能解读他们在说啥?”
何礼贤甩给卢天恒一记白眼:“你以为我会唇语么?你怎么不自己解读?”
卢天恒思考片刻:“玉如萱似乎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只是比较遗憾。那个第三者在跟她说什么?”
何礼贤突发奇想地问:“你说,该不会他们合谋杀死了罗逸普吧?”
“如果你想说杀死了罗逸普然后两人光明正大在一起,动机太勉强。玉如萱是太子女,要跟哪位下属谈恋爱根本就是自己的自由,又不是贫家女与太子爷,欲罢不能。再说了,你确定这两只家伙认识李益达?”
他话音刚落,便见两人已吃尽了盘中甜点,十指紧扣地步出了餐厅。
卢天恒与何礼贤相对一望,而后颇有默契地双双下了车,待目标人物走远,方越过马路,跨入了西餐厅大门。
“先生,请问几位?”有着齐肩短发的服务生优雅上前,热情招呼。
“cid。”两人各自掏出警员证,异口同声地答道。
然后卢天恒看到,对面的女子脸上,一丝转瞬而逝的不快。
“请问你有注意刚才这位小姐和她的……额……男朋友一起来店里吗?”他将玉如萱的照片递给服务生。
对面的颜上再次流露出不快的神情,颜的主人点了点头,随即又使劲把头摇成个拨浪鼓。
两位警员相识而觑,而后各自移开视线,心照不宣。何礼贤气场十足地问:“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服务生轻声叹息,而后细着声音、有些无奈地启唇:“我是有留意到他们两人,但是,另外一位并不是她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何礼贤试探性地问道,“难道她跟你说的?还是……你认识她?”
服务生垂了眼睑,指了指胸前的工作牌,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是,我叫纪婉香,小殷和小萱都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想阿 sir你们弄错了,小萱是个女生。”
两位警员张大的口,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哦,不,两个。
传说中的第三者居然是位女子!
何礼贤低声嘀咕:“该死的小雨,居然给伪情报,搞得我们以为玉如萱去会情夫。”
服务生听他言词,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又恢复了略带忧伤的神情:“两位阿sir,想问小殷和小萱的事?还是?”
卢天恒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既然你是他们的朋友,想必知道玉如萱的男朋友罗逸普昨天意外死亡的事。警方现在并没排除他杀的可能性,玉如萱作为他名义上的女友,我们只是想了解她的情况以协助调查。另外,我们想知道跟她约会那位小姐的名字和基本情况。”
纪婉香的回答爽快而机智:“小殷全名殷雨霁,跟小萱一样在旺达财务上班。她一个人住,性格比较……额,文静,不熟识她的人常常会误会她高冷不理人,其实她只是善于收藏自己的心思,比较内敛低调罢了。至于小萱的事,你们怎么不直接问她本人?”
这……何礼贤挠挠后脑勺,而后道:“我们会找她的。之所以来问你,只是想知道她们刚才在这里谈论了些什么。纪小姐,请配合我们,谢谢。”
纪玖望着他,忽而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小殷怕小萱不开心,所以特地来安慰她而已。”
何礼贤与卢天恒再次惊讶了:是殷雨霁约了玉如萱,而不是玉如萱主动出击?
纪玖郑重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小殷主动邀约,小萱是约不到小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