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考罢绿篱遇怪童
本是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暴雨,完全不符合这个季节应有的特质。
钟立文泊好车,裹紧了外套,揣着警员证勉强支撑在伞下,冒雨跑进了考场。
机考与纸上笔试不同,随机抽取题库中的试卷,答题时由鼠标点击和键盘输入,无需担心因字迹不清晰而扣分。不必长时间做低头族的代价,是电脑屏幕刺激着眼睛,整整三个小时下来,胀痛难消。
钟立文提交答案后回到休息室,等待第二轮面试。小憩片刻,他来到了储物柜前,预备饮水解渴,包里的香蕉却露出半截身子,耀眼的浅黄色闯入他的视线。
他勾起唇角一抹笑意,忆起昨日兴起重提那个关于“专家说,**温习有益记忆”的火星理论,今早起床便看到桌上许文诗准备的早餐,三文治瓷碟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清秀的黑色字迹扑入眼帘:专家说,吃早餐有益记忆。
沐浴着敲击窗棂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享用完一顿爱心早餐。临行前,她已经准备好备考物品包,特意塞入香蕉:“香蕉含钾,有利于舒缓神经。你休息的时候吃一根,别喝太多水,小心考试途中上厕所耽误时间。”
屋外风雨未歇,他的心却晴空万里、阳光普照。提包出发时,他婉拒了她送行的好意,免得她浑身湿透。揽住腰将她腾空抱起又放下,一个morning仪式简单却温馨,传递给他无限力量。那个温存的时刻,他突然觉得,为了守护正义而全力以赴地工作,因为上进而申请升级试,才是正确的生活打开方式吧。其余的包袱压力可以统统放下,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俯仰无怍,这就足够了。
“等我回来。”
那句话,不仅是日常出行前、爱侣间的惯用告别语,也是对此次出征信心的表现。
等我顺利考完回来,一起期待成绩出炉。
钟立文面上笑意未平,思绪已从回忆中抽身。他将刚刚取出的矿泉水放回柜子里,拿了香蕉,坐到一旁的连排靠椅上,慢慢地吃起来。
才咀嚼了两口,一个声音徒然送入耳蜗:“立文,别人都在喝水,你小子却在这里吃香蕉,你不觉得自己跟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吗?”
他抬起头,发现了旧日同僚泉叔,于是将口中食物囫囵吞下肚子,招呼道:“泉叔,你也来见board啊,好巧!”
“再不升级就退休了!”
泉叔半玩笑半认真的回复,令他一阵好笑:“你正当壮年,大好时光还多着呢。”言罢,扬起手中半截剩蕉,得意洋洋地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补充正能量。”
留给两人的寒暄时间不多,一眨眼面试环节已经拉开序幕。参加测试的警员们自觉地按照考号排队候场,两位老友被分开两队。队伍两个点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比之钟立文的释然看开,泉叔显然紧张许多:“老婆很看重我这次考试,如果不能升级,升不了工资不说,还她面子,一定被她闹个够。”
钟立文隔空传音,压低了声线,用一种宽慰的神情说道:“不要太有压力,尽力就好。”
说完全不在乎是假的,真正面对考官的那一刻,本是充当宽心角色的他,全身的神经也突然集中。
钟立文的档案很漂亮,需要答辩的问题对他来说也并不复杂,整个一场面试在轻松和谐的氛围下完成。考场房门戛然开启时,其余所有还在等待的考生几乎都惊讶地将目光聚拢在他身上:他所用的时间,几乎是前面几位里最短的。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对钟立文来说,过去的考试就让它飘散风心,向前看才能把握当下每一寸光阴。所以,当第二日韦世乐约大家郊野烧烤时,他爽快地代表他和许文诗两人答应了。
青山绿水带出美丽心情,野里的蒹葭长成了芦花,白絮飘飞,铺得青丝也仿佛沾了棉雪。一组好搭档们围坐在烧烤架周围,抹油、串肉串菜、烧烤食物,忙的不亦乐乎。各色衣衫交融,与远山近树相映成趣,带出了一种暖意。
何礼贤与钟立文双手握着四只竹签,在小块平地上“比试武功“,程小雨拍手称快,本在唱:“青青河边草,寂寂郊野路”的节奏骤然停止,画风突变成了解说员。
“现在是a team两大高手何元甲和钟叶问的对决,两个人的武器都是双竹签,何元甲必杀技是读心术,钟叶问的杀手锏是无间道,两人处在紧张又激烈的对峙中,何元甲先发制人,左手率先出击,钟叶问醉心防守,滴水不漏……”
韦世乐唇侧勾起好看的弧线,惯常的痞样此刻敛得微乎其微,透出一种深情的平和。飘扬的心情在他面上彰显无疑,他望着战事中心,说不清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打斗,还是在看自动充当解说的那位。
“大家预测谁会取得这场决战的胜利呢?敬请期待结果。”说完这句程小雨便撤回烧烤架旁,任两位侠客一决雌雄。哦,不,或许现在应该叫一决雄雄。她有些惊喜地接过韦世乐递来的烤鸡翅,用星爷的语气说着:“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然后她就溺亡在韦世乐温和的笑意里。原来,这个融痞样和辞典为一体的男子,在对着女友时,也有如此言情风格的一面。
她目光轻移,扫过附近的纸餐盘,发现了盘中的两只略带焦糊的鸡翅。对比手中这一只,她突然意识到它的珍贵“啊,happy gor,想不到你在bbq界也是小能手,简直抓得了歹徒、hold得住烤炉。”
“那是。”他向来自信,甚至有一点点自负,傲娇的神色从言情风又转回了职业格,“我不敢自缪做的最好,但做的比较专业。”
凌佳颜处于两点钟的方向,并不为他全身散发出浓烈能量的状态而动,倾斜了身子与斜前方的李柏翘小生咬耳朵:“你们上司还挺全能的。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致命缺点?”
李柏翘向来知进退、懂分寸,自是不会轻易揭短,用陈述的语气回答:“看完月解剖尸体可以想要吃饭,不知道算不算致命缺点?他是个食家。”
凌佳颜打了个没趣,看着唐月与李柏翘拢头欢笑的模样,兀自退开半丈远,对身后的爱人道:“他们的日常,总是这种既不普通也不文艺的画风。”
cib(刑事情报科)与重案组虽职责不同,却也是个争分夺秒的波谲云诡之地,放蛇和卧底使他们其中部分成员无可避免的经历,那些弥足珍贵的情报,来之不易。乔伟健日常沐浴在紧张的环境之中,偶尔的放松也属凤毛麟角,所以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光。他将烤好的鹌鹑蛋连带竹签一起放入餐盘,悉心交给爱妻:“我觉得这样挺好,休闲时与工作中截然两样,彻底放松之后才能全心投入新的战场里。”
她坚硬的棱角柔和下来,真诚夸一句“好味”,联想到他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的烧脑职业,顿时也感到聚会时光的难得。像他们这样的夫妻搭配,两人的工作都为着同一个目标而忙碌挣扎,严肃而仔细的需求标准将工作地点的他们都培养成冷峻的模样,收工后的光阴,或许应该回到松弛状态。
这个时候,李柏翘已经放下手中的美味,向空地呼喊:“阿文,炒粉,别打了,阿诗给你烤的菜,已经堆成小山了。”
何礼贤提高音频反驳:“谁说我们在打?”
钟立文随声附和:“就是,我们明明在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说话的瞬间,却乖乖地跑回座位,拿起了装满食物的餐盘,亲昵地坐于许文诗的身边。
“你真好,不过你也要多吃点,别都留给我。”
程小雨侧身望着他手中的纸盘,笑道:“小诗给你烤的全是吉祥的寓意。鸡翅鹏程万里;金针菇一针见血,配上凤爪,做什么都能紧抓重点;生菜赶紧升级。看她多有心。”
巧言令色的夸赞对钟立文很是受用,他幸福地伸手揽过身旁的肩膀:“这么有意义的食物,我一定马上吃光。当然你辛苦了,也要吃一些,来,我们从生菜金针卷开始吧。”
异常轻松的旅途在兴奋的情绪中结束,午后时分,一堆人收拾完毕,驱车赶回市区。途经快速公路,宽阔的视野中点缀着中央隔离带的鲜花绿篱,美丽的心情持续飞舞。
车队沿着道路走向拐了个弯,进入了另一条路线。在下一个标段结束以前,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移动的小点。
开近了才发现,是个带着帽子的小孩,年纪大概不足十岁,紧贴车子右方的中心隔离带,埋头缓慢地走动。
快速公路是双向车道,两侧都是农田,路面比阡陌垂直抬高了一段距离,以栏杆相隔。有的农人为了节省时间,走捷径攀上公路也是偶会发生的事。然而,为了减少安全事故,他们大多靠着外侧栏杆疾走,旁边只是应急车道,伤亡概率并不高。若非实有必要,很少会有人横穿公路,更遑论贴近中心地带慢行。
村民们虽学识不高,常识却仍旧在线,他们深刻地明白,这样的举动不仅不合交通规则,更是对自己和他人生命安全漠视的一种表现。倘若遇上飞驰的车辆来不及刹车,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花坛左右是快车道,无疑将危险系数增加到了数倍以上,近乎于自取灭亡的选择。
一百三十二、祸从天降疑鬼魂
孩子尚小,或许并没有形成良好的安全意识。钟立文在看清楚情形的第一刻起,就已经皱了眉头。他车内乘客商量片刻后,经许文诗、唐月和李柏翘全票通过,拨通了另一辆车上韦世乐的电话号码。
“pc66336钟立文呼叫happy sir,前方有一个小男孩行径奇怪,我们要不要查看他的情况?”
很快,扩音器里传来韦世乐的答复:“你们把车开到应急车道里,降低车速查看一下吧。这里不能停车。”
钟立文应了吩咐,拨亮左转弯灯,驶入了最左侧的应急车道,减缓了速度。后排靠右的唐月摇下车窗,对着孩子出现的位置大声呼喊:“小朋友,你为什么在这里走?很危险,请快点跨出来。”
李柏翘向右挪动了身子,亦扬声振臂:“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坐于左车窗下的卢天恒向前探出身子,仔细观察着右方的情况。孩子仿佛失聪,对他们的请求充耳不闻,依旧低头前行。帽檐宽大遮住了他的脸,他只能看到他上身穿着的美特斯邦威外套,和蓝中泛白的牛仔裤。他思索了一阵,回身正坐时,前方又迎来一个弯道,向右转向的幅度巨大。这样的情形下,他不得不出声提醒道:“立文,转弯了,小心,别擦着栏杆!”
钟立文无计可施,只好提速回到慢车道,驶离了目标人物的活动空间。
许文诗心中的疑惑无法抹去,转过头望向后车窗,视线却被后排三位同僚挡了大半。唐月会意,也转身四顾,然而阳光直线传播,方才的道路却曲折回环,孩子已被隔离在可见范围之外,彻底消失了身影。
几人心生遗憾,面色各异。许文诗貌犹戚戚,语带叹息地说:“我联系小雨先。”
拨通的线路那头,传来何礼贤熟悉的嗓音:“靓仔,看过来,你家长在哪里?他没有告诉你这样很危险吗?”
与之相映的,是乔伟健督察的声响:“小伙子,注意安全!”
声音渐稀,不知成效几何,而后听筒里便升起程小雨的轻声回应:“小诗。”
许文诗闻言回应:“我们失败了,那个孩子好像听不到我们的叫喊,没有转头,我们也看不到他的脸。”
程小雨娴然的面上同样遗憾深重:“好巧,我们也一样,他的帽檐太大了。现在我们转过弯来了,就在你们正后方不远。”
许文诗挂线回头,透过后排三位小伙伴的缝隙,看到了韦世乐的黑色座驾。扭脖回颈,她收起手提电话,对开车的钟立文道:“小雨他们也失手了。那个孩子好怪异。”
小小的插曲,并没有给重案a team的队员们心里留下太深的阴影。再前行几公里路程,很快就接近市区范围。天色逐渐暗淡,冬日昏黄的日头很快晕做一团模糊的光影,暮色造访了这座城市。
进入城区前的十字路口,交通信号灯似乎出了一些故障,平时最多不过等待五分钟的红灯,今日等了近十分钟还未转黄。这个路口的红绿灯设置较早,没有倒计时,只靠最后几秒的闪烁来提示颜色变化。待九分钟过去,钟立文心中难耐,小小抱怨一句:“交通部怎么搞的,小心被投诉啊。”而后熄了火,干脆跟车里的小伙伴们聊起了天。
韦世乐很快追上,停靠于他们背后、安全距离外。前方一位陌生的小巴司机似乎出离了愤怒,满口脏字飞出车外:“我顶你个肺!哪个扑街仔搞的扑街灯,烂了也不整一整。”
怒气冲冲的声音传到他的车里,引来侧头一笑:“我的后尾箱有羽毛球和球拍,你们如果想玩一会儿,我们就靠边。”
程小雨轻笑出声,摇着头道:“不必了,炒粉刚才通知了交通部,可能他们已经在检修后台了。”
时间合计得刚刚好,当暮色再深一层,交通信号灯终于开始闪烁,紧接着转黄,再变绿。长长的车队缓慢地向前移动,近乎堵车的场景开始缓和。
钟立文用手提电话向韦世乐知会一声,而后重新打火启动,松开了刹车系统,顺着前车的轨迹逐渐加速。两秒之后,一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冲破耳膜。呲嚓车上的所有人俱听见了清脆干冽的碰撞声音,在这冬日的傍晚,将湿冷的气息笼上一缕烦躁。
前方小巴车骤停。钟立文不得不狠狠踩下脚刹,在即将撞上保险杠的时刻成功停止了前进的趋势。
许文诗惊魂未定,远眺车窗外的情况,大气的眉目忍不住拧起。后排李柏翘从亲密接触的司机座椅靠背上抬起头,悉心关怀身侧唐月的感觉:“你怎么样,还好吧?没撞到吧?”
铁血法医眉目温和,回一声“还好”,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出现原因的好奇里。结果明晰以前,左边卢天恒的抱怨声已即刻飘起:“阿文,你小子谋杀上司啊!”
钟立文被他忽然冒出的声音激得浑身一震,反驳的语句还来不及出口,就被女友的解释抢了先:“lo sir,前面好像有状况,该不会车祸了吧?”
话音甫落,韦世乐的呼叫恰好接通线路:“立文,前面怎么回事?”
随着他的疑问,嘈杂的人声充斥了人耳,呼喊声,哭叫声,此起彼伏。
钟立文尚未弄明当下的状况,就被这样的场景迷糊了认知。他在头儿看不见的地方小幅度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刚刚才开始启动的交通又要瘫痪了。我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双脚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心中隐约地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个美好的周末聚会,会以一种异常不平静的方式结束。果然,才疾走了几步,连询问前方司机是否需要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就听到一个颤抖而惊慌失措的声音尖声高叫道:“出人命了!死人了!”
他怔愣了半秒钟时间,并没有立即上前围观,而是返身折回了韦世乐的座驾旁,向内探入头颅:“happy sir,有交通事故。”
韦世乐果断地侧头吩咐;“小雨,通知ai(交通意外调查科)。”简短的命令完毕,他将车挪到路边停下,开启了危险报警灯光,而后迅速开门落地,直视钟立文的目光:“去看看有没有救,是否有必要请doc. tong出手。”
钟立文懂他的意思,虽然法医日常服务对象为死尸,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可以为奄奄一息的活人紧急续命。于是他领命疾跑于前,率先靠近车祸现场,打算站在安全距离外简要了解情况。刚越过小巴的车头,地上一滩血赫然映入眼帘,散乱的鲜红液体覆了污面、染了青丝,又流向各处,被周围观看者不经意踩中,在地面烙出大大小小的红色鞋印。
他驻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现场已经被破坏了。韦世乐达时,他已经亮出警员证,沉着而有条不紊指挥现场,为受害者争取足够大的空间、便于专业人士为她检查伤势。韦世乐深感欣慰,他参加过升级试,连气魄也与往日不同,颇有些管事者的感觉了。很多事情,无需自己这位顶头上司落命令,他已经可以独立自主地完成。所以,韦世乐亦无需对他的决定插言一句,只需各司其职,疏散围观人群,最大限度地保护仅存的案发现场。
唐月听闻有伤亡事故,主动出了车门,大步前行。只是,等不及她的出现,一位女性受害者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另一位性命也岌岌可危。半跪地面帮忙的钟立文心情挫败地抬头仰望,目光被数步之遥的韦世乐接住,脸上露出同样深切的惋惜。
女死者的面部猩红纵横,重伤者亦是伤痕累累。旁边的同伴失了方寸,匐于地面痛哭流涕,呜咽声不止。
纵然悲剧已成定局,造成意外发生的原因依旧需要调查,以便明确责任。唐月停留在韦世乐背后,寻思着在交通意外调查科到来之前她可以尽的职责,结果竟是徒劳。她开口,声音一扫烧烤时的甜美,语气沉稳而干脆:“好像还是我的工作,但是抱歉,我没有带工具箱。”
“月接着!”
她循声回首,刚好用胸部接住了凌佳颜远程抛来的一对手套。视线外的宝马旁,匆忙下车的何礼贤向许文诗轻声示意,靠近的头颅吐出一句气若游丝的话:“哇,放假还带着无菌手套,这个妖女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bt。”
许文诗好笑地喷薄出呵的一声,呢喃低语道:“这是特立独行的敬业。”
趁女法医低头忙碌的时刻,重案a组探员们恰好可以收集案发前后的细节情况。钟立文站起身来,转头四顾,看到刚才还在破口大骂交通部的司机,此刻已经萎蔫成了一棵咸菜。他颤抖着身体,双眸瞪圆出惊恐的神色,口中不住叨念:“有鬼……鬼……绿……绿衣……”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许多人皆能感受他的害怕。堂堂一位身形魁梧的大男子,到底因为什么恐怖的事,会让他惧怕如斯?
许文诗挑起眼睑,又放下,移动到钟立文身边,美丽的脸上挂满疑惑:“什么情况?”
右后方不远处,一位女乘客战战兢兢地横向挪了步子,胆怯地汇报:“阿……阿sir,ma……madam……我想……他……他说的可能是见鬼。”
见鬼?这是什么节奏?
一百三十三、女客胆颤壮汉惊
女乘客有些不敢往下说,低垂的眼光只望向一双脚尖。片刻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深深地呼吸好几次,继续道:“刚……刚才那辆车遇到意外,然后……然后我看到一个绿色的影子从……从他们车顶上飘出来……我尖叫了一下,车里其他几个乘客说他们好像也恍惚看到了,然后……司机……司机大哥他就发狂了说是……是那个人回来了……”
“哪个人?”两位警员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实在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隐情。然而女乘客只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普通乘客,跟司机大哥不熟……所以不知道他在说谁……”
话语传到兀自俯身痛哭的死者女同伴耳中,她猛然抬起头,et一样的大眼里发出诧讶的光芒:“她?绿衣?……真的是她吗?”
这样的对话让几位组员彻底陷入糊涂之中,完全无法理解绿衣影子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可以令现场几位当事人都害怕至极。
虽然神话故事里总说,阴阳交界时分是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刻,所有鬼怪都会趁此出游人间。但,那仅仅只是神话传说,对于现实中的见鬼一事,身经百战的a team组员们已经产生了免疫球蛋白,遇上时虽有强烈的好奇,却不惊恐。
鬼或会造访,然而最深的鬼却在人心。以往的案子里,他们遇到过不止一起有鬼造访的假象,最后皆被他们一一破解。当代昌明的科学,为凶手制造假象提供了无数便利,所以,经历过从前在室内的魂归故居,而今发生在这悠长的郊区道路上的绿衣魅影,他们已然不再猜疑,都思想一致地只想早些弄清真相。
不过,这一次,他们好像失手了。
交通部的同事很快赶到,接收了现场一切工作。呼啸而闪动的红色警示灯成了铁马头顶最耀眼的标识,穿透过过深紫泛蓝的暮色苍茫,将这座城市的一隅点亮。
所有心底害怕的乘客相互搀扶,一言两语,缓慢拼凑着事情经过,司机先生却依旧沉浸在胡言乱语中,仿佛别他们口中所谓的绿衣厉鬼吓破了胆儿,魂飞魄散。
绿衣厉鬼?呵向来只听说红衣死者会变成厉鬼,阴气深重时回来索命;但何尝听过绿光魅影也是厉鬼之说?
警员们想,或许他们现在需要一位擅长心理辅导的人,来帮助他走出心灵的困境。
虽然都是接待涉案人员的房间,警署的心理咨询室与问询室的布局迥然相异。比之问询室的空间狭窄、灯光昏暗和三角桌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问询室显然宽敞了许多。靠墙摆着的连拍淡蓝色沙发有助于舒缓神经,低矮的茶几、郁郁葱葱的盆栽绿色植物,都给人以舒朗安心的享受。
心理顾问方世友穿着宽松的休闲外套,随意地坐在沙发一侧,等待目标人物的到来。随行的还有a team高级督察韦世乐,两人虽相交不深,却是早已相识,简单寒暄后,完成了交接工作。
待司机大哥坐下,他悠然地靠近沙发左侧那盆一人多高的海南岛菜豆树,摆弄着它宽阔光滑的革质绿叶。“doc.方真是一位有闲情逸致兼细心的人,这盆花被你养的如此茂盛。”
方世友扶了扶鼻梁上的框架眼镜,笑意谦逊:“哪里,只不过恰好有空而已。”
为了方便放松目标人物的心情,心理辅导时一般只留咨询师与当事人在场,即便是其余涉案人员,也需要退避。韦世乐懂此规矩,不愿破坏,稍作停留便告辞离去。合上房门的一刻,他将目光定在了刚才夸赞的绿色植物上,葳蕤的枝叶间,一只小型摄像机藏好了身子。
对话开始时分,问询室里对案情的了解也同时进行。原本一宗普通的交通意外,由于其中的怪异小波澜,从重案a组转接到交通部交通意外调查科,在对案情整理一番后,又重新回到重案组的负责权限围里。
问询室本是为搜集案发现场相关情况而定,眼下却成了保护证人组的安全屋。
“阿sir,madam,你们一定要帮我,保护我……有人……有人想害我们……素馨已经被她害死了,下次……下次就轮到我了。”哀求声连连的幸存者,含混了吐词,清泪不止。
卢天恒早就猜到,这不只是一宗简单的交通意外案件,然而,他对这位当事人的话还是感到了十二分的好奇。
趁着身旁程小雨那句“对于邱素馨小姐的死亡我们感到很遗憾”的安慰言辞刚刚出口,他直截了当地问:“谁?谁想害你们?他在哪里?车祸现场他也出现了吗?”
对面那位叫做辛常在的小姐显然被吓破了胆,叙述了一大堆,却总是找不到:“她当时就就穿着绿衣服,在太阳底下闪得太耀眼……那种记恨的眼神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她回来了,找我们报仇来了……”
有效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后面突然转了画风。她从三角桌上放掠过,飞扑向卢天恒乐,抓住他的衣角说:“阿sir,madam你们一定要帮助我!你们警方不是有专门保护证人的吗,可不可以也派一个贴身保护我……我真的很怕,她一定会再回来杀我的……”
战战兢兢半晌,她仿佛突然忘记了刚才的话,又赫然退回椅子上:“不……没用的……她那么厉害……你们也保护不了我……”
友好地对话被迫中断,如果不是她提到的那位身份不明的绿衣人与案发现场其他一些乘客所见吻合,警员们几乎要怀疑,她是一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
比起辛常在的情况,心理咨询室那位司机的表现反而更像一个正常人。
“先生,请喝茶。”方世友笑意温和,闪动着框架镜片后一双坦诚的眼睛,“这是茉莉红茶,我自己煮的,比外面买的好很多。”
韦世乐与一班组员坐在监控机画面后,仔细欣赏着医生与病患之间的交流。
司机大哥显然出离了淡定冷静,双目失去了神采,盯住一个固定的位置就很难再移动。比如刚才,他放空的眼色盯着茶几对面的白墙,而现在,换到了盛装红茶的透明杯子里,不再移开。
作为一个资历不算浅的心理咨询师,方世友在各类凶案里见过太多因受惊而心理失常的病人,他们大多患情不深,稍加心理干预便可逐渐恢复,其中顺利痊愈着不乏其数。所以,他一眼看穿了今日辅导对象心下的拘谨颤抖,便试着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通常的案例,他都有足够时间提前了解患者情况,准备资料。然而今天事发突然,又早已过了收工时间,他匆忙收集了一些简情,寥寥无几。
“听说,你是一位很优秀的司机,驾车技术挺稳的。我想,你在岗期间应该没有发生过重大安全事故吧?”
这一点,也是刚才向其他到重案组协助调查案件的乘客们了解的。
病患目光仍旧定格在玻璃杯的红色液体里,不曾端起来喝一口,数秒之后终究还是开口了。“别看我现在长得这么壮,小时候其实很弱,我妈给我找了个相士,说我颧骨高,容易看到鬼,所以给我改了个名字叫阳焱,三个火,加上姓还有一个太阳,一共四个,增加点人气。”
件他终于肯吐露心声,方世友不予打断,悉心聆听。
“可是没有卵用,我还是很容易遇到不好的东西,就像上一次,那个女孩从楼上跌下来,我就看到她的魂飞起来了。我看到她穿着绿衣服,一下子飞上了天。后来警察来收尸,死者身上真的穿着长长的绿裙子……太恐怖了……”
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方世友完全明白这个道理,却为他的叙述感到些许怀疑:“也许只是错觉而已,可能你看到的是她跌下来的样子,因为太震惊,所以错误地在脑海里代换成了飞起来的样子……”
阳焱并不接受他的解释,把头猛烈地摇起来,目光终于也有了焦点:“不,你不懂的,我到现场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好一阵了,我根本没看到她摔下来的样子。我是路过的时候,看到她的魂飞起来,飞到天上,然后才发现前面围了一堆人。我靠过去问什么事,他们告诉我有个女孩跳楼了。人围得太多我挤不进去,后来警察来了,清理了现场,我才看到她的……”
屏幕背后,韦世乐仔细观察着阳焱的神态动作,暂时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痕迹。他几乎想要告知方医生用测谎装置,却忍住。毕竟,这样偷偷监视问询室内部画面的事,做的并没有底气,有些心虚呢。
方世友却似乎与他心有灵犀了,告辞片刻,取出一个小巧的夹子,递给阳焱:“这是我们警方引进的先进技术,叫静心仪,可以缓和你的神经,你把它夹在食指上吧,希望可以帮到你。”
说是静心仪,其实是一个小型心电仪,可以测试聊天对象说话时的心跳和神经元传递等情况,方便警方分析是他们否撒谎。
阳焱虽不太信任他,却仍旧保持着最大限度的顺从,如他所言将小小的夹子放置在了右手食指上,对它毫不在意。
当他抬起头,目光从玻璃杯上扫过,直视前方时,面上却露出了别样的惊恐:“她……doctor……你……她……她就在你背后。她穿着绿衣……又是绿衣……”
一百三十四、厉鬼何鬼日辰怒
方世友被他的话夭中心窝,赫然转头查看。沙发靠着墙面,上方便是宽大的窗户。窗外,只有路灯带来的微红光芒,视线延伸,是对面的大楼。除此之外,中间广阔的部分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女人漂浮?
他回过头,心电仪显示目标人物心跳加速,显然中到了严重的惊吓。然而,从神经元的传导和中枢神经的电波反应看来,他并没有撒谎。
监控屏幕外,韦世乐向组员们解释着仪表上的显示图像:“他很害怕,但是一些反应都属于条件反射,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思维。心电仪的灵敏度还是很高的,能够战胜他的人,全港都不容易找到。”
他的身后,几位小伙伴面面相觑。视频由于角度限制,并不能看到令他惊恐的窗外景象,然而,根据方医生回头查看的表情,他们可以断定,那个位置并没有任何异常。至少,按照现在的节奏,应该没有诸如全息投影这类的幻象存在。难道,真如阳焱所说,他颧骨高,命中阴气太盛,所以能够看到其他人都无法窥得一丝半点踪影的厉鬼?
可是,厉鬼通常回来索命,根据阳焱的故事,他与绿衣死者无冤无仇,她何必数次骚扰他?莫非,真是回魂向他求助,请他帮忙洗脱自己的冤屈?
百思不得其解间,卢天恒与程小雨已经完成了录口供的任务,送辛常在走出了过道。
程小雨礼数周全地鞠躬,语气温婉地说:“谢谢辛小姐配合我们录口供。但是对于你要求受到保护意愿,很抱歉,我们需要提供合理有据的疑犯杀害你的证明,由另一个部门保护证人组的同事对你进行贴身看护。但是你提出的鬼魂的理由并不能站住脚跟,我们上级是不会受理的。如果你实在害怕,不愿回家,可以待在我们警署的值班房,有值班的同事跟你作伴。”
辛常在纠结半晌,终究放弃了逗留,小声告辞后离开了警署。
程小雨目送她离去,转身跨入办公室,靠近围坐一团的同事们。
“什么情况?”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撒谎,但坚持声称看到了鬼。”
太过简洁的回答,略过了许多状态描述。她不悲不郁,决定自力更生,凑近电脑屏幕观赏起来。
画面中的男子,虽心生不安,却似乎比辛常在的表现镇定了许多。她看了一小阵,便转向卢天恒的方向:“lo sir,你和他们说了么?”
卢天恒点头应道:“说过了,辛常在的表现比这位司机友仔夸张得多,而且她眼里的恐惧也很真实。我比较好奇,他们究竟有什么统一的特异功能,可以看到我们看不到的生物?”
韦世乐回头,对上他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gordon,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那个关于幻彩咏香江的案子。每晚八点开始,香江的镭射灯光音乐汇演就开始了。维港两岸有四十几座大厦配合表演,灯光和音乐互动,有几组灯光透过对面大楼的镜子反射到小孩的家里,他从窗子上看到,误以为是死去的妈妈和姐姐,带着荧光手镯出现了,所以一直对着空气喊mummy家姐,吓到了周围的人,以为他见鬼。”
卢天恒明白他的意思,却并不赞成他的观点:“那是小孩子不懂事。可是好几个成年人同时见到绿衣身影,最主要是我们看不到,他们同车的乘客也有一部分看不到,我想,这真的不是巧合,也不会是物理科技制造出来的幻象。”
韦世乐不语,目光专注在心理咨询室里,检查着房间里每一处摆设,每一个细节。撑住下颔的右手,抵出明显的凹痕。
一定有哪个共同的契机,车祸现场,与咨询室内。否则,所谓鬼魂怎会随机出现随机消失?可是,共同点究竟在哪里?他心中掠过一丝灵感,却无法抓住,无法确定。
夜幕已深,咨询室里的会谈也接近尾声。方世友经验老道,自会将有效信息整理出书面结果,交给重案组。而其他人,也迎来了加班后的收工时光。
韦世乐关闭了监视画面,以手扣打着桌面:“全体都有,今天差不多了,待会就散了吧。明天小雨和gordon整理一份所有目击者口供给我,其余人查查两个受害者邱素馨和辛常在与那位绿衣死者的关系,有什么瓜葛没有。”
“yes,sir.”
冬季已深,气候愈发寒冷。湿湿的海风,伴着侵入皮骨的寒意,将咸腥味扩散。比起重案组探员们又遇难案的低落,层峰社老巢显更更加阴郁。
“晨哥,前天运往云南的那批货被条子截下来了。我们不仅损失了三百多万,还赔了五个兄弟。”大d哥不愧为贴身跟班,汇报惨况的态度,毕恭毕敬像一个铁杆小奴才
“大陆的条子很厉害嘛……”魏濂晨这次的口气,不再气急败坏。他简单地“哦”了一声,之后便用简明扼要的陈述句式叙述最近的情况,那种语气,仿佛在讲述一个深夜档的娱乐八卦故事:“上次小黑带的货,在**这边顺利出海,居然进了深圳就被截了,还好他闪得快人没被抓。那次要不是阿瞳机灵,大胆换了一半面粉进去,我们的损失会更加惨重,搞不好被那些叔伯元老们一阵痛批,我这个话事人的位子也坐不安稳了。”
汇报情况的大d哥再贴心,背后也免不了有冷汗流淌。他仔细观察着面前**oss的神色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没有发怒,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晨哥,接下来的行动,我们要不要先cancel,缓一缓等风头过去了再继续?”
魏濂晨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开始冷笑:“深圳离**是有多近啊!这次跑到云南那么远,居然还是被截了,简直就像给我们安了个gps,无论要运货去哪里,条子都会事先收到风,呵呵~~~”
汗湿了后背,手下彻底绝望,略带惶恐地说:“晨哥,你是说……我们内部有条子的眼线?”
魏濂晨终于笑出了声:“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夜路走多了,谁还没遇到过鬼啊?不过现在一切言之尚早,到底有没有,再行动一次就知道了!”
言罢他迅速吩咐下去:“阿d,你去通知所有场子的负责人,晚上十点在湾仔的‘雁蓝天’大酒店聚会,让他们把贴身的手下都带上。”
“湾仔?”大d疑惑抬头的眼神里,有着十足的惊讶,“专管毒……嗯白面的条子,老窝就在那边,不怕吗?”
魏濂晨面上笑意更盛,带着深不见底的阴险狡诈:“呵,那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我们在外是正当生意人,自己聚一聚庆贺一下,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大d鞠躬告辞,而后离去,奔忙在老大交给的任务里。
从尖沙咀的“星野”disco到湾仔“雁蓝天”酒楼需要时间。厉嘉瞳赶到时,离约好的时刻只差五分钟。相比起来,被派外出开拓新的进货市场的程羽嫣则早了不少。
当厉嘉瞳靠近酒店前门,正欲伸手推开时,便在玻璃的反射上看到自家小跟班顾影自怜,哦,不,照镜臭美的身影。
“帅不帅?”程羽嫣对着玻璃门自语。
“衰。”厉嘉瞳一脸鄙夷。
“酷不酷毙?”
“苦逼。”
“优雅不优雅。”
“**。”
程羽嫣过头来,跟着眼前这位对自己嫌弃深重的老大步进大堂,步向一楼宴会厅,感到了深深的挫败。“瞳姐……你不要这么损嘛。好不容易参加一次社团里面这么重要的会议,魏boss也,魏boss亲自主持的,我还能跟你们这种大头儿坐在一个桌上,当然是要打理好自己的形象啦。”
“羽嫣……!”那两个字,简直从牙齿缝里蹦出。
程羽嫣心中警铃大作:“瞳姐,想干嘛?”
“没有。”厉嘉瞳理了理衣襟,用一种非常温和的神色看她,看的自己的脸在程羽嫣的眼里,化成了两个大大的红色警戒字体:“危险”!
果然,下一秒,她就拽住程羽嫣精挑细选的正装衣角,在宴会厅房门打开的瞬间,一把将她推进了里间。
“救命!”程羽嫣抱住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屋子正中早已落座的另一位小头目ak47摔去。她大呼不好,然而身体却不受控制,直至即将撞上目标。
ak47这个名字,一听就觉得像个土老肥。这位场子管理人,为了达到震慑他人的作用,给自己取了一个重型杀伤武器的名字,可谓招摇过度。
厉嘉瞳对他从无好感,想想自己,连座驾都是polo。ak47有一次揶揄,瞳姐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连奥迪a1也买不起。彼时厉嘉瞳冷漠地回答,如果我这个年纪这个外形开奥迪a1,人家会以为我被包养了的。ak47毫不知趣,继续追问,被我这样的人包养吗?她冷哼一声,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误会跟你这种人有任何工作以外的关系。
而眼下,目睹着自家小跟班与对方越来越近,厉嘉瞳不得不出手,在程羽嫣即将撞上目标人物后,对她的膝盖抬腿就是一脚,任她改变方向,撞到了圆形餐桌一角。
一百三十五、暗涌翻滚险情升
ak47冷眼旁观一位长相可人、打扮得体的女士在他面前发生了悲催的碰撞事件,非但不出手援救,反而很没有诚意地说了句“sorry。”
程羽嫣一脸愤恨地扑向旁边、跟随厉嘉瞳一道而来的另一位小跟班阿达的怀里,却被后者伸出的食指抵住了额头。阿达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身穿的上衣,帅气地说道:“cerruti1881,三千七百八。”
程羽嫣抬起头,望向他身上的名牌正装,吞了口水自言自语:“就喜欢拿牌子压人,有什么了不起。看看瞳姐,明明开得起奥迪,却要开头小毛驴,一直都那么低调,哼!”言罢抖了抖,乖乖地坐到他临近的座位上。
厉嘉瞳迈着均匀的步子接踵而至,坐下时,袖子扫到了身边的茶杯,热水顿时湿了阿达的衣角。
程羽嫣瞪着眼睛,愣愣地重复着:“cerruti1881,三千七百八,三千七百八,三千七百八……”
阿达对他的叨念充耳不闻,淡定地从桌上扯过两张纸巾,简单地擦擦衣角,而后又递一张给厉嘉瞳:“瞳姐小心,别把你的衣服弄湿了。”
“就这么完了?差别对待啊!”程羽嫣噌地从椅子上腾空而起,义愤填膺地嚷嚷。
阿达扬起嘴角一缕似有若无的笑,侧过头对厉嘉瞳道:“瞳姐,你看,羽嫣好像很不happy啊!”
厉嘉瞳笑的秒杀众生:“等晨哥来了,她就happy了。”
魏涟晨推门而入,大堂里并无他想象的剑拔弩张的情景。正中圆形的十人木桌上,滚烫的火锅里正冒着腾腾热气。
他伸出右臂,一旁的大d哥会意起身:“晨哥,我已经按您的吩咐,让他们先动筷子。”
正兴致而食的几人先后起身,微微一躬,齐声道:“魏先生!”
魏涟晨点头示意众人坐下,而后理所当然地落于上座。他环顾一周,带着漫不经心的目光:“大家吃,随便吃,别刻意。嗯,阿瞳,你场子的事怎么样了?”
厉嘉瞳礼貌地微颔,回应说:“多谢晨哥关心。在晨哥的英明带领下,在我和他们两个……嗯羽嫣、阿达的巧妙周旋、尽力协助下,条子破案了。他们答应了不会再随便来找我,妨碍我们的生意,我也跟他们明说了,谁下次来,先开十打啤酒,喝完再走。”
魏涟晨对厉嘉瞳的回答尚算满意:“不错。阿达是吧,还有羽嫣,你们两个还不快给你老大倒酒。”
阿达得了吩咐,用牙咬开瓶盖,递给程羽嫣,迅速为厉嘉瞳斟了满杯鲜啤。魏涟晨移开眼神,在场中扫射一圈,又问:“大家知不知道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什么?”
程羽嫣将酒瓶置于桌上,有些激动地望着**oss,几欲发言,终究被厉嘉瞳掐住了手臂。她识相地撇撇嘴,不曾出声,倒是一旁ak47的小跟班鲁莽启唇:“承蒙魏先生亲自款待我们这些小喽,简直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厉嘉瞳微微一笑,待那位没有摆正自己身份的小伙子说完,侧头相视,迅速地接了话头:“晨哥请继续。”
“最近有一批新货出炉,我已经找到了买家,这两天就会碰头。但是之前的事,你们都知道的,所以这次交易不容有任何闪失。”
“魏先生,最近风声这么紧,要不,货好了先压一压,过阵子再出?”
座下小头目的提议不出所料。魏涟晨轻笑一声,用计划好的句子应道:“呵呵,没有必要。正所谓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条子未必猜到我们会在这么紧要的关头出货。”
厉嘉瞳与阿达心下均是一惊,在桌下迅速轻碰交换了思想。默然的瞬间,ak47已拍案而起:“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黑前不久被条子抓住,刚刚我们又有五个兄弟牺牲了,你tm这么快又冒险,想让我们也牺牲?”
“哎哟,ak47,这个最适合你了,番茄,你知道有什么用嘛?”厉嘉瞳从锅里捞起一大块带皮的鲜红果实的东西夹于他碗中,拉他坐下,“恩……降火的,快点吃了它,降降你体内的燥热。都说了,我们这些做正经生意的,要讲素质,不要动不动就脏话连篇的,会让人家误会我们是黑社会的。”
“厉嘉瞳,你不要以为晨哥器重你,你就跟着牛b哄哄起来了!小黑挂了,没供出我们几个是他的义气,但是我们一个社团的,唇亡齿寒。”
他急速翻动着嘴皮,怒气不减,眸子里有两股喷簿而出的火焰熊熊燃烧。
厉嘉瞳对此不以为意,反而笑意愈浓:“你看看你,火锅本来就烫,要不要这么应景?你别忘了,上次是谁聚众赌外围被抓去蹲班房,还要晨哥找人想办法弄你出来。”
“你……”若非在场都是社团里的大人物,ak47真想把她一臂掀翻在地。
第一个吃螃蟹的是豪胆之人,然而一旦有同伴打头阵,反对的声音便接踵而来。
“说起来,这次损失的五个是火鸡的手下,他没说是看在晨哥的面子上,可是晨哥总该给我们这些做小的一点交代!”
“唉,这件事我本来准备不提的,但是晨哥,你现在到底想怎样?还有,厉嘉瞳,刀没砍在你身上,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现场气氛僵到了极点,厉嘉瞳归于沉默。开什么玩笑,枪打出头鸟,ak47老兄,你节哀顺变吧。
其余众人本是无心参言,此刻却也陪着笑劝慰。
“哎呀ak47老兄弟,有什么事坐下来再说。”“对了姜葱哥,先弄清楚再发飙言嘛,晨哥再怎么说都是社团的负责人,岂会不顾我们的死活。”“不要伤了和气。”
…………
所谓暗流涌动,大抵如此。
阿达没有搀和他们的嘴部运动,双目直视魏涟晨的眼眸,而后兀自低垂了目光。厉嘉瞳捕捉到他的心思,全无半点惶然地开口:“虽然我也觉得现在出货有点冒险,但是我想,晨哥是英明的人,不会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做这种决定,肯定一早有了万全的准备。与其连晨哥的计划都没听就在这里嚷嚷,不如我们洗耳恭听一番,各位有什么异议和好的建议,再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如何?”
一室喧嚣立即歇止,各位场子管理人和他们的手下俱安静下来,齐齐望向上座的话事人。
魏涟晨不置可否,把目光一一流过众人,并没有从他们神情中发现任何玄机,有些许失望。他伸手示意大家停止喧哗,而后说:“交易的时间地点,我会再通知你们的。好了,今天先不谈生意的事,大家开开心心吃火锅。”
“雁蓝天新熬的底料,味道很不错呢。”厉嘉瞳借口打破暂时的尴尬,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她用十指强撑住台面直起身来,用力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她对阿达摇摇手,发觉胸腔内沉重的压力被卸下。深呼吸,那疼痛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没事了。”解脱的感觉,如同重生。
魏涟晨虽身为社团老大,对手下的身体却颇为关心,尤其是这位他既欣赏又防备的手下。“阿瞳,有事不要撑着。大d学过护理,让他给你瞧瞧。”
厉嘉瞳挑挑眉,脸上的惊恐一览无余:“不用了吧晨哥,我有看医生的,回头再找医生给我诊诊就好。你让你的贴身手下给我看病?他行不行啊,会不会一不小心把我处理掉了啊?”
魏涟晨仰天长笑:“胡说,大d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平时我有什么头痛不舒服,都是他给我按摩治疗,比那些江湖庸医好多了。”
大d哥接了吩咐,已然站到了厉嘉瞳身边,面上毕恭毕敬,暗地里却并不友好:“瞳姐,请把你的右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有的病,早看早治疗,否则晚了,驾鹤西去就不好了。”
不难听出他话中的诅咒,阿达与程羽嫣虽一个沉稳一个真性,此刻也都态度一致地望向他,用冰冷的目光剜他的皮肉。
魏涟晨自将一出好戏看在眼里,嗔怪一声:“大d,怎么说话的呢?”
大d哥不敢造次,低头轻微地弯腰,算是歉意。片刻之后,他对厉嘉瞳道:“瞳姐,请左手。嗯,你哪儿不舒服?”
厉嘉瞳在胸口大致画了一个圈:“就是这个方位,平时好好的,但是好几次了,会突然犯病,就像吸了白面儿一样,有时候还像吃了丸仔,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座上另一位小头目哂笑道:“瞳姐真会开玩笑。我看你跟我谈判的时候,摆平你场子里那些醉酒闹事的家伙的时候,不知多龙精虎猛。”
“瞳姐没有开玩笑。”阿达正色道,“她中过弹,子弹取出后有了后遗症,导致体内长了一个血管瘤,情况并不乐观。但是瞳姐为了工作,一直很拼命……”
厉嘉瞳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一切待大d哥的判断。那位年轻的手下已经完成了诊断工作,退回到**oss身边,低头耳语:“晨哥,她没有撒谎,她体内真的有不妥,好像是个肿瘤。”
“不错呀,小子,真有两下。”厉嘉瞳隔空夸赞,“医院里那些专科医生可都要借助高科技的仪器才给我检查出来,你居然摸了两下脉门,就全看出来了。晨哥生,你身边还真是奇人无数呢。”
魏涟晨面上笑成一朵千叶牡丹:“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包括你们的贴身跟班,也是为天风尽心尽力的人才。只要你们好好干,我决不亏待你们。至于那些不忠心的,自然会o掉。”
“放心吧晨哥,承蒙你器重,我们都知道怎么做。月朗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有枝可依。”
在其中一人的起势之下,所有人都将面前的玻璃杯高高举起:“承蒙魏先生器重!”
一百三十六、身份挑明心仍疑
时光飞逝,明月高悬,杯盘狼藉。魏涟晨告别众人离去,临走,有意无意地扔下一句:“大家别忘了交易的事”。
厉嘉瞳礼貌地点头,目送他走出门外。忽而她转头,对阿达道:“最近小心一些,别出岔子。”
“瞳姐,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厉嘉瞳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说道:“你都这么说了,哪里还有什么不当讲呢。”
阿达点头,声音压的很轻很轻,几乎贴着她的耳畔流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
只这一句就吓到了厉嘉瞳。她不知道,面前这位一路以来忠诚贴心的小跟班,究竟是不是已经猜到自己身份有异,又或者,只是对未来境况的惊险做个预先提醒。
她无法轻易放松警惕,于是说:“我阳气盛,不会有事。”
转身的瞬间,阿达在背后细声补充:“可是,辣椒很火,很辣,足以烧掉身前身后的事物。”
她赫然回头,心生惊愕。辣椒,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火力极强。用这个游戏里的名词来替代他们每日接触到的物品、武器和人来人往的称呼,这种聊天方式,是她与韦世乐特有的,源自牺牲的向sir,被称为“向氏密码”。
她退到门边,借口弄脏了衣服,去洗手间清洁,阿达却跟了上来。
灯光耀眼,照着空无一人的蹲位间。厉嘉瞳确定再三,没有任何隔墙之耳,终于停止下来,语声低沉地问:“阿达,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说的是一款电子游戏,puter上可以玩,手机也有app程式。瞳姐你是一个电子高手,当然玩过这款游戏。”
到了这个时候,阿达仍旧在兜圈子,打暗语。厉嘉瞳不愠不怒,顺着他的话,反问:“那你呢,想必也对这个游戏的玩法无比熟悉吧?”
由于男女有别,阿达不敢离她太近,有擅闯女厕所的嫌疑。纵然现在隔间内无人方便,万一被过路的客人看见,误会他有特殊癖好,又或者色胆包天,就不好了。于是,他向外挪动了少许,靠向洗手池,笑嘻嘻地望着自家老大,用一种渴望的眼神,引导她也移步他的身边。
小计谋得逞,他对着洗手台上的仪容镜,便于清晰地注意背后有没有陌生人靠近。角度调整好以后,他终于开口:“这个游戏挺好玩的呀。说起zombie很多人都色变,但其实,况天佑和他的同类都是正义的化身。他们战胜植物,然后解救屋子里的人。况天佑有无数种同类,有普通的,有戴头盔的,有爱看书的,有弹跳的,有可以飞的,有空降的,有钻地洞的,有召唤的,还有可以下水的……”
他的话语再次让厉嘉瞳惊愕,因为,从他的内容里,她完全能听懂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在“向氏密码”里,每一种僵尸的类型,对应了一个警察部门。普通僵尸是最低级的,也代表着初出更的警员:巡逻小队。戴头盔的僵尸以外形为类比,所指乃是警务系统中处理突发事件的冲锋队ptu,这一个部门的警员通常配备头盔和盾牌,对付街头横生出的歹徒和暴民。
弹跳僵尸指的反三合会及有组织罪案调查组o记,他们的组员主要对付社团和有组织罪案。而钻地洞的僵尸则指代刑事情报科cib,事关他们的斗争对象通常是大集团走私或毒贩,凶险无比,那边常为了取得重要情报而安插各类卧底,地洞暗含不能见光之意,与卧底不谋而合。捧着书本的僵尸指的是刑事纪录科crb,他们负责记录总区内各种刑事案件,与各种资料为伴,虽然现在他们早已脱离了文房四宝,不再整日沐浴墨香,而改用了高科技设备,然而,书这种意象仍然是他们的代表性物件。至于下水的僵尸,对应为水警,外埠走私运毒,以水路出入关时,都由他们负责协助检查。
最后,空降僵尸,是厉嘉瞳自己本该存在的部门,毒品调查科nb,她混迹在鱼龙混杂的社团,并非为了捣毁社团构架这个任务本身,而是致力于将涉毒的高层们一网打尽。她在警校里的所有记录,自同意做卧底的那一日起已被彻底洗去,档案簿上关于这部分的资料空空如也,从身份的角度看来,她就像空降社团的一枚小卒,身边没有前辈的引路,只有孤身作战的心酸苦楚。
除了僵尸,植物也有各种含义,许多植物的名称,都是一种赃物的指代。比如寒冰射手,意指**;摇头晃脑的向日葵,代表***;棉小雪因外形洁白如絮,被用作***的代名词……
现在这样的境况,她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跟了自己很长时间的青年,也是一个卧底。他虽在社员地位低于她,却埋伏的深沉,以至于在过往的那些岁月里,她一直当他做一位衷心的普通古惑仔,从来没有一星半点的怀疑,怀疑他也与自己忠诚的那个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近风声鹤唳,形势已愈发严峻,也许正是因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阿达终于肯坦白自己的身份,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与她并肩作战吧。
只是,厉嘉瞳仍然无法猜中,他是何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她也同样不能看透,他究竟属于哪个部门。
纵观整个警队,能培养卧底的机构虽然不多,却并不是唯一。她所在的毒品调查科nb,管辖对象与nb有所交叉的o记,以及转为重大情报服务的cib,都有可能派出卧底深入社团。
向sir从来就没有告诉她,他的手下还有另一位卧底。然而,如若阿达不是向sir的门徒,为何又懂得向氏密码?
厉嘉瞳有一腔问题想要出口,却碍于现在所处的位置和状态,统统压了下来。雁蓝天虽不是她打理的场子,但从前因各种原因,她来过数次。不同于许多小头目管辖的迪厅或者酒吧,这里明面上的定位是一个高级酒店,一楼有餐饮中心,二三楼是娱乐场所,四楼以上有连排客房,在外人眼里,似乎是比较正经的地方。这里隶属层峰社旗下,所以也是魏濂晨用来洗黑钱的产业之一。正是这样的处所,没有复杂的人流,要在其里掩藏自己的小动作,实属不易。
一楼长长的走廊,看似平静安宁,实则到处安装了摄像头,只有洗手间得以幸免。厕所里是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而洗手台外墙的顶上有一个摄像头,却是对着外面走廊的方向,并不能看到台内的场景。
摄像头下,本是最危险的地方,角度问题却让它成为了小片安全地带。不过,他们也不能逗留太久。厉嘉瞳打定主意,待回到自己的地盘再问明一些细节,于是面向走廊,说了最后一句:“刚才你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难道,你已经做好这个打算了?”
阿达会意,细声回答:“是啊,就不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
眼神交汇间,心照不宣。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只是从前,厉嘉瞳以为,这是醒目的阿达混迹社团应有的谨慎,而现在,她明白,这是他作为自己唯一同党的“内敛”。
魏涟晨已经怀疑社团有内鬼,只是,不知道会用何种手段来测试并证实他的怀疑。
前途的荆棘越发茂盛,行路难,须得更加当心。
她浅浅地叹息,大大地迈步:“走吧,羽嫣还在房里。吃得差不多了,可以叫她一起回去了。”
新的一周伊始,仿佛有个全新的起点。星期一的阳光似乎来得太早。**已经彻底进入冬日,这样早的天明有些异常,预示着一个灿烂的晴天。
天气明朗,厉嘉瞳与阿达的心事提前进入了预警阶段,等待着随时出现的考验。比起这一大佬一小弟两人的状态,重案组的探员们似乎要轻松一些。女鬼的阴影虽萦绕不散,但他们被查案任务填满了时间,暂时无暇感到惊恐。
“happy sir,我们查到点料。”
临近中午时分钟立文与许文诗归队了。两人刚坐下,就点亮了平板电脑的屏幕,展示着搜集到的信息。
钟立文将在公司拍摄的相片调出,指着一些环境图:“原来昨天车祸案的死者邱素馨,和受了轻伤的辛常在是同一个公司的员工,他们所在的公司叫做夏达文化,是一家物流公司。我们去了那家公司,规模没有多大,上上下下加起来估计也就二三十人。接待部的前台小妹说,她们两个在公司是办公室文员,兼负责人员协调安排的,两个人业务能力都不差,在公司里面人员关系也还好,没有特别敌对的人。”
许文诗翻了一页,接过话头:“他们公司的老板叫杨达开,太太余夏,所以给公司取了名字‘夏达’。杨达开见到我们的时候有点惊讶,不过对于我们的问题却很配合。”
韦世乐耐心听毕,点头收货,却提出了疑点:“看起来这个公司没什么问题,但是,一个只有二三十个员工的企业,却聘请了两位办公室文员,是不是有些不妥?”
钟立文仔细聆听,很快在pad的文档里记录下要点。时间刚刚好,卢天恒带着何礼贤回归了。
韦世乐没有留给他们足够的饮水歇脚时间,劈头盖脸地问:“怎么样?”
卢天恒迅速地步进办公桌,随便拉开一把椅子,以大爷的姿势半倚半躺,无需翻文本,已经能告知自己小分队的所得:“邱素馨是个孤儿,她唯一的亲人在前年已经过世了。辛常在出身元朗,家人都在乡下,当我们去咨询她的信息时,她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因为撞鬼而害怕的事,所以暂时没什么所得。只知道她们两个关系是真的好,从中学就认识了,毕业后一起找工作,现在还是一起住的。另外就是由于辛常在搬出去很久了,所以她的家人并不了解她这两年的情况,也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认识的人过世。”
一百三十七、夏达文化的秘密
韦世乐简单综合了两个小队的信息,又将自己掌握的内容发到了whatsapp群里。
“我和小雨去crb(刑事纪录科)那边查了阳焱口中的绿衣女鬼,是一宗堕楼案,一年前的案子,案件编号20140810f。死者是一位十八岁的少女,叫范晓芳,因为申请大学失败了,心灰意冷所以跳楼自杀。那件案子有遗书,有死者父母的口供,还有路人的证供。当时阳焱的确在场,案件卷宗里也录了他的口供,虽然最后大家都没能解释他所谓的见鬼是什么,但是由于那单case人证物证俱全,也没有任何疑点,很快就被定性为自杀案件,封了档案。”
纵使案件过程清晰,结局明确,几位接受信息的组员仍是对其中小小的异常现象表示好奇。
韦世乐没有读心术,但如此明显的表现,他又岂会不懂?于是,在描述关键点以前,他乐意多言,为此好奇之点解释一番:“crb的高级督察梁小柔告诉我,阳焱当天也是声称在死者死之后才看到她的魂魄飘起来,不过因为当事地点的楼上有些人晾晒了被子在阳台外,其中有的被子就是绿色的,所以她请教过法证专家。”
法证事务部的法证分析主任高彦博,是一位人如其名的博学多才的化验师,也是梁小柔的丈夫。所以,梁小柔告知他们,她自己请教过专家,韦世乐一点也不怀疑她在敷衍撒谎,倘若换作别的刑事记录人员,他恐怕就没那么轻易相信了。
按捺不住好奇心理的何礼贤口快追问:“法证专家怎么说?”
韦世乐向程小雨使了一个颜色,程小雨会意,打开了简要记录要点的备忘录:“嗯,法证部的tim sir说,可能是看到颜色以后的思觉失调。即是说,当一个人看到一中种物件的颜色,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影像,在发现另一个实物有相同的某种特性以后,比如范晓芳的裙子和被单的颜色都是绿色,就自己把绿色这个特点转移到女死者身上,误以为自己看到了漂浮的女人形象,其实看到的只是挂在空中的被单。”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所有听众都心服口服,彼此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至于范晓芳和阳焱,我们也check过,他们俩根本不认识。不过阳焱说自己时运低,经常见鬼,所以恰好看到了那个鬼魂,被记录进了口供里。”
钟立文显然仍报有怀疑,毫不隐晦地问:“那happy sir,阳焱可能就是他长期思觉失调造成了心理病,可是辛常在怎么说?她不可能也思觉失调吧?我们去他们公司问过,她以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于见鬼的事啊。”
韦世乐将pad至于桌上,言简意赅地道:“这一层有待查证。所以,我才要你们查查范晓芳和辛常在、邱素馨的关系。”
物流公司与警队一样,并没有工作日和周末的说法,每一笔物资的流转都不可等待,所以,开工和休假的时间完全按照排班表上的时间,并没有明确的周几之分。
夏达文化在周一异常忙碌,大厅里零乱的物资堆了满地,包装、卸货的工人忙前忙后,并无闲暇。
穿着旗袍的前台接待小姐在看到两位警员再次造访时,面上流过一丝难以描述的神情。虽然心中不太高兴,嘴里却依旧礼数周全:“阿sir,madam,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许文诗微微一笑:“没有,我们就是想问,辛小姐上班了吗?我们本来是要去找她的,但是昨天到今天都找不到。”
前台小姐摇了摇头:“她昨天给老板请了假,今天也没有回来过。怎么,她不在家吗?”
许文诗收起笑容:“嗯,她没有回乡下老家。”说及此处,她故意停顿,探长的脖子向内巡视片刻:“啊,我看你们这两天特别忙,从这周一开始,一下子两个办公室员工都没上班,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正常工作节奏?”
接待小姐未加过多思考,丝毫没有察觉话中的陷阱,回答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还好吧,其实她们两个不在,问题也不是很大。”
谈话到目前为止还算融洽,然后两位警员就听到了一个男声:“阿娴,什么事?”
名唤阿娴的前台转头,看到了老板杨达开的身影,恭敬地微微鞠躬:“boss,两位警官想找辛常在,但是找不到,所以又来询问了。”
钟立文口快地解释:“不是,其实我们还有点别的问题,想跟老板咨询一下。”
那位头发稀少的中年男士明显有些烦闷,但却无法拒绝,于是轻声说:“两位请到我办公室里谈吧。”
由于工作忙碌,杨达开甚至来不及开启办公室里的饮水机电源。昨儿他们来的时候是如此,今天再次到访,依旧如此。
中年老板有些不好意思,跨到饮水机背后,按亮了小小的指示灯。“抱歉,太忙了,没准备热水招呼。”
“没关系。”许文诗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位公职人员良好的素质,“其实看到老板你这么忙碌,我们也不愿多加打扰,但是你知道,人命关天,中间又除了一些小插曲,我们不希望案件有任何疑点,所以只好一再麻烦你。”
开场白无需太长,钟立文已经直接进入正题:“这次来,是想问一下老板,是否认识一名绿衣死者,也就是你们员工辛常在说自己见鬼,见到的那位。”
杨达开脸色微变,却佯装镇定:“我不知道阿sir你指的哪位?你也知道,辛常在只是我公司的员工,我们私底下没什么交情,所以她说的见到了什么过世的人,我也不明白是谁。”
他的回答高明极了,巧妙避开了话题,又掩饰住内里的心虚。
钟立文没有打算陪他绕弯,再次点名主题:“应该是一位叫范晓芳的小妹,她一年前跳楼身亡,死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奇怪,对面杨达开的脸上,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松弛了神色,果断地摇头:“我不认识这个人,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怎么,她死的时候穿着绿衣吗?”
许文诗与钟立文相对一视,彼此交换了眼神。而后,许文诗解答道:“是的,不仅她死的时候穿着绿衣,而且还有一名叫阳焱的男士在她的惨案发生时说看到了她的鬼魂。这位阳先生是一个小巴司机,同样,昨天贵公司员工邱素馨的惨案发生现场,他也在,并且又看到了绿衣女鬼。因为两件事太巧合,所以我们才来问一问。嗯,杨老板,请问你认识阳焱吗?”
杨达开眼珠右倾,陷入了思索之中,半晌以后,他重新将目光对准两位警员:“我想了一下,应该不认识这个人,虽然他和我同姓,但其实我们没有关系。”
听他不知阳焱的阳字与他并非同一个字,许文诗心中揣测,也许他是真不认识此人。
两人在公司里简单询问一番,确认在场的员工都不认识范晓芳和阳焱以后,又隐晦地问了一些关于办公室文员工作的问题,便告辞离开了。
忙碌的时候,时间被填满。a team办公室再次集齐组员,又是日过午已昏。
各人汇总了手头资料,小组会议又进入讨论阶段。
“头儿,我们查过了,辛常在的家人和朋友都表示不认识阳焱和范晓芳。”
何礼贤话音甫落,钟立文也开头了,“公司这边,范晓芳和阳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夏达的员工也都没有听说过阳焱和范晓芳的跟辛常在和邱素馨认识的。”
许文诗接上,汇报转入了另一个方向:“多得happy sir提醒,我们旁敲侧击询问了夏达文化的一些员工关于两个办公室文员的问题。有前台,有一线工人,都表示两个办公室文员其实并没有人尽其用,就像今天,邱素馨死了,辛常在请假没有返工,可是他们的工作也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其中有个新来的员工还表示,所有的物流信息都是他们发货人和中转人自己录入的,整套流程的网络信息监管由工头负责,并不需要文员。另一个财务管理则说,她们偶尔会写一些文字材料,比如项目申报什么的,其他事并不多。”
钟立文似乎想起了什么,急急地插嘴:“对了,当我们提到绿衣女鬼,杨达开好像有一点点变色,但是我们问范文芳,他又立即神清气爽了,表示不认识她。后来我和诗诗也问过其他人,包括他老婆余夏,他应该没有撒谎。”
韦世乐在平板电脑里开建立一个共享文件,用指尖划出人物关系图:阳焱和范晓芳互为独立关系,与两位女士也属陌路;辛常在和邱素馨虽为好友兼同事,却似乎并不应该受绿衣女鬼之困。
然而,为何令司机先生恐惧的所谓女鬼,亦同样让邱素馨丧胆?昨日她真切地在重案组问询室里表现出来的惴惴不安,又究竟有什么玄机?
韦世乐关闭面板,展开了思考。一个从未见鬼的女子,在黄昏的车祸现场,为何会平白无故地声称有鬼索命?究竟是因为车上有其他人统一口径,所以她联想到什么事而心虚惊恐,还是因为她精神失常,所以胡言乱语?
再者,两个虚占职位的员工,与老板之间,会不会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看来,要解开这个答案,他们只能先从范晓芳入手了。
一百三十八、酒店聚会履薄冰
天色开始暗淡,**这座东方之珠城市,又迎来了下班的晚高峰。韦世乐携程小雨步出警署,驱车上路,已经只能归宿行径。
十几分钟后,他们终于驶出下一个路口,程小雨却发现了不对劲:“,happy gor,你是不是走错路了?为了少等红灯,你也不必在这个路口右转吧?”
韦世乐侧头望她,语气亲和:“不是送你回家的路。”
“可是,你家也不是这个方向啊。”
他笑了笑,给出的答案令她有些意外:“那天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日本菜餐厅,感觉不错,去试试。”
日本菜?认识他这么久,程小雨从未听过他喜欢。不过,既然他提议,她愿意欣然接受。
心底漾起小小甜蜜,她竟然感觉到一点点浪漫的气息,还是憧憬日式风格的装潢,以及穿着和服的服务生。
行至下一个路口,红灯阻了前行的趋势。黑色宝马平缓停驻,驾驶座上的韦世乐抬头望前,透过挡风玻璃,直盯住斜上方的信号灯。
冬日的傍晚,湿冷的气息显得更外阴寒,车外冷空气,以车窗为介质,与车内温热的气息相撞,在窗玻璃上凝出一层水雾。
雾气暂时干扰了视线,程小雨凭窗前视,已经看不清窗外的街景,就连交通灯,也化成了模糊的一团。
韦世乐伸手拧开了除雾开关,不过数秒,前车窗已重获了比较清晰的视野。
斜上方的红灯明朗,倒计时数字一秒一秒地减少。由于是下班高峰期,这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间有所调整,等待90秒,只能通过不足20秒时间。程小雨望着慢慢流逝的秒数提醒,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对了,与上周日傍晚,烧烤完毕入城的那个岔路口遇到的情形近似。然后她就郁闷了……英明神武的头儿,爱岗敬业的男友,心血来潮专程载她行过很长一段路去品尝日本菜,恐怕真实目的不仅在于料理,也在于重回现场,勘察一些被遗漏的蛛丝马迹吧?
刚才兴起的愉悦心情顿时大打折扣,连浪漫的期待也直减了一半。一入西九深似海,谁叫她生在重案组,又交了一个同组的高级督察男友呢?看来,她需要长时间适应这样的日子了。
同一个时间点,不同的地点,上演着完全不同的场景。星野迪厅的热闹生活早已开启,而作为老板娘,厉嘉瞳漫步在场子里,却笼上了一种全所未有的情感。
微博的私信对话框里,还留着韦世乐对她关于阿达身份疑问的回复,看罢她却更加彷徨了。回信时间显示下午16点40分,星野还没开始营业的时间,内容只有短短一句:
吾只熟识况天佑与况复生,不知其他。
况天佑与况复生,在那个风靡一时的影视作品里,是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都为僵尸,却都有一颗正义的心。倘若韦世乐把自己比作况天佑,那么厉嘉瞳就是他所说的况复生。整句话的含义再明显不过:向sir当初交给他的手下,只有她一人,再无其他。
思念是什么意思?思念是一种感觉,当你当你热衷于一个人,即便是可以每天相见,也仍然有想ta的感觉。
那么,回忆是什么意思呢?似乎,回忆也是一种感觉,一种对于已经遗忘的事情仍然眷恋,仍然牵挂的亲切感。
对于向sir,对于那个领她入行却离去这个世界一段时间的长辈,厉嘉瞳突然开始怀念。如果他还活着,她起码可以明确问到阿达的身份,得知接下来究竟如何与他协作共赢。
她在场内缓缓地踱步监察,彷徨之下,突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低低地堵在心口,无法吐出。她说不上是为什么,究竟是在因为不明阿达底细而无法安心,还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有种不祥的预感。
“瞳姐。”
阿达出现得很及时,似乎正是为了给她解惑而来。
厉嘉瞳止了心思,对他报以浅浅一笑:“今天人很多,可能要辛苦你和羽嫣。”
“不辛苦。”他答得诚恳,仿佛从前很多次困难面前,坚决地站在她一方,一起排忧解难一样,“不过,门口来了一辆正义朋友的车,不知道是o记还是nb的,也可能只是ptu。”
厉嘉瞳点头:“今天场子里有拆家吗?”
阿达摇头:“好像没有。”
“嗯,那就不管他。”
一阵手机铃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厉嘉瞳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意刹那间褪去。
一个令人厌恶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来,“瞳姐,晨哥让你们早点来,别迟到。”
“知道了。”
挂上电话,刚才回复的彬彬有礼消失,只剩下冰冷。电话那头是大d哥,他所说的早点去,指的是去“雁蓝天”酒店和一班社团中层汇合。而目的,是为了魏涟晨新出的一批货。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目的很牵强。要真为了出货,大家约在散货地点见面即可,没必要去雁蓝天。傻瓜都知道不可能在自己的底盘做非法交易,否则,很容易被警察抓个正着。
所以,魏涟晨今日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散货,肯定有更深的圈套。至于究竟是什么,她隐约觉得,跟他怀疑社团有内鬼相关。
大约一小时后,夜更深一层,天空已完全黑暗下来。
雁蓝天酒店一楼会客厅,魏涟晨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看着大屏幕里翡翠台正在播放的晚间新闻。ak47居一旁,喝着酒,和混混们划着圈,不亦乐乎。
厉嘉瞳气势慑人地踏进厅门,正看到这幅场景。她跨上前,开口说:“哎呀,晨哥,这么早让我们来干嘛啊,我早就让手下布置好了一切,确保今晚的交易顺利。”轻松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份自信。
魏涟晨将悬空的左腿落地,眯起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旁边的火鸡却停止了喧闹,挥手着混混们退去,转身拿过桌上的红酒,大饮一口:“晨哥让我们早到,恐怕不是为了提前检查我们的部署吧?这酒,非滁州太守的兴趣所在。”
“很好。火鸡果然还保持着以往的水平。”魏涟晨勾起嘴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电话却适时地想起。他按下接听键,两秒后变了颜色:“什么?姜葱那家伙遇到点情况不能及时赶到?好吧,谁最后到,嫌疑就最大。大d,你懂我的心思的。”
厉嘉瞳听罢,心短暂地一沉,然而很快恢复了平常模样。她继续保持着笑容,问:“怎么,晨哥还在为内鬼的事烦恼?难不成今天提前找我们来,除了交易,还有第二只大雕等着撞箭?”
魏涟晨挑挑眉毛:“阿瞳,你钝了少少啊。”他的眼眸扫过大屏幕,突然咧嘴笑起来,“好了,我们再也不用为谁是内鬼伤神了,自有正义的朋友自会告诉我们。”
闻言,厉嘉瞳和身边的阿达几乎是同时对焦上了大屏幕。画面里,严采侧身站立在酒店入口处与内堂的很短一段连接处,看着来往人群。神色看似如常,但厅内几人清楚地明了,她在搜寻重要信息。
魏涟晨似乎很是,满意,酝酿出一个邪恶的笑意,问堂下的兄弟:“阿瞳,ak,火鸡,这条友你们认识吗?”
厉嘉瞳的心在迅速下沉,脸上却仍旧要做戏。她露出愤恨的表情,咬着牙说:“化成灰我也认得,nb的差婆嘛。第一次来我场子就说我长着犯罪分子相,面熟的很,像在通缉犯档案里见过。第二次来,自己死蠢不小心被下药了,又引了重案组的条子来弄我,我被他们耗了大半个晚上,如果不是我见惯场面比较醒目,我能已经被拉进去蹲大班了。”
她以事实为依据,却夸大其词,极言对严采的厌恶。魏涟晨不置可否,却问:“那你们知不知道,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心下思绪转作讶异,厉嘉瞳却佯装镇定,不做出头鸟。所幸,ak47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抢走了回复权:“有很多种可能性。比如约了人来雁蓝天进餐,在等;又或者例行检查。”
一旁阿达低垂了眼睑,心中亦是无法宁静。处在厉嘉瞳的位子,她不方便多言,但他是个小弟,倘若不知轻重说错了话,也没有那么紧要。于是,他组织好语句,做出为老大言好的模样,终于插嘴:“有段时间,ptu的巡逻车几乎天天停在星野门口不肯离去,后来我们瞳姐耍了点小手段,让他们吃了亏才肯走。但是,今天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又来了,瞳姐再三让我确认了场子里面没有拆家,才出门的。”
魏涟晨对他的话甚感欣慰,然而对于前前面ak47的言论却显然难以认可。他摇摇头,指着屏幕说:“若是例行查场,她大可以叫齐了兄姐妹大摇大摆进来,何必这样鬼鬼祟祟?再说,据我所知,他们nb的头头是慕容玖,不是她,所以,她根本不是管事的。”
厉嘉瞳知他老谋深算,也不辩驳一句,只是换了毕恭毕敬的神色,明智地道:“晨哥深谋远虑,我等佩服。那么,现在愿意洗耳恭听。”
一百三十九、婥现瞳惊危险近
魏涟晨向前挪动几步,与监控靠的更近一些:“巧合不巧合呢,我们雁蓝天过道里装的监视器很多,但是呢,门口这一小块地方之前本来是没有装监视器的。何文田有个兄弟前两天突然送我一个新玩意儿,说是高科技来的,体积很小,装上去别人完全看不出来,我就试试咯。今天恰好让我抓到这一幕。她站的这个位置原本是死角,很明显是勘察过地形之后才选择的,而且看她的样子,穿着便衣,也没带枪,如果不是来套料,就是来找一个特别的人。”
厉嘉瞳有些茫然,不知道严采来找会是何人。这个酒店,她虽然已经熟悉地形,但毕竟不是自己看管的场子,所以并没有主人家的归属感。
她侧头看向左边的阿达,小伙子心虽凌乱,然而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魏先生想说,她有伙计在酒店里?照这么看来,这个人也必定躲在隐蔽的地方。这个情形,我们是不是考虑取消今晚的交易?”
厉嘉瞳直接打断了他:“不必,我们让各处就位的手下秘密盘查就好。反正她的同伙我们都认识,把那个内应找到,打晕也好,锁在哪间房里也好,事后大不了说这是一场意外。”
说这番话时,她几乎已经肯定,酒店里现在没有nb的其他组员。
交易信息,其实她只告诉了韦世乐。至于韦世乐转告给了何人,她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严采。那日在安全屋醒酒的事,韦世乐也在场,他肯定明白避嫌的重要性,不会轻易拿下属和平行部门的同僚生命安全来冒险。
不过,看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严采自己不知道通过何种渠道打听到了交易信息,所以在她同组队员们不会大张旗鼓骚场的情况下偷偷过来的。至于监控安装的位置,恐怕也是打听交易信息时问到的。毕竟,离上次说起准备新的交易已过去三天,她完全可以在三天内提前过来侦查地形。厉嘉瞳虽对在此地看到她很是惊讶,却也并没有特别惊慌失神,起码她还有能力思考,她也赞同魏涟晨这个**oss的话,如果nb今晚有行动,会是光明正大,而不是如此偷偷摸摸。
魏濂晨对她的提议完全不予采纳,依旧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可不巧了,他的这位伙计可会‘易容术’呢。”
他的话引来了火鸡嚣张而轻抽的笑声:“有没有这么玄啊晨哥,都什么年代了还‘易容术’,你想说的不会是整容吧?哈哈哈哈……”
厉嘉瞳当然知道,那位阴险的**oss话中有话,于是小心翼翼地问:“晨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武侠小说的作者都是用事实说话吧?”
“非也非也。”魏涟晨的脸上,带着自信过度而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她要找的这位伙计,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所以么,我刻意安排了一场好戏,把潜藏在层峰社内部正义的朋友都‘请’来雁蓝天,来个瓮中捉鳖。现在,是时候请这位madam进来喝茶了。”
不妙!
厉嘉瞳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表演太投入了,该收一收。顺水推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再往下游,恐怕大家都有危险了。
思及此,她迅速换了正常的口吻:“江先生,照你的猜测,条子他们是已经掌握了我们的行动咯。雁蓝天部署严密,但若果他们有后招,谁也无法预料到结果。你相信他们掌握了今天的行动的话,按照逻辑正确性,这位madam yan一行,外面必然集齐了队员,我们贸贸然对她动手的话,必然引起冲突,这样做无疑自曝目标。损失今晚的交易收入是小,被条子查到我们是大……反过来,如果你笃定她是单枪匹马来的,肯定不是为了我们的交易啊,也可能就是来吃个饭见个朋友什么的。万一我们把她……额……‘请’进来,也会让她发现,我们要做的事,万一她趁机通知其他队员,我们岂不是自己端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样都不明智。”
阿达听出了她的要点,好几次想要发言,却碍于对身份的自知之明,忍住了。
厉嘉瞳没了言语上的帮手,只能全靠自己:“雁蓝天是晨哥你直接管辖的,给社会的映像一直是一家集高级的集住宿和餐饮服务为一体的正规酒店,如果连在雁蓝天交易你也不相信,又或者这里也沦陷了,以后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交易场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有理有节的说辞并未打动boss。魏涟晨此刻笑得更加猖狂:“阿瞳啊,我能请他进来,就一定能保证雁蓝天今晚安然无恙,学着点!交易的事,你们都不用操心了,我早让大d派手下去了皇后码头,嗯~~~你们懂的。”
厉嘉瞳迅速与阿达交换了眼神,轻轻朝他摇头。阿达亦轻幅度摇头以示回应。
魏涟晨之前与他们所商讨的一切交易行动,都是一个局 一个把他们都引入圈套,以便让内鬼自动现身的局。今晚的交易地点根本不在雁蓝天,而在皇后码头,他早已叫人秘密部署了另一套完善的方案。而他们,只不过都是烟幕,借内鬼的口将毒品调查科引来错误的地点,无论毒品调查科中谁做先锋打探消息,都会连同内鬼一起被干掉。
厉嘉瞳沉默了片刻,忽的伸手招来羽嫣和其余层峰社的小喽,中气十足地吆喝道:“都听清楚啦,待会儿听晨哥的命令,把那条友抓上来。我先去解决下内急问题,憋死了都。”
疾步奔向内厅,后背微凉,全然被汗湿透。然而她却还要表现出一副轻松的表情。
阿达略带幽怨地目送她往洗手间走去,而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下一秒,手中的空杯子可怜兮兮地躺在一地碎片中。
酒店门口,上严采靠着墙角,看着面前的人影来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险恶处境。
怀里的电话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几乎吓了她一跳。她快步挪到人影稀少的地方,看到上面陌生的号码,不明所以。
她的手机,经科技罪案科的同事装载程序,有分辨来电号码的sim卡属性的功能。所以现在,屏幕上的号码,旁边清楚地用小字显示,是一张太空卡。
她直接掐掉了电话,无论这时候是谁,都不足以令她费神接听。
然而很快,那个电话再次拨来,闪烁的那一串号码数字,竟让她有些心惊。
她直接选择了屏蔽,将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之后,她退回到了刚才的地点。
大约十分钟以后,另一个号码接入了。她低头查看,这一回,手机屏幕上显示了熟悉的名字:她曾经合作过的、也帮她醒过酒的重案组高级督察,韦世乐。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两个部门最近又没有合作,一定有要事吧。
严采果断地移步到刚才那个没人存在的小块空间,接起来,对方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她感到陌生。
韦世乐没有惯常的开场白,没有常理的寒暄问候,只有一个字:逃!
为免严采不懂他的意思,后面又无限扩展:跑!赶紧跑!立即马上,越快越好。
严采被他弄懵了心神,却因为他无比严肃的口吻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她立即转身,贴着墙壁疾速向外退去。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开始拼命奔跑起来,可是,终究没来得及逃离。
一颗子弹贯穿了上严采的膝盖,鲜血顺着裤脚倘向地板之上。她强忍住巨大的疼痛,扶着墙面,拖着受伤的右腿往前跑,听到线路那头的韦世乐说:“我已经通知了sandy,她叫齐了你的组员们去皇后码……”
头字尚未出口,严采便被人蒙住口鼻,拖向了里间。
韦世乐听到沉闷的重物倒地声,在日本料理餐厅的隔间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吃着寿司的程小雨止了咀嚼,抬起头问:“happy gor,情况怎样?”
“晚了一步,只能祈祷她多福。”
韦世乐答完,就想起片刻前的场景。本是和程小雨享受着三文鱼刺身的时光,徒然被尖锐的铃声打破。他抬眼一看,发现了那一连串熟悉的、没有在联系人簿里保存号码的数字,心中感到不妙。
通常,若非十分紧急情况,厉嘉瞳是不会是直接电话联系的。通话记录可以到电讯公司查询,这对厉嘉瞳和韦世乐双方来说都是最不明智的一种联系方式,如果魏濂晨手段够硬,通过各种手段发现了她通话的对象是一位毒品调查科前高级督察,无疑为她留下了最引人怀疑的把柄。
她想起前两日,厉嘉瞳用微博私信问他,认不认识她身边的小跟班阿达,知不知道阿达是否也是一名卧底,会否是向sir遗留人间的另一位手下,又或者从属于别的哪个部门。
韦世乐思索了很久,终于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从名字到形象。于是他暗中搜索一番,在仍是毫无结果以后,用暗语回复了答案。
所以,当厉嘉瞳急着电话联系,他心中浅浅地拧起来,担心有意外发生。果然,按下绿色的接听键后,听筒里嘈杂的背景声音让他皱起眉头。
一百四十、解围未解路崎岖(上)
韦世乐望了望身旁享受美食的程小雨,对她无声地指了指电话,而后才开口:“喂,是你吗?什么事……嗯?听不清楚,为什么你那边会有呼呼的抽水声?说重点!”
“重点个头啊~~~~滚啊~~~~混蛋!”
电话里突然的一声巨吼让他意识到了问题,向厉嘉瞳反问一句:“怎么了?”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程小雨撑大了眼睑,一秒钟以后又恢复,向他看了一眼,而后继续进食。
电话里的声音她是听得见的,她也隐约猜测到那是谁。这个时候,不发言,不打扰,安静将时间交给一对上司和下属,让他们以最佳效率谈论正事,才是作为一个女友和一个同僚的觉悟。
厉嘉瞳的声音高了一些,带着莫名的急不可耐:“你给老娘滚远点,不要再缠住老娘了!我们玩完啦!!!……什么,你还敢说上次,上次跟你开赌局小玩一下,我拿了同花顺,最大的那张是皮蛋,黑桃q,本来就赢定了,结果你小子直接跟老娘扔出三个10,跟我说**!你会不会玩牌啊,不会就给老娘滚啊。跳海,赶紧去跳海啊!!老娘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快滚!!!”
电话里的声音越发急促,韦世乐陷入糊涂的状态。他什么时候跟厉嘉瞳开过赌局了?且不说他一个公职人员,不会随便知法犯法,就说两人明面上的身份对立,都不可能聚在一起赌博。好吧,且不说两人对赌的可能性,单说对方拿到了同花顺,带皮蛋的,他要愚蠢到何种程度才会觉得三个10能赢呢?脑子是好东西,而他的这件,一直还在线。
厉嘉瞳似乎怕他不肯接受她的吐槽,反复强调自己拿到了黑桃q,并一再吩咐他去跳海。这样重复的字眼,让韦世乐很快明白过来,与海有关的黑桃q,是两人之间对皇后码头的称呼。
如果没有记错,今日晚间,是厉嘉瞳向他隐晦地汇报过的、层峰社大规模出货的日子。出货的低点,据她提供是在层峰社旗下的“雁蓝天”酒店,而酒店的直接老板、层峰社的话事人魏濂晨,会亲自上阵监督交易。
此刻,她风急火燎地与他通电话,并提到另一个名字,还用这么奇怪的对话内容和语气,他突然意识到,交易信息一定有误,改在了皇后码头,而电话那头的她,不方便直接告知,只能打了暗语。
挂上电话以后,韦世乐立即联系了高希璇,告知她这个变故。那位清澈可人的妹子,在听罢她的内容后,语气一惊:“惨了,我们今晚集合时,已经找不到madam yan,慕容头儿说,她可能已经独自去雁蓝天踩点了。”
这样的惊讶,清晰地透露出一个信息:严采上了魏濂晨的当,可能有危险。鉴于厉嘉瞳与严采早已认识,韦世乐几乎可以肯定,方才她电话联系自己,不仅为了通知新的交易地点,还为了替严采求救。
于是,他当机立断拨通了严采的号码,多余的话一字也无,直接让她逃跑。保住性命,不仅是对自己人身的负责,也是对同僚安全的负责。
只可惜,他终究是迟了少少,严采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却已逃生无门。
冰凉的椅子,潮湿的血腥,刺鼻的硝烟味。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很糟糕。
严采睁开眼,发觉自己被绑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右腿完全麻木,血也不知凝固与否。身子如一片浮云,全无力气,整个人就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突然门开了,强烈的灯光射来,她几乎被照射得又晕厥过去。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拎起她,像拖麻袋一般向前拽去,她听到了身体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意识却溃散的厉害,终于再次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她被安置在一张柔软的沙发里。
没有见到预料中穷凶极恶的**oss,却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连带周围的环境也很熟悉她自己的家。
“你醒了!” 慕容玖带着关切地微笑,靠近她坐下,身后还有一堆同僚:高希璇,上官斌,等风,章之恒。
“现在什么情况?”严采劈头就问。
“当然是慕容头儿英明神武,在接到线人的情报后及时改变了作战策略,取得了胜利。还有跟你心有灵犀的好兄弟我,请了一帮人做戏去解救你,不然你哪有机会躺在你家舒服的大床上啊!” 章之恒活泼的声音让气氛全然跃动了起来。
慕容玖待他说完,又补充道:“o记借的人,那帮兄弟姊妹还不错,完全帮忙惑敌方,一来解救你出来,二来让对方以为我们还被误导而留守雁蓝天酒店,放松警惕。我这边也多亏了sandy的及时情报,让我们来得及部署队伍去皇后码头,将交易双方一举抓获!”
严采蓦地从床上弹起,扬起左臂作势要去抓章之恒脖子,膝关节处却慢慢渗出一片暗红。
“想袭警,还那么大动作。看吧,伤口裂开了!”
章之恒虽为男子,与她却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用他的话说就是,严采除了性别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女的,她若生为男儿,一定会得到许多小姑娘垂青。
现在,他这位好兄弟,一边笑着骂严采这个比man还man的警花不小心,一边帮助头儿慕容玖,为严采包扎崩裂出血的伤口。
“还笑,都是你害的!”严采对他横眉竖眼。
这是心情很好的表现,章之恒当然明了,扣手于伤口处一弹。
他的动作迫使伤者捂着伤处,咬紧嘴唇。发紫的面色紧张了一旁的同袍们。
“幸好是现在出事,我们都在,否则如果是之前在雁蓝天,举目无亲,你可以去死一死了。”章之恒明显然对自己刚才的摧残性动作毫无愧疚。
“章之恒,拜托你能不能成熟点,就算开心也不到时候啊。虽然抓了毒品交易的双方,可是买家把什么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我们完全没有证据,还是拿魏濂晨没办法。”
比起章之恒,上官斌显然思考得深层次一些,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抓住每个机会及时吐槽。
严采的心跳漏过了一拍,顿时如翻江倒海,百感交集。没有人知道,刚才她从床上翻起的那份兴奋,是来自她以为任务完成,厉嘉瞳不用再忍受非人的生活、终于可以归队的欣喜若狂。然而“小斌女”的一番话,如同当头一棒,敲打在她最欢喜的顶端。
她仿佛,骤然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发现了她的瞬间起落,一旁的高希璇关切地询问:“madam yan,怎么了?伤口突然很疼了吗?”
她摇了摇头,骤然想起高希璇与韦世乐是旧上司下属的关系,又忽的忆起韦世乐嘱咐她逃跑时,后面半句内容:他说,他已经通知了高希璇,让大部队去皇后码头……
思及此处,她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问:“对了,韦sir那边怎么样了?”
慕容玖好奇地插嘴问:“韦sir?哪个韦sir?”
严采瞬间语塞:原来,头儿他们都不知道,所有情报来自于韦世乐吗?
高希璇抿了抿唇,回答得滴水不漏:“哦,你是问线人啊?我已经跟相关方面说好了,会根据这次收获的***数量给她发线人费,不过由于主谋没抓到,线人费可能要减少一些。”
严采听了她的话,脸部肌肉已然僵掉。目前整个队伍,对于厉嘉瞳真实身份熟知的只有她自己。也许,韦世乐对高希璇说的正是线人提供消息,丝毫没有提到厉嘉瞳一分一毫。也罢,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情况,只是严采突然有些心疼,眼前依稀出现了她那双水样的瞳子,有些失态地在同事们面前透出欲诉而又忍的心疼神色。
失态的神色转瞬即逝。她抬起头,对上慕容玖的双眼,眼中担忧的神色暴露无余:“慕容大头儿,既然之前得到的情报有误,害我们折腾半天,那么,层峰社那边以后会不会更难对付?”
“风暴压境,我们已无法阻止了,只能相信船到桥头直然直。”慕容玖与她情同姊妹,此刻却不知道她这个问题的真正含义,所以带着安慰的语气,无法感同身受她的担忧。
片刻以后,面对严采丝毫没有减弱的忐忑不安,她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于是问:“小严,难道你是在担心线人的安全?”
她摇了摇头,却发现已经无法洗脱这个嫌疑,于是只能说:“当然不是,我只是对我们以后工作的麻烦程度感到不乐观哪!”
其余几位对两人的对话理解各异,纷纷露出八卦本质。
“切,刚才我还在想,难不成线人是个大帅哥,才能让小严感兴趣?”“什么嘛,小严只对吃感兴趣好吗。”“所以难不成小严想自己拿线人费去大吃一顿?”…………
慕容玖适时地打散了话题:“未来的工作的确很麻烦,有的让我们烦了。”
严采张了张口,轻声地附和:“再坚持一下,努力一点,我们就快靠岸了。那就,让我们同达彼岸。”
声音虽轻,然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那口气,除了对她自己,对整组同僚们说,还对韦世乐说,对某一个她异常关心的人说。
一百四十一、解围未解路崎岖(中)
夜已深沉,月朗星稀。厉嘉瞳望着脚下奔流不息的海水,无力地倒在皇后码头的栏杆之外。深蓝夜空下,只剩她一个,被清泠的海风吹冷,吹凉。
很久以前,她也曾站在这个地方,倚着栏杆,止步远眺。那个时候,虽然也是这样的孤身一人,但她充满了信念,充满了斗志,充满了对抓住大毒枭的渴望。寒冷的夜风使她头脑冷静,思维清晰,她精力充沛。
如今,庞大的层峰社,傲人的势力,终于又只剩下她一个了。心冷如潮,然而她没有哭泣。她在缀满繁星的天幕下想起向荣,当年冷酷的指导中藏有一份熨帖的温情;想起严采,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寻寻觅觅和崇拜之情;想起程羽嫣,稚嫩而亦步亦趋的跟随;想起韦世乐,自接手以后一直如长辈般既严苛又隐含关怀地指引她的路途……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弥补今夜的伤痛,失去最亲近的同伴的伤痛。
她甚至有一刻心想,是不是一步踏在江水冰冷的怀抱当中,所有的绝望和盼望,就可以一起,消失殆尽。
当然,这绝非她的行事作风。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撒落下妩媚的发,披于肩膀。她俯身倚上护栏,脚上穿着steve madden的高跟皮鞋。那是某一日阿达在提议赠送christian louboutin被她阻止以后,魏濂晨派手下小跟班买到的那季最新款。
夜风清寒,波涛汹涌,吞没无数,也吞没了她指尖的清凉。
就在她把手臂迎风挥出的时候,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从背后抓住了她。
“太早了。”那个手的主人开了口。低沉的,干净的嗓音。“太早了,”她说,“而且……太冷,也太黑。”
厉嘉瞳没有来地心头一震,转过头来。
那人义不容辞用另一只手地递给她一张纸巾:“你也许不知道,他曾经失去了最爱的人,但他没有绝望,他只是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勇往直前地踏在那条道路上。如今,他把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都传输给了你……擦擦脸上的污垢,继续上路吧。”
被握住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连带着喉头哽咽出的声。“doc.tong?!”
厉嘉瞳认识唐月,皆因为她每次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被韦世乐捡回安全屋时,他都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恐吓”她,说如果再不好好保养,这次出手的是他,下次就轮到唐月了。
如今,在这个悲痛沉重的夜晚,在这个两小时前警方刚缴获了数量可观的毒品的码头,当厉嘉瞳凭栏悲伤到无以自拔时,她见到了唐月。这位铁血法医,不仅借纸巾给她擦去脸庞上折射着若隐若现微光的泪水,也用异常奇怪的话语抹去她心底绝望的泪水。
厉嘉瞳不得不感到巨大的惊讶,面前的女公职人员无疑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而她又是以何种立场,对她说出刚才那翻话的呢?
唐月放开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任夜海风将身后人的长发吹乱。
“等等,唐小姐!”
厉嘉瞳的呼唤令她暂时驻步回身,脸上瞬间摒却了所有的温和:“不必多问。来日方长。你有机会知道的。”言罢,转回原本的方向,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厉嘉瞳最后望一眼深不见底的海面,慢慢地、慢慢地往唐月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海水已经把阿达的尸体冲去了哪里。但她却一刻也不能停止想象。
与此同时,相隔遥远的另一个空间内,严采的组员们守护良久,终于相继离去。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指向夜里一点五十。她半倚着床头的案板,眼神闪烁,想起现在正是星野迪吧营业的时间。
慕容玖原本想留下来,多陪伴这位好姊妹一些时光,然而被严采十动然拒。她笑得像往日一般开朗,仿佛小太阳重新升上天空:“今晚这单case,你还要及时去跟大sir汇报呢。”
慕容玖走后,笑容彻底冷却躺上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厉嘉瞳的情况如何,不知道她是否能全身而退,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不知道……
想着这些,她实在忍受不住心内的思绪翻腾,于是穿好衣服,决定出门去。
刚行至门口,一声巨大的撞击声敲破了她的耳膜。她挑挑眉毛,迅速旋开了房子大门的锁程小雨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撞到了她的身上。
过道里没有灯,她似乎在楼下等了很久,等到nb一班同事全都离开,才敢上来。为了不惊扰左邻右舍,她行得低调,踏脚安静,就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有被触动,仍是漆黑一片。
两人身体亲密接触以后,又迅速地弹开。程小雨站定门外,即使在黑暗中,严采也能感受到她强烈而尴尬的表情。
“抱歉,我太冒失了。”
“没关系。”
深夜造访,她又身为厉嘉瞳唯一联络人女友这个复杂而又特殊的身份,绕是严采此刻再想出门,也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请她进屋。
灯被旋亮,电热开水壶插上了电源,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却瞬间变成了哑巴。
那些姿势动作奇怪的手语,严采看不懂,唯一能明白的,是最后她滑动解锁的手机屏幕,以及调出的备忘录面板。
她用手写,手速不慢。潦草的字迹虽然有些凌乱,却总能从输入法里选中正确的字:“请把你今晚的衣服全部脱下,检查是否被安装了窃听器。”
严采看清那一行蝇头小字时,心中异常诧讶,心跳起伏得几乎要跃出身体之外。而后,她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忐忑地点了点头,钻进了卧房。
出来的时候,严采已经换上一身舒服的睡衣。上衣下裤的珊瑚绒面料上,到处印着樱桃小丸子的花纹,看起来亲切又可爱。她捧起刚才卸下的一身服饰,靠近程小雨坐下,摇了摇头道:“我检查过了衣服夹层和每一个口袋,好像是安全的。”
程小雨露出清浅地一笑,恢复了声音:“那就好,happy gor怕你担心,又怕你贸贸然去找她,所以才让我来探望你,顺便跟你说一声不必担心。其他的事,他会多加关注的了。”
严采沉沉地叹出一口气,想起早些时候的惊心动魄,到现在仍然会忍不住心有余悸。是她道行不够深厚,没有窥破敌人的局,是她连累了她的偶像,还把偶像的联络员和毫不相干的重案组同事也卷入了这个旋涡。
思及此处,她约略垂下头颅,轻声说:“今晚的事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还把你也拉进来。”
程小雨抿起嘴唇,露出好看的要命的微笑,轻摇了摇头道:“不是你,也许从我跟happy gor做下属的那一刻起,就逃不开这个圈圈了。即便我现在不是他的女友,以我好奇心杀死猫的性子,也许总有一天可能发现他的与厉嘉瞳之间的秘密;就算他行事谨慎没有让我发现端倪,我也可能通过别的途径,误会他是黑警,然后举报他,最后一层一层解开这个秘密。”
有个成语叫做殊途同归,此刻的程小雨只觉得,放在自己身上,放在这一件事里,是不管何种身份立场,都有可能到达最终发现卧底真相的这个终点。
水开了,热水壶的弯口处腾起白雾状的热气。严采起身斟了满杯,向背后的客人问:“花茶好吗?对皮肤有益,这么晚都不睡,皮肤会受到伤害的。”
程小雨接受了她的好意,闻着空气中被热水催散的玫瑰清香,感觉到一点点好心情。
严采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小啜一口,沐浴着唇齿间的香气问:“韦sir已经跟她汇合了吗?”
程小雨点头,语气依旧很轻:“听说层峰社的老大处决了一个社员,不知道是不是误报,happy gor还是很担心她……”
严采只听到处决二字,便觉得呼吸不再是自己的。震惊起身的趋势被程小雨温柔地按了下来,她看着她花容失色的脸,解释说:“放心,不是厉嘉瞳,她还跟happy gor联系上了,证明她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一颗提起的心终于落地。严采抚了抚胸口,道一声“谢谢你们“,而后开始关心起程小雨的去处:“对了,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在这里等韦sir来,还是?”
程小雨答得干脆:“我想在你这里借宿一宿,我们team还有case,明儿早晨搭你一程便车,然后到港铁站坐车去开工。 不知道可以吗?”
韦世乐与程小雨二人,为严采的事费了很多神,她自然乐意提供住,爽快地应声“嗯,no problem.”
毒品调查科所在的湾仔区警署隶属港岛总区,与西九龙重案组所在的西九龙总部隔海两岸,实在是不顺路,若非如此,她还想亲自送程小雨到办公室,再当面多谢韦世乐的帮忙呢。
空气中有短暂的沉静,而后严采起身道:“我的床有点乱。我先去收拾一下,你睡卧室,我睡这儿就好。”
一百四十二、解围未解路崎岖(下)
程小雨阻止了严采的好意。她已经受了房子的主人家收留的恩惠,怎敢霸占舒适的卧床?
她笑着婉拒的时候,有一种青春活力,仿佛是太阳照耀下一朵努力生长的小花:“别这样,我会内疚的。我睡眠好,沙发就可以了。你睡床好一些,明天早晨我还得搭你的车呢,我不想很快就上新闻,说两名女警骑电单车遇到车祸。”
掺杂了幽默气息的理由,让严采不好拒绝:“好吧。”
她回答完毕,便蹦到里屋抱了一床暖和的被子,放置在沙发一头时,有些欣慰于自己当初挑选家具的明智:“玖儿还说,我这种孤家寡人,沙发选最简约的即可。我就说了,要是兄弟姐妹来我家happy hour,沙发小了都装不下人,所以特地选了这种宽大型的,靠背还能放下,多提供小半边安睡的空间。”
一切铺就完毕,她拔下开水壶的插头,检查一番电器,又准备好耳塞和眼罩。程小雨对睡眠道具实在没什么要求,用不上两种助睡神器,只要了一个矮枕头。大约怕严采关怀过度,她将枕头扔在沙发扶手的一边,便道一声晚安,将严采推进了卧房,关门熄灯了。
卧房薄薄的白色漆花木门,隔开了内外两个世界。外间的重案组小沙展很快进入梦乡,而里间的毒品调查科见习督察则望着闹钟的荧光指针,看着上面指向的超过午夜两点半的时间,被滴答的秒针走动惊扰了心神,久久无法入眠。
此城之北,高楼鳞栉。争斗何缘,几忘其旨。毒若雪霜,警门久疲。寂而不觉,时钟长滴。
聆听时钟嘀嗒的不仅有家中躺卧的严采,还有城市另一边等待阿女的韦世乐。
他已经在安全屋里坐了很久,从用罢晚餐与程小雨分道扬镳后,到现在万籁俱静、连楼外的路灯似乎也和着清风入眠的时刻。
毒品调查科侦破了大案,厉嘉瞳的处境却愈发危险。这个生命转折点的时刻,她一定会来安全屋汇报情况,接受下一步部署。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偌大的室内,没有灯,只为减少外人怀疑的可能性。白点向上的指示牌传达出屋内有人且安全的意味,韦世乐独自在沙发上长久地倚靠,感觉有些眼困眸乏,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混沌一片。身体几乎不受控制,脖子也松软下来,垂下的头颅不住下打着点,大脑到达了入睡的临界点。
徒然,他被一声触门巨响惊醒,意识彻底恢复。
韦世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弹起,抹黑挪动到门边,却并未贸然开启门锁。有一只手在屏障外细碎地敲击着门板,一下快一下慢,凭声音他也能辨别出,那个人的动作并不稳定,带着频率很高的颤抖。不过,敲门的节奏很明晰,也让他立即听出,那是他与厉嘉瞳约定的拍门暗号,只有两人懂得,连程小雨他也不曾告知。
门开了,走廊的灯也应声亮起。厉嘉瞳果然就在门外,随着支撑的隔板不在,她全身都瘫倒在韦世乐肩头,不住地轻微抖动。
韦世乐有些诧讶于她的状态,又忆及早些时候的提心吊胆,料想她是否被吓坏了。然而,像她这样身经百炼的社团老手,理应早已对这种程度的风暴见惯不惊,岂会被之前的场面惊破魂魄?这逻辑似乎不太通,他却没有着急着开口,将她扶进屋内,安置在沙发上。而后起身,准备去倒点水,让她淡定下来。
然而他的手臂被她牢牢抓住。他只好重新坐下来,任她倚在他身旁的沙发靠背上。
这样亲密的距离,这样小鸟依人的姿势。韦世乐在心底暗暗地好笑,若是此刻突然有人擅闯民居,一定会误会他们的关系吧。自打他接过好兄弟的任务、继续他未走完的路以来,他见过这位阿女太多不同的风格:魅惑的,玩世不恭的,霸气十足的,暗涌流动的……她一向谨慎,即便偶有不太理智,也只是短暂的。今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失魂落魄的她,完全不像一个混迹社团的卧底,反而像一枝长期生长在温室里的娇嫩兰花。
四周死寂般地沉默下来,秒针“滴答滴答”地转动不停。
半晌,厉嘉瞳终于开口,带着哭腔。她说:“阿达死掉了。”
韦世乐一怔,却非常清楚地明白她说的阿达是谁。她的贴身小跟班,前两天她向他求证是否也是警方派出的卧底的那位小青年。
韦世乐对那个青年的印象并不深刻,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大概是星野服务生在迪吧死去那天,厉嘉瞳请阿达帮忙查询入货记录,他动作迅速而思考周全的反应。
其实,到厉嘉瞳告知交易地点有误那一刻为止,韦世乐都不确定那位青年是否真是一名正义的使者。他入行的年资不算浅,思想也算得上深刻老道,所以对各种状况都不会感到惊讶,其中自然不乏想黑白通吃以便迅速上位的年轻人伪装成警方的卧底、透过警务部门获取有用信息来打击对手这种情节。
只是现在,厉嘉瞳表现得有些出格,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事情的真相。
哭腔还在继续:“是我害死了他。”
韦世乐面容波澜不惊,心底却经历了巨浪起伏。
难怪她的刚才的眼神如此绝望,难怪她痛苦的几乎要泪落下来。
出于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关爱,他将手臂通过沙发靠背绕过她的肩脖,却并没有接触他的身体,只是做了个虚虚的拥抱动作。另一只手则在另一方轻轻地拍打她的后背。
他知道,如果她不愿意说出故事经过,他无法强硬地要求。所以他没有发问,没有请她诉说,只是这样安慰着她,听秒针不停歇的转动声。
诉说并不能挽救已经过去的事实,不能能换回一个不该逝去的生命。就像他的好兄弟向荣,就像无数个与犯罪分子拼死搏斗的同僚。这是一条鲜血铺就的道路,毒品不息,争斗不止。他们虽有个光荣的身份,却终究是**凡胎,他们没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可以穿梭到过去,拯救那些生的伟大、死得壮烈的兄弟姐妹,他们更没有任意门可以随心所欲跨到另一个空间,来逃避这些令人痛心的悲剧。
厉嘉瞳低低地啜泣起来,早些时候发生的事如噩梦一般掠过眼前。
“可恶,居然失手了!”魏濂晨一拳狠狠砸在码头的栏杆上,低低的一声闷响。“你们究竟吃什么的!啊?一个二个跟木头一样!不是说那帮笨蛋一直在雁蓝天外面守着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交易场所,还把我们的人逮了个正着?嗯?说啊!”
一地的狼藉诉说着片刻之前激烈的冲突,却也毫无保留地昭示着买卖双方被抓走的残忍事实。
“晨哥息怒!”她靠上前去,轻声安慰着,“应该庆幸老鸦机灵,把什么都自己扛下来了,否则,现在被抓进去的可就是我们了。”
“如果让我揪出那个内鬼,他一定会死的很惨。”这位层峰社话事人怒发冲冠,后果很严重。谁都可以感受到,他眼中燃着的熊熊怒火:“都跟我回去,详细盘问那个条子!”
众人迅速折返酒店,却得到严采逃走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事如当头棒喝,狠狠地击打在魏濂晨心上。他眼中的火苗慢慢地扩大,再扩大,直至可以额燃烧掉整个草原!
“那个家伙居然跑了,现在也问不到谁是内鬼了。”阿达配合环境地一声叹息,“唉……”
“不。”终极**oss却似乎然镇定下来,“严采被抓住前,曾经跟人通电话。我很想知道,是谁那个时候在跟他‘亲密接触’。”
厉嘉瞳与阿达相对而视,脸上均扬着诡异的微笑。
“晨哥是要check这里每一个人的通话记录吗?”ak47自觉地交出手提,“我那个时候可是一直跟在您的身边,没有任何机会拨号。”
他笑着待魏濂晨满意地检查完毕,收回手机,眼神射向了她:“瞳姐就不同了,借故跑进厕所,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同他人联系呢?”那样引导性的句子,简直就在落井下石。
魏濂晨向来知道这两个竞争对手关系并不那么融洽,明争暗斗是常有之事,也不介怀。反正而论如何,答案很快会浮出水面不是吗?
厉嘉瞳的额上开始冒起细细密密的汗珠,动作却是一如既往地干脆利落,摊开的掌心顺从地交上电话:“晨哥,请便吧。”
魏濂晨翻开通话记录,很快发现了端倪,那个时间段果然有一个拨出电话的记录。只是那串数字,何其熟悉~~~~~
ak47伸长脖子凑过去,而后夺过电话大笑道:“来,让我看看瞳姐关注的这位幸运儿是何方人士……”
电话拨通了,对方传来一个态度温和的男声:“瞳姐,你终于肯接联系我了……我不就放了一点小水,不要生气了嘛……下次什么时候再想玩,记得一定要叫我……”
这个声音何其熟悉,让魏濂晨瞬间感到尴尬无比。
是他手下的文希,很久以前,给厉嘉瞳买鞋那位。
一百四十三、阿达的死亡之路
文希虽为社团成员,魏濂晨却从不让他插手核心事务,只是做一些买鞋买菜煮饭等后勤事务。记得某首风靡一时的歌中唱道:“然后买袜买衫可以做风纪”,不过那终究只是作词人的错,在当今的时代,没有人会相信,买袜买衫做菜做饭就能讨得大老板芳心,从而借此上位。
故而,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个鞍前卒,不受重视所以只能做个跑腿的小角色。然而,厉嘉瞳心中却无比清明,这样的安排,恰是因为魏濂晨的疼惜。他想将他隔离在污糟的争斗之外,保护周全,因为,文希是他的亲外甥,是他死去姐姐唯一的儿子。
魏濂晨只在前段时间让他给厉嘉瞳买鞋,除此之外,再没有制造任何机会给两人接触。而刚才,他与厉嘉瞳通话的语气如此亲近,很明显,是对她有一份不同寻常的感觉。
此刻被大老板听得这样粘人的语气,厉嘉瞳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半是伪装,却半掺了真情实意。她从ak47手中一把夺过电话,面上显出明确的不悦:“喂,ak老兄,没有人告诉你,随便乱翻别人的电话是不礼貌的吗?”
言罢,她将收音筒拿进唇边,放低了声音道:“咳咳,文希哥,你是晨哥身边的人,我只是个十八线的小头目、幸得晨哥器重得以打理几个小场子而已,我们两个不同路的,你就别在我身上白费心思了。现在我有事做,先挂了,拜”
简洁地结束通话之后,她挂上手机、转过身子,抬头直面魏濂晨的神色。
“阿瞳,这是怎么回事?”
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问。厉嘉瞳收拾好心情,用提早想好的措辞应对自如:“抱歉晨哥。我真的不是有意跟文希公子套近乎的,只是最近他好像特别喜欢到‘星野’来玩,刚才还打电话缠着我要约定下一次来玩的时间……其实,他喜欢来玩我很高兴,也证明我把‘星野’打理的还可以,连文希公子也能看得上。但是,来玩也不一定要找我对吧,很多啤酒妹啊服务生啊都可以陪他。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敢高攀,接下来我懂怎么做的了。”
厉嘉瞳虽然渴望早日成功,却在某些原则上有着格外的执着。她不愿意利用无辜人的感情,比如文希。所以,她对他表现出的好感从来是干脆利落地拒绝的,即便刚才借他过桥,也绝不为他编织一个虚幻的粉色梦境。
魏濂晨瞪她一眼,而后开始忙碌地检查其余手下的电话。半晌之后一无所获。
他大失所望地坐下来,长久地呼出一口气,而后转了语气道:“今晚大家都累了。你们几个早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说。”
礼貌地道别之后,阿达跟随在厉嘉瞳身后,与几位小头目相继离去。
魏濂晨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地与手下吩咐:“用来关严采的储物室是反锁的,没有窗,如果不是有人帮忙她是绝对逃不出去的。那门口有个摄像头,藏在墙上的油画背面,你等会儿去拿录影带给我看。”
步至门口的一对老大与手下双双转头,停顿了短暂的片刻,而后转回,大步踏入夜色之中。
夜阑声繁星,渺渺人烟稀。
厉嘉瞳蹑手蹑脚拐过大堂转角处,被一双手拎住了衣领。
“瞳姐不是才走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
“阿达你呢?”
两人的声音细到只有兔子才听得清楚,而后是相视一笑。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她耸耸肩,“只是你根本不必冒这个险。你是我的小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大可置身事外,回头再跟第二个老大。”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阿达慢条斯理地回答,意料之中地看着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惊讶之情。
在那脸上的表情消零殆尽以前,它的主人被一根扫帚击中了头颅,不省人事。
瞳姐,谢谢你对我的关怀。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成全。世界上最麻烦的事,也是成全。你还记得第一次从古惑仔的打斗中救下我的场景吗?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你却已经是自如流转在社团之间、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你以为,一直没有看穿我的身份是我精明深沉,其实,是因为我一直行得太过规矩,没有暴露身份的结果,也是没有任何功劳,在你的庇护下缓慢前进。
如今,我只能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希望你以后的路能更加顺利,去企及我到不了的远方。
…………
厉嘉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离雁蓝天酒店不太远的一小块街心绿地之中。她缓慢地坐直身子,摇了摇因遭受重击而昏昏沉沉的脑袋,忆起片刻前的经历,心中不安的情绪在蔓延。
她迅速往酒店奔去,不顾从领口和衣袖灌进来的凉风刺痛着骨头。她想知道结局,今晚所有荒唐走向的结局,她的同道小弟阿达的结局。电话铃声却催命似的响起来,带着惊魂的节奏。
掏出来接起,魏濂晨的声音传来:“阿瞳,你迅速回到‘雁蓝天’来,我们抓住内鬼了。”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脑袋中砰一声迸开了,意识一下子全被抽空,再也集不回来。
赶到大堂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聚在厅内,ak47,火鸡,姜葱……魏濂晨翘起二郎腿坐在正中,吸一口烟,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圈。不远处的地上,是已经断气了的、阿达的尸体。
她完全没有听进去魏濂晨叙述的事发经过,也无力思考阿达是怎样被发现的。她只知道,泪水盈满了内心,她却极力克制住它们盈上双眸。
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晨……晨哥……你……你把他……杀了?”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即刻补了一句,“他……他是我的……小弟……”
“瞳姐也太大意了,让条子的卧底混到你身边那么久。”
ak47脸上嘲弄的表情,完全是在观看一出好戏时的不嫌事大。
“晨哥……我……我……”巨大的震惊,和着起伏不定的情绪,将厉嘉瞳内心的不安展现的淋漓尽致。不过,也只有几秒而已。几秒钟以后,她迅速恢复了镇定,什么也没解释,只是半蹲下身子,谦恭地低下头颅:“嘉瞳给晨哥带来的麻烦,自当一力承担,听凭晨哥责罚。”
这是一个饱经风雨洗礼的社团小头目,面对这种意外事故时正常的反应,由惊讶,到迅速调整好心态。魏濂晨看在眼里,心中并无多大疑心。他抬起右手,止住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笑道:“我向来明事理。刚才的一幕我也看得真切,一个能把自己老大搏晕的下属,恐怕不是什么省油的角色。我查过,他是在一次火拼中被你救下来的,而你救他的原因是为了截下一批货物,那批货物恰好被两帮争斗的团子送到他身上躲避条子的搜查而已。你当时以为他讲义气没有把货物交给条子,就收了他为小弟。其实,这个人一早就有预谋,说不定连那次的争斗都是条子演的一场戏。”
他向厉嘉瞳的方向挪动两步,继续说:“你只是用人不察,倒不至于有大的罪过。不过,ak47,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底下打的那些小九九,条子今晚来剿货之前,你明明是最早一个发现的,却没有通知我,难道不是借刀杀人,以报我没采纳你的提议先缓一缓出货之仇吗?还有姜葱,别人都在场子里的时候你却不在,你那个时候在哪里?上次牺牲的几个是你的小弟,你么有明着和我干一架,暗地里怎么想,以为我察觉不到吗?你们这班人,心里想些什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想着大家都还是一个社团的兄弟,要互帮互助。不过,在此还是要提醒大家,这个社团到现在为止还是我话事,有我在的一天,大家好好干,别动歪心思,我不会亏待你们;否则,下场和他一样!”
言罢,他踢了踢阿达的尸体,眼中有种狂妄的嚣张。
厉嘉瞳心底在滴血,面上却已经一句话也无法说出。不能激动,不能鲁莽,不能让阿达的牺牲白费。于是,她动了动哽咽的喉头,尽力把泪水吞进肚子里,而后问:“晨哥……想怎么处置他?如果被条子发现雁蓝天死了人,会惹麻烦的……” 后面的话,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条子们不会知道他死了的。”魏濂晨扬起的笑脸,带着恶魔般的恐怖,“来人,把这家伙扔去海里喂鱼!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以后做事就顺利多了!”
太过低沉又太过尖锐的声音一路刺痛她的耳膜直到心里。地上的血一直不停地往外涌,染透了阿达的外套,染透了她的薄衫,狰狞又诡异。
然后她便不知道怎么跟着众人来到了皇后码头,眼睁睁地看着阿达被装在麻袋里,抛下了海里。栏杆外的路灯打在柱子上,天空和海面都凄凉透禀。
这种凄凉持续了很久,直到唐月赫然出现,递了纸巾给她整理狼狈的外表,又伴随着她们分别后、她浑浑噩噩徒步行走在街上,再跟随她毫无意识地来到了安全屋,此刻窝在沙发上,眼里满是海天一色的深邃和苍寒。
一百四十四、安全屋里的会面
阿达的身份,韦世乐到这一秒为止依旧猜不透、摸不清。不知道他来自于哪个部门,不清楚他受命于哪位同僚。这样一位同道中人的牺牲,不是这条路上的唯一;有太多无名的生命已经倒在重点以前,成为鲜血铸成的钢铁长城一份子。有形的无字碑,和心中的无字碑一起,连城了一片保护城墙。
和平年代的云淡天高不是理所当然,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人们安宁的生活,哪怕是苦苦挣扎在社会最底层、每天为了吃穿住用而奔走忙碌,都是有人用血肉守护来的。
韦世乐明白厉嘉瞳的心痛,却无法立即抚平她的伤口。他明白,即使自己曾向她传授,干这一行的底线是没有底线,然而,厉嘉瞳毕竟是一个正义使者,即使做了卧底,也依旧不会亵渎公理和正义,所以她会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意外感到痛不欲生。
那一夜,厉嘉瞳即使双眸含泪,也终究没有放声嚎啕。
除了倔强,也为处境。
安全屋虽然比之公共空间的安全度大大增加,也并非可以肆无忌惮、不考虑周边环境。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走上这条没有回头路的途径,他们都学会了掩饰最生动的喜怒哀乐。伤心到极致,能够不用拘束地掉眼泪,已经是他们能享受的极致。
良久以后,厉嘉瞳给了韦世乐一个淡淡的微笑。好像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也是这样。
她对他彻底放下戒备、抛心置腹的那一天。
不知道在完成任务后,她还能不能变回从前的那个自己。想着这些,厉嘉瞳靠在安全屋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尖锐的手机提示音将她从梦中惊醒。其实那声音若放在白昼,并不出格,只会被淹没在茫茫的人来人往里。只是现在时间已是后半夜,万籁俱静,这样突如其来的声响,即便响度处于噪声范围之外,也足以瞬间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
韦世乐摸索着从衣兜里掏出手提电话,一切漆黑的环境,左上角闪烁的红色小点格外醒目。
“呵,原来是电量不足的提示。我找个充电器对付一下,你继续睡。”
然而,厉嘉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入眠了。她呆呆地望着屋子里那个随着他起身迈步的动作而移动的红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盯着它,脑海里空白一片。
眼皮沉的厉害,片刻之后,上眼睑与下眼睑再度开始打架。厉嘉瞳半眯起眼眸,视线依旧定格在红点上,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戒备深沉的现象。
周围黑暗一片,韦世乐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境遇,好半天没也没寻到充电器在哪里。很久以后,他似乎放弃了,带着那一星点的红光又回到沙发一侧。
“韦sir,你有夜盲症吗?”
半揶揄半认真的问题,将韦世乐带回了从前。这是厉嘉瞳与他对话时一贯的语气,卸不下一身的痞子气息。曾有人说到,一个人做卧底久了,最成功的表现就是身上没有一丁点纪律部队的影子,除了让他人完全捕捉不到ta原本的模样之外,连当事人自己,也忘却了过往的形象。
按照这个标准,厉嘉瞳尚未完全成功,但她如今依旧在努力靠近。
听着她的问话,韦世乐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最难带的那个阿女,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个阿女,回来了。
他轻哼地一笑,用从前的语气回答说:“对呀,缺乏维生素a嘛。瞳姐缺铁就吃点铁钉,我可能要吃一车胡萝卜才够。不如这样,下次我们联合买一车胡萝卜,胡萝卜归我,车上那些破铁烂铁你就全都收了,相互得利如何?”
“不好……”厉嘉瞳睡眼惺忪,却介于清醒和昏沉之间。她始终看着那个闪烁的小红点,仿佛强迫症患上身,必须要把它灭了才肯安心。终于,她放弃了关注,把脖子扭向别的方位:“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我自己买一车铁钉,车子我要,钉子我也要。”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精明。”
韦世乐的回复,听不出褒贬。厉嘉瞳微微一笑,关注点彻底离开了他的手机。红光消失的瞬间,眼前一闪而过的绿光,像一个幽灵,沉沉地沁入她的心脾。
“韦sir,有情况!”
韦世乐一惊,迅速绷紧神经,用气流声问:“什么情况?”
“对面刚才闪过一道绿光。会不会,有人已经盯上这里了?”
韦世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却急于弄清楚状况:“什么绿光?”
“一小片,就这么嗦~~~~ 一下飞过去不见了。”
毕竟待过毒品调查科,韦世乐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这倒不是草木皆兵的疑心,而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睿智。
此刻,他们的小屋,黑灯瞎火,一整夜都沉浸在暗境里,这应该很难引起他人的怀疑,更不可能招来监视。话虽如此,谨慎的他仍旧起身,缓慢而轻柔地挪动了步子,来到客厅的另一边。
另一边连着阳台,阳台外是一小片公共空间,空间的后面,立着另一栋楼。
**地少人多,为了满足民众日日增长的住房需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居民区的楼栋之间相隔较近,最夸张的情形,就是在自家屋里按下遥控器按钮,竟然可以换掉旁边大楼比邻那家的电视机频道。
两套房子距离太近,彼此侵犯了对方的亲密范围,屋里总少了些秘密,做什么动作都容易被对面的居民发现。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增加了少量生活上的不便和心理上的不乐,然而对于卧底来说,就是加大了暴露身份的几率,有可能小小的细节就带来灭顶之灾。
因此,当初选择安全屋时,韦世乐侦查良久,终于觅到这一处佳地。它在闹市,符合大隐隐于市的道理,然而它所处的楼栋,又与对面的大楼又隔了一个街头花园的距离,不容易从对面直接观察到屋内的情形。
如今,身处黑暗之中,厉嘉瞳竟说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绿光韦世乐虽然心有疑虑,却依旧不厌其烦地小心求证,严密地排除一切隐患。他靠墙站立,仔细观察当下的情形:客厅与阳台相连的位置被落地门帘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怎会有一道绿光射来?
现在已到了深冬,窗外有风是常事,莫非……?
思及此,他隔着窗台,双手触摸上通向阳台的落地门,却发现,门是锁上的。
这道门是向外开合设计,一旦闭合锁上,密闭性相对较高,不会有凉风袭屋的机会。这与他印象中门应有的状态吻合。
吻合,不错。每次出门的时候,他和厉嘉瞳都会小心地检查,注意关上所有门窗,避免有人进入,发现一丝一毫关于这间屋子使用者的秘密。哪怕是小偷,也可能透过微小的细节,影响他们的未来,他们不容这样的冒险,所以行动也格外细心。
今夜,确切地说是昨夜,他为了厉嘉瞳到来而等候多时,然而漫长的时间里,并没有开门,只是打开了一侧卧室里的玻璃窗、关上纱窗通风透气罢了。客厅到阳台之间没有纱门的存在,所以一直呈关闭状态,不可能有北风透过,吹开门帘。
确定了这一切,他回到沙发里,小声对厉嘉瞳解释:“没有绿光,帘子挡着呢,是不是你眼花了?”
厉嘉瞳甩了甩脑袋,接受了他的说明,心里却依旧惴惴不安。
半晌以后,她将头转向韦世乐,笑着说:韦sir,你的手提电话可否回避一下,它一直在闪,看起来有点儿吓人……”
韦世乐轻声地呼出一口气,在她看不见的黑境中笑了笑,准确地捕捉到手机的位置,抓起来放回了口袋。
“等等……”
一晃而过的红光在厉嘉瞳眼前滑过,似乎激发了她的感官:“总觉得,在红色的光点后面,还有一道绿光在跟随……希望不是我多虑了。”
绿光跟随在红光后?
韦世乐只疑惑了小片刻时间,便恍然大悟:“大概是你因为疲累造成的视觉错误吧。”
他简单解释完毕,心灵仿佛被打开了一扇通向真相之殿的大门,笑着接了开了他们重案组跟进的案子里、关于见鬼的所谓灵异现象的奥秘。
厉嘉瞳相信他的科学素养,却因他给出的理由太过浮于表面而一头雾水。她缩紧了身子,感受到一种略带僵硬的寒冷,就像渐冻症患者到了中后期,全身不受控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夜凉清寒,纵使屋门紧闭,依旧有一种**的冷意。**近海,空气湿润,水的比热容又很大,远远大于大部分金属,所以一到冬日深处,临近数九的日子会让人感到一种透彻心扉、侵入骨髓的阴冷。这种冷感不同意干燥的北国,一个能够容忍北国零下几摄氏度气候的人,可能也无法长时间忍受这里持续了零上八度环境。
韦世乐脱下外套,绅士地盖在她的身上,小声说:“你今天太累了,先歇一歇吧。”
毕竟,她在一夜之内经历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到这一刻依旧不得平静。
为了让她安心,他放低声音,在她耳畔解释:“不用担心,没有监视的危机,其实,那个是视觉神经给你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已。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再继续做你的使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