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色皎洁,冰凉的月光照亮了西华皇宫北苑的一角。院子里万籁俱寂,只余蝈蝈声声鸣叫,黑漆的牌匾上刻着兰汀宫,在黑如墨的夜里,十分醒目。
屋内红纱被风吹起,在空中飘拂,一灯如豆,烛台旁是一张绝美的脸。似柳的眉,纤长睫毛似欲飞的蝶,精巧的小鼻,桃色的唇。风轻轻吹过,青丝拂过脸颊,左脸上一道狰狞的伤口,让人胆寒,生生毁了这张可倾天下的脸。
蒋漱兰坐在桌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空茫。她已经坐在这荒废的宫殿里整整一天了,空荡荡的宫殿不甚荒凉,木制的地板早已腐蚀,散发着腐朽的味道。若是以前这小小宫殿焉能困住她,只是武功尽废,这破旧的兰汀宫便成了她的整个世界。
天色愈黑如墨似的黏稠压抑,蒋漱兰灰败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那扇好久未开的门,她在等,今日他登基,他一定会来,不论他是为什么而来,她都只是想再见见他,那个与她共度了九年的男子。
今日西华新帝君凌风登基,在太和殿犒劳众位功臣。
高德海站在一身明黄的君凌风身边,小心伺候着。
大殿上舞女衣袖飘飞,曲乐悠扬,大臣们和乐融融。特别是丞相苏大人开怀畅饮,咧开的嘴就没有合上过。
此番苏大人助陛下诛伏罪臣蒋家,荣登宝座,乃从龙之功,更何况陛下身旁还坐着身受恩宠的苏悦汐苏小姐,苏小姐是苏府嫡女,与陛下青梅竹马,皇后之位不言而喻。能入官场的人都是聪明的,自然对苏丞相曲意逢迎,要是入了苏丞相的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君凌风坐在高台之上,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凉薄的唇,俊美的似妖孽一般摄人心魂。此时的他独坐高台,登基称帝坐拥万里江山,可心底却空落落的,盯着某处那是一盆将开未开的墨兰。拿起酒杯,尽饮而下。
一旁的高德海见此,眉微皱,陛下米粒未进又喝了这么多酒,恐怕待会难受,想劝上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伴君如伴虎,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一直到宴会结束,君凌风与苏悦汐摆驾回宫。
苏悦汐一身红色衣裙,上锈牡丹百朵,朵朵生辉,是内务府花了大半个月召集三十二名绣女赶制出来的。美人娇艳似花,新月眉弯弯,眉目流转就有光华艳艳,她抬眼望着君凌风俊美的侧颜,朱唇轻启,声音轻柔“皇上,蒋家的罪状刑部已经写好了,只等蒋姐姐,不,是蒋漱兰,画押了。现下皇上刚刚登基,蒋家余孽不除,恐江山不稳。”
君凌风毫无情绪的脸在听见那三个字时,明显有了波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空气渐渐凝固,苏悦汐摸不清楚君凌风的想法,就想跪下认错。却听的男子道“去兰汀宫。”高德海得令,高声道“摆驾兰汀宫。”
一行人朝着北苑去了,苏悦汐娇艳的脸上微微一笑,眼神冰冷,蒋姐姐别怪我,谁让你抢了我的凌风哥哥。
蒋漱兰是五岁的时候被送到君凌风身边的,那时的她不止是蒋家的大小姐,更是先皇为君凌风挑的贴身护卫。为什么不挑男子,反而挑了一个比君凌风还小的女孩子呢?一是蒋家乃将门之后,所出子弟武功极好。二则是蒋漱兰是这些极好中的极致。
她三岁便被蒋将军送去了煞血楼,没有人知道那两年这个小小的女孩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两年后,女孩归来尽是打败了大内所有的顶级高手,被先皇赏识派去了君凌风身边,暗中保护。当然没人知道她其实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国安局的保镖。
她与君凌风,君凌风的弟弟君凌灏一同长大。君凌灏乃五皇子,是君凌风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生母去得早。
君凌风与君凌灏关系十分要好,待他像亲弟弟一般疼爱,容妃娘娘也就是当今太后给君凌风的东西,只要他有,那么君凌灏就有。而容妃娘娘却是不太待见这位年幼丧母的五皇子,碍于君凌风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不近不远的。
苏悦汐是在君凌风去上书房读书时,来到君凌风身边做侍读的,转眼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那时的粉衣女孩,娇弱的惹人怜爱,一口一个蒋姐姐,蒋漱兰亦当作妹妹来疼爱。
沉重的推门声,将蒋漱兰拉回现实,双目渐渐有了神采。
来人一身明黄,赫然就是君凌风,君凌风环视一周将目光定在一身脏污的蒋漱兰身上,只是轻轻一瞥便移开了,不顾大殿经年未扫,灰尘满布,抬步坐在了大殿的上座。
苏悦汐跟着进了大殿,一身红衣尊贵无双,与蒋漱兰相比就是云泥之别。刑部张大人尾随,见了君凌风行礼“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凌风桃花眼微眯,手肘撑着,语气不掩冷漠道“平身。大人该怎么办照办就是,不必在意朕。”张大人微微行礼应了,“带上来。”
随即,就有五六个人身着褴褛,踉踉跄跄的带着沉重的枷锁走来,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声响。蒋漱兰迷茫的脸,在见到那五六个人时瞬间不安了起来。那些人瘦若柴骨,憔悴不堪,身上的衣服血色浸染,分明是动了极刑。而这些人正是蒋家的下人,虽是下人却是情谊深厚,蒋漱兰的贴身丫头半语,晴柔也在其中。
然后刑部的人递了一张纸给蒋漱兰,上面白纸黑字,桩桩件件都是蒋家的大罪。蒋漱兰决不相信父亲会如此,父亲为人光明磊落,时常教导他们为人处事之道,忠君爱国之理。这罪状蒋漱兰不签,张大人见状道“罪妇还不签字画押。”
蒋漱兰好久未开口说话,声线沙哑刺耳道“我蒋家忠心赤胆,绝不可能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君凌风眼神冰冷的睨着蒋漱兰,怒火中烧,手不自觉的撺紧。忠心赤胆?真是可笑。苏悦汐见状低眉不语,眼中的情绪却暴露了此时的喜悦。
张大人见蒋漱兰不从,心思一转,想起苏大人的吩咐,悠悠开口“大胆蒋漱澜,蒋剑忠当众杀害五殿下,又欲谋害太后娘娘,罪孽深重,你还敢狡辩?”
杀害五殿下?谋害太后娘娘?蒋漱兰愣愣的呆住了,近日宫廷政变,她是知道蒋家也牵涉其中,不料却是杀害凌灏?心中一急,便问道“凌灏怎么样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君凌风眸中风暴突然卷起,冰冷冷的道“杀。”
侍卫动作迅速,上前干脆利落的了结了半语的性命。
半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嘴角含笑的去了。作为蒋家人她是不会拖累小姐的,何况小姐平日待她们不薄。她先走一步,不能再陪着小姐了,她多想看小姐一身红衣出嫁的模样,多想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爹娘,但是这些都随着这个凉如水的夜晚破灭了,小姐你多保重,半语拜别。
蒋漱兰早已干枯的泪腺突然涌出泪花,盈满眼眶,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在心上烙出一个个枯洞,半语,半语。。。。即使泪眼迷蒙,她依旧可以看到跪在那里的人,双手都摆出同一个手势,愿为蒋家奉献一生,无怨无悔。那是每个蒋家人入府的誓言。
张大人嘴角扬笑,胡子翘了起来,施恩似的道“蒋漱兰,皇上开恩,若是你签了这字,这些最后的蒋家人还能活下来,你自己掂量这办。”
最后的蒋家人?偌大的蒋家就这么在宫廷政变中做了牺牲品,父亲,娘亲,哥哥,还有未满一岁的小弟。。。都走了吗?都走了,都走了吧。蒋漱兰眼中的光彩渐渐迷失,她要保住这些人,他们为蒋家奉献一生,她作为蒋家大小姐,断不可能弃之不顾。
蒋漱兰颤抖着手,缓慢的伸向那张满纸胡言的罪状,手指哆嗦的厉害。终于指尖落在了纸上,传来痛彻心扉的触感。一滴泪打在那脆弱的纸上,模糊了字迹。
君凌风你登基称帝,我家破人亡,这样的伤害,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点。她凄然一笑,心中带着撕裂的疼楚,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会不了解他的狠与护短,只是这次不是护她罢了。
她拖着早已僵硬的身躯,缓缓跪行至大殿中央,猛地磕头,声线沙哑,带着哭声“罪女以蒋家家住之名将他们逐出蒋家,请皇上放过这些人。”磕一下便道“求皇上放过他们。”再抬起头时,鲜血染红了额头,血顺着流下,流进了眼中。透过血色看见那春风似的桃花眼满是冰冷,也好九年情谊在这一刻毁灭,她会把他从心中一点一点抹去。
君凌风见她额头溢血,身体一紧,心中疼痛,飞快道“不必磕了,朕准了。”
蒋漱兰笑了,匍匐在地,血合着泪流下,湿了木制的地板,“谢皇上。”
君凌风再也看不下去了,拂袖出了兰汀宫,九年相伴,三千多个日月,他早已迷失了心,原以为待他登基之时,便是她花嫁之日。正是因为深爱,是以也经不起背叛,深宫几许,尔虞我诈让他失去了对人信任的能力,她为父传递机密,害死了凌灏。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他的母妃也。。。。他恨,他明确的知道要蒋家身败名裂,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待她。九年时光最终敌不过权利,敌不过岁月,敌不过人心。。。。
君凌风深深叹了一口气,眉头皱起,吩咐高德海“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别让她出兰汀宫。”
“诺。”高德海应声去办了。
苍白的月色下,君凌风站在夜风中,身影萧索,既然放不开,就囚着她,也锁着他。
兰汀宫中,君凌风走后,苏悦汐挥退旁人,笑意盈盈的走到蒋漱兰面前,纤纤细手挑起蒋漱兰的下颚,“啧啧啧,姐姐这副模样真是叫人尤怜,怎么样家破人亡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妨告诉你,你引以为傲的武功,是我让人废了的。”
此时此刻蒋漱兰怎能不明白,琵琶骨处痛得她脸色苍白,冷声道“拿开你的脏手。”
苏悦汐也不顾蒋漱兰的无理,直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裳,从袖中拿出一把长命锁,丢在蒋漱兰眼前,闲闲道“明日本宫不想再见到你好好地活着。”拿起绢帕擦了擦手,丢在地下,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那锁意味着什么她懂,蒋漱兰也懂。
人潮退出兰汀宫,大殿上只剩跪着的蒋漱兰,蒋漱兰轻蔑一笑,唇角越张越大,“哈哈哈哈。。。”凄凉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的蜷缩在地。她蒋漱兰战场上可与人驰骋疆场,朝堂上可与人谈笑风生,却败给了后宫女人的争斗。
当夜兰汀宫走水。大火扑灭时,兰汀宫经年未修,早已被火舌吞噬,而蒋家大小姐只余一片灰白,芳魂消散。
蒋家乱政之事终于落下帷幕,据说西华新帝站在兰汀宫前整整一夜,然后病了一场,三日未醒。惹得朝堂晃动,苏家极力权衡方才平息。第四日早晨时,君凌风终于醒了,却不说话。吩咐高德海扛着锄头跟在他身后,终日饮酒,醉醺醺的对高德海道“如若我醉死了,就地埋了便是。”
苏妃娘娘看不下去,与新帝谈了一宿,第二日君凌风出现在朝堂之上,西华朝堂这才恢复正常。民间都称赞苏妃娘娘贤惠,也是从那日起,大臣们很难从君凌风脸上看到笑容。
不管皇帝如何,百姓只求能安居乐业,便心满意足了。而深夜之时,西华皇宫北苑一角,总能看到一抹身影,直愣愣的,不时还有细碎的哽咽声……
第一章 天命所指
艳阳高照,微风吹动柳枝,南唐御花园中百花争艳,香气不绝,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楼阁亭台,碧瓦重檐,楼宇之间自有一番味趣。
南唐的贵女们在园中赏花嘻戏,环佩叮当,好一幅贵女游春图。今日是南唐一年一度的百花朝,这百花朝俗称百花潮,相传是天上花神女夷的生日。每年这日皇宫都会举行祭祀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三日后举行百花汇让贵女们展示才艺,表面上是为了庆祝花神的生日,贵女们齐聚一堂,实则是众家名门挑媳妇的宴会,若是逢上选秀,则是充盈后宫的标准。但也不妨那些在百花朝上出彩的贵女名扬大陆。凤家小姐凤婉卿便是一个,凭借百花朝,而名扬天下的美人。
御花园偏僻一角,凤婉卿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着飞天髻,头上簪着云髻花颜金步摇,身姿芊芊,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有一种江南美人的韵味,低眉浅笑间尽是大家风范,站在这园中满园的花都失了颜色。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而一旁的凤如珊相貌平平,只算得上小家碧玉,身上的装饰比凤婉卿多了不知几倍,相貌不行只好靠服饰上来镀金了。
两人盯着前方的一方小池,池水波光粼粼,泛着绿色,再没有了动静,凤如珊神色慌张道“那死丫头不会是淹死了吧?”人都下去一刻钟了,那池水平静的吓人。
凤婉卿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裳,笑意盈盈,语气温柔却道“二妹妹贪玩,失足掉进了池中,我们怕误了祭天时辰,就先走了。不巧妹妹竟然落了水。”精致的眉眼意味深长的看了凤如珊一眼,转身带着自己的丫头闲庭信步的走了。
凤如珊被瞧的毛骨悚然,她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凤婉卿居然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那她在府中可了劲的得罪她,岂不是。。。凤如珊望了一眼那平静的水面,反正不是她将凤千澜推下去的,心想有了这个把柄谅凤婉卿也不敢动她,便匆匆带着自己的丫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春风拂柳,池水幽幽,突然有气泡冒出,一道蓝光闪过,又归于平静。
南唐天坛,殿前广阔无边,由艾叶青石铺就十里,坛墙分成内坛、外坛。南边方型的坛墙,象征地。
北边的坛墙呈半圆型,象征天。北高南低,正是“天圆地方”。天坛便设在内坛中轴线上,中间由一条宽阔的丹陛桥连结,坛的周围矗立着四根石柱叫通天柱,代表四季;十步外是十二根金柱,代表十二个月;再十步有着十二根银柱,代表十二时辰。而每一根柱子上都有一个相应图案按钮,四周还修建了半米高的石柱,表示了二十八星宿。
南唐皇帝带着众位妃子坐在中轴线上的观礼台上,大臣们则携带着女眷坐在台下。国师溟秦站在丹陛桥上,神情**,在空中划着一道道繁复的法咒。其实这祭祀并不是单纯的祭祀,更是为皇室测算下一代继承人。
南唐皇帝,手肘撑在腿上,神色郑重的看着国师。四周安静极了,只有宫女为皇帝打扇的声响。大家都知道皇帝对国师的看重都规规矩矩的坐着,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凤如珊到时,祭祀已经开始,还好众人都盯着国师,没有人注意到她,找到凤家的位置坐了下去。凤婉卿见了,轻蔑的笑笑,不在理会。
日至正午,阳光倾泻而下,国师的影子被拉长,模糊的容貌显得神秘。坛中火焰高涨,火舌冲天。
忽而一阵阴风刮来,天色暗沉,乌云密布,雷声轰鸣,观礼台上的众妃被吹得花容失色。皇帝用袖抵挡,在大风中也是摇摇晃晃。风卷起的尘埃迷了众人的眼。
高台之上,国师溟秦纹丝不动,神情古怪。手势万变。突然井、鬼、柳、星、张、翼、轸方位的石柱亮了起来,白日星辰突现。五百多颗星,那是一只展翅飞翔的朱雀。一声巨响,暴风骤停,云开日出,星辰退隐。黑暗暗的天空放晴,观礼台对面,祭坛之外。
一抹紫色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紫裙长及曳地,腰间缠着锦带,盈盈一握,发间一支玉兰簪子,简单大方,面容艳丽,一双凤眼清澈,却又凛然生威,三千青丝挽成云髻,披散在后,只是湿哒哒的。
待众人看清来人,神色各异。这不是那个凤家傻小姐凤千澜吗?她怎么会在哪里?还出现的这么奇怪。
蒋漱兰刚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水中,差点没被呛死。浑身冰冷,爬出了水池,拧干衣裙,环顾四周完全不知身在何方,鬼使神差的来了宽阔无边天坛。一阵风吹后,就发现自己被围观了,慢慢走进,高台之上那个皇帝装扮的人不是君凌风。靠,这什么鬼地方,难不成又是另一个朝代?
凤丞相一惊,千澜怎么会在这,连忙呵斥“大胆,千澜还不给皇上请安?”众人摇头,这个凤家小姐自从出生就没说过话,活脱脱就一个傻子,怎么会听凤丞相的话,就是听了也听不懂啊,心中哄笑。瞧她一身狼狈样。
蒋漱兰从前跟在君凌风身边礼仪也学了不少,既然这位老者认识这个身体的主人,那么应该也会帮着点。她现下又搞不清楚状况,只好按照老者所说行事了。众人都不包希望,等着看凤丞相如何下台,看凤家的笑话。凤丞相心中也明白,正打算向皇上借年纪小请罪。
蒋漱兰先一步动了。紫衣女子缓缓举手至齐眉,双膝跪下,头伏地,姿态优雅,三千发丝扫地,而后缓缓直起上身,双膝起,举手齐眉道“臣女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标准的嵇首礼,姿态端庄,就是主持国礼的刘太常也无法挑错。声音清冷,如出谷黄鹂。
空气都凝滞了,众人好似石化了一般。凤丞相心中一愣,然后大喜,哼,敢嘲笑凤家。看着凤千澜也不是那么不喜了。
凤婉卿见状,眼中闪过阴霾,这个傻丫头命这么硬,淹都淹不死。凤如珊满眼震惊,刚刚看见凤千澜时以为她是来索命的,差点尖叫。还好凤婉卿用力拐了她一下,这才回了神。
暴风过去,皇上端坐在上座,想起方才的朱雀七宿,看向天坛上缚手而立的国师。溟秦神色凝重向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看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听见大臣们窃窃私语,神色不动,帝王之威尽显道“你就是凤家的二小姐,凤千澜?”
帝王之威一般人都是要被吓破胆的,就是下座的臣子这时也要惶恐。蒋漱兰神色没有丝毫慌张,在皇上犀利威严的眼神下,她抬头正视高台上的皇上,不卑不亢,***的唇微张,铿锵有力道“是。”声音在宽阔的广场上,回音阵阵。蒋漱兰神色不变,心思百转。原来这身体的主人叫凤千澜,是凤家二小姐。
刘太常最是重礼仪,跳出来指着蒋漱兰“大胆,皇上面前,岂容你无礼放肆?”在南唐直视皇上是对皇上的一种不敬,是要打板子的,严重者杀头也不为过。
蒋漱兰一点也没有被刘太常吓到,反而笑笑,一时间天坛上多了几分色彩,容色无双,一双凤眼看着刘太常道“敢问大人平日是否用眼视万物?”
刘太常看了看高台,皇上没有说话,便道“那是自然。”不知道这凤千澜到底是何意思。
蒋漱兰微微一笑“那再问大人,大人用眼视物,是否受心所指使?”
刘太常摸不清这凤千澜搞什么鬼,又不能丢了国礼监的脸,只好道“自然。”
蒋漱兰转向皇上,福了福身“皇上,既然眼本受心所驱使,那么千澜直视圣颜,便是打心里的尊敬臣服,何来无礼放肆之说?况且眼睛看到的,又哪里有心看到的真呢,古人曾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听其言,观其眸,人何匿之?”
众人听了这番论调,都若有所思,用心看人,妙哉。
刘太常也有所思,察人本就重在观其色,可是现在下不来台,丢脸的只会是他。呵责道“一派胡言。”
蒋漱兰冷声道“难道刘太常平日里不面圣颜,是因为其心不忠?不敢直视圣颜?”这番论调可是现代东西方共认的,圣人所言,当然是有那么点道理的。
刘太常一惊,连忙跪下,拜倒“皇上明鉴,老臣三代忠良,日月可鉴啊。”
皇上慢慢道“刘大人,请起吧,刘家的忠心,朕心里有数。”然后一脸严肃地盯着蒋漱兰,眼中冷光四射“凤千澜,你可知罪?”
蒋漱兰站的依旧端庄优雅,“臣女不知。”奴颜婢骨的封建时代,很少有人敢挑战天家威严,唐代魏征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直言直谏,另天子都折服。其中就有这种敢挑战天家威严的勇气,让皇上觉得眼前一新,从而对对方赏识。蒋漱兰猜测这南唐皇帝会吃着一套。
凤丞相见形式不妙,拱手谢罪“恳请皇上宽恕小女,小女不识礼仪,冒犯了天颜,实在是为父之过。”
皇上又瞧了瞧蒋漱兰,突然大笑“凤丞相果然吾南唐第一相,教女有方。”挥着袖子,大笑着起驾回宫。大臣们齐声道“恭送皇上。”
原来这里是南唐,蒋漱兰不知道这南唐皇帝为何如此龙颜大喜,心中正想着如何去往邻国西华。
一场祭天就这么散了,凤丞相匆匆朝蒋漱兰走来,心中疑问重重,脸上却挂着笑意,“千澜今日这么会出现在这?为父不是让你在茗春待着吗?”
蒋漱兰只好收回思绪,小心应付,“千澜只是闷了,出来走走,不小心闯祸了,还请父亲责罚。”
在外凤丞相也不便多说什么,免得叫人听了去。慈祥道“那就随为父回去吧。”
蒋漱兰,不凤千澜默默跟在凤丞相身后,朝宫门外去了。
御书房,皇上坐在龙椅上,手肘撑头,看着溟秦奉上的纸张。语气低沉“就是她吗?”
溟秦低垂着眼,恭敬道“是的,陛下,天命所指,凤千澜小姐就是南唐下一任皇后。”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挥挥手,闭上了眼。
溟秦恭敬的退了出去。站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苍老的老眼,遥遥望着东方,眼中似是有泪。
皇上手敲着椅子,睁开了眼,对着虚空道“让太子速速回宫。”
空中气流一动,暗卫领命赶往边疆。
御书房中,风吹帘动,皇上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口中喃喃“下一任皇后。” 玉佩似有灵性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道蓝光一闪而过,玉佩中的蝴蝶突然像是活了一般,翩跹起舞。
第二章 南唐凤家
凤千澜登上凤府的马车,心中疑惑重重,她自池塘中醒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记忆似洪水般涌入,一时记忆混乱。凤千澜靠在马车上小憩,不断整理身体原本的记忆。
在凤千澜的记忆里,凤家二小姐凤千澜生下来就不会说话,母亲柳梦如生下她两年就去世了。府上下人以为小姐还小不会说话倒也正常,可是这位凤小姐到了五岁依然不会说话,也没有要说话的倾向,总是呆呆傻傻的,一天之中有半日在发呆,坐一个地方就可以坐上好久。
于是凤家嫡女是个傻子的言论便由府中传了出去。成为南唐国的一大奇闻,但凤丞相严令禁止这位凤小姐出门见人,大伙都好奇这凤小姐是真傻还是假傻。碍于凤家权势,不敢轻易得罪,没人敢往深了去追究。
一传百,百传千,传闻也就成了事实,凤二小姐是傻子,十四年了没人出来辟谣,凤府更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意思,大伙也就当做饭后谈资,闲暇之时拿来笑一笑了。可是凤千澜得嗓子是好得并没有损坏,即使多年没有说话,声音也如黄鹂一般好听。凤千澜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而凤丞相嘴上不说,对于这个有辱家门的女儿也是心有不满,但到底是名门世家,又因为太后赐婚,也不敢苛待了去。表面上一碗水端平,背地里就任其自生自灭。且崔家对凤丞相有恩,对崔氏的动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凤家现任主母崔氏是崔家嫡出的小姐,当年凤父仪表堂堂,颇有才华,在秋试中被崔家老爷一眼相中,不惜将嫡出的小姐作为侧室也要下嫁于他。崔家老爷眼光独到,凤父果然青云直上,坐到了丞相的位子。凤丞相感激崔家的提拔,便在柳梦如死后三年将崔氏由侧室扶正。
后院争斗,从来都是刀光无剑影。崔氏是恨毒了柳梦如。柳梦如在时还能护着凤千澜,柳梦如死后,崔氏就变着法的欺负凤千澜,即使凤千澜是个傻子依然不肯放过。
凤千澜堂堂嫡出小姐过的日子还不如一个凤府下人,住的是杂草丛生的破旧小院,吃的是残羹剩饭,就连穿的也是凤婉卿丢弃的旧时衣裳。一天还得做活,
凤千澜虽然呆呆傻傻不会说话,但是你让她做什么,她学一遍就会,做的比做了多年的下人还好。府中下人欺软怕硬,见主子门不喜凤千澜,背地里没少给凤千澜罪受。见凤千澜如此有本事,又怕饭碗被抢了,将凤千澜排挤到厨房做活了。
凤家除了凤千澜,还有二男,三女。凤千逸大公子,京城四恶之一,性子浪荡不羁,与凤千澜一母所生,比凤千澜长了四岁,柳梦如还在世时,对幼妹疼爱有加。柳梦如死后,妹妹又不会说话,还总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年幼丧母,性情也大变,开始渐渐疏远妹妹,很少来看凤千澜。
二公子凤翎墨,风度翩翩,修养不错,是个美男子。现下正在国子监进修。比凤千澜长了三岁,凤千澜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两岁时的家宴上,一次是在凤府花园。
凤大小姐凤婉卿,在百花朝时倾城一舞,被世人称作天下第一美人,和西华国的锦葵公主齐名。她与凤翎墨同为崔氏所生,平妻所出,算做半个嫡女吧,地位比嫡出的凤千澜总是差了点,可是地位差了点,吃穿用度却是比凤千澜好上几万倍。
三小姐凤如珊,卫姨娘所生。凤如珊心胸狭窄,争强好胜,不喜欢低人一等,心高气傲,偏偏是个庶出,讨厌凤婉卿是必然的了。因着凤千澜是个傻子,碍不着她,倒是没有过分为难过凤千澜,坏话总是说过的。
四小姐凤如烟,性子懦弱胆小,是四个女孩中最小的一位,今年刚好九岁,乃方姨娘所出。
凤千澜收回思绪,柳梦如的死怕是不简单,再世为人,能再看云卷云舒,能再闻红尘气息,能再触碰万物,能为蒋家洗刷冤屈,或许还能再见那个人。。。。而不是受尽烈火焚身之痛,化作一缕幽魂。她真的很感激这个身体的主人,为了报答她,她会找出柳梦如的死亡真相。
别的暂且不提,现下为难的是那个太后赐婚,这个赐婚便要从柳梦如说起了。凤千澜的母亲柳梦如是凤丞相结发之妻,乃一介民女。却是才华过人,风姿不凡。一次偶然遇见了太后。与太后十分投缘。太后见柳梦如知书达理,十分欣赏,就下懿旨赐婚于凤家嫡女与当今四皇子南阳王。
南阳王李霖潇,传闻也是个美男子。深得圣心,且是正宫嫡出,身份尊贵,京城贵女对其仰慕不已。本是太后赐婚,皇上又重视孝道,总不会驳了太后的意,可是南阳王的未婚妻是个世人皆知的傻子,不少人家就动了小心思,想将女儿嫁给南阳王,毕竟南阳王也是位王爷,难保不会继承大统,要是赌对了,那可是泼天的财富。
风姿过人的南阳王累于凤千澜这个傻未婚妻,没少糟政敌嘲笑。他对凤千澜的态度自是不用说。从赐婚以来,凤千澜就没见过这位南阳王。凤千澜稍稍缕了缕思绪,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得好好思量一番,先把这赐婚给废了,再作打算。
回到凤府时,已经月上中天。进了凤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为别的,只因她凤千澜。下人恭恭敬敬的引凤千澜进去。凤千澜缓步向前。闲庭信步的模样好不自在,对即将来临的风暴不闻不问。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方帕子,上面绣着一个婉字。
大堂里,气氛凝重,风雨欲来,凤丞相与崔氏坐在上座,凤婉卿,凤翎墨与凤如珊坐在下手,她传闻中的哥凤千逸却是不在。崔氏脸上神色几变,见了凤千澜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死丫头在她眼皮子底下也敢出风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见凤千澜风不再呆呆傻傻,反而灵气有加,长的是越来越像当初那个贱人了,想当年柳梦如一介草民,却能有那般风姿。她就不该让这个贱种活下来,此时已晚了,真是悔不当初。李氏身旁的莫婆婆,脸色亦是愤愤。
凤丞相神色莫测,没了先前的慈祥。星目盯着凤千澜,眼底深处藏着柔情,表面不显半分。凤千澜走上前来,盈盈一拜“女儿给父亲大人,夫人请安。”
凤丞相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品茶。想起皇上祭天时说的话,好奇他怎么就教女有方了?
李氏自认为很了解丈夫,是想给凤千澜一个下马威,鄙夷的开口,嗓子尖细“乱闯天坛,殿前失仪,你还真给凤家长脸了。”
没人让凤千澜起身,凤千澜当然不会与自己过不去,自行起身,一派淡然,这个时代,家族荣誉重如泰山,一个丢尽家族脸面的人是为家族所不容的。凤千澜浅笑道“那夫人就不问问千澜为什么一身湿透的出现在天坛?”随意瞟了瞟凤婉卿,手中拿着一方帕子。
凤婉卿一愣,那不是她的帕子吗?怎么会在凤千澜哪里?随即明白了凤千澜的意思,心中怒火中烧。敢威胁本小姐。凤如珊见了帕子,眼神惊恐,心虚的不行,她见死不救,父亲要罚也定是饶不了她。正想着不如先坦白了,父亲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凤千澜又瞥了一眼上座的凤丞相,意思明确。不论凤丞相相不相信,只要凤千澜开了口,势必会引起凤丞相的怀疑,那么她凤婉卿的温婉形象就有了污点。而且又有凤如珊这样猪一样的队友,凤婉卿不死也得褪层皮。
李氏眼皮一跳,贱人还敢顶嘴了,正欲开口斥责。凤婉卿却柔柔道“母亲消消气,今日奔波劳累,想必母亲也累了,不如让女儿扶母亲回房吧。” 凤翎墨并不插话,内宅之事他不便管。凤丞相依旧没有说话,余光打量着堂中的紫衣女子,星目沉沉。
凤千澜嘴角含笑,端庄的立在堂中。
凤丞相见差不多了,他深深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凤婉卿不愧是我凤家大小姐,也难为她这些年苦心修炼了。他还指望着凤家能出一位皇后呢,现下看来,凤婉卿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度,倒是凤千澜难办了。“你们都下去吧,千澜,你留下,为父有话与你说。”
李氏不甘心,又不能当面违抗凤丞相,不知道丈夫要与这贱种说什么。
凤婉卿最尊敬父亲,即使心有怨恨,也乖乖扶着李氏退了下去。
凤翎墨离开前满含深意的看了凤千澜一眼,凤家早晚是他的,那个废物怎配与他相争,即使傻妹妹好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凤千澜感受到凤翎墨的目光,报之一笑,这也不是什么好鸟。
凤如珊快速走出了大堂,她不想再惹祸上身。凤千澜淡然得立着,刚刚凤丞相的偷偷打量怎么瞒得过她。她知道他想看什么,那就顺意好了,她想知道这老头在打什么主意“是。”
等大厅中人只剩下凤丞相与凤千澜时,凤丞相威严开口,神情严肃,一双星目杀气凛然“将你的衣袖拉起来。”凤千澜不紧不慢的拉起衣袖,白玉般的手臂上一只幽蓝的蝶在烛光下,栩栩如生。
凤千澜早就知道这身体的手臂上有一只幽蓝色的蝶,因为蒋漱兰身上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连位置都一样。这个胎记蒋漱兰生下来便有了,只是不知这凤千澜为什么也有。但是能过凤丞相这关便好了。
凤丞相果然不信她,不过她本就寄生在凤千澜身体里没什么好惧怕的,自然坦坦荡荡的任凤丞相打量。
大厅中气氛凝重一改,凤丞相既见蝴蝶,慈爱道“我儿病好了,为父甚是欢喜。你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的。”
凤千澜笑颜滟滟,心下鄙夷,多么廉价的父爱,只是现下不能与凤丞相撕破脸皮,只好道“从前给父亲添麻烦了,是千澜的不对。”
凤丞相见凤千澜是个聪明的,捋了捋胡须,凤家权势滔天,若能出一个王妃也好。和蔼道“也折腾了一晚上了,你下去休息吧。”
凤千澜收起心中鄙夷,行礼“是,女儿退下了。”
待凤千澜退下后,凤丞相老眼深沉,看着凤千澜的身影若有所思。
夜凉如水,江州南阳王府灯火通明,李霖潇此时还不知天坛发生的事,闭目微微思索,几月前他去了凤府拜访,想探探凤府二小姐的虚实。
但是凤丞相果然是一国丞相,瞒的是滴水不漏,就是套近乎,半句不提凤家二小姐,到是屡屡提起凤家大小姐。李霖潇也清楚凤丞相得意思,只是太后祖母赐的婚,虽说没有指名道姓是凤二小姐,但世人谁不知道这赐婚对象就是凤二小姐凤千澜。
李霖潇有些恼怒,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不该毁在这么一个傻子身上,前几日太子与五弟还拿这件事取笑他,他已经受了几十年的冷嘲讥讽,也是时候改上一改了。
第三章 一度**?
夜色深深,似浓稠的黑墨。只一轮明月,挂在枝头。
凤千澜随着引路丫鬟七绕八拐才到达澜珊阁。这澜珊阁真是偏僻极了。院中杂草丛生毫无美感,果然是娘死爹不疼的。丫鬟退下,凤千澜循着记忆找到了正屋。因着崔氏,澜珊阁只有一个叫之桃的小丫鬟,是柳梦如留给凤千澜的。因为柳梦如对之桃有恩,是以十四年来对凤千澜忠心耿耿。今日之桃早早被崔氏放出府去看望家人,是以此时并不在府中。凤千澜讽刺一笑,这母女二人是多想让凤千澜死啊。
凤千澜摇摇头,推门而入。“哐”,门从外面被推开,夜风闯了进来,吹散了一屋的桃花香。月光射进屋内,乌云飘过,遮住了迷人的月色。
凤千澜刚一进屋,便察觉到杀气,想退后时已经来不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凤千澜脖颈处。云儿散开,月光直射到匕首上,折射出渗人的白光。一抹黑影就站在凤千澜左侧,看身形是名男子。
凤千澜神色淡定,靠,这么快就派人来暗杀了?崔氏好手段。不对,怎么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凤千澜灵机一动。纤手抚摸发鬓,小脸熏红,害羞道“壮士深夜拜访小女子闺房,在此久候,莫不是想与小女子一度**?”
男子见凤千澜举止怪异,正疑惑在听完凤千澜的话,身体狠狠一颤,一度**!?
凤千澜见状抓住时机,动作如流水一般随手抽出发间的簪子,乌黑的发披散开来,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同时侧身避开抵在颈部的匕首,一个旋身手中的簪子便划出完美的弧度,极速朝着男子的心脏狠狠扎去,毫无花招的必杀一击。
黑影的愣怔只有一瞬,便抬手相迎,极速的玉兰簪子在靠近黑影胸膛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凤千澜皱眉,玉兰簪紧紧夹在男子手指间再不能前进半寸。空气微微凝滞,杀意顿消,只有一室淡淡的桃花香气夹杂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相闻。凤千澜整个身体都窝进了男子的臂弯中,远远看去好像两个有情人紧紧相拥。
凤千澜抬头,黑暗中,对上男子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那乌黑的眸子深邃得让人无法看透,月光映射其中似琉璃一般优美。虽然现在凤千澜的身体资质没有她全盛时期的强,但是凤千澜也是尽了全力,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能在愣怔中快速回神,瞬间接下她这招必杀之技,武功定然不差,比西华的大内侍卫还强。崔氏再有钱也请不来这么厉害的高手,他会是谁派来的呢?
凤千澜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打量她。这个女子,肌肤白皙若瓷,眉弯型似柳叶,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精巧的小鼻,桃色的唇瓣,三千发丝柔顺地散着。轻轻皱起的眉毛,眸子里盛满了防备与凌厉。
即使在黑夜里也掩藏不了那倾天的美貌,特别是那双眸子怎么有几分熟悉?
男子如画的眉轻轻皱起,脑中快速搜寻关于凤府的信息,怎么也对不上号。心中疑惑,她到底是谁,怎么会在凤二小姐的屋子里?难道她就是凤二小姐?凤二小姐天生痴傻,不似她动作敏捷,出手狠辣,动作连贯,没有丝毫停顿。若不是他及时动用内力,怕是早已受伤,更甚者一命呜呼。怎么可能是那个傻子小姐,想到这男子黑眸闪过凌厉,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不能留。
凤千澜感受着男子气场的变化,知道这该死的男人又动了杀心。手中发汗,正想着如何应对。心里哀嚎难不成她才重生又得死了?还死在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手里?
两人剑拔弩张,相互提防,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暧昧姿势。“二小姐?二小姐您在吗?”突然一道女声将这紧张的氛围打破。
被丫鬟这一打断,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凤千澜看着眼前的男人,怒火中烧。该死的男人,这府中到处都是崔氏的人,要是叫丫鬟看见了,定要到崔氏面前告状说她凤千澜放浪形骸,公然在府中私会男人。。。。
柳眉竖起,愤怒的对上男子的琉璃似的眸子,意思干脆明显,放手!
男人好笑地挑眉,嘴角扬起,你放我就放。
见鬼,她居然读懂了男子的意思,凶神恶煞的回视,你先放!
丫鬟见无人回复,自行进了院子,朝着正屋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男子见状,此次行动定然不能让人发觉,指尖突然发力,趁凤千澜分神之际,夺走白玉簪子,迅速后退,身影一闪,从屋内的窗子纵身离开。
凤千澜没了簪子的支撑,失了平衡,差点摔倒。靠,竟然顺走澜珊阁里最值钱的簪子,我的钱啊!崔氏怎么会想着给她置办什么好东西,都是柳梦如留给凤千澜,柳梦如的嫁妆还叫崔氏给霸占了。凤千澜嘴角歪歪,要是让她知道这该死的是谁,哼哼,她定然回顺他十只簪子,完全忘了这该死的是个男人。
丫鬟走进前来,见房门大敞,屋内没有点灯,而凤千澜黑着脸站在屋中。吓了一跳,连忙行礼“二。。。二小姐。”
凤千澜正在心疼自己的簪子,语气臭臭道“什么事?”
丫鬟安定好了情绪,拿了一方帕子献上道“奴婢是来送帕子的,刚刚小姐的帕子遗落在路上,奴婢给您送来了。”
凤千澜一瞥,正是先前她用来威胁凤婉卿的那方绣帕,心中憋气,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欺负她,当然也不妨她将账算在凤婉卿头上。伸手接过帕子“好了,你先下去吧,本小姐要休息了”
“喏”丫鬟毕恭毕敬的退下,脚步匆匆离开了澜珊阁,像有恶鬼在后面追似的。这病好了的二小姐真可怕,以后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被嫌弃的凤千澜脸更黑了,她跑什么,她又不是什么恶鬼。“嘭”的一声关了门,休息去了。
跳窗而出的男子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隐在角落,静静偷听二人的对话。乌黑的眸子一闪,从她刚才与小丫头的对话,她必是凤府二小姐无疑,可是这凤府二小姐这么会是这样子的,与他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看来这凤府不简单,而这凤二小姐更是不简单。身影一闪,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院。
屋内凤千澜吐槽着躺回塌上,室内的桃花香早就散了,空气弥漫着的血腥味,越发浓了,他受伤了么……
男子七绕八拐的避开了凤府巡逻的人,越过高墙,出了凤府。拐进一条漆黑的小胡同里,上了马车。言柒见主子负伤回来,有些惊奇,主子怎么会受伤了。凤府里,并没有人是主子的对手,言柒刚想询问顾熠城,顾熠城摆摆手,“走吧。”
是的,这个夜闯凤府的黑衣男子就是南唐唯一异姓王爷的孙子,顾王府世子顾熠城。
顾老王爷与先帝爷东征西讨,平定九王之乱,历经沧桑打下了南唐的天下。先帝十分感激顾老王爷的忠心耿耿,生死相随。在立朝之初,便封顾老王爷为南唐唯一的异性王爷,荣华无双。连带着顾老王爷率领的长贲军在军中的地位也盛极一时。
先帝在位时,十分信任顾老王爷,因此顾王府的势力也越来越大,掌握了半个南唐的兵力,若是顾王府造反,李氏王朝将岌岌可危。是以当今皇上登基后,对顾王府十分忌惮,恰逢顾王府出了个优秀的世子,对顾王爷更是不喜。曾经让天下闻风丧胆的长贲军也由八千裁剪为三千。
顾熠城坐在马车上,乌黑深邃的眼眸,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轻抿,脸庞棱角分明。带着冬日暖阳的气息,骨子里实则冷傲孤清。
他是顾王府的世子,十岁战场厮杀,军功赫赫。十三岁挂帅为将,奉旨征讨鲜卑,定兰城,扫西域,护一方百姓,深受百姓爱戴。结束柔然之乱后,因帝王忌惮,便称病在家,裁剪长贲军。顾熠城在军事上天资聪颖,在才华上更是无人能敌,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顾熠城回到顾府,还没进门就吩咐言柒唤言玖来书房见他。
言柒疑惑,自从公子去了趟凤府回来就有些怪怪的,这会子不治伤却要见言玖?言柒也不敢多言,去唤了言玖。
不一会言玖来了书房,见主子一身黑衣,空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禁讶然,主子平日最喜干净,每次出门回来必然是打理好了的,这次为何……
顾熠城薄唇轻启“言玖,凤府的情报是由你负责的?”
言玖收拢心思,听到主子问话惊了一下,难道是凤府情报有误。言柒来时就告诉她主子是负伤而回的,这一番思索,立马跪下请罪“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顾熠城坐在书桌前,手指有节奏的轻敲桌面。桌上一只透亮的玉兰簪子静静躺着,“言玖,这次不是你的失职,凤府书房的机关本就隐秘,此前没人闯过这不能怪你,你去将先前凤府的情报找来。嗯,对了,再去查查凤家的二小姐。”
言玖闻言疑惑不解“凤家二小姐?”问题出在那个傻子身上?
顾熠城双眼微眯,悠悠道“此人深藏不漏,不简单。”由今晚的形式看来,他敢断定,凤府上下没人知道这位天生痴傻的二小姐有一身了不得的身手,想起以前宴会上的凤家大小姐,心底暗道凤丞相这次是鱼目当珍珠了。
“喏。”言玖收起心中疑惑不在多言,得到主子命令,退下了。
顾熠城翻看了先前拿到的凤府情报,细细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在看见其中一条关于凤千澜的消息时,乌黑的眸子闪了闪,拿起桌上的玉兰簪子,轻轻转动,簪子在烛火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果然是上好的美玉。如画的眉眼温柔,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乌黑的眸子浓雾渐消。端的是温良如玉,公子无双。让人挪不开眼,“一度**?”
南阳王府,李霖潇高坐堂前,薄太傅坐在下手,向李霖潇请示道“王爷,臣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百花朝,老臣会向皇上启奏废除王爷与凤家的婚约,到时,请王爷相助。”
李霖潇扶起薄太傅,客气的道“哪里哪里,本王还得多谢薄太傅相助,到时,还请太傅小心行事。”断眉一挑,又道“薄小姐本王已经见过了。才情都是一等一的,若是成事,本王还需叫上一声岳父呢。”
薄太傅顺势而起,老脸布满笑容连声称,是。眼前是家中女儿的苦苦相求,做出了决定。
送走薄太傅后,李霖萧缚手在花厅驻足许久,满天繁星点点,对于这事,本来已经布置的很好了,又请到了德高望重的薄太傅相助。成了,不过是府中多一人吃饭。不成。。。也没有不成的道理,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些不安,仿佛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凝视浓墨似的夜空,心下烦躁。
第四章 咸粥配烟花
东方还是一片灰蒙,远方暗紫色的卷云漂浮,天空由深变浅,云涛晓雾,星河欲转,晓日将出还未出。
凤千澜累了一天,又是落水,又是暗杀,现下睡得深沉。“砰砰砰”急促响亮的拍门声打破了澜珊阁的宁静。崔氏身边的莫婆婆毫不客气地敲打正屋的房门,嘴里唾沫四溅“死丫头怎么还在睡,还不起来干活。”
凤千澜被吵醒,揉着双眼,屋内光线昏暗,看起来才五点多的样子。凤千澜心中愤愤,这又是什么鬼?
拍了一会,莫婆婆见屋内没有动静,拍的更加用力了,震飞了树上好眠的鸟雀。
“砰砰砰,砰砰砰”凤千澜慵懒的抚着头,一把将被子掀开,站了起来,打着哈欠向门走去。在脆弱的门板被敲倒之前拉开了摇摇欲坠的门。
房门打开,惹下层层灰尘,迷了眼。青黑色的天幕下一张惊艳的小脸出现在门后,一身紫衣潋滟。昨日回来的太晚,凤千澜干脆合衣就睡,都来不及换衣裳,莫婆婆就来了。。。。
门猝不及防地打开,莫婆婆失了平衡,差点摔个头点地。连忙稳住身形,抬头见凤千澜站在对面。指着就破口大骂“你个死丫头,还不麻利点去厨房干活。误了夫人的早饭时间,有你好受的。”
凤千澜微微蹙眉,她刚来就风波不断,那以前的凤千澜是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莫婆婆见凤千澜还愣在原地以为凤千澜是傻病又犯了。全然不知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欺压的二小姐了。莫婆婆不顾谦卑地拉起凤千澜的衣袖就往院子外带,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凤千澜睡意迷蒙,这一愣神就被连扯带拽的拉到了厨房。
莫婆婆爬满皱纹的脸阴沉沉地睨着睡意朦胧的凤千澜。想起先前在凤婉卿那受的气,心中不平。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不就是会投胎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气之下,竟然抄起木瓢,盛满凉水,朝凤千澜头顶浇去。不知为何莫婆婆手一歪,但是冰凉刺骨的水还是浇了凤千澜一身。
即使现在是春天,凤千澜依旧打了个寒颤,神志瞬间清醒。睫毛颤抖,待看清了身处的环境,一双凤眼冷冷的盯着莫婆婆,
莫婆婆被凤千澜的眼神吓住,拿瓢的手上一片红肿,原本到嘴边的恶语都吞入腹中,手脚冰冷。奇怪,怎么会偏了?
凤千澜是真的很生气,不给睡觉,还拿凉水浇她。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此时厨房外面只有两个摘菜的小丫鬟,厨房里没有旁人,凤千澜正想给这个老东西一点教训。
一小丫鬟突然跑进来,见凤千澜浑身湿透,又见莫婆婆脸色不好的站在一旁。将手中的披风搭在凤千澜肩头仔细系好,声音哽咽“莫婆婆,我家小姐身子不好,还请婆婆高抬贵手。”丫鬟们闻声而来,聚在门外不敢进来,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幸灾乐祸。
这粉衣丫鬟就是凤千澜的贴身丫鬟,叫之桃。凤千澜见状,不好再出手,拢了拢披风,好冷。
莫婆婆终于回了神,见柔弱的之桃挡在凤千澜前面,忘记了方才的害怕,又找回了主管的感觉,凶恶道“哼,身子不好?我看她好得很。”
眼见快到饭点了,厨房的一众丫鬟还聚在这看热闹,莫婆婆怕被崔氏训责,“真是晦气,大家都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仔细你们的皮。”
丫鬟以为又有什么好戏可看,结果才开了场便散了,又怕主子责罚,纷纷走开了。
莫婆婆又对着凤千澜道“还不快点,夫人今儿想喝你做的粥。”
凤千澜正想发飙,在听见莫婆婆这句话,突然心情爽朗,哼哼,粥是吗?好,今日主菜变态咸粥。
凤千澜想到了整治崔氏的方法,心情大好,不顾一身湿透,来到灶台前煮粥。
之桃在一旁小心的扶着,忧心忡忡,小姐这一身湿衣该怎么办才好。正当之桃担忧时,凤千澜菱唇轻启,小声道“之桃。”
之桃傻了,抬眸呆呆地望着自家小姐,凤千澜见之桃这愣愣的模样,不由好笑,这些年也是为难这丫头了,守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姐“之桃。”
之桃终于有反应,正要出声。凤千澜手指放在嘴边,“嘘。”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指挥丫鬟的莫婆婆。
之桃明白噤了声,然后惊喜地望着凤千澜压低声线“小姐?您是在喊奴婢吗?”
凤千澜轻轻点头,“之桃我需要你去准备一些东西送来厨房。你记下来,硝石,硫磺,松香,黄丹。记住了没?”
之桃一一记下,点点头。“奴婢记住了。”
“好,你现在就去准备吧。”凤千澜嘴角绽开一抹浅笑,之桃都看呆了,小姐,真美。
凤千澜见之桃突然痴痴的望着自己,好笑的拐了拐之桃。这小丫头。
之桃回神,憨憨的笑笑,转身出去了。
莫婆婆正忙,没有注意到悄悄溜走的之桃。“快点,动作麻利点。饭点快到了。”
凤千澜回身,淘米煮粥。哼哼,今儿,本小姐请大家吃粥看烟火。吃的变态咸粥,看的白日烟花。
院落墙边郁郁葱葱的大树上不知何时躺了个人,乌黑深邃的眼眸,如画卷的眉眼自带着冬日暖阳的气息,正是顾王府世子顾熠城。
大树枝繁叶茂,视野极佳,厨房中某人偷乐的表情落入那双清雅的眸里。顾熠城不由好笑的摇摇头,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凤府饭厅,那碗凤千澜左一把盐右一把盐煮的粥放在桌子中央,崔氏母女人围桌而坐。凤丞相因着皇上召见,匆匆入了宫。凤千逸经常不归家,是以也不在。凤翎墨去了国子监。凤千澜是没有资格坐在这的。
崔氏因为凤千澜的事发愁,没有睡好,眼下青黑一片。凤婉卿也是一脸疲倦,都是那个贱人。
凤婉卿盛好粥,递给崔氏“母亲,喝粥。”
崔氏见女儿孝顺,笑着接过了碗“婉卿,你也多吃的,都瘦了。”
“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的不是。”凤婉卿笑容娇艳。
崔氏见女儿如此乖顺,很是满意,拿勺子舀一勺粥,送入口中。笑意满满的脸变得奇怪。
凤婉卿察觉到崔氏的不对劲,问道“母亲?”
崔氏脸色难看,立刻将口中的粥吐出,咳了起来,脸色涨红。
凤婉卿见状连忙轻轻拍打崔氏后背。以为崔氏是呛到了。
一阵咳嗽声,崔氏总算舒坦了。朝凤婉卿摆摆手,厉道“莫玉,莫玉,你给本夫人滚进来!”
莫玉莫婆婆在门外侍候,听到崔氏的叫骂,吓得哆嗦,赶紧进了饭厅,扑通跪下,内心惶恐,不知夫人震怒所为何事?“奴婢在。”
崔氏横眉怒目的看着堂下莫婆婆,指着饭桌上的粥“你怎么做的事!”
莫婆婆见是凤千澜的粥出了问题,想起先前那冰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硬着头皮“奴婢不知,奴婢不知。这粥是二小姐负责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凤婉卿疑惑,舀了粥,浅尝了一口,咸的辣喉,一勺粥半勺盐。
崔氏一听到是凤千澜做的粥,勃然大怒“定是这个小贱人。你说,那个小贱人现在在哪里?”
莫婆婆瑟瑟发抖“在。。。在厨房。”
“走。去厨房。”崔氏带着下人气势汹汹的向厨房走去,凤婉卿陪在崔氏身边。眼神狠辣,凤千澜敢动母亲的吃食,这下有你好受的。
崔氏和凤婉卿还没有走到厨房,“嘭嘭嘭”几声巨响,吓得崔氏与凤婉卿弯了腰,花容失色,尖叫四起。
待响声过后,崔氏心有后怕“怎么回事?”
跟随的下人们受了惊吓,齐齐摇头。一个丫鬟结结巴巴道“好像,好像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
凤婉卿微微皱眉,又是厨房,难道是凤千澜?与崔氏相视一眼。
众人匆匆赶往厨房,到了厨房所在的小院。入目是一片废墟,四周的绿草蒙上一层焦黑,木炭碎屑四周都是。哪里有什么厨房?黑漆漆的木头凌乱的放在四周,脏兮兮的不明物体让人作呕。根本看不出来这里以前是凤府的厨房,还好没人受伤。
凤千澜携了之桃闲闲地站在一旁。之桃看见崔氏与凤婉卿惊讶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难受。再看淡定的小姐,突然觉得自己的道行比不上身旁的戏精。
凤千澜淡定的立在一旁,心里正乐着,见了崔氏那张像吃了苍蝇的脸,更加欢乐了,奴役本小姐是要付出代价滴。
崔氏看着面目全非的厨房,又见凤千澜淡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凤千澜尖声道“凤千澜你个小贱人,还不跪下。”
凤千澜小脸无辜,“夫人这是怎么了?是千澜的粥不合胃口吗?”凤千澜一开口,在场得下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二小姐会说话?会说话!空气都凝固了。
提起那碗粥,崔氏更是火上一层楼,“你还敢提,你放那么多盐巴,是想咸死我啊!”
之桃忍笑忍到不行,小姐这气人得本事真厉害,这下崔氏该心塞了。
凤千澜继续无辜,凤眼清澈,像邻家小妹,实则赖皮无敌“咦,我没有放盐啊,我只放了糖。”眼神忽然盯着惶恐的莫婆婆,又道“莫婆婆说夫人喜欢甜的,千澜就放了糖。”
崔氏想吐血,敢情她是将糖与盐混淆了。恨恨的瞥了一眼莫婆婆,她怎么就喜欢吃甜的了。
莫婆婆低下头,不敢说话。
凤婉卿见凤千澜三两句,就将黑的说成了白的。这贱人怎么这么厉害。若不是从前亲眼看见她傻傻的模样,她都要怀疑凤千澜以前是不是装出来的了。柔柔道“二妹妹,孝敬母亲,怎么能毁了厨房?”
崔氏经凤婉卿提醒,立马抓住重点,急急道“凤千澜私毁厨房,来人将其杖责五十,立即行刑。”
侍卫才从震惊中回神,接到崔氏的命令,拿着先前早就备下的板子,朝主仆二人缓缓靠近。
之桃见这么大阵仗,紧紧护在凤千澜身前。凤千澜心下一暖,看蠢蠢欲动的下人,朝崔氏冷冷一笑“千澜无罪,夫人怎可乱动私刑?”
崔氏早就气得胸起伏,怎么可能给凤千澜辩解的机会“来人,给我打。”
一方小院风雨欲来。树叶层层叠叠,白衣随风而飘,顾熠城饶有兴趣的看着院中迎风而立的紫衣女子。果真是只不好惹的小猫。
第五章 皇上口谕
阳光透过薄云,千万缕金光,照射着这一方小院。微风吹来,叶儿沙沙作响。院中气氛僵浊,双方剑拔弩张。
凤千澜上位者的气势强烈,一时镇住众人。侍卫们心里发慌,不敢上前。
崔氏见状气的发抖,指着凤千澜道“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侍卫们这才犹豫地举起板子将凤千澜围住,却不敢乱动,二小姐好像不傻了,不但不傻还伶牙俐齿。崔氏看满院侍卫不敢动手,头上步摇晃动的厉害,厉声道“本夫人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被团团围住的凤千澜,依旧淡定自若。之桃见小姐如此淡定的模样,神经渐渐放松。小姐这么厉害,偌大的厨房都没了,还怕这几个小喽?
微风吹过,穿透树叶,点点光晕落在顾熠城身上,如画似的眉微皱,白玉似的手中把玩着几枚小石子,正想出手帮一帮。突然凤千澜的目光如利剑穿过层层树叶,望进了那双琉璃似的眸子。好敏锐的洞察力,想来是用不上我了。方才抬起的手又放下,枕着头,悠哉看戏。
侍卫们碍于崔氏的威逼,举起板子朝凤千澜用力挥去。五个人一起动手,板子从右边呼啸而来。凤千澜拎着之桃微微错身,板子落空。侍卫见不中,冲上来,又是猛力一挥。
右边的侍卫也同时发力,凤千澜微微后退。一把将之桃推出了包围圈。“啊”惨叫响起,左边的板子狠狠打在右边人的身上。凤千澜被这杀猪的惊叫声震到了。一脸幸灾乐祸,啧啧啧,真疼。
之桃出了包围圈,心中担心小姐。但看见凤千澜应付的游刃有余,板子根本进不了身,悬着的心落下,有她在反而连累小姐。
板子呼啸着挥来,“啪啪啪,啪啪啪”。凤千澜闪闪退退,竟然一个板子也没有挨到。倒是那几个侍卫惨叫声不断响起,五个人倒下了四个。
只余最后一个,双手握棒,气喘吁吁,神情紧张,这凤二小姐不知怎么回事,总也打不着她,板子尽数错打在同伴身上。侍卫小心的瞧准了方向,用力挥棒。
凤千澜本来可以轻松躲开,突然看到院子门口的官服,不躲也不闪了。侍卫看着心中一喜,他终于要打中了。
之桃焦急的喊道“小姐小心。”
崔氏和凤婉卿心中喜悦。崔氏得逞一笑,让你顶撞老娘。
凤丞相脚步刚刚迈进小院,就看见侍卫正要挥棒打凤千澜,怒火高涨“住手,都给我住手!”侍卫被凤丞相这么一吓,手一抖,板子就脱手而出,眼看就要打中凤千澜。一阵风吹来,板子突然歪了方向,“哐当”一声,狠狠落在地上。凤千澜凌厉的看了一眼墙边的大树,这么醇厚的内力,偷窥的人到底是谁呢?
院中没人察觉到异样。之桃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打到小姐。赶紧小跑到凤千澜身边,将凤千澜因为躲闪凌乱的衣服整理妥当。
崔氏见凤丞相来了。笑意有些僵硬“老爷,您回来了。”
下人们跪了一地,凤丞相看了院中一片狼藉,脸色发沉,崔氏被看的发抖,“怎么回事?”
崔氏讪讪开口“凤千澜炸毁厨房,顶撞长辈。柳姐姐去的早,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代为教训一下。”
凤千澜没有说话,静静立在一旁,好像事不关己,自赏风景,虽然此地植被大多消失无踪,木头焦黑,毫无美感。
凤丞相深邃地盯着闲庭信步的凤千澜,“千澜,你说。”
凤千澜心中乐呵,面色平静道“父亲明鉴,千澜只是在厨房干活,不知怎的厨房突然起火,千澜没命的往外逃,才逃过一劫,夫人就带着侍卫来了。半句不问,就。。。。。”
“咳咳咳。”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凤丞相身边站着一位身着太监服的人,手拿拂尘,神色鄙夷。名门世家这么会让娇贵的小姐像下人一般去厨房干活,真是有辱凤家颜面。
凤丞相神色尴尬,脑中回响着今早皇上召见时的话,再看凤千澜那张神似柳梦如的脸,呵责道“夫人不识礼数,管家不严,罚俸一个月,回院闭门思过”一个月的月钱对于崔氏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只是有伤颜面。
崔氏不服还想辩解“老爷,妾身。。。”
凤丞相却根本不给崔氏辩解的机会,对着德公公道,“公公请。”
崔氏不明白,为什么凤丞相不继续查问,就直接定了她的罪。凤千澜看着这所谓的德公公,若有所思。难道是因为这个公公?
凤千澜的猜测是对的,凤丞相如此做一是不想家丑外扬,二是因为德公公接下来要宣读的旨意。
德公公轻摇拂尘,和颜悦色道“凤丞相客气了。杂家就是替圣上跑一趟。”
凤丞相道“哪里哪里,劳烦公公了。”手中拿了一个锦囊塞进德公公手中。大家都心知肚明。
德公公看了凤千澜一眼,不敢收下,推了回去,笑着道“杂家就是为皇上办事,凤丞相客气了。”
凤丞相也不强求,他一国之相也是有尊严的。
德公公尖细着嗓子道“传皇上口谕。”
满院的人都跪下,只余凤千澜一人站的笔直。凤丞相也由本性驱使老实跪下。崔氏再不愿意也得跪下,凤婉卿也不情不愿的跪下,精巧的脸上满是恶毒。
凤千澜不是封建社会的人,自然不习惯。德公公见凤千澜风姿无双,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气息,眼中带着欣赏又道“传皇上口谕。”
之桃见小姐不跪,悄悄扯了扯凤千澜的裙摆,“小姐,小姐。。。”
凤千澜也没有什么一定不跪的理由,不卑不亢的跪下了,让想看笑话的人想法落了空。
德公公赞赏的看了凤千澜一眼,是个聪明的主。圣上眼光果然不错。“凤家二小姐凤千澜接旨。凤千澜柔静专明,端懿惠和,特许进上书房学**道。钦此。”
凤千澜没想到这口谕是宣给她的,虽心中疑惑,但是能给崔氏和凤婉卿添堵,就很高兴,于是朗声道“臣女接旨,谢皇上。”
凤千澜起身,德公公点点头道“二小姐,百花朝后,宫中人会来接小姐入宫,请小姐有所准备。”
凤千澜笑容得体,“多谢公公提点。”
德公公笑笑,朝凤丞相道别,回宫复旨去了。
小院寂静,崔氏眼睛张大,不敢置信,为什么会是凤千澜,而不是自己女儿。
凤婉卿听后,精致的眉眼皱起,美眸中闪着妒火,她凤千澜凭什么,她一个二傻子凭什么可以去宫中读书。她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人。
凤丞相一脸平静,他在宫中早就知道了皇上的意思,只是不知道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捋了捋胡须,看着凤千澜姣好的容貌。凤家权势滔天,若能出一个皇后更好,那么不管是婉卿或者是千澜,只要是他凤家女就行。于是和蔼道“千澜以前是为父不对,日后你不必到厨房来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做。你若还有什么需求尽管与福老说,,他会与你办妥的。”
一位身着红衣的老人应声而出,恭恭敬敬的给凤千澜行礼“奴才福老见过二小姐。”
这福老是凤府管家,也是凤丞相的心腹之人,凤丞相这是要抬举她?皇上的圣旨当真是好用凤千澜也不客气“父亲抬举千澜了。千澜的确有事要劳烦父亲,澜珊阁经年未修,院中杂草丛生,屋顶漏雨。女儿想找人来修理一下。还有就是澜珊阁里就之桃一个人服侍我,有些劳累。女儿斗胆想再挑几个侍女与暗卫。””
世家大族的人,哪个不是奴仆成群,金食玉养的,凤千澜是个例外,凤丞相见凤千澜的要求也不过分“准了,福老这些事,你速速差人去办。再挑几个伶俐的人去澜珊阁,让千澜自己挑挑。”
福老应下“是。”然后恭敬的退下了。凤丞相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凤千澜道“千澜,皇上降恩,许你去上书房念书,你也好好准备一下。今日也折腾一下午了,你下去休息吧。”
凤千澜看都不看脸色发紫的崔氏,还有牙齿咯咯作响的凤婉卿。对着凤丞相行礼“是,女儿退下了。”带着之桃走了。之桃走之前还得意的看了一眼崔氏,崔氏气得发颤,手中帕子都拧得不成样子。
随后凤丞相又交代福老,凡是澜珊阁的需求,不碍大事的,尽量满足。心中暗想父女之情要好好培养了,如若不能为他所用,他不会让凤千澜活着。
这番景象落在崔氏与凤婉卿眼里,又是另一种意思。凤千澜这只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崔氏就要失宠了。母女两对凤千澜更是恨得牙牙痒。
墙边树枝颤动,进宫读书?顾熠城乌黑得眸子微眯,琉璃似的眸子在阳光下,越发好看。又看了一眼远去的女子,翻身一纵,离开了凤府。
凤千澜离开小院,与之桃走在小石子路上。心中疑惑,这南唐皇帝是发什么疯?从前在西华,蒋漱兰对南唐有过一些了解。这位皇帝疑心极重,怎么可能在天坛一见就这么抬举她,是在图谋什么呢?还有树上那人是谁呢?
之桃兴高采烈的“小姐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崔氏气得脸色发紫。。。。”
凤千澜摸摸之桃的头,看着叽叽喳喳,开心的不得了的之桃,一天的疲倦一扫而空“就你得意。”
之桃围着凤千澜转圈,开心的笑了。“那也是小姐厉害呀。”主仆二人欢快的回了澜珊阁。
夕阳渐落,染红了南唐的天空,凤千澜坐在圆桌旁品茶,虽然身为嫡女,可这茶还真真上不了台面,凤千澜失去了品茶的兴趣,放下茶杯。对窗冥思凤千澜生活的这片大陆叫临圣大陆。一直向东是一片茫茫大海,海上有岛名蓬莱,岛上生活着湘灵圣族人,很是神秘,凤千澜只知道它的存在,再多一点的就没有了。传说在海的另一端还有一片大陆,只是没有人去过,有待考究。而大陆上有四个大国,几十个小国。
四大国分别是南唐李氏,西华君氏,北昭夜氏,东齐周氏。其他是一些蛮族执掌的小国,占地不大,多以游牧为生。这些小国原本有十九个,最大的一国是柔然国,半年前突然柔然进犯西华国,胜仗连连。西华皇帝派哥哥出征,常胜的哥哥却战死沙场,也是从那时起她与君凌风的关系越来越远。那么蒋家灭门的惨剧应该是从那场战役就开始了。而现在的时间是蒋漱兰死后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凌风登基,火速发兵五十万,夺回失地,血洗柔然,柔然灭国。十九国变作了十八国,其中又隐隐以南疆为首。
在她去西华之前,应该去一趟柔然旧地,她要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她决不相信哥哥心思缜密,会死在一个小将领手中。
之桃将晚膳端了上来,瞧着小姐,柔柔一笑,之桃是真心为凤千澜的病好了而高兴“小姐,该用膳了。”
凤千澜回过神朝小丫头点点头,之桃这丫头不错,对凤千澜也忠心耿耿。看着清淡到没有一点油水的晚膳,凤千澜有些无奈。明天让福老改善一下澜珊院的伙食。
之桃点上了梨花香,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看公子呀?”
之桃不说凤千澜都快忘记了凤千澜还有一个哥哥凤千逸。“唔,等我想想吧。”
是夜,凤千澜躺在床上,月光打在脸上,肌肤细腻,想着之桃刚刚说的话,是时候去见见她的那个哥哥了。
第六章 凤千逸
夜深人静,凤千澜没有惊动之桃,动作敏捷的翻过围墙,避开凤府巡逻的侍卫,悄悄出了凤府。墙边一青衣丫鬟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京城春融街,灯火不灭,纸醉迷津,声色犬马,一座高楼建在繁华的街旁,漆金的匾额上书着寻芳阁三字,字迹风流。这寻芳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凤千澜从之桃那里知道凤千逸此时就在楼中,嘴角撇撇,真是个纨绔子弟,这么多房间要一间间找了。
凤千澜走到一旁漆黑的小道中。看见二楼一间没有亮灯的房间,一跃而起,攀蹲在窗边。附耳仔细听着房中的动静,屋中静静的,连呼吸声也无。看来是没人。
凤千澜轻轻推开宣窗,迅速溜了进去。屋内昏暗,凤千澜摸黑找到房中的衣柜,光线太暗,凤千澜也没看衣服样式,随便拿了一件就往身上换。
几缕月光透过宣窗,在地上留下点点。黑暗中曲线玲珑,身姿窈窕。屋中的一个角落里,忽然传来几丝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凤千澜警觉的回头,快速穿好衣裳,声音染上了一层冰,“谁?”
屋里静谧,好像那轻微的呼吸声从未出现过。凤千澜满腹狐疑,此地不可久留,迅速朝着房门闪去,正要开门离开。门突然从外边打开,一锦衣公子拥着女子推门而入。凤千澜环视一周,迅速隐入屏风后。
这公子正是崔家大公子崔氏的侄子崔铭浩。崔铭浩一身酒气进了屋,急切地关上门,一把抱起身边的女子,朝着内室走去。
怀中的女子玉臂环绕,娇媚的嗓音“崔公子,不要这么猴急呀。”
崔铭浩大笑,意气风发的抱着女子,进了室内。一时间衣裳四落,淫欲靡靡。
屏风后,狭窄的空间里,杀气四溢。凤千澜纤纤玉手捏着男子的手腕,呼吸炽热的吐在男子颈侧。男子紧紧贴着墙壁,嘴角扬笑这手看似柔弱无骨,却是捏着他的命门。
凤千澜见屏风外传来阵阵娇喘,抬眸,想看清是哪个混蛋好死不死的躲在这,还偷窥她换衣裳,变态!
四目相对,凤千澜瞳孔一缩,是你?!
顾熠城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凤千澜,这双清澈的明眸,琉璃似的眸子突然卷起风暴,又瞬间归于平息。
淡雅的竹香扑面而来。凤千澜看着黑暗中的男子乌黑深邃的眼眸,如画卷的眉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轻抿,脸庞棱角分明。陌上人如玉。靠!这不是顺走她簪子的黑衣男子么。
顾熠城眉毛微挑,好笑的看着炸毛的凤千澜,一只簪子而已。
一支簪子,哥们不知道她现在穷的很吗?凤千澜笑眯眯的手上用力,捏了一下顾熠城的手腕。
顾熠城依旧笑得风度翩翩,好像察觉不到痛似的,琉璃似的眸子注视着凤千澜。
这下换凤千澜傻眼了,这妖孽,长的倒是好看。桃花一定不少。凤千澜心中暗暗吐槽,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内室一片春光,娇喘声断断续续。凤千澜睨了一眼顾熠城,听活春宫,也不怕长针眼。
顾熠城扬唇一笑,不是还有你么?
凤千澜讪讪一笑,准备悄悄溜走。却忘了自己的手还搭在顾熠城的手腕。
顾熠城也不出声,任由凤千澜拉着,两人轻盈若猫,悄悄溜出了房间。
两人出了房间好久,凤千澜才反应过了。怎么把这个祸害给带出来了。凤千澜你是不是傻啊。
顾熠城见凤千澜一脸扭曲,心中好笑,“咳咳咳。”望了一眼两人相牵的手。
奈何凤千澜没有注意到,依旧沉思。
顾熠城也不点破,既然她喜欢那就拉着吧。
凤千澜心下忧愁,在她看清楚男子的面容时,就已经认出来了。他就是南唐顾王府的世子,顾熠城。
先前的蒋漱兰在执行任务时,与这个神鬼莫测的世子打过照面,那时的她还抢了他一朵珍贵无比的燃溟花。现在不是冤家路窄嘛!凤千澜这张脸与蒋漱兰的是一模一样,只是左脸颊没了那道狰狞的疤。万一被认出来怎么办?惹不起,那就躲吧!
打定注意的凤千澜对上顾熠城那双琉璃的眸子,讪讪一笑“那什么,顾世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这时才注意到两人想牵的手,迅速收手,小脸上分明有红晕。
顾熠城好笑的摇摇头,看着女子疾步走去,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这一次,我不会放你走了。
凤千澜离开案发现场,吁了一口气,以后见他还是绕道走,免得被发现,岂不是要被人当成妖怪烧死。况且这妖孽厉害着呢,一不小心就要着了他的道。
凤千澜皱着眉继续寻找着凤千逸,这公子哥是去哪里浪了?
寻芳阁一角,凤千逸羽眉轻挑,挺直的鼻梁,桃色唇瓣与凤千澜如出一辙,打趣道“萧兄见笑了,今日有些不适,扫了萧兄的兴致。”
萧绍杰抱着一青楼女子,轻佻的挑起女子的下颚“不碍事,凤兄心情不好?”凤千逸最近总是心绪不宁。
含青见凤千逸,风姿卓越。便大胆的坐上凤千逸的腿,双手描绘凤千逸的眉,凑在耳边,呼吸灼热,撩人心弦“公子何以皱眉,不如让青儿来服侍公子。”说着解去凤千逸的衣裳,芊芊双手抚摸上凤千逸的胸膛。
凤千逸一改往常的嬉笑模样,拉住即将向下的手,将这位叫含青的女儿推开了。向门外走去。萧绍杰见状,好言安抚了含青,连忙跟上去“哎,凤千逸,你去哪里呀?”
最后萧绍杰在屋顶找到了凤千逸,凤千逸正在饮酒,萧绍杰坐过去。夜凉如水,衣袖飘飘,两人对月而坐。
凤迁逸一杯接一杯,最后嫌杯子太小,干脆直接拿起酒坛。
萧绍杰看了看凤千逸身边一堆空空的酒坛,劝道“凤千逸,别喝了。”
凤千逸怎么会听,萧绍杰皱眉夺过酒坛,怒道“你喝这么多有什么用?”
凤千逸欲夺回酒坛。萧绍杰不忍看凤千逸这般狼狈,“你这样子,怎么护住你妹妹。凤家水深,凤丞相不喜欢你,凤翎墨虎视眈眈,凤千逸!你打算怎么办?”
凤千逸愣愣后,轻轻道“我护不住她。”声音随风而逝。桃色的唇瓣透着忧伤,我护不住她。
其实这么些年,凤千逸只得装傻装纨绔,装作不在意妹妹。他以为他不争,李氏和凤翎墨就会放过他们兄妹。他对凤家没有兴趣,他只希望能带着妹妹离开,游山玩水,访遍名医,把凤千澜的病治好。但是凤丞相又怎么可能放他们离开。那样会让世人觉得凤丞相忘恩负义,为了权势,连嫡妻的孩子都容不下。到时候,凤丞相以何脸面做着权倾天下的南唐丞相。
多少次凤千逸躲在角落,看着凤千澜呆呆的看着墙外的天空,别人都说妹妹是天生痴傻。
凤千逸不相信,妹妹生了病而已,慢慢会好的。那坐在廊下的女子,一双凤眼清澈,肌肤白皙,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阳光下,嘴角轻弯,三千发丝披散,莫不静好。
此时凤千逸会在心里默念,千澜,我是哥哥。
凤千澜坐在廊下,微风轻轻,阳光正好,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笑容逐渐灿烂,就如冬日里的梅花一夜绽放。凤千逸也无声的笑了。
翌日,鸟儿在枝头跳跃,落下一地枯叶,凤千逸自床上醒来,双眼无神地看着床顶,又梦见妹妹了,不知她现下是否安好?
突然发觉床上有人,凤千逸坐起身来,女子一双凤眼,睫毛似欲飞的蝶,桃色的唇瓣,三千青丝披散,嘴角含着一抹浅笑。凤千逸眼睛微红,目不转睛的盯着安睡的女子。
经过昨夜一番折腾,凤千澜找到凤千逸后直接倒床就睡。
一缕阳光越过窗柔柔地照着,床上的人儿。凤千澜被刺的睫毛轻颤。凤千逸见状,用衣袖挡在凤千澜头顶,为她遮住这刺眼的光芒。
当凤千逸手都酸了。凤千澜才睡饱,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凌厉的看着眼前的人,再看清是谁后。凌厉消失在眼底,只余下清澈似琉璃的眼眸。女子凤眼轻眨,睫毛似欲飞的蝶,桃色的唇瓣,浅笑道“凤千逸。”
凤千逸心思万变,激动心酸百味涌上心头,而后万般心绪归于平静,回以浅笑“凤千澜。”声音颤抖,掩不住眼角的晶莹,硬是生生忍住。
凤千澜笑容更甚。之桃说之前好几次她都撞见凤千逸躲在角落偷偷看小姐。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能发现那个角落里有人。这样的人会是个纨绔?笑笑道“纨绔子弟?”
凤千逸突然越过凤千澜下了床,穿衣裳。脸色臭臭的。
凤千澜坐直起来,悠然一笑。哦,这是被我说破后恼了。“噗啾”凤千澜笑出了声,绵羊哥?
凤千逸穿好衣裳,回到床边,给了凤千澜一个暴栗“出息了,敢取笑你哥哥?”
凤千澜吃痛,眼泪在框中打转,一时不察,一时不察,“凤千逸!”
凤千逸见凤千澜泪眼汪汪,心里责怪自己下手重了,但是语气还是臭臭的“叫哥哥。”忽而道“这地方是你能来的?”
凤千澜站起身来,坐着总矮那么一截,没有气势,其实就是她站起来也没有凤千逸高,“你能来得,我不能来?”
凤千逸无语了,这烟花之地女子避之不急。她倒好理直气壮的,想着她的名声,失了大家贵族的风范,神色紧张“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人看见?”若有人看见了,他就去杀人灭口。
凤千澜好笑的看着凤千逸,指了指自己一身衣裳“我可是乔装进来的。”
凤千逸撇撇嘴,“那也不行,赶紧随我回家。”
凤千澜心里暖暖的,半路捡来的哥哥还是不错。凤千澜笑笑道“好,回家。”
兄妹两相视一笑。凤千逸没有问凤千澜的病为什么好了,他不是不疑惑好奇。可眼前巧笑倩兮的人儿是妹妹无疑,他看了她十四年的妹妹,怎么会认错。她不愿说,他就不问。
这时萧绍杰匆匆上楼,楼板被踩的咚咚响,凤千澜听见动静正想回避一下,凤千逸摇摇头,凤千澜复又坐下。
“嘭”门打开了,萧绍杰气喘吁吁,指着凤千逸,断断续续道“凤千逸,凤府来人了。说是家中丢了东西,贼人进了寻芳阁,这会子正要求搜楼呢?”
第七章 四男聚首(1)
京城春融街。
月儿已瘦削了两三分,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娇媚的女子倚栏而望。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一艘艘精致的画舫,画舫中歌声不绝。鱼游来游去,时而静止不动,时而远去嬉戏。岸上的杨柳微微垂头,碧绿的绦丝扫在水面上,荡起丝丝涟漪。湖面上一片朦胧的烟霭,明月倒映出缕缕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世家公子端着酒杯,谈笑风生。歌女弹琴,曲声悠扬。
楼中。“萧绍杰气喘吁吁的说完话,余光瞥见一抹紫色身影,转身一看,一女子端坐在凳上,正笑意盈盈地瞧着他。
萧绍杰傻眼了,寻芳楼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标志的姑娘,清丽脱俗,风尘外物。只是怎么长的有几分眼熟,难道以前见过?萧绍杰用眼神询问凤千逸。凤千逸闲闲开口“家妹,凤千澜。”
萧绍杰差点摔倒在地,不曾想那个百姓口中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凤千澜朝萧绍杰微微点头“萧公子好。”
萧绍杰只得呆呆的道“好好好。”眼神怪异,难怪眼熟。
凤千澜不由笑笑,对着凤千逸道“凤千逸,兰城护都府去不去?”
凤千逸羽眉微皱,疑惑道“参军?”
凤千澜点点头,一展笑颜,戏谑的看着凤千逸“周将军治下严厉,赏罚分明,你去那里靠自己的本事谋个职位,不然怎么护我?”蒋漱兰曾经与周将军交过手,对他的行事作风很是欣赏,凤千逸到了那里小吃苦头,总比在京城丢了命的好。
原来昨晚凤千逸伶仃大醉,乱了心绪,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叫半夜来寻的凤千澜听个正着。
凤千逸俊脸微红,瞪了凤千澜一眼。心中却深思了起来。如果他不能有所作为,他拿什么护住眼前的女孩。周将军的确不错,出了名的不慕权贵,什么人到了那里都是一视同仁,靠本事说话。他早些年也有想过,只是放不下这丫头。
凤千澜见凤千逸羽眉皱起“只是委屈你要从头做起了,”凤千逸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又道“我的病好了,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这时凤千逸的眉头才舒展开来,鄙夷看着凤千澜。这丫头她一人在这刀光剑影的京城,他不放心。
凤千澜歪头笑笑,笑容灿烂,像极了初升的暖阳,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说的话。凤千逸心下稍安,浅笑道“好。”
萧绍杰见这俩兄妹问都不问一下他的意见,就把大事都定下了。根本没想到人家的家事干他什么事。不满道“我也要去。这么刺激的事,怎么能没有我?”
凤千逸坚决地看着萧绍杰道“你要留在京城。”然后又转头深深看了凤千澜一眼。他需要他留下来,帮他照看妹妹,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去兰城。
他们朋友间的事,凤千澜不好插话,白皙的手捻起桌上的点心,出来这么久了,都饿了。唔,这点心味道不错,下次再来。你说凤千逸不让?切,反正他迟早要走,怎么管得住她,就算不走,她一样有办法。
萧绍杰撇撇嘴,“好,我答应你。”这么些年陪他胡闹,寻花问柳,饮酒放歌。什么纨绔的事没有做过。又怎么舍得他千里之外还心绪不宁呢?他知道他有多疼爱这个妹妹,他要守护的人,就是他要守护的,即使拼上性命,也不后悔。
凤千逸郑重道“多谢。”萧绍杰与他一起长大,他答应的事,从未食言。
凤千澜百无聊赖的吃着点心,她可不认为萧绍杰能护住他,她炸毁了厨房,引得崔氏母女怨恨。暗处多少人盯着她,希望她出错。还有皇上的态度,凤丞相的态度,她都得小心行事,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前路凶险,她不想连累了凤千逸,这才找了个理由将凤千逸支开。兰城远离京城,周将军又是出了名的护短,若凤千逸去了那也算周全,但是她低估了凤千逸对妹妹的疼爱,是以后来圣临大陆出了位威风赫赫的凤将军。
“让开,官家办案!”一群官吏涌进寻芳楼。打破了里面的纸醉迷津,楼中姑娘尖叫四起,花容失色。官吏们破门而入,大肆搜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老鸨急急出来,见卫指挥提刀,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外。快步过去行礼,一张脸笑成了花“哎哟,什么风把大人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老鸨一边客气的请卫指挥进门,又差人上茶。老鸨赔笑道“大人不知是发生何事?小店一直本分经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别吓着了楼里的姑娘。” 卫指挥脸色稍霁,放下那边寒光闪闪的大刀。抬起热茶,轻抿了抿,正言厉色道“本官怀疑,你这楼进了贼人,进来搜查。”
老鸨眼珠几转,挥舞着手绢媚笑“大人,这楼里住的都是姑娘,哪里有什么贼人。”
此时崔铭浩摇着扇走下楼来,潇洒一笑。美色当前,迷花了老鸨的眼“妈妈,是本公子姨母家中失窃,丢了东西,有家丁看见贼人进了这楼。于是与前来搜查一番。妈妈且放心,本公子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吓到姑娘们的。”
崔铭浩好言好语,人又俊朗,老鸨见崔铭浩这样说,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主人的名号凤家还是要顾忌一二,就站在一旁陪着。
楼上凤千逸他们听到了动静,萧绍杰从窗边退回,紧张道,“怎么办,外边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他和凤千逸不怕,怕的是凤千澜,姑娘家最是重名声。要是在青楼里发现了凤家二小姐,那名声就毁了。
凤千澜闻言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拿着点心。反正她又没打算嫁人什么的,名声于她还真不值几个钱。怎么自由,怎么来。怎么舒坦,怎么来。反正她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个渣男。
凤千澜不清楚这个时代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凤千逸是清楚的知道的,女子来青楼被发现,污名是要跟着一辈子的。羽眉皱起,这会用半吊子的轻功带凤千澜出去是不行了,外面已经被封锁了。这么一想他们定是冲着凤千澜来的。正着急想办法,萧绍杰从房间的衣柜里找了一件白色舞裙,扔给凤千澜“快换穿。”
银月挂在空中,湖水绿如茵陈酒,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小湖中央的台子倒映在清清的水中,夜色渐浓。凤千逸心中明了,向凤千澜点点头。凤千澜二话不说,拿起衣裳到屏风后换了。
寻芳楼有一个规矩每逢十四都会举行才艺比赛,其实就是吸引客人。每月这时候寻芳楼便日进斗金,钵满盆盈。而那些姑娘官吏是没胆子查验,这楼背后的主子神秘莫测,没人敢轻易冒犯。今儿正是十四,这楼的主人也是风趣,竟将台子修建在湖中央,姑娘们乘船登台而舞。又在围湖建起两层高的小楼,以便客人观赏。隔着一方碧绿的湖水,朦朦胧胧更添情趣。
凤千澜换上衣裳,以纱覆面,一双丹凤眼清澈如许。走出屏风,萧绍杰朝凤千逸点点头,拉起凤千澜的衣袖,奔出了门。
凤千逸则坐到桌边,拎起壶,自斟自饮。萧绍杰没走多久,官吏就破门而入,凤千逸俊脸染上一层胭脂色,像是薄醉。见官吏一脚踹开了门房,怒道“什么人?小爷的房间也敢乱闯。”
这时领头的官吏见是凤家大公子,拱手赔礼“凤公子,小的们奉命搜查,扫了公子的兴,还请海涵。”向手下人使了个眼色,给我搜仔细了。
凤千逸羽眉皱起,挥挥手,豪声道“搜,搜快点,搜完了赶紧给本公子滚出去。别扫了本公子的兴致。”
领头的人弯腰赔笑“是,是,是。”督促官吏们搜仔细了,这可是大人指明了要搜查的房间。
“大人,没有。” 房中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找了个遍。柜子,床底,屏风后“大人,这也没有。”“大人没有。”
领头人小眼微眯,盯着凤千逸,想从凤千逸身上看出点什么。
凤千逸旁若无人的斟酒,俊脸微红,好像没有发现官吏在观察自己。房中气氛凝滞,怎么会没有呢?大人明明说,这间房里会有结果的。但看凤千逸这般模样,莫不是大人判断有误,僵浊不下,只得笑嘻嘻的向凤千逸陪礼“打扰了,属下告退。”
凤千逸头也不抬,冷声道“滚。”
领头的人鼠眼带笑“是是是。”忙不迭失地带着人出去了。随手把门合上。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凤千逸眸子闪过寒光,看着一地狼藉,轻哼出声。
萧绍杰带着凤千澜左拐右拐,来到了登船的地方。那里有许多姑娘排成一排,正候着画舫来接。萧绍杰挠头骚耳正想怎么让凤千澜插进去。
凤千澜轻步上前,抬起右手。迅速敲晕了最后一位姑娘,动作敏捷,没有发出一点响声。姑娘倒下,凤千澜动作迅速的扔给了萧绍杰,若无其事的站在了最后。
萧绍杰有些傻眼,这姑娘怎么这么暴力。凤千澜一个冷眼瞟过的,萧绍杰心颤,扶着那晕倒的姑娘匆匆离开了后幕。女人轻易惹不得,凤家的女人更是不能惹。随便找了个房间将那可怜的姑娘藏起来。
华灯初上,湖岸上热闹非凡,小楼中的雅座已是座无虚席。二楼的一间雅阁内,微风吹帘,带来淡淡的胭脂味。顾熠城一袭白衣,衣角绣着雅致青竹花纹,与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他临窗而立,修长优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窗台。长长的睫毛在翩若惊鸿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琉璃的眸子,如画的眉皱起。
言柒拱手,单膝跪地,“世子,那崔铭浩行迹诡异,目前还没有九州地图的下落。”
湖中画舫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引起了顾熠城的注意。顾熠城修长的手指微顿,“嗯,你先下去吧。”
“喏”言柒应声,身影一闪,隐入暗中。
此时凤千澜尾随女子登上精致的画舫,穿过幽幽碧水,来到了湖中央的舞台上。
轻纱随风飘扬,这时大片烟雾完全消散,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波动的光闪着金色,月影沉静。琴师手指在古琴上跳跃,“铮”琴声从天外传来,余韵绵长,在湖面上空回荡。
舞台四周用上好的纱围住,四周柱子上镶满了各类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岸上一片漆黑,只在湖中舞台后点了灯。湖不大,屋子临湖而建,显得阴暗了些;可是古色古香,阴暗恰到好处。
女子曼妙的身影落在轻纱之上,飘渺兮如九天玄女,玲珑有致。若隐若现,美人兮隔云端。
台上青烟袅袅,模糊了众人的视线,只余耳边的曲子悠扬
第八章 四男聚首(2)
画舫上,凤千澜正想着怎么悄无声息的遁水而走。柳眉微皱,这里人多眼杂的,怎么才能不惊动任何人悄悄溜走呢?
突然凤千澜身旁的女子小声道“茗湘,该你上场,你怎么愣在这,过后妈妈可要罚你。”
靠!今儿出门怎么不看看黄历呢?这最后的女子竟是开场第一个?真是没有一件事让人顺心的。哼哼,不就跳个小舞么,本小姐又不是不会。凤千澜在心里将崔铭浩骂了个狗血淋头。莲步轻移上了台。
凤千澜淡然自若,步步生莲,步入轻纱围拢的舞台中央,端庄施礼。
琴师的琴声升了一个调。清柔如水又空灵震魂。在碧波如洗的湖上空飘扬。
凤千澜闭眼,静静聆听着乐曲。突然轻步一跃,白裙轻扬。舞袖一挥,随乐而起,如鸟之轻盈。又是一抚,腰身妩媚,舞出流水之柔。白袖漫天飞舞,旋转,一跃,白裙如花绽开。乐声破空而来,柔韧的舞姿,轻盈的体态,似乎能够“人怀袖也”。
烟霭散去,轻纱猝不及防的落下。凤千澜的舞姿就这么显现在众人眼前。
顾熠城隔着凉凉湖水,一眼就认出了台上的女子。朱唇轻抿,似笑非笑。周身散发着暖意。跳的不错,这那里还是当年那个半夜偷药的小丫头。
言柒奇异的看着自家主子。万年冰块似的主子,竟然笑了,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还笑得这么风骚。言柒打定主意,这事定要上报给老王爷,让老王爷高兴一下。顾王府的王妃有着落了。
众人瞠目结舌,这《旋怀》乃当年西华太宗与贵妃所作。太宗谱曲,贵妃舞乐,在当时的西华盛极一时。后来明宗时,储存舞蹈书籍的楼阁失火,这《旋怀》也就失传了,再没人能舞出旋怀的精髓。
据说这首旋怀对舞者要求苛刻,要有很强的控制身体与气息的能力,柔韧、弹性、力度均得训练有素,才能将旋怀的真意舞出来,其技艺水平之高非一般舞人所能达到的。
西方的小楼上,男子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摄人心魂。正是西华新帝君凌风。两月不见,风姿潇洒如他,也白了双鬓,下颚起了胡渣,好像老了数十岁。他身体僵硬,指尖颤抖着,心潮波动。眼光如炬的盯着台上的凤千澜。女子白纱遮面,一双清澈的明眸,却像极了那个人。是她吗?她回来了对吗?回来寻他了。君凌风整个人呆了似的,呆呆的看着台上旋身而舞的凤千澜,不肯移动半分。
凤千澜身姿柔软,袖舞翩翩,一身环叮咚。楚腰纤纤,月白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波纹,甚是好看。凤千澜没有学过舞蹈,但是以前在西华时,君凌风喜欢歌舞,她特意找宫廷乐师学了这曲《怀旋》。想给他一个惊喜。只是还没跳给他看,就。。。。想到这凤千澜神色黯然。四周的掌声将她拉回现实,一滴清泪落在这笙歌鼎沸的南唐。早知如此牵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君凌风,这是我为你第一次跳舞,也是最后一次。
乐曲声停。白袖挥落在地,凤千澜半蹲昂头,双手合致胸前。月光迎面,即使隔着面纱,依旧让人惊艳。惊艳众人的不是容貌,是神态,是意境,更是这曼妙的舞姿。
岸边,一玄衣男子抱着双手,卧蚕似的眉,刀削的鼻,唇轻轻抿起,桌上一把古剑静静躺着。视线停留在凤千澜身上。
全场寂静,无人喧哗。一会儿热烈的掌声响起。并伴着各家公子的激动的声音“妈妈,寻芳楼何时来了这么标志的姑娘?”另一名公子腾的站起“妈妈,开价吧,这姑娘本公子要定了。”
寻芳楼的老鸨满脸笑容,乐的合不拢嘴“这溟湘姑娘,才来不久,承蒙大家照顾了,起价五千两。”
凤千澜起身站在舞台中央,不行。她得想办法出去,再这么下去会露馅的。萧绍杰处理好那女子后,在岸边也看得直眼,果然凤家的女儿惹不起啊。
凤千逸在楼上倚栏而观,他看了十四年的女孩,不再是只会仰头看天的木头人。他从未想过,当女孩不再是一幅静态的画时是多么动人,她是这么优秀,这么吸引人。但听到那些人轻佻的话语,羽眉皱起,心里不爽。有机会定要将妹妹藏起来,这些凡夫俗子可别想沾染自家妹妹。却忘了自己也是他口中的凡夫俗子。
底下的公子大声道“五千两白银。”老鸨笑嘻嘻的道,手绢摆起“错了,错了,是五千两黄金。”
众人哗然,五千两黄金?这么天价的数,不过看了看台上的佳人,又觉得值了。崔铭浩与卫大人也闻声而来。
崔铭浩双眼对上台上的凤千澜,满含深意的微笑“八千两黄金。”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
众人见是崔家公子,不敢得罪了士族。静了声,不舍的看了看美人。只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啊。
楼上,顾熠城微微皱眉,忌惮的瞥了一眼西方的小楼。今儿真是热闹,西华皇帝也敢来南唐的皇都。
言柒拱手“世子。”
顾熠城摆摆手,静观其变,他要护住的人,谁敢惹?自不量力。
老鸨听了崔铭浩的报价,笑的合不拢嘴,见了财神爷似的,高声喊道“八千两黄金一次,八千两黄金两次,八千两黄金。。。”
就在众人以为花落崔家时,玄衣男子站了起来,声音沉沉“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老鸨不敢置信的看着玄衣男子。众人哗然,五千两黄金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十万两黄金,那可是够平常人家过好几辈子的。
众人看向男子,只见他一身玄衣,衣角绣着一片羽,在烛光下面如冠玉,卧蚕似的眉,刀削的鼻,唇轻轻抿起,淡蓝的眸子淡漠的隔水看着台上的凤千澜。
凤千澜也看着玄衣男子,他的模样应该是江湖中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眸子好像见过,明明他们从未逢面,此时也不想走了,想探探他花高价买她的原因是什么。
崔铭浩打量这男子,不悦的拧起眉,这京城里没人敢轻易得罪十大世家的崔家,这小子打哪来的。
大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不敢出声,目光不断在两人之间打转,觉得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太猖狂了些,先不说那十万两黄金他拿不拿得出来,还敢招惹崔家。
崔铭浩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清楚的知道家里人是不会同意拿十万两黄金去买一个青楼女子。即使她不是青楼女子,崔铭浩把目光转向凤千澜,对上那双明媚得眸子。
一时鸦雀无声,老鸨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玄衣男子盯着老鸨,威势迫人,老鸨只得朝崔铭浩歉意一笑,向众人宣布“十万两黄金一次。。。”
崔铭浩打开折扇,潇洒无比的摇着“妈妈别急,茗湘姑娘的舞艺我们是见识到了,如果用钱来衡量是不是太俗了点。”
老鸨一时傻眼,不知道崔铭浩要搞什么名堂,难道还得让他们这群公子上台比舞?
老鸨的想法对了一半,只是比的舞是武。崔铭浩一把扔了手里的折扇。一跃而起,足尖踏水,冲着台上的凤千澜而去。
凤千逸倚栏而观,察觉崔铭浩的动作就要纵身下楼,不料玄衣男子比他还快。衣袖猎猎作响掠起。
顾熠城目光沉沉的看着突然冒出的玄衣男子。玄衣衣角的羽,泰阿剑。苍羽阁,公子宇!
崔铭浩跃上高台,臂膀一伸,直取凤千澜的面纱。
在看见玄衣男子动身时,凤千澜就没想躲避,淡然地立在原地。莫名的信任,只是因为他,因为这个人。
果然崔铭浩欲伸的手被男子挡住,崔铭浩见不得逞,旋身而过,再次伸手。
公子宇背对着,单手轻松一挥,袭上崔铭浩的胸膛。掌风来的气势汹汹,崔铭浩不得不蹲下缩手,堪堪避过。
崔铭浩不服气,起身双手击向公子宇的肩膀,掌风破空而至。
公子宇正面对上,以更快的速度擒住崔铭浩的手,崔铭浩吃疼狠狠的盯着男子,眼里带着血丝,没有人敢这么侮辱崔家的人。两人过招,未免伤了凤千澜是以三人间隔着一段距离,此时崔铭浩已经败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结束时,崔铭浩拼力一挣,摆脱了男子的掣肘,用了崔家的移幻步,迅速掠向不远处的凤千澜。
崔铭浩手指已经碰到了面纱,固定面纱的绑带一松,飘飘而落。众人瞪大了眼,以为可以一睹芳容了。
公子宇在崔铭浩冲向凤千澜时一跃,在面纱下落至凤千澜耳下方时,一拳击上崔铭浩的腹部,背朝众人,将那倾城的容貌遮住。
两人对视,时间好似慢了下来,只余下眼前那双清澈的丹凤眼,带着疑惑,却是惊喜满满,一眼万年,大概便是如此罢。公子宇保持着向左而去的趋势,正要将已经落下的面纱系回。一股强大的内力从顾熠城所在阁楼发出,先一步将面纱固定在凤千澜耳后。
崔铭浩闷哼一声,向后摔去,足尖一点,落在岸边,又向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腹部,唇角溢血,眼神愤恨。
公子宇在凤千澜左侧站定,月光再次打到凤千澜脸上,面纱纹丝不动。众人失望极了从,美人难得,难得。不过这野小子的功夫倒是不错,瞥了一眼恼凶成怒的崔铭浩,心里鄙视他仗势欺人。
卫指挥上前扶住崔铭浩,崔铭浩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眼神更加凶狠的盯着台上的两人,自己又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声音凶狠道“走。”被卫指挥扶着退了出去。
老鸨见闹剧终于收场了,心里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闹出什么大事,笑意盈盈的道“好了,好了,今儿就到这了,大伙散了吧。都散了吧。”
众人无趣的摇摇头,正打算散了。突然一道醇厚似酒的男声传来“二十万两黄金,这姑娘,本世子要了。”
顾熠城手放在背后,御风而来。一袭白衣飘飘,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与月交相辉映。那双琉璃的眸子对上凤千澜清澈的眼。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他笑,世道险恶,澜澜不如随我而去。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澜。
凤千澜愣住,凤眼看着向自己而来的顾熠城,刚刚因为《怀旋》带来的伤痛消失无踪。记忆回溯,那年雪夜,那个重病在身的少年,那朵救命的燃溟花,还有那个持剑而来的少女。
第九章 夺人所爱
雪花漫天卷地落,犹如鹅毛一般,纷纷扬扬。染白了山峰,大地一片雪白。云山脚下,一座小院遗世独立。院门大开,站在院外一眼就能看见屋中那个青涩却难掩风姿的少年。
屋檐下,十四岁的少年,青涩的眉眼如画,乌黑似琉璃的眸子看着小院中央的那朵珍异的燃溟花,唇紧紧抿着,神色莫测。
言柒在一旁候着。一月前世子多次进山,才寻得这燃溟花。也是从那时起,世子就开始不正常了。一直盯着屋外,都可以看出一朵花了。言柒真的不懂世子是要做什么?
屋外,雪开始稠密起来。片片雪花飘扬,仿佛梨花瓣,漫天飞舞。雪越下越大,少年的脸绷得紧紧的,琉璃似的眸子深深。屋内燃了火,水在火上滚烫着,案上两杯清茶,香气四溢。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天色渐黑,雪越来越稠密,一会儿小院中就铺上了一层雪毯,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一阵寒风吹来,雪花扬起。少女就这样出现在小院外,出现在少年眼前。少年乌黑的眸子映着少女持剑的娇小身影。薄唇一松,嘴角勾笑。
风雪迷眼,少年却知道,那个少女定然是这般模样。肌肤雪白,眉似柳叶,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一双凤眼清澈,桃色的唇瓣,在这冰天雪地里添了一丝春意。此时也定然是皱着眉,小唇微翘,嫌弃这里太冷了。
小蒋漱兰这时正瑟瑟发抖,这什么鬼地方,太冷了吧,但是士气不能输。
小蒋漱兰一手提剑,一手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红薯。红薯?!小蒋漱兰见屋中少年的目光越过风雪正盯着自己。脸色淡定,目光纯正的将手中那啃了一半的红薯扔了,也不管会不会破坏了这雪中意境。轻轻一瞥,双眼放光的盯着院中含苞待放的燃溟花,花瓣晶莹剔透,又透着丝丝血色,在黑夜里显得诡异。没错,这就是凌风说的燃溟花。
屋内的少年看着小蒋漱兰一本正经扔红薯的模样。微微一笑,琉璃的眸子有流光闪过。笨蛋,这么久才来。
言柒见有人来了,提高警惕,拿剑出了屋子,虎视眈眈的看着逆雪而来的少女。虽然少女看起来还不到言柒胸膛,但世子平时就教导他们不能轻敌。何况这小丫头明摆着是为燃溟花而来。他可要好好替世子守住。
此时天色已黑,雪在黑夜里更加显眼。小院里杀气腾腾,言柒谨慎的看着娇小的少女,准备试试新学的御龙吟威力如何。
小蒋漱兰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战意凛凛的言柒。敌不动,我不动。
顾熠城见小蒋漱兰大而有神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言柒。如画的眉微皱,平时憨厚可爱的言柒,此时却有些讨厌。“咳咳咳,言柒,退下。”
院中两人皆是一愣。言柒不解,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小蒋漱兰小脑袋微歪,紧紧握住剑,不敢大意。这少年是要亲自来?
顾熠城对着言柒轻轻一瞥。言柒虽然不明白世子是什么意思,还是将剑插回剑鞘,退回屋中。
屋外,寒风凛冽。少女独立风雪中。
屋内,暖和如春。少年席地而坐。
廊下橘色的灯光,照亮这寒冷的黑夜,照亮了屋中风华无双的少年。
雪继续扬扬而下,落在了少女娇小的身上。顾熠城如画的眉轻皱,说了今夜的第二句话“姑娘风尘仆仆,若不嫌弃可进舍一坐。”
小蒋漱兰柳眉一挑,小脸警惕地看着那个一身白衣,席地而坐的少年。什么情况,化敌为友,然后一击而破?
顾熠城嘴角勾笑,浓密的睫毛半遮,遮住了眼底的光华。白玉的手拿起纹着青花的瓷壶斟茶,平静的说了今夜的第三句话“这花便赠予姑娘了。”
言柒眉毛皱得厉害,正想要说什么。顾熠城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瞥。
言柒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眉头紧锁,皱得厉害。凶巴巴的盯着小蒋漱兰。
小蒋漱兰闻言一惊,莫不是有炸,这白玉娃娃似的少年真的肯将燃溟花让给她?燃溟花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可治寒毒。燃溟花五十年开一次花。花期只有短短一周,过了花期就开始枯萎。是以极其难寻,凌风也几番打听,才有了燃溟花的下落。凌风打算用燃溟花作为皇帝的寿礼。这也是今夜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顾熠城旁若无人的喝茶,烟霭蕴蕴,模糊了少年翩若惊鸿的眉眼。
小蒋漱兰见对方真诚,也不再怀疑。径自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盒,将燃溟花小心的放进盒中。乌黑的瞳仁亮晶晶的,一双大眼忽闪,俏皮的眨眨眼,拱手道“多谢。”
然后竟是转身就走,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黑夜中。
言柒气急,想要去追,但是小蒋漱兰溜的太快,早就没了影“哎。。。。”那可是用来给世子治寒毒的药,你拿走了,世子怎么办?言柒转过头来,便看见世子正盯着瓷杯发呆。“我的好世子,那丫头可是拿走了燃溟花,世子你的病。。。”
顾熠城乌黑的眸子半掩,回了一句不相关的话“言柒,明天我想吃烤红薯。”轻轻呢喃“她不喜欢龙井。”然后起身朝室内走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言柒。
星移月转,南唐寻芳楼。
顾熠城一袭白衣飘飘,踏水而来,稳稳落在台上。所站的方位,正好挡住了君凌风看凤千澜的目光。那双琉璃的眸子对上凤千澜清澈的眼,温润一笑。又对公子宇点头,先一步道“多谢兄台不夺人所好。”端的是君子端方,风度翩翩。
公子宇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回之一笑。
还在楼中的言柒哀嚎,世子,你明明知道这寻芳阁的主人就是西华那个皇帝。您怎么还白白送这么多钱给敌国啊。虽然顾王府不缺这个钱,可是皇上知道指不定又要发怒了。
凤千澜好笑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顾熠城。这个不要脸的,自己夺人所好?还告诉别人不要夺人所好。
顾熠城在凤千澜面前站定,附身浅笑“澜澜,走吗?”他笃定凤千澜一定会跟他走。崔铭浩虽然走了,但是暗中留了人。她在此久待,又会被老鸨察觉。
两人鼻息相闻,气氛暧昧。凤千澜一时有些不习惯。这下好了,躲不掉,只有硬上。凤千澜笑容艳艳,端的是风华绝代。咬牙切齿道“当然。”
顾熠城眉梢一挑,乌黑的眸子染上一层暖意“澜澜不想笑就别笑,”见凤千澜脸有怒色,又缓缓道“不好看。”
凤千澜眼神似刀,笑眯眯的伸出手去,目标是顾熠城的腰。正要拧这个不要脸的,看他还嚣不嚣张。
顾熠城眼睛盯着凤千澜,嘴唇一勾,顺势接过凤千澜的手。搭在掌心的小手微凉,却是细致若凝。笨蛋,也不知道多穿点。握紧了凤千澜的手,朗朗一笑。黑夜里顿时月朗风清“那咱们走吧。”拉着凤千澜御风而去,一会就消失在了浓浓黑幕中。
凤千澜气笑了,也不挣扎,任由顾熠城带走。这个死缠烂打的家伙。
在众人眼里就是“茗湘”姑娘主动随顾熠城走的。西方阁楼上,君凌风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双鬓好像更白了。是我奢望了。明明是他亲手断了她的所有生机,她又怎么愿意再回来呢?回来他身边?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后来,山海皆可平,难平是人心。有些人一旦错过,便是一生错过。从前的明月朗朗何如?桃李春风何如?把酒言欢又何如?没了她的明月还是明月,没了她的西华还是西华,没了她的君凌风却不是君凌风了。
君凌风眼角湿润,烈酒一杯一杯。不知深夜酒醉时,还能否见你一见?我的兰儿。
陆羽见主子这般狼狈,却也无可奈何。自从蒋小姐去了,主子酗酒是一天比一天厉害。这次冒险出行,不过是苏妃娘娘希望陛下出来散散心。这寻芳楼是按照蒋小姐所说而建在南唐的暗桩,是以陛下力排众议来了南唐。
凤千逸见妹妹被人拐跑了,就要去追。半路被言柒拦下。笑话他家世子去追妻了,这大舅子去干什么?他当然要帮世子拦上一拦。笑容欠揍“凤大公子,世子定然会将凤小姐安然无恙的送回去的。您就不必操心了。”
凤千逸老大不爽,妹妹都被拐走了,他能不急嘛。冷冷道“让开。”
言柒不让,这一耽搁,哪里还有凤千澜的影子。凤千逸银牙都快压碎了。顾熠城,要是我妹妹有什么闪失,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完全没考虑过,就他那点半吊子功夫,打不打得过顾熠城。
皓月当空,更漏声声。顾熠城将凤千澜带到一条没人的小道上。顾熠城松开手,眼底暗沉。朝着前方走去,脑中尽是方才她与公子羽含情脉脉对视的模样。他不想他的愤怒伤了她,径自朝前走去。
凤千澜见顾熠城不理自己,还一个劲的往前走。柳眉微皱,“哎,顾熠城,你等等我呀。”
两人一个在前走,一个在后追。凤千澜今天没怎么吃饭,这会脚软发虚“哎,顾熠城,你慢点。我追不上你。”
我追不上你。顾熠城突然止住了脚步。
凤千澜路也不看,埋头就追。她怕 这混蛋跑了,她要怎么回凤府,这里她根本没来过。“嘭”撞上了顾熠城坚硬的背。
凤千澜捂着发红的鼻,这丫的,怎么突然停下来,也不提醒一下,好疼。“顾熠城,你故意的!”
顾熠城回身长长的睫毛在翩若惊鸿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双琉璃的眸子,神色几变的看着眼睛发红的凤千澜。我就在你身后,你怎么会追不上呢?
逆着光顾熠城容颜模糊,凤千澜只看到顾熠城衣角雅致青竹花纹。
顾熠城向前走了一步,凤千澜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顾熠城“你要干嘛?”
顾熠城琉璃的眸子盯着凤千澜,将她的容颜刻进心底。不言不语,又向前走了一步。
凤千澜不受控制,又向后退了一步。“哎,哎,顾熠城,咱们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顾熠城眼底沉沉,又走近一步“你认识公子宇?”
凤千澜后退,撞上身后冰凉的墙,墙壁坑坑洼洼,靠得凤千澜十分不舒服,皱眉“什么公子宇,公子逸的?”这顾熠城发什么疯?
顾熠城身形高大挺拔,眼神依旧沉沉,将凤千澜困住。
凤千澜只感觉空间一下子狭隘了许多,稍稍一眨眼,睫毛就会扫到顾熠城颈部。她难以喘息,正打算将顾熠城推开,离他远远的。这人怎么这么变化无常。
凤千澜桃色的唇瓣娇艳欲滴,顾熠城眼底越发深沉。凤千澜实在受不了这种奇异的姿势,一只手覆上顾熠城结实的胸膛,想要将这座泰山推开。
顾熠城突然一手撑在墙壁上,一手钳制住凤千澜欲往外推的手。顾熠城头微低,靠近凤千澜的小脸。
凤千澜惊异“哎,顾熠城,好商量,好商量。”搞什么劳子,壁咚?她才不信,顾熠城会真的亲下来。传言顾熠城不近女色,从未听过他的什么桃色绯闻。难道这家伙喜欢男人?
这时凤千澜看顾熠城的眼神越发古怪好笑。竟然将心中的想法问出来了,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喜欢男人?”
顾熠城那双琉璃的眸子对上凤千澜清澈的眼,温润一笑。哦,他喜欢男人?
第十章 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
凤千澜被顾熠城盯得发慌。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凤千澜啊,凤千澜,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嘛。但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顾熠城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嘿嘿嘿,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顾熠城看着凤千澜一张精致的小脸,一会懊恼,一会又坏笑的看着他。
他明白凤千澜在想什么。她既然要答案么?那本世子就勉为其难的给了。
顾熠城琉璃似的眸子暗沉,突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不留一丝余地。
凤千澜一惊,唇瓣清凉的触感,刹那间慌了神。瞳孔张大,一双清澈的凤眼映着一张深情的俊美的脸。
顾熠城心底压不住的喜悦,想要更多。又怕伤了她,动作轻柔的撬开凤千澜的齿贝。与那缕芬芳纠缠难舍,轻咬细品。
九岁煞血初见,血色里那双大而有神的凤眼。在经过那场惨无人道的厮杀,眼底依旧清澈如许,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神色悲悯却战意凛凛。
少年乌黑似琉璃的眸子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离开。甚至此后多年,整晚都是那双清澈的凤眼,那个浴血而立的少女。
五年后云山再见,她已然忘了他。那年雪夜如何秀丽?燃溟花如何模样?他都记忆模糊,唯独记得她的一句多谢,她不喜欢西湖龙井,她喜欢烤蕃薯,她……
月儿偷偷躲在云后,光线柔和,枝头上的鸟儿捂着眼。月光下,顾熠城脸旁折射出淡淡光辉是那样好看,凤千澜眼神放空,渐渐沉醉。
一会儿,凤千澜恍惚后微怒,真吻了,还是舌吻?!双手用力,想要挣开。
顾熠城却先一步离开,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流光一闪,唇角一勾,心情很好的样子。好笑的看着凤千澜惊慌失措的眸子,温润道“我喜欢男人?”
凤千澜皱着精巧的小鼻子,这妖孽是用行动告诉她,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就不喜欢,用口说就好了啊!
顾熠城读懂了凤千澜的意思,低头思虑,邪邪一笑。缓缓道“这也是……”用口说的。
凤千澜居然懂了,她知道顾熠城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心中愤愤,她怎么偏偏就读懂了呢?古代人撩妹都这么厉害的吗?凤千澜不知他只对她厉害。
顾熠城笑笑,转身朝前走去。留下凤千澜依旧在墙角暗恼。妖孽,她刚刚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凤千澜瞥见顾熠城向前离开,加快脚步,去赶顾熠城。高声道“哎,你去哪里?”
顾熠城没有说话,脚步却不动声色的放慢。
凤千澜赶上来,大而有神的眼看着顾熠城淡然的侧脸,耳根明显有一丝微红,心中偷笑,道“我们去哪?回凤府吗?”
顾熠城的嘴角在无人看到的地方上扬,惊艳了时光。一手缚在身后,没有回答凤千澜的问题。
凤千澜也不在意,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的小道上。脚步声一深一浅,地上留下两道身影。岁月静好,有你足矣。
顾熠城与凤千澜离开后,公子宇不知何时消失在众人眼前。寻芳楼湖边,男子一身杏黄,乌发高高束着。腰间系着一块象征皇室的羊脂白玉,临湖而站。看不清面容。
风吹湖动,泛起阵阵涟漪。黑影掠过,单膝跪地“太子殿下,皇上急召,请殿下入宫。”男子声色优雅道“嗯。”
这时的顾熠城与凤千澜寻了一家小店,凤千澜诧异“不是要回凤府?”
顾熠城径自找了位子坐下,薄唇微动,平静道“我饿了。”
凤千澜“噗啾”笑出了声,这样小孩子气的话从他这有匪君子口中说出,真的很好笑。话说,她是蒋漱兰时,外出任务,见过他几次,都是冷冷的样子,不成想他还有这般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顾熠城瞪了一眼凤千澜。凤千澜收敛了笑意,坐在顾熠城对面。但是嘴角还是止不住的扬起,烛光下桃色的唇瓣让顾熠城心中一动。笨蛋,笑这么娇艳是想勾引谁?冷冷出声“不准笑。”以后不准对别人这样笑。
凤千澜只道顾熠城害羞了,也不取笑他了。安安静静的坐下,听顾熠城点菜。
“要一份胭脂鹅脯,阳春三白……,一壶屠苏。”清冷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凤千澜听着听着有些奇怪,怎么都是她喜欢吃的?连酒也是她最爱的屠苏酒?
凤千澜心底疑惑,抬眸看着一脸平静的顾熠城。这时香气四溢的美食上来,勾起凤千澜肚里的馋虫,心中疑惑消散,大快朵颐起来。
顾熠城并不动筷,看着吃得欢快的她,清冷的脸染上一层暖意。她在西华时时外出任务。而他一有她的行踪必定会跟过去。塞外黄沙,江南小镇,云山脚下,甚至是西华皇宫,她驻足过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这么些年下来,也摸清了她的一些喜好,甚至还被她撞见过几次。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吃食分类便是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
店家见状,多次揉了揉眼睛。世子平时也会光顾小店,从没见过世子淡漠的脸上有过暖意。要不是他以前多次见过顾熠城,都要怀疑这人不是世子了。
一顿饭下来,说饿的顾熠城基本没动筷子。倒是凤千澜大吃特吃了一顿,都饿了一天,美食当前,不吃都对不起自己。
桌上一片狼藉,凤千澜吃饱了,心情舒畅,凤眼忽闪“我吃好了。可以走了”
顾熠城微微一笑,拉住欲起身的凤千澜,修长的手指朝凤千澜不小心沾染了油的唇瓣伸去,仔细的将油擦去。神情专注,好像在擦拭什么珍宝。
凤千澜的身子在指尖触碰的一瞬间僵住了,腹指轻柔。愣愣的看着顾熠城琉璃的眸子,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顾熠城的手从她的唇瓣离开,凤千澜小脸泛红,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电视剧才有的情节会在她身上体验了两次。低头跟着顾熠城出了小店。
两人出了小店,向凤府而去。而店家比凤千澜还要惊讶,张大的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直接愣在原地。回神时,两人早就走了,只在桌上留下了一锭银子。
流金的匾额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上面写着凤府二字。下人禀报,凤丞相匆忙相迎,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世子造访,有失远迎。”待看到顾熠城身边的凤千澜时,心下大惊。千澜怎么会与顾王府世子在一块,这怎么回事?
凤千澜消失了一日,崔氏巴不得凤丞相知道,听了青衣丫鬟的禀报,暗中操作,才有了寻芳楼中的一幕。又差人告诉了下朝归来的凤丞相。
凤丞相听道凤千澜私自出府。果然勃然大怒,放下狠话等凤千澜回来定严惩不贷。此时却怒不起来。即使凤家再怎么权势滔天,也比不过深受先帝爷龙宠的顾王府,自然得客客气气的,俯首做小。
凤千澜见凤丞相低声下气的模样就解气,又好奇顾熠城要怎么帮她圆谎。好笑的看着身边一派淡然的顾熠城。
顾熠城点头,温润道“深夜造访,打扰了。今日在街头偶遇为百花朝挑首饰的凤小姐,忽然忆起祖父先前外出云游带回来的衣裳很适合凤小姐,物尽其用,放在府上倒是蒙了尘。于是冒昧请凤小姐共度晚餐,承蒙凤小姐不嫌弃。”
话到此处,已经明了。顾熠城也不在言语。黑影一闪,言玖适时将托盘奉上。在场众人见了,大惊失色。这可是寸锦寸金的南京云锦做的紫霄素纹裙,颜色纯正,裙边用银丝绣着一朵朵梅花。这南京云锦每年只生产十匹,可以称得上千金难求了。
凤丞相见此,心思百转。拱手笑笑“世子抬举小女了。”眼色一使,让旁边的丫鬟接下。
凤千澜也不知道这衣裙有什么名堂,不过出门为百花朝准备首饰这个借口不错,澜珊阁是真的穷!
顾熠城笑笑,温柔的对凤千澜道“希望凤小姐能将这衣裙的美展示出来,也就不负祖父这般费心了。”意思明确,这衣裳是送给凤千澜的,不是府中的阿猫阿狗。又对凤丞相道“凤小姐已经送到了。那本世子就不打扰了。”端的是温润有礼,黑眸深深的看了凤丞相一眼,薄唇轻张说了什么。然后告辞离开。
凤千澜吐槽,刚才那腹黑劲哪去了?心里却一暖。
顾熠城走后,凤千澜随凤丞相来了花厅。凤千澜本以为即使有了顾熠城百里送衣,她依然是要小受惩戒的。规规矩矩的站好,不给凤丞相挑毛病的机会。
躲在一旁的崔氏与凤婉卿喜上眉梢。哼,小贱人,等会儿有你受的。
凤千澜在等,崔氏母女也在等。气氛沉重,凤丞相几番打量凤千澜,老眼暗沉幽幽道“千澜,天色也晚了,你下去休息吧。明日福老会带人过去,你自个看着挑吧。”
凤千澜柳眉一挑,这老家伙今日这般好说话?不过正合她意,今日奔波的确累了。施礼“千澜告退。”
凤千澜出了大厅。崔氏从暗处冲出来,委屈道“老爷,凤千澜她私自出府,扰乱府中规矩。她……”
凤丞相听崔氏喋喋不休,烦躁怒道“够了,退下。”
崔氏不满还要说什么,凤婉卿趁着凤丞相还未发火上前扶住崔氏,轻轻捏了捏崔氏,提醒崔氏不要惹父亲生气。笑容得体道“父亲,那女儿先扶母亲回房了。”两人出了大厅。
崔氏心有怨气,明明老爷大怒,怎么出去了一会回来就变了卦。凤婉卿双眼淬毒,她也不甘心。那死丫头私自出府,没在寻芳楼捉住她就算了。回来父亲还这般偏颇。“翠屏,你去打听打听,刚刚父亲出去是做什么去了。”
叫翠屏的丫鬟应声去了。
崔氏也反应过来,认真的看着女儿“婉卿,你的意思是?”
凤婉卿点点头,“一定是父亲遇上了什么事,或者是什么人。才让父亲改变了心意。照先前父亲大发雷霆的模样,怎么会轻饶了那死丫头。”
崔氏听了凤千澜的分析更加笃定。
一会,翠屏回来了。将府门外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崔氏气得脸色发紫,小贱人什么时候勾搭上了顾世子的。“小贱人,和她娘一样,狐媚下贱。”却没想到是她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凤婉卿听了,脸上不虞,眼神恶毒。指甲陷入手掌,手绢拧得皱巴巴。凤千澜,抢了我的霖萧哥哥。如今又去勾引顾世子,就你那烂泥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吗?你妄想,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十一章 太子李霖轩
凤府花厅,凤丞相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睛犀利有神,若有所思地摸着络腮胡子。顾熠城说的那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皇上皇后?
顾熠城临走时,在府外说的那四个字才是他正真打消严惩凤千澜这一念头的原因。皇上是对千澜赞赏有加,可是千澜与皇后能有什么关系?莫非是与四皇子的那桩婚事,可是皇后一向不喜欢凤千澜,更是怨恨凤千澜拖了四皇子的后腿。
夜色深深,言玖言柒跟在顾熠城身后。言柒小声对言玖说“哎,你说世子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能帮上凤小姐吗?”
言玖面色冷淡“主子从不说多余的话。”
言柒被言玖噎了一下,灰溜溜的道“我这不是替主子着急嘛。”做属下的当然要关心关心主子的终身大事,更重要的是及时抱未来主母的大腿呀。
走在前面的顾熠城嘴角勾笑,惊艳了月儿。月儿害羞的躲进云中。“南唐下一任皇后。”顾熠城声音清冷却不妨碍言柒言玖听个清楚。
言柒言玖一惊,言柒的嘴张得老大。就连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言玖也神色惊异。他们的对话不可能瞒过顾熠城。以前出任务,他们俩也会小声议论。顾熠城只是听,从不加入他们的讨论。
言柒与言玖相视一眼,跟见了鬼似的。实际上,比见鬼还惊恐。主子是在为他们解惑?在看到对方的表情后,已然确定了这个事实。主子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居然心情好到给他们解惑。
从小跟在顾熠城身边的言柒言玖表示受到了惊吓。
惊吓了别人的顾熠城嘴角勾起。想起凤千澜娇艳欲滴的朱唇,果然是想象中的美好。顾熠城缓缓行走在月光下,像勾人魂魄的狐狸精。衣角上的竹纹,随顾熠城的动作活了一般,舒展枝叶。这世间并不是只有女人会被形容成狐狸精,自然也有像顾熠城这样骗吻的男狐狸精。
皇宫,朝清殿。
男子一身杏黄,乌发高高束着。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动作透着皇家的高贵“儿臣,拜见父皇。”殿内上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映着俊秀的眉目。正是南唐太子李霖轩。
“轩儿,你来了。”皇上摆摆手,让李霖轩起身。
“谢父皇。”李霖轩起身,立在大殿之中,风姿飒爽,颇有皇上年轻时的风范,又有先皇后的温婉。
皇上见李霖轩身姿修长,透过他俊秀的眉目,好像在看另一个人。难得一派慈爱“轩儿,想必你也知道,为父急召你回宫是为了什么?”
“轩儿明白,轩儿今日见过凤二小姐了。”李霖轩正色道,心中情绪复杂。
皇上手上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玉佩中一只蝴蝶翩跹起舞,招人将玉佩递给李霖轩慢慢道“天命所指,她是南唐下一任皇后。你可有异议?”
李霖轩接过玉佩,眸子半掩“但凭父皇安排,儿臣没有异议。”脑中闪现的是一个天真无邪的蓝衣女孩。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小德子,李霖萧那边你去做吧!”
“喏。”德公公明白皇上的意思,拿着拂尘退下了,眼神晦暗。四皇子终归是比不过太子殿下。
皇上转头慈爱的看着李霖轩“轩儿,思眠宫已经收拾出来了。今夜,你就在宫中好好休息吧。”
李霖轩神色淡淡,并没有因皇上隆宠而喜“谢父皇,儿臣告退。”
李霖轩出了殿门。空荡荡的大殿上只剩下皇上一人,独坐高台,寂空虚冷。“柔儿,轩儿已经长大了。”可惜,你没能看见。
李霖轩退出大殿,握着玉佩。在白玉的台阶上,脚步微顿。京都的星空还是这么好看,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星空吗?天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挂在空中。
翌日清晨,凤千澜被之桃从被窝里挖出来,“哎呀,小姐,您怎么眼下一片乌黑。”
凤千澜打着哈欠,听了之桃的话,咬牙切齿,“还不是那个混蛋。”笑什么笑,笑这么风骚干嘛!昨夜凤千澜居然梦见了顾熠城,梦中那个混蛋对着她笑的一脸风骚。她都没睡好,心中老想着小道上那猝不及防的一吻。
之桃不知所以的摸摸头“那个混蛋是哪个?哦,对了,小姐,福老带人来了。”
“之桃,给我梳妆。”凤千澜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美人肤白若瓷,眉弯似柳叶,睫毛纤长似欲飞的蝶,精巧的小鼻,桃色的唇瓣轻微红肿。混蛋!凤千澜又在心中骂了一句。
顾王府花园,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偶尔有几片桃花扬扬而下。顾熠城一手执卷,一手端着上好的琉璃盏。如画的眉眼温润如初,一声“阿嚏”打破了美好的画面。
言柒担忧道“世子,莫不是昨夜着了凉?”
顾熠城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声音低低“怕是某只小猫在骂我呢?”
言柒看得眼都直了。世子是真的病了,还病的不轻。
凤府澜珊阁,凤千澜一身紫衣敛华,只是轻轻一坐,就有上位者的气息。
院中丫鬟感受到压迫都低下了头,不敢打量凤千澜。先前在厨房的丫鬟都吓得傻傻的,见了二小姐都绕道走。
凤千澜见一众丫鬟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成一列。“咳咳咳,今日我只是挑几个人来与之桃作伴,你们不必拘谨。有才华的,我定然重用。”
福老上前“小姐,左边那几个是府中的家生子,右边的是从人伢子那买来的。规矩都是顶好的。请小姐挑选。”
“嗯。”凤千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你们挨个给我说说你们会些什么。若是日后进宫……”凤千澜端起梨花木桌上的瓷盏轻轻一抿,半掩着眸子。意思不言而喻,若是有机会会提拔她们。没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一个小丫鬟的手突然动了动,在众多丫鬟中十分醒目,小丫鬟正想开口说话。凤千澜眼神犀利盯着她“福老,让她站到后面去。”这等爱慕虚荣的人,她凤千澜不用。
小丫鬟咬着唇,站到了后面。凤千澜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站着的丫鬟。突然看见两个丫鬟发髻上的白玉兰簪子。脚步比其他人轻,会武功。“你,嗯,就是你了。发间的簪子不错。”
被点的丫鬟也不慌张,出列端正行礼“奴婢绘春,见过小姐。这簪子是奴婢家乡铺子里买的,那家店最出名的簪子不是白玉兰,而是寒梅簪。若小姐喜欢,奴婢可以为小姐买来。”
凤千澜若有所思,“那她是你什么人?你们的簪子一模一样。”不只她们俩的簪子一样。她被顾熠城顺走的簪子也一样,质地却比不上她的那支。顾熠城送来的人?
绘春微笑“回小姐的话,这是奴婢妹妹,知夏。”
凤千澜点点头到,“绘春,知夏。不错,你们留下来吧。”
绘春知夏行礼谢恩“谢小姐赏识。”
凤千澜凤眼一瞥,忽然看见家生子里两丫鬟衣裳老旧,上面绣着不知名的图案“福老,她们俩也留下,其余的人带回吧。”
“喏。”福老弯着腰,带着其余人出了澜珊阁。
留下来的丫鬟齐齐跪地“奴婢曼文,见过小姐。”“奴婢曼书,见过小姐。”
“起来吧,曼文,曼书。这名字不好。”凤千澜嘴角扬笑,慢慢放下茶盏,烟雾模糊了凤千澜的眉眼。
两人识趣,伏地“请小姐赐名。”
凤千澜笑笑,指着其中一个丫鬟道“那好,你就叫盼秋。你叫挽冬吧。”
“谢小姐赐名。”
“好了,之桃,你带盼秋,挽冬下去吧。”凤千澜深深看了看绘春与知夏。
“喏”三人退下,只留下了绘春与知夏。
凤千澜睨着两人,挑眉“你家世子可有什么话?”
绘春与知夏惶恐跪下“小姐,世子无话。只是交代我们好好侍候小姐。”
凤千澜恩威并施“好了,起来吧。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以后你们的主子……
”顾熠城送来的人资质定然好,人尽其才。
绘春、知夏异口同声“奴婢只有小姐一个主子。”
凤千澜满意的笑笑,“嗯,记住你们说的话。行了,你们下去吧,之桃会安排你们的。”顾熠城你送的人我收下了。
凤千澜手肘撑头,绘春和知夏是顾熠城的人。盼秋和挽冬会不会是柳梦如留下来的人。那衣裳上的图案与柳梦如书房里墙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澜珊阁本是柳梦如的住所,柳梦如死后就将澜珊阁给了凤千澜。院子很大,多年未修,杂草丛生。福老带着人修理了几日,澜珊阁也不像之前那般毫无美感。澜珊阁独立的小厨房完好无损还能用,柳梦如当年的书房也保留完好。柳梦如不愧是才女,书房里的书就有好几架子,也亏得之桃细心打理,不然该受潮毁了。凤千澜就是在书房里看见了墙壁上的那副古怪的画。画中落款处就有盼秋衣裳上的图案。
一介民女,怎么会有那般惊艳的才华,还得了太后赏识?凤千澜越想越觉得有猫腻,柳梦如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深思之时,凤千澜手支着头,竟然睡着了。之桃安排好那四个丫头,进屋来就见凤千澜支着头睡着了。便不忍心叫醒她,拿了披风,轻轻盖在凤千澜身上。
比起澜珊阁的宁静。凤婉卿的婉芷阁可热闹。“母亲,你瞧,这身怎么样?”凤婉卿身着粉色银纹绣百蝶裙,身姿芊芊,皮肤白皙,眉眼精致。有一种江南美人的韵味,低眉浅笑间尽是大家风范。
崔氏看着女儿得意的点了点头“我女儿绝色倾城,定是下一任南唐皇后。”
“母亲,瞧您说的。”凤婉卿的小脸染上了红晕。她才不要当什么皇后,她心里只有霖萧哥哥。
崔氏眯眼一笑“知道,知道,你中意的是四皇子南阳王。皇位纷争,这可不好说。”
凤婉卿心里也明白,若她嫁给霖萧哥哥,父亲就会支持霖萧哥哥,那么废太子也不是不可以。颠娇道“母亲。”
崔氏也不打趣女儿了,眼珠一转“婉卿,明日百花朝你要好好表现。让澜珊阁那个小贱人看看。你岂是她可以比的。”
凤婉卿眼神晦暗,骄傲一笑。“母亲放心。明日定要凤千澜好好开开眼。让她明白谁才是凤府真真的嫡女。”
第十二章 惊马
“皎皎云中月,灼灼桃上花。花开将归时,独自归黄泉。”飘渺的声音尽头是一逆光而站的白衣女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泽,圣神得不可亵渎。风吹衣袖,猎猎作响。
凤千澜只看到女子模糊的背影,凤眼凌厉警惕“你是谁?”
白衣女子仿佛听不到凤千澜的问话,突然声音凄凉尖利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爱我?。”
那凄厉的声音传来,凤千澜的心好像被重锤敲了一下,酸疼的厉害,眼角不知怎的竟然一片湿润。
“小姐,小姐。醒一醒,醒一醒。”凤千澜睁开眼,就看到之桃担忧的小脸。
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
“小姐,你醒了。该起床了,今儿是百花朝。小姐可是要穿世子送来的紫霄素纹裙?”
凤千澜坐起身来,手搭在枕上,掌心一片湿润。
“小姐?”之桃见凤千澜愣愣的坐在床上,心中担忧。
“嗯?”凤千澜回神,“哦,就那套吧。”
“喏。”
凤千澜坐在梳妆台前,之桃拿起木梳开始为凤千澜梳妆打扮。
鬓云欲度香腮雪,画蛾眉,点朱唇,梳云髻。铜镜中的女子,一双凤眼清澈,柳眉弯弯。似九辰玄女逆光而来,又带着些许英气。
凤千澜站起身来,紫裙长及曳地,腰间缠着锦带,盈盈一握,发间一支梅花琉璃钗簪,简单大方,面容艳丽。三千青丝挽成云髻。眼底流光溢彩,微微一笑,美人倾城醉。
之桃看呆了“小姐,你真美。”她觉得自家小姐才是那天下第一美人。
凤千澜笑笑不甚在意,从前脸上有伤时,她都不在意美丑,何况现在?“之桃,别胡说。”
绘春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小姐,之桃姐姐可没有胡说,奴婢瞧着也是顶漂亮的。小姐,夫人差人来了,让小姐去正门呢。”世子眼光真好。
凤千澜嘴角扬笑“嗯。这就走吧。”
凤府正门。
凤婉卿一身粉色银纹绣百蝶裙,站在花厅中,身姿芊芊,皮肤白皙,眉眼精致,低眉浅笑。
凤如珊相貌平平,只算得上小家碧玉,头上戴满了珍珠宝钗。
崔氏见凤婉卿绝美的姿容,洋洋得意。连带看满头珠宝的凤如珊也顺眼了许多。前方有动静,崔氏小声道“婉卿,那小贱人来了。”
凤婉卿也看见了远处闲庭信步的凤千澜。凤婉卿站的笔直,温文尔雅的模样。她要让凤府的人都知道,她凤婉卿才是凤府嫡出的大小姐,她凤千澜就是一滩烂泥。
凤如珊今日倒是少了气焰,默默的站在一旁。姨娘说了,凤婉卿见不得凤千澜,两人之间必有相争。她只用坐山观虎斗,等着收渔翁之利。
凤千澜远远的就瞧见凤婉卿高高昂着头,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是孔雀?
凤千澜打量凤婉卿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凤千澜身上。
三千乌发柔顺的披在身后,梅花琉璃簪垂下的流苏,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如凝脂。一身紫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用银丝绣着姿态不一的百朵寒梅,随着凤千澜的动作,百朵寒梅齐齐绽放。芊芊细腰,紫色的丝带腰间一系,身段袅娜,竟生万种风情。
众人目瞪口呆。凤千澜一来,江南韵味的凤婉卿就失了色,味道平平。
待凤千澜走近,凤婉卿一张美艳的脸瞬间苍白,然后眼中妒火升起,胸膛轻微的起伏,努力维持贵女风范。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早就过去撕了那死丫头。
崔氏亦是脸色沉沉,青了白,白了红。果然与她母亲一样是个狐媚坯子。
之桃见崔氏惊讶又气愤的模样很是解气,哼哼,叫你平日里欺负小姐。
活跃的气氛瞬间凝滞,凤千澜好像就是要将凤婉卿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比下去似的。微微一笑“夫人,可以走了。”
这一笑又惊艳了众人,一笑百媚生,一笑颠众生。这淡淡一笑,像玄女下凡路见野花展颜一笑。又渐渐淡在烟霭中。家丁丫鬟都看直了眼。从不知道府上的二小姐比大小姐还美。
凤婉卿再也绷不住,气愤的跺脚,径直上了马车。
崔氏斜斜睨了一眼凤千澜,跟着凤婉卿上了马车。“婉卿,你等等母亲。”
凤如珊在凤千澜走近时,眼中的确闪过一丝嫉妒。想起姨娘说的话,上前和气道“二姐姐好。姐姐不上车吗?”
欺我一寸,我还一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凤千澜嘴角勾笑“多谢三妹妹提醒。”
凤千澜走到马车边,由之桃服侍着上了最后的一辆马车。
三辆马车从凤府出发。因为凤千澜身份特殊。依凤丞相的意思,给凤千澜单独配了一辆马车。
马车内装潢奢华。铺了一层西域来的羊毛毯,梨花木的案几上放着景德镇烧制的瓷器。凤千澜黑溜溜的眸子微微转动。崔氏肯将这么好的马车给自己?
之桃看凤千澜的举动担忧道“小姐,会不会有事啊?”此次进宫,凤千澜只带了之桃。
凤千澜安抚之桃“没事,有你家小姐在怎么会有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这母女两搞什么鬼。
之桃像找到主心骨一般,“嗯。小姐说的是。”
凤婉卿所在的马车装饰比凤千澜乘坐的那辆有过之无不及。四面皆用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纱遮挡。马车中,凤婉卿道“母亲,你都交代好了吗?”
崔氏知道凤婉卿指的是什么,“婉卿放心,车夫为娘已经交代过了。”崔氏神色阴狠“这次不死也要她褪层皮。”
马车一路向前,驶过繁华的永昌街,街道热闹非凡,小贩正用力叫卖,小二在酒楼门口招揽客人,孩童在街道上嬉戏,比那四四方方寂静的小院多了几分生趣。
过了永昌街,车外忽然安静了下来。两边树木茵茵,树叶飒飒作响。路上只有凤千澜这一辆马车,缓慢行驶。
突然的安静让凤千澜警惕起来。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嘶吼起来,发狂的快速向前奔跑起来。马车激烈的晃动起来。之桃吓得惊叫。车夫早已不见踪影。
慌乱中凤千澜握住之桃的手,镇定的看着之桃“之桃,之桃。你听我说,待会我喊跳,你就和我一起跳。”
之桃停下尖叫,连忙点点头“好。”她相信小姐。
凤千澜拉着之桃小心的探出车外,飞速向前的马车。让之桃胆寒。
凤千澜看准时机“跳……”
之桃却是一愣,两人错过了最佳时机。之桃声音慌乱,眼泪不停往外冒“小姐,对不起。小姐,都是我连累了您。”
凤千澜摇摇晃晃稳住身体后,好生安抚之桃,“没事,没事。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树木飞速的朝后方飞去,前方便是悬崖。马车迅速朝前。凤千澜额头冒汗,怎么办?照马车行驶的速度,时间不够了。又看了看抹泪的之桃。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之桃,你听我说,待会我们跳下去的时候,你尽力往前跑。”保持与马车同速才不会摔倒。
之桃含泪的点点头,即使她心中没有丝毫把握。但是她不想再拖累了小姐。
悬崖就在眼前,凤千澜拉住之桃的手,看之桃准备好了,将之桃用力甩出。
之桃松开凤千澜的手时才明白,小姐是救了她,却置自己于危险之地。之桃没命的哭,但是还是按照凤千澜交代的做了。
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做到了。没有受伤,安全的落了地。
极速行驶的马车上,凤千澜跌回车中,手攀住车门,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她先救之桃,并不是不惜命。重活一世,她比谁都惜命。之桃不会武功,留下两人活命的机会极小。若她一个人,有武功傍身,要寻找生机不难。
眼看马车就要冲下悬崖。之桃在后面边跑边哭喊“小姐,小姐……”
千钧一发之间,一道白影自天边而来。剑影一闪,缰绳被斩断。原本急速前行的马车突然停下,扬起灰尘,马车堪堪停在崖边,碎石坠落深崖。
灰尘消散,一张脸出现在凤千澜眼前。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惊恐,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削薄的唇轻抿,脸庞棱角分明。此时的紧张打乱了他平日的冷傲孤清。
顾熠城一把将凤千澜拉出马车,紧紧抱在怀中,勒得凤千澜都快喘不过气来。魔愣了一般,语无伦次道“你是不是又要悄无声息的就走了?是不是又要与我划清界限?是不是又要留我一个人……?”
他的惊恐与害怕感染了凤千澜。凤千澜不知道顾熠城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了?
凤千澜感受到脖颈处的一凉,原本要将顾熠城推开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际。然后凤千澜听见了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话。他说“兰儿,为我留下来好吗?一次就好。”一次就够了。
凤千澜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角涩涩的,将头埋在顾熠城怀中,双手紧紧环住顾熠城。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等了上千年,就是为了听他说这句话。为我留下来,只为我。
万丈悬崖边,两个人紧紧相拥。“咔哒”命运的轮盘重新开始转动。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者说它只是恢复了原本模样。红尘滚滚他只为她而生,情劫艰险她为他而来。
第十三章 百花朝{1}
言柒站在之桃身边,坏笑道“啧啧啧,你说,你家小姐是不是偷偷喜欢我家世子啊?”
劫后余生的之桃用力擦了擦眼泪。真好,小姐没事了。喜极而泣,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了,哽咽道“胡说。小姐才不喜欢呢!”说完后,看着崖边相拥的两人。心中偷笑,小姐会不会真像旁边这个家伙说的喜欢世子?
言柒见身边哭泣的小姑娘止住了泪水,嘴角偷笑的模样。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微风吹来,崖边两人衣袖飘飘。顾熠城在感受到怀中的温度时,从绝望中回了神。嘴角勾笑,犹如春风过境。在凤千澜耳边低低道“澜澜,是在吃我的豆腐么?”
声音清冷悦耳,顾熠城温热的气息吐在凤千澜耳后,引得凤千澜的身体颤了颤。这个混蛋,分明是他先抱的她,他还恶人先告状。小手在顾熠城腰际用力的掐了一下,就要挣开他的怀抱。
顾熠城吃痛,依旧笑如春风“澜澜,你抱了我这么久。”话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看见怀中的凤千澜恼羞成怒的瞪着他,小脸娇俏似染了胭脂。
凤千澜正欲反驳,顺便解释方才她回抱他的举动。
顾熠城却不给她机会,爽朗一笑“我要抱回来。”在凤千澜毫无准备下,一手握住她欲挣开的小手。一手放于腿弯处,用力抱起。
标准的公主抱。从未与人这么亲近的凤千澜呆了呆。一双凤眼盯着顾熠城那张妖孽的俊脸。顾熠城低头就看见她的呆傻模样,清浅一笑“澜澜,莫不是看上我了?”
凤千澜心如小鹿乱撞,微微别过头,小声嘀咕“谁看上你了?”他的眼神太过深情,她不敢与他对视,怕会沦陷在那双琉璃似的眸子里,从此再也无法挣开。
顾熠城当然听到了凤千澜的话,不在意的笑笑。看不上,没关系。以后看上,就好。
顾熠城抱着凤千澜朝他的马车而去。
言柒与之桃震惊的看着两人。言柒感叹“世子,果然是世子。这波操作厉害呀!”
之桃震惊后,就害羞的低下头偷笑。嗯,我什么也没看到。
南唐皇宫。
凤如珊跟在崔氏母女身后,见凤千澜的马车不在。心中明了,凤千澜怕是来不了。夫人好手段。凤如珊对凤婉卿更加忌惮。
三人一路走来,百花争艳,香气不绝,尤其以菊最多,意为长寿。楼阁亭台,碧瓦重檐,楼阁之间自有一番味趣。
离开宴时间还早。于是女眷们在御花园中赏花品茶。一时间脂粉香弥漫,环叮铛,云霞是她们的衣裳,花儿是她们的颜容。春风吹拂栏杆,如花的年纪,亦是如花的岁月。娇嫩又略带苦涩。
崔氏找相识的夫人们聊天去了。留下凤婉卿与凤如珊在御花园中。
凤如珊左顾右盼,找自己相熟的人。突然一美人自远处款款走来。一身蓝地白纹裙,头挽着飞天髻,一双水灵灵的眼,新月型的眉,粉嫩的唇,楚楚细腰间系着一枚白玉质地的玉蝶。便是当今圣上最小的公主晗蝶公主李婧柔了。
李婧柔进了花园,直直朝凤婉卿走来。开口道“凤姐姐,今儿可算是来了,好久没见姐姐了,姐姐是越发的动人了。”
凤婉卿起身行礼“公主万福金安。” 李婧柔笑颜一展,有些颠怪道“快起,快起,凤姐姐莫与我生分了。”
凤婉卿笑容得体“公主,礼不可废。”
凤婉卿做过公主的陪读,两人感情十分要好。
李婧柔笑着扶起凤婉卿,看了看凤婉卿周边,好像在找什么“咦,凤姐姐,姐姐的二妹今日没来吗?”
凤婉卿眼珠一转,笑道“来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玩,也不叫上我这个姐姐。”故意停顿一下“呀,可能是去找顾世子了吧!前几日,世子还亲自送她回府呢!”凤婉卿重重咬了“亲自”二字。声音越说越大。
园中女眷或多或少都听见了。李婧柔脸上的笑意僵住。谁不知道公主喜欢顾王府的世子,曾经还缠着皇上要请旨赐婚。只是皇上没有同意,赐婚的事也没了下文。
场面冷了下来,凤婉卿笑着打圆场,神色戚戚“我那妹妹也挺可怜的,呆傻了十多年。”
李婧柔一听,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傻子相争。世子或许只是可怜她是个傻子。
场面又活络起来。花园一个角落,站着两名女子,将方才凤婉卿的话听了清楚。一女子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眼如水杏,容貌丰美。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许佳瑶。
另一个英姿飒爽,连环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端跨。脸若银盘,眉间夹杂英气。听完凤婉卿的话,转身踏风而去。
许佳瑶跟不上沐瑾雪“瑾雪,你去哪啊?”
宫门口,标记着顾王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之桃与言柒侯在一旁。
车内,顾熠城修长的手指穿过凤千澜乌黑的长发,一下一下。慢条斯理的替凤千澜整理凌乱的发髻。
或许是崖上那一抱,或许是此时温馨的氛围太好,或许是他指尖的温度。凤千澜难得安安静静的坐着,由顾熠城为自己整理。岁月静好,执手白头。
顾熠城不慌不乱的替凤千澜簪上琉璃簪,温润的气息吐在凤千澜颈部“澜澜,今日吾为汝梳发,来日可为吾正冠否?”
凤千澜白眼一飞。这家伙怎么回事,自从崖上下来就不大正常。抚开他微凉的手,笑眯眯的“正。”到时候,给他来个杀马特的造型。偷笑着率先溜下了车。
顾熠城随后也下了车,看着凤千澜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沐春风的笑了。
这时言柒上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主子,西华国那位,连夜回国了。”
顾熠城如画的眼微眯微微点头,看着凤千澜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才带着言柒缓步去了大殿。
这一幕映在匆匆赶来的沐瑾雪眼中,变了味。沐瑾雪冷哼一声,朝着凤千澜离开的方向去了。
凤千澜带着之桃走在御花园中。脑子里回荡着顾熠城那句“今日吾为汝梳发,来日可为吾正冠否?”还有那张似笑非笑犹如妖孽的脸。凤千澜挥手将那混蛋的脸从自己脑海挥去。都怪那家伙怎么长了一张妖孽脸。
之桃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噗啾”笑出了声“小姐,莫不是看上世子爷了?”
澜澜,莫不是看上我了?凤千澜心跳漏了一拍,假装镇定道“没有的事!之桃胆子大了,敢取笑我了?”
主仆两人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
忽然从旁边走出一个人。英姿飒爽,铠甲衬红纱,绣带柳腰。脸若银盘,眉间夹杂英气,手中拿着一根红色的长鞭。正是沐瑾雪。
沐瑾雪英眉一挑“你就是凤千澜?”
凤千澜柳眉微皱,眼神询问之桃。她是谁?
之桃看见来人一根红色长鞭,英姿飒爽。小声道“小姐,她是沐将军的女儿,沐瑾雪。”
沐瑾雪?凤千澜与她之前毫无交集。此番来看,沐瑾雪是来找她麻烦的。她为什么而来呢?
凤千澜思考间,沐瑾雪开口“凤千澜,我们打一架。如果你输了,就从世子身边离开。”
凤千澜小脸一黑,原来是为那个妖孽。桃花真多,还都是烂桃花。凤眼一扫,气势迫人“那沐小姐输了呢?”
“我不会输的。”沐瑾雪高傲的抬头,鞭子一挥,娇呵一声朝凤千澜冲来。
凤千澜低眉浅笑,将之桃推开“之桃,找安全的地方站好。”
之桃退后。凤千澜随手抽出一根树枝正面相迎。鞭子被凤千澜轻轻一挡,挡了回去
沐瑾雪握紧红鞭,朝凤千澜下盘一鞭。“无边落木萧萧下。”地上树叶被震裂扬起,碎片似利剑朝凤千澜射来。
凤千澜旋身一闪,紫色的衣裙在空中如花似的展开。避开了这气势汹汹的一鞭。“叶落幽见玉雪峰”树枝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寒气凛冽。快、狠、准的刺了过去。
沐瑾雪红鞭再起“啪”化解了这呼啸而来的一剑。
凤千澜转身落地,步脚迅速移动,手中树枝不断变幻。又与沐瑾雪过了几招。
漫天树叶纷纷扬扬,道上的小草摇摇摆摆。
“黑云压城。”
“长河落日。”
……
之桃在一旁看的眼花缭乱,场中两人身影忽而来,忽而去。这方娇艳的花也尽数被两人毁去。花瓣漫天飘落,红鞭剑影在落花雨中争缠不休。
沐瑾雪渐渐体力不支,额头发汗,但却越打越兴奋。棋逢对手,人生一幸。
凤千澜则游刃有余。凤千澜本就在煞血楼呆过,像沐瑾雪这种对手对凤千澜来说小菜一碟。但是此刻在宫中她得藏拙。
沐瑾雪一鞭横空打来,露了破绽。凤千澜剑风磅礴,剑势倒海而来。
“啪”鞭子落空。凤千澜的树枝横在沐瑾雪喉咙处。凤千澜柳眉弯弯,淡然道“沐小姐,你输了。”
沐瑾雪颇有英气的脸上没有输了后的恼意,反倒眼神发光,坦坦荡荡“凤千澜,我输了。”两人相视一笑,微风吹来,衣袖飘飘。花瓣纷飞,落叶扫地。
有些人不遇,就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有些人一遇,就倾盖如故,相见恨晚。
许佳瑶匆匆来寻,就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着实吓了一跳。柔柔道“这位小姐,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何必动武?”
场上两人根本不理会许佳瑶。
凤千澜收了树枝,笑笑“凤千澜。”
沐瑾雪豪气一笑“沐瑾雪。”
凤千澜回之一笑,潇洒地扔了树枝,叫上之桃。主仆两人悠闲的离开了。剩下喜上眉梢的沐瑾雪和不知所以的许佳瑶。
许佳瑶见凤千澜走了,快步走到沐瑾雪身边。“瑾雪,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沐瑾雪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英眉上挑“沧海自浅情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她与世子,绝配。”
像许佳瑶这样的名门闺秀也微微张大了嘴“啊?”瑾雪不是喜欢世子吗?瑾雪不是最讨厌诗文了吗?总说她文绉绉的,无趣。现在不但吟诗,还与情敌惺惺相惜了?!
沐瑾雪收好红鞭,迈步离开。
许佳瑶木头一般站在原地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眼前一地狼藉。
沐瑾雪见许佳瑶愣在原地,没有跟上“许佳瑶,走了。这会快开席了。”
许佳瑶回神应了一声“哦。”
两人一同离开。
第十四章 百花朝{2}
宸寿宫。
宽大的正堂,几根高耸的朱红殿柱,上面雕刻着狰狞的龙,灵气逼真,又形态自若。脊上雕着琉璃群兽,栋柱油漆彩画。匾额上写着“辰出东方”几个流金大字,尽是皇家气派。
宴席由殿外高台之上的御座至台阶。台阶以下,直到太和门檐下东西两侧,按品秩分设王公及文武大臣、随行女眷宴席。宴席间,宫女来往布置菜与酒品。高台之下是一方小湖,湖水明亮如镜,倒映着红瓦绿树。春风吹拂,荡起微微的涟漪。
凤如珊随着崔氏母女按序入席。刚刚坐下,便见凤千澜一身紫衣带着之桃,入了席。风如珊见此,瞠目结舌。她居然没事?
显然凤千澜刚刚出现时,凤婉卿也看见了,嘴角边的笑容渐渐淡了。眼神恶毒,指甲嵌入掌心,血肉模糊。
凤千澜坐下,对着崔氏母女似笑非笑。眼底凝结了一层寒冰。
凤千澜这一笑落在凤婉卿眼中,就是**裸的讽刺。俏脸青紫。
崔氏眼神慌张,这贱人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这边凤丞相带着凤翎墨入了席。至于凤千逸,那个浪荡公子哥,自是哪里逍遥哪里去了。凤丞相根本不喜那个纨绔子弟。
远处李霖潇一步步走来,一身紫袍,腰缠玉带,浓密的剑眉稍稍向上扬起,英挺的鼻梁,小麦色的肌肤,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刚阳气息。
李霖萧一出现,凤婉卿痴痴的目光就落在李霖萧身上,移不开。
凤千澜见凤婉卿一脸娇羞,若有所思,莫非凤婉卿喜欢他?小声道“之桃,他是谁?”
之桃顺着凤千澜的目光看去,脸有怒色,替凤千澜不平“小姐,那人就是四皇子李霖萧。”小姐,这么好。四皇子却对小姐不闻不问。
“哦,他就是李霖萧啊。”凤千澜拖长了声线戏谑道。
太子一身杏黄,乌发高高束着。腰间系着一块象征皇室的羊脂白玉,俊秀的眉目。在顾熠城右侧落座。见凤千澜目光朝向这边,抬眸就撞到一双明媚的凤眼里,那双眼清澈如许,睫毛盈盈一剪,便流光溢彩。当日寻芳楼的女子果然是她。
李霖萧根本没有看见凤千澜打量的目光,正想着退婚一事。却忘了自己从未见过退婚的对象。不知对方什么模样,什么性情……
顾熠城则坐在凤千澜对面,见凤千澜来了,嘴角扬笑,春风撩人。迷了对面贵女们的眼,引起波澜。
你不知道,那种一见你就会笑的人,是有多么爱你。
一女坐在凤千澜旁边,娇羞的说“世子对我笑了耶!”
“胡说,世子分明是在看我。”
“你们都错了,世子爱慕的人一直是我。”
……
凤千澜一脸黑线,遥遥瞪了一眼顾熠城。烂桃花!
顾熠城收到凤千澜的投来的目光,收了笑意。假装低头研究酒杯上的暗纹。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台上的李婧柔一直关注着顾熠城,此时两人的互动。在李婧柔眼里就是眉目传情。新月眉紧皱,“哼。”
待宾客满座,大司乐开始奏乐迎行礼。皇帝携着皇后一同入席。后面跟着一群妃嫔。宫女太监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皇帝登上御座,众臣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南唐皇帝已近中年,一双看透世事的眼,不怒自威。“今日百花朝,本就是图个乐子,大家也不用太拘谨了。”
然后礼司监宣布开宴。众臣也不敢扫了兴,宴会其乐融融。大乐司奏乐,舞女们广袖飘飞。
东齐闵王周壬沉一身蓝色锦衣,双眼细长五官阴柔,“周壬沉代东齐,祝愿南唐昌盛,国泰君安!”
皇上眯着眼,“闵王客气了,不知宁悦公主可有随行?”
周壬沉朝座位上一瞥。周灵央绾着八宝攒珠髻,一身缕金百蝶穿花红裙,腰间系着一块双衡比目玫瑰佩。容貌明艳,身量苗条,张扬无比。“灵央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着台下的女子,此女虽刁蛮跋扈了些,但南唐与东齐联姻,结秦晋之好,于国于民皆有好处。“宁悦公主请起。”
栎阳皇后端着一国之母的标准笑容,朝周灵央客套道“公主真是个可儿人,住在南唐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找本宫便是。”
即使皇后这么识大体,皇上也神色冷淡,这是她母仪天下该做的!
德妃察言观色道“公主,初到南唐,怕是吃不惯这里的吃食,恰好本妃这有一个来自东齐的厨子,明日让人领了去吧。”
周灵央张扬一笑,脸上带着骄傲“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德妃娘娘。父皇怕灵央吃不习惯,将宫中御厨赐给了灵央。”我乃东齐公主,用的着你一个后妃的厨子?
凤千澜一边吃着宫中佳肴,一边听着场中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又来一个胸大无脑的公主,啧啧啧,公主病啊。
德妃读懂了周灵央的轻蔑,脸一僵,神色尴尬,不敢多言。
宴会上歌舞升平,底下暗涛涌动。李婧柔站起来,微微福身“父皇,今年的百花朝,由我这个做女儿的来开头吧!一是祝愿父皇龙体安康,二是祝愿我南唐国运昌荣。”若是我夺了彩头,世子会不会对我倾心呢?双眼含春的朝顾熠城一瞥。
皇上对这个老来的小女儿很是疼爱,龙颜大悦“朕准了!”
台上德妃微笑的看着自己女儿,得意的朝皇后方向看了一眼。
皇后冷冷一哼,一脸讽刺。南唐的大统可不会由一介女流继承。
德妃脸上得意之色消失殆尽,心有不甘。
台下,顾熠城一身白衣,衣角绣着幽幽翠竹。眼眸乌黑似琉璃盯着凤千澜,直接无视了李婧柔的目光。
凤千澜对顾熠城挑眉,不怀好意的笑着。哎,公主抛媚眼了,你不接?
顾熠城如画的眉眼温润。澜澜,若是你抛的媚眼,我一定接。
凤千澜柳眉弯弯,笑眯眯。我不会!我眼睛才不会抽筋。
顾熠城戏谑的看着凤千澜。哦,澜澜不会?
李婧柔见顾熠城的目光始终落在凤千澜身上。小脸扭曲,下去换舞衣了。
李婧柔身着红衣飘飘而来,曲调悠扬,所演的正是《白石道人歌曲》里的残段《霓裳》。其舞婆娑、其乐缥缈、其服饰似仙女下凡。舞姿优美,舞袖飞旋,将女子之美表现的淋漓尽致。
乐曲声声,况纨扇渐疏,罗衣初索,流光过隙。叹杏梁、双燕如客。人何在,一帘淡云,彷佛照颜色。
音乐响起时,凤婉卿微愣,她怎么会这个?心中忧愁,李婧柔这舞极妙,反观自己要跳的舞逊色了许多。
李婧雪身姿柔软,袖舞翩翩,一身环叮咚,楚腰纤纤,正红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波纹,甚是好看。
台上皇上笑容四溢,“果然是朕的女儿,不错。”
德妃笑着附和道“都是皇上惯着她了。”
皇后双手捏紧,保养得当的手心,留下深深的指甲印。
一舞闭,李婧雪再拜行礼。小脸红润白皙,更添几分娇态。婧雪盈盈拜下,朗声道“儿臣献丑了。”眼神却向顾熠城飘去。
在座的名门公子都看得入迷,众人皆醉,自然有人醒。凤千澜是无心赏舞,百无聊赖的戳着桌上的菜肴。唉,不就是杨贵妃的霓裳羽衣曲嘛。无趣,无趣。
顾熠城从李婧柔出场就没有看过她一眼,低头饮酒,时不时看看对面懒懒的凤千澜。
沐瑾雪与许佳瑶坐在一处,看着场上李婧柔骄傲的模样,嘴角一撇“许佳瑶,她跳的还没有你跳的好看。”
许佳瑶轻轻捏了捏沐瑾雪的衣角“瑾雪,她是公主。”
沐瑾雪一下就恼了。什么狗屁公主,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李婧柔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非世子不嫁?沐瑾雪想到了什么,四处张望“哎,许佳瑶,你说凤千澜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许佳瑶朝凤千澜的方向一看,沐瑾雪顺着看了过去。就见凤千澜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摆弄桌上的酒杯。
沐瑾雪爽朗笑道“凤千澜,果然是她。”
许佳瑶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羡慕。凤千澜的潇洒无拘是她们学不来的,不能学的。
高台上,皇上满意的看着李婧雪“婧雪,这次可是下了点功夫,赏!”
皇后调整好心绪,笑道“婧雪这舞,当真不错,臣妾仿佛看见了兰妃妹妹了呢。”
皇上脸色不虞,这兰妃可是宫中的忌讳。当年的兰妃与柳梦如同年参加百花朝。拨得第二,被选入宫中为妃,诞下七皇子,她的舞姿更是妙极。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惹怒了帝王,打入冷宫,两年后病死了,留下可怜的七皇子,皇上连名都不予相赐,这些年也是不闻不问的,任其自身自灭。
德妃一言不发,这时候说话,只会令皇上生气。皇后好狠毒的心。
李婧雪不知道高台上的变故,得了赏。傲慢的看了凤千澜一眼,又不舍的看了顾熠城一眼,去换衣裳了。
东齐崇武。周灵央对这些女子的歌舞一点也感兴趣,“皇上,只有歌舞不会太无趣了吗?”
大臣们点头附和。每年百花朝都是歌舞,这么些年下来,看着也乏味了。高台上气氛一松,皇上因兰妃的不悦也消散了,问道“依公主的意思?”
周灵央朝宴席上看了一周,在看到低眉的李霖萧时,嘴角扬笑“皇上,在我们东齐有一个射宫灯的游戏。由男女两人一组,共三组。进行射灯比赛。哪一组射的宫灯多,就为胜。”
皇上一听来了兴致,龙案一拍“就按公主说的办。”众位大臣也没有异议,就是苦了那些私下苦练想在百花朝上大放异彩的小姐了。凤婉卿脸色一白,因李婧柔的舞乱了的心神这下更乱了。若没了比舞,她还怎么胜过凤千澜?更何况她不通骑射之术。
周灵央又道“皇上,灵央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公主请说。”
周灵央又看了一眼李霖萧“皇上,可否用皇上的一个恩典来作为此次游戏的彩头?”
皇上觉得这个请求无伤大雅,“准了。”
宫人按照周灵央的描述,下去准备比射之地。
周灵央娇俏一笑,恭敬一礼“皇上,分组人选由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