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鹊惊枝
余探见百夫长没有要袒护凤千逸的意思,眼珠打转,抢先出言"回长官,是他!"余探伸出手,指着凤千逸道"他想独占吃食,兄弟们气不过,才闹了起来。"
余探有三脚猫功夫,善于笼络人心。新兵中多数人以他马首是瞻,其他人怕惹祸上身,不敢出头。是以无人为凤千逸辩驳。
营帐空气凝固,众人事不关己,低头观地。
小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愣了。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大家相互争抢,根本无人来管。怎么一有人来,就全成了宋大哥的不是?
长官目光射向泰然自若的凤千逸,"你带的头?"
凤千逸动作优雅的将手中那褶皱的馒头放下,起身。一语不发地站在人前。
静默等于默认。
这样的情况下,他百口莫辨。争论只会带来更多的怨恨,让更多的人遭殃。小林家中尚有老母,他的母亲早已故去……
百夫长神色一凌,"来人,叉出去!"
立即有人上前将凤千逸绑了,压出营帐。小林站在原地,捏起的拳头因凤千逸的目光而松开。眼睁睁地看着宋大哥被人陷害,却无能为力。怪他!都怪他,逞一时之气,害了宋大哥。
凤千逸被压了出去。百夫长深意地扫视众人"你们给我老实点,不要再闹什么幺儿子!"随后跟着出去了。
待人走远后,余探上前用肩拐拐小林,"多亏兄弟你呀!"及时将馒头送到他的手中……
随之而来的是哄堂大笑。"真蠢!"
"宋逸摊上他,真是到了血霉。"
"谁让那宋逸和他一般模样,装什么清高,呸!"
众人恶语相向。小林涨红了脸,推开余探头也不回地跑出营帐。换来更大声的嘲笑。
且说凤千逸被人压到教场,四肢被束,绑在柱子上。他清秀的眉,未皱一下,身姿清减,傲骨铮铮。即便处在不利的境地,也没有半分恐慌,半分谄媚,风姿依旧。
百夫长看他的目光越发炙热。方才众人所指,他也不为所动,冷静自持,清者自清。
百夫长动了心思,凑近凤千逸耳边"小子不错,不如跟了大爷我。往后前程似锦,再不用风吹日晒,受尽屈辱。如何?"
军中纪律森严,不许女子进出。营中自然也有军妓,却满足不了众多将士的需求。于是乎营中掀起了龙阳之好,排遣军中寂寞。眼前的崔拓便是一名名副其实的断袖,还是一位有权有势的断袖。
凤千逸这等清秀俊逸的美少男,他怎会放过。崔拓多次暗中观察,凤千逸貌相上佳,自有名仕风流,是青楼小倌身上没有的。奈何凤千逸处事淡泊,他寻不到机会,今日让他撞上了。
崔拓一手抬起凤千逸的下颚,笑容邪恶。皮肤是糙了点,这皮相是真的好。
新兵刚刚入营,心智在连日的折磨下,濒临崩溃。换做他人,宁愿舍了傲骨,也要应了崔拓。从此成为他人的胯下玩物,任给任求。
崔拓本身长的一副好皮囊,又是守卫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有自信,凤千逸不会拒绝他。到这来的无非是求功名利禄,谁会和这大好前程过不去。他若跟了他,以崔家在朝中的势力。日后乘风直上,平步青云。 凤千逸直视前方,无视崔拓。仰着头,不卑不亢道“宋逸带头闹事,忤逆长官。请长官责罚。”
崔拓一听,黑了脸。凤千逸自行给自己定罪,明摆着的拒绝了他!崔拓啐了一口“不知好歹的东西!”
扬起长鞭往凤千逸身上一掷。粗布制的衣裳上霎时出现一道血痕。崔拓由不解气,一巴掌落在凤千逸的脸颊。
震得凤千逸耳朵嗡鸣,脸上犹如火烧。汗珠落在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唇色苍白,一声不吭。
崔拓大声道“宋逸忤逆犯上,绑在营前的柱子上示众三日,谁也不许给他吃喝!”
“喏。”崔拓手下的兵,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想来崔拓已经**过了……
气走了崔拓。凤千逸松了口气,连日的高强度训练还是让他吃不消。压力骤减,整个人脱力地靠在柱子上,把眼轻阖。
营中火光冲天,明月黯淡。篝火打在他泛黄的脸上,眼眶深陷,皮肤暗淡无光。额头汗珠滚落,伤痕累累的唇瓣与那人如出一辙。胸骨凸起,瘦骨如柴,仿佛轻易就能将其折断。
冷风肆虐,营中人渐渐睡去。唯有凤千逸一人吹着冷风,捆绑在柱子上。
远方星辰隐去,晨光熹微,刺得凤千逸眼痛。一夜未眠,眼下淤青变深。新兵们走出营帐,见凤千逸这般落魄的模样,嗤笑出声。
“哼,平日神奇些什么。还不是栽倒了老子手里。”余探走到凤千逸面前,耀武扬威地看着凤千逸,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凤千逸眼睫微颤,忽略了余探言语间的讽刺。即便是绑着,也是清风峻节,不显狼狈。
凤千逸彻底地无视让余探心中窝火。好似你蓄力一击,打在棉花上。再大的力道也是枉然,怎么打都不会伤害到对方。况且众新兵都在场,今日凤千逸不将他放在眼里,明日就会有许多个凤千逸,照样学样。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余探动手,“啪”地在凤千逸脸上甩下一耳刮子。凤千逸手脚被缚,毫无反击之力。
“啪”又是一掌,凤千逸头歪了歪,嘴角溢血。睫毛下掩了一双寒气森森的眸子。
新兵中胆子小的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叹一句,可怜。
打了两下余探解了气。凤千逸双手被绑,无法还手。再打下去也没什么乐趣,便收了手“你小子,给你余爷爷记好了!”
小林站在远处,一言不发,沉默地回望着凤千逸。愧疚、羞愤、不甘的情绪在心中积聚,久久不散。松了的拳头用力收紧,“呀!我跟你拼了。”捏着拳头,嘶吼着冲上前来,挥拳朝余探脸上打去。
余探不躲,反而迎上前去。邪气地笑看怒火冲天的小林“打呀!”他低下头来,将自己的脑袋送到小林身前。指着脑袋,十分瑟说“打呀!来,朝这打!”
凤千逸本身有罪,人人可辱,可打,可骂。可小林这一拳头下去,意味则全然不同。私下打架斗殴在军营中是重罪,要送命的。
口中浓重的血腥味让凤千逸回神。目光落在小林身上,幽深,不可拒绝的强硬。
小林胸膛起伏不断,悬在空中的拳头止不住的颤抖。双眼通红狠辣,齿贝紧咬,像是发了疯。
不知好歹的余探继续刺激,直起身来“打呀!你倒是打呀。哈哈哈,怎么?不敢了?”
几日惨无人道的训练让新兵们感到枯燥压抑,眼下情景,让他们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教场上笑声不绝于耳。有人大笑,有人冷笑,有人讥笑,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余探狞笑着,低声对小林道“你就是个懦夫,只会拖累别人的懦夫!”
小林红着眼,高悬空中的拳头对准了余探,下落一分。疯魔到极致,吼道“我不是懦夫,我不是!”
千钧一发,绑在柱子上的凤千逸咳了一声,鲜血从喉咙处涌出。小林闻声,立即抬头看着凤千逸,犹如溺水之人寻到了一方游木,得到解脱。
最终小林的拳头没有落下。哨声响起,新兵们就要到前面去集合。
余探昂着头,高傲地瞥了一眼两人,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
众人做鸟兽散。须臾,围满了人的教场空了一半。小林呆呆地站在凤千逸旁边,涕泗横流。“宋大哥,我。”
凤千逸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淡淡道“在绝对实力的面前,要学会低头。”
小林要道歉的话卡在喉咙中,难以下咽。他们现下的处境危机四伏,明里暗里多少人盯着他们,想找机会除掉他们。小林方才的做法非但于他们的境地毫无功效,只会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哨声停,还未到场者,七十军棍。”凤千逸出言提醒小林。
小林擦干眼中晶莹。看着凤千逸,他脸色苍白,四肢被绑,依然平静如初,好似天大的磨难都撼动不了他眉间的坚毅。他的平静让小林纷乱的心有了归处。“宋大哥放心,小林不会再惹事了!”
少年背对着他,一边朝教场赶,一边抹干眼角的泪。 这一路北上,杀手层出不穷,刀刀夺命。他曾猜想这些杀手的来处,不过两个地方一是凤府,二是崔家。他再也不是凤家大少,而是边疆一名普通的侍卫,他是宋逸。凤千逸看着狂奔的小林,几月来的压抑消散无踪,心境得以勘破。
三日时光不过弹指之间,对宋逸来说却是煎熬的三天。余探的侮辱打骂,崔拓的威逼利诱。而宋逸的屡次拒绝,让崔拓恨上加恨,放任余探折磨他。天不亮就得挨上一顿鞭子,入夜后再将伤口挑破,用冷水和盐淋上一道。
三天下来,宋逸脸上挂彩,浑身淤青,人形憔悴。衣裳血渍斑斑,皮开肉绽。众人摇头,宋逸恐难活过三日。感叹之余,对余探的敬畏得同时多了害怕防备。
宋逸心智坚韧,到了第三人已是强弩之末。傍晚十分,宋逸被人扶进帐篷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吓得与他同住一屋的于邵跳起身来。宋逸躺在草席间,秀眉皱着,面色潮红,眼下凹陷,不成人形。
于邵伸手去探,还有呼吸。这人也是可怜,无故被小林连累,受了这许多苦楚,还能活下来,不由心生敬佩。将棉布用冷水浸湿,敷在宋逸的额头上。
于邵拉过被子将瑟瑟发抖的宋逸盖住,此时天色已晚,药堂闭门,他拿不到药,只能祈祷宋逸能撑过今晚。
第七十六章 芳菲歇
宋逸命悬一线之时,小林在崔拓的营帐中,极尽邀宠之事,献媚人前。小林年纪尚小,面皮白净,柔弱之态勾得崔拓眼睛发光。眉眼间的青涩还未长开,再有段时日也是一名翩翩少年。
小林入世不深,从前生活的地方就是山沟里的一个小村寨。村寨人口不多,民风淳朴,养成了他这样心直口快的性子,这才连累了宋大哥。
崔拓好男风,在军营里不是什么秘密,三天两头便有细皮嫩肉的小倌从崔拓帐中风光走出。这三天里,小林没有去看望宋逸,而是削尖了脑袋,往崔拓营帐钻。要出人头地,要直上青云。在绝对实力面前,要学会低头。
他不知道如何侍奉崔拓,也不知道好男风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的是攀附于崔拓就可以在守卫营拥有一席之地,再也不用受人摆布。他要将那些曾经欺负过他,欺负过宋大哥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小林跪坐在崔拓身边,将酒杯斟满。初次侍奉,他心中惧怕有紧张,无法想象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将酒杯奉到崔拓面前,杯中酒轻轻泛起波澜,小林低着嗓音“崔长官。”
慌乱躲闪的眼神,懵懂学样的姿态。崔拓坐在上座,微醺的眼眯着。好久不见这般青涩的少年,即使笨拙,也勾起了他的兴趣。眼神荡漾,至少比那个宋逸认趣。他挑起小林的下颚,无耻道“你愿意……”
小林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崔拓不愿意。连忙俯首磕地,宣誓忠心“小的愿意,请长官垂怜。”
小林的这番动作取悦了崔拓,他放下酒杯,将小林扯上床榻。
小林惊慌如同小鹿。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学会了低头。帐外凉风吹来,让他身子发抖。
崔拓眼神迷离,闪着暧昧。小林脸色煞白,头皮发麻,抬手抚上崔拓的肩。
翻江倒海的恶心从腹中席卷而来。小林眼角泛泪,不知何时青涩的少年已经远去,一去不归。
莲湖春色,凭栏倾城,池咏莲花。重华殿宣窗向外开着,风生碧绿,清宵带露。沐贵妃依在美人靠上,小腹隆起。赏莲累了,正闭目小憩。宫女侯在一旁,轻摇小扇。
沐贵妃闭着眼,悠悠问道“皇上可定了出行时辰?”
宫女屈膝答“回娘娘的话,明日辰时一刻出发。”
沐贵妃得到了答案沉默无声,依着贵妃靠浅浅睡去。一只雪白的鸽子掠过高空,落在窗台上。咕咕地点着脑袋,湿濡着眼睛。
西华使团在几日前到达了南唐京都。皇上将其安置在陶月驿。
西华内部两派相争,保皇党想为他们的陛下求娶晗蝶公主李婧柔,借助南唐的势力压一压苏家的风头,最后连根拔起。苏家一派,自然而然希望娶一名普通世家的女子,以保全皇后娘娘在宫中的位置,保全苏家。两方人马争持不休,最终是保皇党占了上风。是以此次出使南唐,西华派了三朝元老荀大人前来。
荀大人这几日往来宫中,与皇上喝茶谈天。可双方都没有谈及和亲人选,也没有谈及和亲的相关事宜。皇上知道西华意属李婧柔,可他仅这一个女儿,不希望她远嫁他国,因此压着不说。哪知这荀大人也配合着皇上打哈哈,只字不提求娶一事。
夏日渐长,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每到这个时候皇上便会到行宫避游猎。长长的车队从正阳门驶出,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赶往普华山。龙辇先行,明黄的绸缎上镶嵌着金银玉器,车身雕刻着龙凤图案,六匹骏马驾驭,尽显皇室尊贵豪华。车架中,皇上与沐贵妃聊天说乐,欢笑声不断从车中传出。
李婧柔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闷闷不乐。烟儿在一旁劝解“公主,世子要事缠身,不能同行,请公主宽心。”
李婧柔听罢,蹂躏着手中的绣帕。要事缠身她知道,也能够体谅。可是父皇怎么将凤千澜那个女人也请来了。
李婧柔口中的那个女人正斜坐在马车上,翘着腿。手中捏着一把瓜子,嗑得不亦乐乎。没有顾熠城那家伙在身边时时约束,她乐得自在。之桃为凤千澜沏茶,言玖双手环剑,坐在对面。
前方马车中的沐瑾雪呆着无聊,吵着嚷着要来找凤千澜聊天,被许佳瑶拉住,只好作罢。
此行皇上特意恩准七皇子一同游猎。七皇子诚惶诚恐地接了旨,坐上了队伍的最后一辆马车。青衫成雪,目若冰晶。手中拿着一杯茶,不知在想什么。
随皇上去行宫避暑的还有西华使臣荀大人。昨日,皇上和他达成协议,和亲的人选会在此次随行的女子中产生……
晨光转淡,云色清清。暑气蒸人,午时车队在平与镇稍作停留。当地官员乐呵呵地引着皇上与贵妃先行一步到客栈后院纳凉喝茶,其他人随意。
马车一停下,沐瑾雪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找凤千澜。让前来寻她的太子扑了个空。太子站在马车前与许佳瑶两两对视,眼中都是无奈。
之桃扶着凤千澜下了车,朝客栈方向走去。言玖跟在身后。沐瑾雪对着凤千澜的背影大声呼喊,引来四周人怪异的目光。
荀大人刚下车就看见沐瑾雪提裙狂奔的模样。骨子里的严苛礼数,让他眉头皱起,胡子一翘。“这是谁家的小姐?”
旁边的小厮答“回大人,是沐将军府的小姐。”
荀大人探寻的目光落在凤千澜背影上,莫名的熟稔“那位又是……”
小厮抬头看了一眼,“丞相府的凤小姐。”
丞相府凤小姐。荀大人若有所思的理着胡须。
沐瑾雪赶上凤千澜,挽起她的手。“凤千澜,最近我学了新的招式。一会舞给你看。”
凤千澜眨眼,笑道“好呀,只是别一招又让我拆了。”
沐瑾雪神气道“不会不会,上次那是意外。”
两人谈笑着进了门。休息片刻,队伍又马不停蹄地开始赶路。
因为贵妃有孕,前行的车队在官道上走走停停,一共行了五日。于次日黄昏到达了普华山下的行宫。
这座行宫是先皇在时所建造,赐名三潭印月。整座行宫以水成趣,宫殿依山傍水。临水建置的小园和风景群,各有特色,相借成景,奢华至极。
行宫正门是一方千鲤池。凿池为鱼,池周舍下,锦鳞数千头,往来嘻戏。荷盖倾新绿,丝藕清如雪。荷叶新绿,锦鱼多彩,构成了夏日清爽的颜色。
遥望彼岸,奇花缬若绮绣。朱红色的大门掩在绿水繁花之中,比京城清凉上许多。皇上携着沐贵妃绕过千鲤池,踏上层层台阶,身后跟着一群太监宫女们。
朱红色的门面,上面嵌着横九竖九的八十一颗门钉。九乃阳数之极,是最高地位的象征。此时天色已晚,皇上吩咐行宫总管,安排众人入住,晚上在九州清晏赐宴。
凤千澜是第一次来,心中感叹皇家的奢侈浮华。有钱就是任性!
沐瑾雪和许佳瑶的住所与凤千澜不在一个方向。是以众人在行宫入口分道扬镳,约定晚宴上见。
行宫宫女立时上前为凤千澜领路“凤小姐,请随奴婢来。”
凤千澜带着之桃、言玖,跟着宫女往草木幽径处行去。
穿过流水小桥,鞋踏残花。宫女将凤千澜引到住所,屈膝一礼“凤小姐,这便是您的住所。里面配有专门的宫人,凤小姐有什么需求告诉他们就是。”
凤千澜颔首,领着两人进了双鹤斋。走进双鹤斋,一方湖水映入眼帘。碧波浩渺,悠悠烟水。园内景色倒映水中,游廊曲折蜿蜒,通往菱荷深处。云风清轻,碧波送凉,实在是避暑的好去处。凤千澜不过相府小姐住所就如此,其他院落的景致想来不会差,只会远远胜过此处。
双鹤斋的宫女将凤千澜引到临水而建的正屋。屋中摆设清雅,地上放着丝丝寒气的冰盆,清凉入怀。成日窝在马车里,骨头都散架了。她又是一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秉承着能享受就决不浪费的原则。她施施然在上座的沉香榻上躺下,慵懒似猫的看着之桃、言玖二人“离开宴的时辰还早,你们下去休息一会吧。”
“喏。”二人退出正屋,将门带上。
且说,皇上携着沐贵妃住进了长春园。皇上对沐贵妃此胎尤为重视,怕沐贵妃一路走来累了渴了。忙令宫人宣了酸梅汁为贵妃解渴。“爱妃,喝点酸梅汁,解解暑气。”
沐贵妃看着眼前乌黑泛着酸的酸梅汁就厌烦,闹脾气“臣妾不想喝。”
皇上体谅她怀有身孕,哄道“为了腹中的孩子,不要使小性子。来,朕陪你喝。”
沐贵妃扭不过皇上,张口含住了皇上递来的勺子。一碗酸梅汁在两人情意浓浓中消灭。帝妃恩爱,宫人掩嘴微笑。
第七十七章 何须恨
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江山永固。晚宴设在中殿,殿前有铜龙、铜凤和日晷。外侧种着柏、槐、文官果和山兰枝等花木。花木掩映间,屋檐横飞。殿内明间设有宝座,四周安设紫檀木桌椅,上面摆着青白玉盘点心五品,炉食一品,膳肴十品。左边放金勺,右边摆羹匙、象筷。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华灯初上,皇上坐在上坐,贵妃作陪。荀大人坐在左下首,众皇子小姐按尊卑等级入座。
宴始,韶乐奏起,舞乐侑酒。总管太监步出殿外,大声诵道“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鹿。漆沮之从,天子之所。瞻彼中原,其祁孔有。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殪此大兕。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总管太监言毕,宫人撞钟三下。洪大的钟声古朴**,震得行宫水波荡漾。这是诗经小雅吉日篇,讲的是天子游猎之事。钟声停止,皇上执着金盏,“荀大人,我南唐京城八景也不及这三月映潭景色宏大秀丽。”
荀大人放下象筷,道“普华山行宫之壮丽,臣有所而闻。今日得皇上恩宠,来此一观,是臣的荣幸。”
荀大人乃西华使臣,身为他国高级官员说出这样一番赞美之词,已是难得。更何况,这荀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最不擅的就是阿谀奉承。
得他一句赞美,皇上很是高兴,看荀大人的眼光也顺意了许多。拉着荀大人谈天论地。微醺之时,皇上指着李婧柔道“这是朕最小的女儿,晗蝶公主。”
今夜的李婧柔光彩动人。一身银丝绕白蝶羽纹裙,头挽着飞天髻,浅色双蝶步摇在发髻间摇动,流光溢彩,楚楚细腰间系着一枚白玉质地的玉蝶。对上荀大人投来的目光,浅浅一礼。
气质中上,容貌尚佳。一举一动间都是皇室的高贵,骨子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荀大人心中考量。
凤千澜坐在宴尾,举着雕兽的酒杯,凑到鼻尖轻闻。明艳的小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陈年女儿红,馥郁芳香,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更为浓烈诱人。
李婧柔见凤千澜惬意的模样狠狠剜了一眼。凤千澜别得意太早。
有先见之明的太子半道将沐瑾雪截了去。是以沐瑾雪没有与凤千澜同坐一桌,只能百无聊赖的戳着桌上的菜肴,侧目瞪着太子。 太子坐在荀大人左边,正好对着沐瑾雪一桌。对于沐瑾雪不善的目光,太子暗叹,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苦心呢。
七皇子不受皇上待见,座位高不到哪里去。此处与凤千澜的位置相隔不远,正合了他的意。见凤千澜恣意品酒的模样,也学着抬起酒杯喝上一口。辛辣入口,灼烧的痛感流过喉咙,再蔓延到全身。十几年的闭宫,他很少接触到酒水这一东西。初次品尝,除了辣,就是涩。转头怪异地看向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凤千澜,不明白其中乐趣。
看了一会,七皇子暗暗摇头,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将自己桌上的女儿红悄悄推向了凤千澜那桌。凤千澜来者不拒,欣然收下。抬头对七皇子粲然一笑,犹如明月清辉。小脸绯红,一双凤眼透着三分迷离之色。浅桃色的唇上留有透明的残液。着实让七皇子身子一颤。今日她素衣着身,发间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却清雅出尘,柔美中带着两分恣意,三分清冷。而七皇子却从中品出了妩媚的意味,遂将目光移开,不敢多做停留。
言玖见凤千澜醉了,伸手拦住七皇子递来的酒。却不想凤千澜看着酒杯,轻声道“我有分寸。”
闻言言玖站回位置上,任由凤千澜将酒杯斟满,清冽的琼浆倒映出女子清明的眼眸。之桃规规矩矩地站在凤千澜身后,心中想的却是待会要怎么回话。
沐贵妃有身孕不宜晚坐,酒过三巡之时就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了。皇上见贵妃离席,不放心道“瑾雪,你跟着你姑姑,好生照顾她。”
“是,皇上姑父,瑾雪这就去。”沐瑾雪性子爽朗不羁,这会子有正大光明的机会逃离,她怎么会放过。站起身来,蹭蹭蹭地追着沐贵妃去。
留太子一人,好生无趣。但他也知道沐贵妃常在深宫,与瑾雪见面的机会不多,让她们姑侄叙叙也好。想到这郁闷之气消散。他最该防范的是那位。太子的目光放在宴尾玉手高举喝酒的凤千澜。真不知道这凤小姐给瑾雪下了什么**,让瑾雪这样着迷。尊贵的太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和后宫争宠的妃子一般无二。
先前在客栈门前,荀大人已经见过沐瑾雪。在心中对沐瑾雪有了初步的印象。此女子动作粗鲁,礼数不周快言快语,不是和亲之人的最佳人选,可是沐家在南唐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待定。倒是沐瑾雪旁边那位,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且身份不低,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沐瑾雪完全不知自己一番动作给自己解决了一个**烦。脚不沾地地从大殿溜出去。许佳瑶不似沐瑾雪有个贵妃姑姑,她只是小小国公府众多小姐中的一位,一举一动都十分谨慎,不敢有辱国公府的名声。可那日小院一见,许佳瑶近日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今夜再次见他。许佳瑶总是无意识的将视线放在七皇子身上,一小会就移开,无人察觉。
一场晚宴在海波不惊中落了幕。凤千澜终是喝醉了,脚下不稳,忽东忽西。之桃扶着她,方方稳住。
宽大的衣袖下,凤千澜大力一握,捏捏之桃的手心。之桃会意,扶着东倒西歪地凤千澜朝绣月阁方向走去。
远处荀大人正缓慢行步,身后跟着两个随行宫人。凤千澜看见荀大人,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看着就像之桃拉着醉酒的凤千澜跑一般。
距离的不断缩短,凤千澜松开之桃的手,横冲直撞地朝荀大人撞去。眼神迷离,肚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在了荀大人的衣袖上。
酒气熏人,跟随的侍卫将凤千澜推开,拉起跌倒在地的荀大人“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言玖接住凤千澜,将人扶好。之桃机灵,上前跪下,慌张道“请大人恕罪,我家小姐喝醉了,言语无状,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说着之桃张开双臂,重重磕下。
荀大人年纪大了,这一跤,摔得全身酸痛,骨头都要散了。侍卫喝到“你家小姐?!”
之桃连忙道“正是,正是,我家小姐是丞相府嫡出……”
话到此处,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谁冲撞了荀大人……
凤千澜醉态十足。眯着眼,云里雾里地指着荀大人,“山羊胡。”
醉态十足,语气娇憨。这处地是一座曲折的小桥上,光线微弱。荀大人看不清凤千澜的容貌。胡子一吹,瞪着眼,与那生气的山羊十分相似,众人见了憋笑不已。别说,还真像山羊!
“哼。凤丞相好教养。”身处异国,形式不明,碍于她丞相府的小姐的身份,他不可轻举妄动,小则失了大国风度,大则,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南唐这一潭深水,看似波平浪静,可是太静了,让人生疑。他不打算深究了,恼怒地转身带着侍卫走了。
待人群散了。小桥上爆出阵阵笑声,之桃扶着桥上精雕细刻的栏杆,弯腰大笑出声“小姐,这荀大人生气的模样和山羊真真是像极了。”
言玖抱剑站在两人身边,一如既往的沉默,嘴巴却微微勾起。
凤千澜红着脸点头畅快大笑。她还是蒋漱兰的时候因为君凌风的缘故,不得不讨好拉拢这位三朝元老,为君凌风铺平道路,顺利登机。那时没少吃着老家伙的闭门羹,这次她不接这机会好好戏耍捉弄他一番,就对不起自己从前受过的憋屈。
笑语声声,三人朝双鹤斋走去。
依以往与荀大人的过招。凤千澜对他的脾性了解一二。重道,重礼仪,实实在在的老朽木。有了这个小插曲,荀大人对她便会有膈应,即使丞相府嫡出的小姐身份尊贵,在和亲人选上面,他也会再三考虑……
新月如初,水露在叶间摇晃。一座亭,一个人,一张桌,一壶酒。顾熠城端坐桌前,凝视着夜光杯中的美酒。风儿过,酒面微漾。明月照,一缕缕月线自空中泄下。这是宫中宴会必备的酒品之一,方才宴上凤千澜喝的便是此酒。
言柒守在亭外,对于顾熠城此番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说也知道主子此刻定是在思念凤小姐。若是换了以前哪里会有主子相思的场面。多是那些官宦贵族小姐为得主子青睐,相思之意无处寄,只好对月思人,将惆怅寄给那夜幕之中的明月。
顾熠城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板,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着若琉璃的眸子。
第七十八章 明中月
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江山永固。晚宴设在中殿,殿前有铜龙、铜凤和日晷。外侧种着柏、槐、文官果和山兰枝等花木。花木掩映间,屋檐横飞。殿内明间设有宝座,四周安设紫檀木桌椅,上面摆着青白玉盘点心五品,炉食一品,膳肴十品。左边放金勺,右边摆羹匙、象筷。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华灯初上,皇上坐在上坐,贵妃作陪。荀大人坐在左下首,众皇子小姐按尊卑等级入座。
宴始,韶乐奏起,舞乐侑酒。总管太监步出殿外,大声诵道“吉日维戊,既伯既祷。田车既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鹿。漆沮之从,天子之所。瞻彼中原,其祁孔有。俟俟,或群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殪此大兕。以御宾客,且以酌醴。”
总管太监言毕,宫人撞钟三下。洪大的钟声古朴**,震得行宫水波荡漾。这是诗经小雅吉日篇,讲的是天子游猎之事。钟声停止,皇上执着金盏,“荀大人,我南唐京城八景也不及这三月映潭景色宏大秀丽。”
荀大人放下象筷,道“普华山行宫之壮丽,臣有所而闻。今日得皇上恩宠,来此一观,是臣的荣幸。”
荀大人乃西华使臣,身为他国高级官员说出这样一番赞美之词,已是难得。更何况,这荀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最不擅的就是阿谀奉承。
得他一句赞美,皇上很是高兴,看荀大人的眼光也顺意了许多。拉着荀大人谈天论地。微醺之时,皇上指着李婧柔道“这是朕最小的女儿,晗蝶公主。”
今夜的李婧柔光彩动人。一身银丝绕白蝶羽纹裙,头挽着飞天髻,浅色双蝶步摇在发髻间摇动,流光溢彩,楚楚细腰间系着一枚白玉质地的玉蝶。对上荀大人投来的目光,浅浅一礼。
气质中上,容貌尚佳。一举一动间都是皇室的高贵,骨子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荀大人心中考量。
凤千澜坐在宴尾,举着雕兽的酒杯,凑到鼻尖轻闻。明艳的小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陈年女儿红,馥郁芳香,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更为浓烈诱人。
李婧柔见凤千澜惬意的模样狠狠剜了一眼。凤千澜别得意太早。
有先见之明的太子半道将沐瑾雪截了去。是以沐瑾雪没有与凤千澜同坐一桌,只能百无聊赖的戳着桌上的菜肴,侧目瞪着太子。 太子坐在荀大人左边,正好对着沐瑾雪一桌。对于沐瑾雪不善的目光,太子暗叹,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的苦心呢。
七皇子不受皇上待见,座位高不到哪里去。此处与凤千澜的位置相隔不远,正合了他的意。见凤千澜恣意品酒的模样,也学着抬起酒杯喝上一口。辛辣入口,灼烧的痛感流过喉咙,再蔓延到全身。十几年的闭宫,他很少接触到酒水这一东西。初次品尝,除了辣,就是涩。转头怪异地看向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凤千澜,不明白其中乐趣。
看了一会,七皇子暗暗摇头,趁着无人注意之时,将自己桌上的女儿红悄悄推向了凤千澜那桌。凤千澜来者不拒,欣然收下。抬头对七皇子粲然一笑,犹如明月清辉。小脸绯红,一双凤眼透着三分迷离之色。浅桃色的唇上留有透明的残液。着实让七皇子身子一颤。今日她素衣着身,发间一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却清雅出尘,柔美中带着两分恣意,三分清冷。而七皇子却从中品出了妩媚的意味,遂将目光移开,不敢多做停留。
言玖见凤千澜醉了,伸手拦住七皇子递来的酒。却不想凤千澜看着酒杯,轻声道“我有分寸。”
闻言言玖站回位置上,任由凤千澜将酒杯斟满,清冽的琼浆倒映出女子清明的眼眸。之桃规规矩矩地站在凤千澜身后,心中想的却是待会要怎么回话。
沐贵妃有身孕不宜晚坐,酒过三巡之时就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了。皇上见贵妃离席,不放心道“瑾雪,你跟着你姑姑,好生照顾她。”
“是,皇上姑父,瑾雪这就去。”沐瑾雪性子爽朗不羁,这会子有正大光明的机会逃离,她怎么会放过。站起身来,蹭蹭蹭地追着沐贵妃去。
留太子一人,好生无趣。但他也知道沐贵妃常在深宫,与瑾雪见面的机会不多,让她们姑侄叙叙也好。想到这郁闷之气消散。他最该防范的是那位。太子的目光放在宴尾玉手高举喝酒的凤千澜。真不知道这凤小姐给瑾雪下了什么**,让瑾雪这样着迷。尊贵的太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和后宫争宠的妃子一般无二。
先前在客栈门前,荀大人已经见过沐瑾雪。在心中对沐瑾雪有了初步的印象。此女子动作粗鲁,礼数不周快言快语,不是和亲之人的最佳人选,可是沐家在南唐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待定。倒是沐瑾雪旁边那位,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且身份不低,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沐瑾雪完全不知自己一番动作给自己解决了一个**烦。脚不沾地地从大殿溜出去。许佳瑶不似沐瑾雪有个贵妃姑姑,她只是小小国公府众多小姐中的一位,一举一动都十分谨慎,不敢有辱国公府的名声。可那日小院一见,许佳瑶近日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今夜再次见他。许佳瑶总是无意识的将视线放在七皇子身上,一小会就移开,无人察觉。
一场晚宴在海波不惊中落了幕。凤千澜终是喝醉了,脚下不稳,忽东忽西。之桃扶着她,方方稳住。
宽大的衣袖下,凤千澜大力一握,捏捏之桃的手心。之桃会意,扶着东倒西歪地凤千澜朝绣月阁方向走去。
远处荀大人正缓慢行步,身后跟着两个随行宫人。凤千澜看见荀大人,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看着就像之桃拉着醉酒的凤千澜跑一般。
距离的不断缩短,凤千澜松开之桃的手,横冲直撞地朝荀大人撞去。眼神迷离,肚里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在了荀大人的衣袖上。
酒气熏人,跟随的侍卫将凤千澜推开,拉起跌倒在地的荀大人“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言玖接住凤千澜,将人扶好。之桃机灵,上前跪下,慌张道“请大人恕罪,我家小姐喝醉了,言语无状,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说着之桃张开双臂,重重磕下。
荀大人年纪大了,这一跤,摔得全身酸痛,骨头都要散了。侍卫喝到“你家小姐?!”
之桃连忙道“正是,正是,我家小姐是丞相府嫡出……”
话到此处,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谁冲撞了荀大人……
凤千澜醉态十足。眯着眼,云里雾里地指着荀大人,“山羊胡。”
醉态十足,语气娇憨。这处地是一座曲折的小桥上,光线微弱。荀大人看不清凤千澜的容貌。胡子一吹,瞪着眼,与那生气的山羊十分相似,众人见了憋笑不已。别说,还真像山羊!
“哼。凤丞相好教养。”身处异国,形式不明,碍于她丞相府的小姐的身份,他不可轻举妄动,小则失了大国风度,大则,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南唐这一潭深水,看似波平浪静,可是太静了,让人生疑。他不打算深究了,恼怒地转身带着侍卫走了。
待人群散了。小桥上爆出阵阵笑声,之桃扶着桥上精雕细刻的栏杆,弯腰大笑出声“小姐,这荀大人生气的模样和山羊真真是像极了。”
言玖抱剑站在两人身边,一如既往的沉默,嘴巴却微微勾起。
凤千澜红着脸点头畅快大笑。她还是蒋漱兰的时候因为君凌风的缘故,不得不讨好拉拢这位三朝元老,为君凌风铺平道路,顺利登基。那时没少吃着老家伙的闭门羹,这次她不接这机会好好戏耍捉弄他一番,就对不起自己从前受过的憋屈。
笑语声声,三人朝双鹤斋走去。
依以往与荀大人的过招。凤千澜对他的脾性了解一二。重道,重礼仪,实实在在的老朽木。有了这个小插曲,荀大人对她便会有所膈应,即使丞相府嫡出的小姐身份尊贵,在和亲人选上面,他也会再三考虑……
新月如初,水露在叶间摇晃。一座亭,一个人,一张桌,一壶酒。顾熠城端坐桌前,凝视着夜光杯中的美酒。风儿过,酒面微漾。明月照,一缕缕月线自空中泄下。这是宫中宴会必备的酒品之一,方才宴上凤千澜喝的便是此酒。
言柒守在亭外,对于顾熠城此番动作,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说也知道主子此刻定是在思念凤小姐。若是换了以前哪里会有主子相思的场面。多是那些官宦贵族小姐为得主子青睐,相思之意无处寄,只好对月思人,将惆怅寄给那夜幕之中的明月。
顾熠城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板,纤长浓密的睫毛掩着若琉璃的眸子。
第七十九章 原上歌
普华山南边是专供皇室娱乐围猎的猎场,绿草连天,万里无云,远处树木成荫,林间湿土中冒着颜色鲜艳的蘑菇,分外可爱。
南唐重文却也不轻武,便看各位亲王、皇子的武功造诣就知这位文雅的南唐皇帝内心深处也有一片疆场。二来四国并立南唐国力不比西华,军事上又有北昭铁骑压着,略胜东齐。若不是南唐的地势优势,历代南唐皇帝礼贤下士,恐怕就没有南唐梨花一景了。是以这围猎也是皇家考察世家公子骑射之术,又因先皇后好骑术,皇上特准世家小姐也参与这场盛宴。
御座设在猎场东面,分设男女席,案几上摆放着各类精致的点心、酒品,以花为饰,以香入味甚是雅致。
皇上携贵妃同坐,场中骏马奔驰,羽箭嗖嗖直指靶心。许家二公子与凤翎墨驰马急奔,衣袂飘洒出一片江湖。
凤千澜一身浅蓝劲装,腰间一枚蓝田玉佩,由白至深蓝的流苏垂在身侧。青丝用发带束起,温柔的眉间生出疆场铁血之气,却并不突兀,反而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场中许家二公子一箭射中靶心,场外欢呼声响起,沐瑾雪大赞:“好!”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许家公子。
太子往这边一扫而过,眸色渐深。
凤千澜见此眉眼一弯,瑾雪脾性最是豪爽,聪明伶俐不在她之下,却不谙男女之事,太子前路艰难呀。
七皇子依旧坐在不起眼的地方,却时时关注着凤千澜这边的情况,那眉眼笑意让他好奇,她为何发笑?
众世家公子于席上坐,意气风发,少年锦时。可席上少了那抹天青色的身影,凤千澜低眉,许久不见离川,不知他可好?
京城,王家南院阁楼之上,四面陈列着经史子集,画作曲谱。案上清香暗燃,王离川席地而坐,修长的手中拿着书卷,目光落在上面,思绪渐渐飘远。王家之主,肩负一族之荣耀,一族之安危,一族之生息。不得贪恶,不得私情。他插手凤府旧怨,惹了爷爷不高兴,被罚于此地思过,上次面壁是他八岁之时了……
场中战况愈发焦灼,凤翎墨虽是文武兼修,于武上还是差了些许,最终以一分险胜许家二公子,“铛”侍卫鸣锣宣停。凤翎墨朝女席上轻轻一过,也不知道是在看谁……
就在沐瑾雪为许家公子惋惜之时,李婧柔的目光与凤千澜对上。李婧柔一身鹅黄劲装,宛如邻家少女。她向凤千澜笑,笑容甜美。
笑出凤千澜一身鸡皮疙瘩,这娇惯坏的公主又要使什么招数?因为前尘往事,她本能地厌恶争风吃醋之事,心中为顾熠城狠狠记了一笔。
凤千澜蹙眉,不行,她得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抬头目光停在了西华使臣荀大人身上,送苏悦汐一个对手,好像不错!
荀大人端起茶盏,揭开青瓷的茶盖,对凤千澜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心中思量这便是昨夜冲撞了他的丞相府小姐……
李婧柔观凤千澜淡定的模样,心中疑虑。莫非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招来烟儿“一切可都妥当?”
烟儿俯身私语“回公主,都安排好了,请公主放心。”
李婧柔心下一宽,自凤千澜出府以来,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她堂堂一国公主,她才是那个人群中的焦点,众生仰慕的对象!
侍卫宣布下一场对决开始,晗蝶公主李婧柔对丞相府凤千澜!
凤如烟担忧的扯了扯凤千澜的衣角“姐姐……”
凤婉卿已为人妇,身陷后宅。凤千澜独立门户,是以凤家仅剩的两位小姐都随凤丞相来了普华山,而凤如烟年纪尚小,又历丧母之痛,凤丞相是为男子不方便照看,便托了凤千澜。
凤千澜见凤如烟小小的模样,想起了那从未谋面的弟弟,顿生疼爱之情,抬手摸摸凤如烟的发顶“没事哦,姐姐去去便来,你若有什么想吃的便告诉你瑾雪姐姐。”
沐瑾雪一把拉过凤如烟,揉揉她粉嫩的脸蛋,打趣道“如烟啊,你该担心的不是你姐姐,谁能欺负了你姐姐去。”
凤如烟不适应这亲密的接触,小脸瞬间红了,抿抿唇,瓮声道“嗯。”
凤千澜瞪眼,道“瑾雪,可好生看顾,不然我可不饶你。”
沐瑾雪点头道“是是是,我的凤大小姐,快去吧,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包你喜欢。”
凤千澜笑着上了场,透过帘幕看向湛蓝的天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呢!从前在西华,她一心为君凌风谋朝政,收兵权,铁血冷面,对人有所戒备,便是对当年小白兔一般的苏悦汐也未曾完全信任,此等闺中,无条件的信任,她心中感恩。
凤千澜步行至马圈挑选上场的马匹,马匹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通人性,且猎场备有适合女子骑的马匹。
凤千澜到的时候,李婧柔挑了一匹枣红色小马,上置金色绣凤马鞍,马匹身姿小巧最适女子。李婧柔挑衅道“凤小姐,我们场上见。”拉着马儿扬长而去。
管理马圈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凤千澜引至一匹黑马前面“凤小姐来晚了,马匹已经被各家小姐挑选完了,就剩这匹黑马了。”
黑马见有人靠近,前蹄腾空,昂头嘶鸣,高傲的睨着凤千澜。
凤千澜眯着眼,李婧柔居然给她安排了一匹尚未驯化的马。万物有灵,马儿也有自己的骄傲,没有能力的人,不能使之屈膝。
侍卫见凤千澜盯着黑马沉思,恐上头交代的差事无法办妥,思索如何劝凤千澜选中这匹马“凤小姐,您看……”
凤千澜打断侍卫接下来要说的话“就它吧。”
侍卫有些惊奇,没想到这位凤小姐这么快就下了决定,心中隐隐生出敬畏,又为接下来的事情叹息。
侍卫退下后,凤千澜踱步晃到黑马身边。
黑马发怒,就要将凤千澜踏至脚下。凤千澜对着黑马咧嘴一笑,笑容端的倾国倾城,山花为之而开。
黑马突然愣住了,铁蹄顿在原地。不是它好色,而是那份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意,让它本能地感到害怕。
凤千澜走近,摸摸黑马头顶富有光泽的毛色“是个好孩子。”低头对着马耳森冷道“马肉的味道极是鲜美,我已经好久未曾尝到了呢。”
马蹄颤抖,马瞳缩起。黑马确定了这是个从地狱来的魔鬼,它斗不过……
马头一低,凤千澜纵身跃起,衣角划出飘逸的弧度,“走。”
黑马乖如绵羊,听从凤千澜的命令,雄赳赳地向着马场踏去。
马场上,李婧柔笑颜如花受万人的瞩目,身姿娇小,尽显女儿之美。她在等,等凤千澜因那桀骜不驯的黑马弃权,在众目睽睽之下,败她之手!
李婧柔颇有其母德妃年轻的神态,双眸剪秋水,盈盈而立。风来,吹动衣摆,动人心魄。皇上望着场中的李婧柔满意地点头一笑,就像一位普通人家的慈父。
沐贵妃平静地转过头,风华正茂、深得圣心又如何?生在皇家,就是她一生悲哀的开始。且看那西华使臣、沐家、凤家……联姻是最快且不伤和气的笼络人心的方式。在国家道义、君臣之礼面前,女儿家的幸福不过一张惨白的纸,随时可以破灭,随时可以被舍弃……
场中美眷如画,场外心思各异。荀大人捻这胡子向场中望去,侍从低声道“大人这晗蝶公主礼仪、容貌和性情皆是上等,说来这才情也只是稍逊那位。”
荀大人点点头,不可置否。
侍从惊呼“大人,您看!”
马场东边,一匹强壮的黑马迈着高傲的步伐向场中走来,头部中间一缕银白色的毛,高贵不言而喻。马背之上坐着一名女子,简单大方的劲装勾勒出曼妙的身姿。踏风而来,睥睨天下,沙尘未起,回首将军俏影红灯里。场中人无不惊叹,夸赞声不绝于耳。
凤丞相佝偻着腰,苍老的面容浮上喜色,眼前的身影与记忆中的那人渐渐重合,他的梦如也是爱极了马术。
七皇子瞳孔微张,淡蓝色的发带迎风飘起,飘入眼帘,飘入心中。风儿轻轻浮起她耳边的鬓发,凌乱的美感,犀利的双眼,那样独特的气息,震慑了人心,亦迷惑人心!他的心如擂鼓,一下一下,不由喃呢出声“这才是真正的她。”
驰骋疆场,征战四方,半枪匹马闯孤城。踏马高歌,宁死不屈,马革裹尸鉴忠心这才是真正的凤千澜。她从来都不属于那个庭院深深的后宫,顾熠城知,王离川知,妫息知,君凌风不知!
荀大人捻胡子的手停在半空,他终于知道为何对这丞相府的小姐感觉熟稔了!这般风姿,曾经的西华也有!可叹那名惊才艳艳的女子早已化为白骨。可是南唐丞相府小姐怎会有这般疆场杀气还与那人的气场如此相似?
李婧柔在凤千澜骑着马进场的时候就呆愣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凤千澜坐下的黑马,负责马房的侍卫不是说这匹黑马性子倔烈,最好的驯马师也无法制服他。凤千澜摊上这马一定会认输的。
凤千澜见李婧柔呆滞的模样,不由好笑,这娇气的公主殿下。她怎么说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一匹马她还驯服不了,待百日后,也不用去见师父了。
第八十章 草木深
侍卫将弓箭递到两位手上,“铛”锣鼓一敲,表示比试正式开始。比试者需驱马绕场两圈,圈外设置若干箭靶。比试者驱马经过箭靶之时,用手中弓箭射击,最先越过终点且中靶最多者胜。
李婧柔脸皮暗沉,毫不客气地接过侍卫奉上的弓箭。跃马而上,倒显几分豪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凤千澜,我们走着瞧!”用力一夹马腹,率先向前奔去,带起一阵劲风。
凤千澜扬唇一笑,娇呵道“驾”紧追上去。
转瞬间两人来到第一个箭靶前,李婧柔举起手中弓,搭箭挽弓,羽箭应声而出,鹅黄色的羽毛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却见一只蓝尾箭以更快的速度先一步没入靶上,淡蓝色的羽毛左右颤抖,正中红心。
“好!”场上爆出欢呼声。这一箭不论是力道、速度,还是角度都极其精妙,鹅黄羽先声夺人,未料到蓝羽后发速度比之快上几倍,抢先占领中心位置,改变了鹅黄羽中靶的结局。
一箭未中,李婧柔竟也不生气,“驾!”
马蹄狠狠踏在黑土上,溅起尘沙。凤千澜从容的模样没有一丝落后的慌张。
沐瑾雪见凤千澜射出的这一箭,双眼亮的吓人“好家伙,在箭术上有这般造诣!”
凤如烟到底还是个孩子,拍着小手为家姐助威。
高位者表情各异,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比试。
凤千澜抬腿,腰肢横在马背上,“嗖”羽箭射出,直指靶心。
李婧柔亦是不甘落后,玉手挽弓,弓弦来回颤动。
骏马奔驰,娇呵声声,裙角飞扬,两抹身影在阳光下快速移动。骄阳傲,桂馥兰息香罗衣。桃花面,娇语声,羽箭空自舞,不爱红妆爱武装。
荀大人感叹“南唐女子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皇上十分满意的点头。看凤千澜的眼神变得温和。
沐贵妃坐在皇上身边,他的情绪变化,她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也洞察了下一代南唐之主。凤千澜丞相之女,博学而多才,明察而善断,素风而清辉,南唐未来之母予她也不是不可。虽说丞相府势力如日中天,恐有外戚专政之嫌。但她不同,她与父不和,与凤府嫡子凤翎墨有杀母之仇。凤千逸又失了踪迹,尚在人事难说。而李婧柔一妃之女,嫁一国之君也不算辱没了她公主身份。
沐贵妃不愧为皇上的枕边人,猜测的分毫不差。国师早已言明凤千澜乃朱雀星宫,可为南唐带来兴盛昌荣。只是他对凤千澜突然恢复神智有所怀疑,但是经过几次试探,对她的身份有了决断。
场中,凤千澜早已领先李婧柔十米。还有半圈就可结束战局,凤千澜赢已成定局,众人浮动的心情渐定。
观场中局势,七皇子平展的眉蹙起,凤千澜的马儿在减速,速度在一点一点减小,两人之间的间隔在逐渐缩短。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却并未发觉,只觉得两圈下来,马儿减速是必然的事情。
凤千澜一边轻拍马背,一边留意着李婧柔的动向“好家伙,一会给你好吃的!”如果李婧柔不笨,在她必赢的局势下,一定会做出惊人的事情来逆转局面。
黑马哧声,表示不满。它这么一匹威武英俊的马儿要输给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它不服气。
凤千澜听懂了黑马的意思,莞尔“乖,给你多加一倍。”
黑马这才算作罢,认命的跑着。
后面李婧柔奋起直追,袖中露出一截银色,往马股上使劲一扎。马儿吃痛,高扬马蹄,疯狂的向前冲去。李婧柔紧紧握住缰绳,勉力稳住身形,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在赛程的最后一段李婧柔的马突然加速,越过了凤千澜,冲向了终点!
李婧柔下手过重,马儿冲出十几米远,方才力竭而停下。李婧柔摇摇晃晃,由护卫护着下了马,稍作调整向高台走去。
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场众人措手不及,觉得不可思议。侍卫锣一敲,宣告结束。蓝羽箭中靶十五,鹅黄羽箭中靶十。
凤千澜输了马术,箭术却遥遥领先。如此战绩输赢已不在重要,自先皇后与梦如夫人去后,许多年不曾有这般精彩绝伦的马术比试了。
两人立在高台之下,一边兰桂侠义之风,一边牡丹淑女之范,平分了这南唐的秋色。
皇上龙心大悦“南唐女儿当如你们!赏!”
“喏”德公公拂尘一挥,宫女托盘鱼贯而入,皇家所赏,非精不赐。凤千澜见多是一些女儿家爱玩的小玩意,一会拿给如烟,她一定喜欢。高声行礼道“谢皇上恩赐。”
李婧柔头晕眼花,惊吓有余,好容易坚持到谢了恩,再无半分力气与凤千澜争风夺彩。
在休息区观战的凤翎墨看清了李婧柔赢的整个过程,知道她此时惊悸不安,轻轻看了一眼女席。
烟儿与凤翎墨的视线对上,转瞬移开。快步走到李婧柔身边“殿下,奴婢扶您回去。”便扶着李婧柔回到席上。
凤千澜早方落座,便见七皇子担忧地看着她,便朝他宽慰一笑,叫他安心。
凤千澜暗中得意,一场比试输赢她不在乎的,达到目的就好!方才荀大人看李婧柔的目光中多有赞赏,她就知道此番苦心没有白费。
沐瑾雪可就不同了,凤千澜既然有那般好的箭术,马术怎会失利,况且这里面明眼了有猫腻“还笑,马术都输了。你也不生气?”
凤如烟奔过来,缠住凤千澜的胳膊“姐姐好厉害!烟儿也想学射艺,姐姐教教我!”
凤千澜从桌上的赏赐中,拿了兔儿金锞子递到她手中,摸着她的发旋“烟儿还小,等到了年纪,父亲自会安排的。”
凤如烟把玩着金锞子,甜甜道“嗯嗯,到时候烟儿会加倍练习,日后像姐姐一样,赢得金锞子送给姐姐。”低头之时晶亮的眸子灰暗起来,崔氏还好好活在后院,只是被严加看管了起来,而她的娘亲……
“好,姐姐等着收你的金锞子。”
一旁的沐瑾雪不乐意了“小如烟过分,姐姐带你吃好吃的,你岂有不给姐姐一串的道理?”
凤如烟一愣,忙道“也送姐姐!”
沐瑾雪笑颜逐开“乖哦!”
凤千澜莞尔,她身边好似跟了两个孩子,还是特能折腾人的那种。
场中比试一直持续到黄昏,一场盛宴在晕色的布幕下结束,南唐十大世家能人志士辈出,他们将是南唐下一代的星星,推动南唐走向鼎盛的高峰。
散场之时,凤千澜三人朝行宫方向走去,一路欢声笑语。行至半途,一宫女不小心撞到了凤千澜。
宫女跪地呼罪“贵人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
沐瑾雪扶着凤千澜倾倒的身体“你怎么走路的,这般不小心!”
宫女连连磕头,“请贵人开恩,请贵人开恩。”
宫中礼法森严,宫女冲撞贵女是要拖去内亭做苦役的。
凤千澜站稳,抚着沐瑾雪的袖子,“不碍事,不碍事。”又对那宫女道“你去吧。”
宫女连连谢恩“多谢贵人,多谢贵人!”而后起身迅速离去,生怕再被叫住。
沐瑾雪关心道“真没事吗?”
“没事没事,这般严肃,别吓坏了我家小妹。”
沐瑾雪见她还能开玩笑,转头对凤如烟笑道“看你这姐姐,我关心她,她还不领情。”
凤如烟噘嘴卖萌“那我替姐姐谢谢沐姐姐。”
沐瑾雪家中有两位哥哥,她年龄最小,是以府中上下视如珍宝,还没有亲近之人叫过她姐姐。此时一声姐姐叫到她心坎里去了,忙着答应“哎!以后姐姐护着你。”
普华行宫热闹不凡,与波平浪静的京城形成鲜明的对比。言柒将情报送至顾熠城案前“主子所料不差,这是一封沐甄与清平王来往的书信,现在的木府犹如铁桶,我们的人只敢临摹一封。沐甄这个老家伙,多年来为了皇室呕心沥血,不参与任何党争,唯皇帝命从。沐贵妃又颇得宠爱,如今怀有身孕……”
顾熠城身裹大氅,手中握着一只刻工精巧的纹虎暖炉,唇色透着苍白,低头阅读书信“沐甄与皇上少年相识,足智多谋,擅军法,为南唐平战乱,守边疆,当年也是名声赫赫的诡辩之才。多年沉寂,安分守己,你不觉得太过安静了吗?且成年的诸位皇子才气不凡,尤其以太子和四王爷为守。”
言柒瞪大双眼,惊讶道“主子,您是说,沐甄不是真心襄助清平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天攘攘皆为利往。沐贵妃如今怀有身孕,沐甄多想也是有道理的。”顾熠城放下书信,眸色渐深。“南阳王府那边如何?”
言柒道“四王爷尚未察觉。”
沐甄暗中蛰伏多年,果然有些手段,居然瞒过了李霖潇的暗桩。“你去,将之前查探到的消息透露给李霖潇。”
言柒道“喏。”天水郡一战,主子风头大盛,此时再涉军权,恐遭皇帝老儿怀疑,当避嫌为好。
言柒正要出门,顾熠城又道“言柒,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去普华行宫赏花。”
言柒一个趔趄,赏花?这个时候?“主子,您身子要紧啊……”
顾熠城琉璃的眼珠垂下,唇角微扬。“去准备吧。”
那道人说的不错,他顾熠城纵有奇才,也难逃命运的魔掌。他顾熠城难活过二十五岁……
顾熠城将视线停在手腕脉络之上,一条冰蓝色的细线隐在皮肤之下,沿着手臂不断向上。若隐若现却拥有顽强的生命力,伴随他也有十数年了……
第八十一章 羽儿轻
普华山行宫,长春园。
轩窗外,云儿成锦,枝叶横斜处,一美人独坐窗台,双目半遮,顾盼之间,清雅高贵。绣兰月锦宫装之上兰花吐蕊,含苞欲放。沐贵妃坐在窗边,小腹微微隆起。
宫女端来一盘晶莹剔透的葡萄“娘娘,小皇子如今也有三个月了呢,娘娘身子要紧,可不要贪凉,委屈了小皇子。”
沐贵妃睫毛微眨,清冷的脸庞上透着柔和,轻轻道“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宫女道“娘娘肚子尖,奴婢家婶子就是肚子尖,来年便生了个胖小子。”
另一宫女道“是呀,是呀,奴婢听民间郎中说肚子尖是男孩,圆的是女孩,准着呢!”??沐贵妃低头抿唇一笑,一抹谪仙般的笑容在雅致的玉颜上显现,倾国亦倾城,勾魂亦慑魄,似那误落凡尘的仙子。?
整个长春宫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红尘种种,世间纷繁皆被阻隔在外,此方只余那晕开兰香的微笑,室内刹那生香。
明黄的袍子无声扫过门槛。宫女们福身行礼,“皇……”
“嘘。”德公公招招手,让众人悄悄撤出公室。
沐贵妃嘴角含笑坐在那窗边,明亮的光线偷透过枝桠,衬着那清贵的笑容越发雅致。皇上不由得痴了。
长春宫,长春殿,暗香浮动美人笑,惊动君王心。胭脂扣,玉颜笑,雷霆雨露皆君恩。
沐贵妃缓缓抬眸,撞进皇上眼中,起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起来,身子不便,就不要请安了。”皇上走进温柔的扶起沐贵妃。
沐贵妃双眸清明,看着这位天子的柔情蜜意,没了朝堂上的天子威严,脱去那身明黄,与那平常百姓家的丈夫别无二致。可是这里是皇宫,皇宫的夜是最黑的,你永远不知道潜伏在暗中的是什么猛兽,什么会咬你一口……
窗外,雪白的鸽子咕咕叫着,歪歪脑袋,振翅而飞,向着那湛蓝的天空,向着那些散尽尘埃里的往事。沐贵妃将手搭在皇上的掌心,展颜一笑“多谢皇上……”
沐贵妃属于冷水美人,气质上佳,当初后宫选秀,就是这清冷的气质吸引了他。平日不爱笑的美人接连笑了两下,拨动起皇上年少的心喜,“贵妃受累了,你哥哥喜欢这普华的白灵果,可惜这次他没有随侍圣驾,朕安排人给他快马加鞭送去。”
德公公弯腰道“启禀皇上,已经着人安排好了。”
皇上捏捏沐贵妃的手,“哈哈哈,德海办事不错,赏。”
德公公领旨谢恩。
沐贵妃笑不达眼,手心不由自主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夜幕降临,沐瑾雪在来寻凤千澜的半路上便被太子劫走了,只让宫女捎来信纸道这后山有一处隐蔽的温泉,景色极好,本想一同游赏,奈何贵妃姑姑召见,不能赴约,奉上地图,略尽歉意。
凤千澜既见信纸,不由失笑,沐瑾雪那般大大咧咧的人怎么会自备地图,定是沐瑾雪不依,太子没了办法,弄来一张地图哄她罢了。
月色朦胧,帘卷海棠,凤千澜坐在书桌前,沐瑾雪她不担心,倒是这件事有点难办。桌上放着一张姜黄色的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许家二公子。
这是今日冲撞她的宫女悄悄塞进她掌心的,纸张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煞血楼特制,这是她复出杀手界的第一个任务……只是为何要杀一个与朝政局势并无甚关联的许家公子呢?煞血楼还真是一个神秘的所在,从前她未看透,现在也无法琢磨它的意图。
月上中天,凤千澜换上一身黑衣,如云一般轻轻飘出了窗外,掠上屋顶,内室如烟已经睡下,有之桃照看,她很放心。
风翻飞衣角,影子在宫墙上迅速移动。凤千澜凭着记忆寻到了许家落脚的住所,观察片刻,确定了许二公子的房间。她紧贴墙壁,跳跃攀上房梁,躲过巡视的侍卫。
夜色如漆,月儿慢慢移下枝头蛐蛐在丛中鸣叫,凤千澜蛰伏在屋外的一棵大榕树上。整个人很好的融合在深灰色的树皮旁,仿如一体,椭圆形的叶子遮挡了一切。凤千澜双眼如炬,似暗夜里的狼,关注着院中唯一的灯光所在。
?夜已深,许家人进入甜美的梦乡,只余许二公子房间的灯依旧明亮
“那二哥早些休息。”许佳瑶推开房门,迈步而出,轻轻将门掩上,走向自己的房间。
看到许佳瑶从房间里出来,凤千澜并不意外,他毕竟是她的哥哥。
水珠在叶面上凝起,点点晶莹,折射月线。屋里的灯熄灭了。
凤千澜抽身而出,足尖一点,踏得榕树枝叶颤动。身形如蛇,直奔屋内。
“啪”轩窗打开又合上。屋中光线昏暗,凤千澜贴在角落里,屏气凝神,双耳竖起,听着室内的动静。
屋中悄然无声,只余夏风吹打着轩窗。凤千澜右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之上,向前走去,柳眉皱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越是靠近床榻,凤千澜心里的疑惑就越深。她双目一紧,!!太过安静!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左侧刀光一闪而逝,幽蓝的刀锋直取凤千澜的脖颈!突如其来的发难,打得凤千澜猝不及防,只能凭借本事向右侧侧身,顺势拔出腰间的匕首与之相抗。
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刀身没入凤千澜的肩膀,温热的血顺着刀身流下,“滴嗒,滴嗒”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
“谁派你来的!?”许江狠厉的看着凤千澜。
凤千澜闷哼一声,多年行走江湖,败在一个世家弱公子手上。唉,看来这俱身体还需要多多锻炼。
许江见凤千澜不语,伸手欲夺下凤千澜的面巾。
凤千澜反手抵住左肩上的长刀,一个旋身避开许江伸出去的手,自许江臂下撤退,疾跑一跃,从窗台逃出。攀榕树而上,跃上墙头,隐没在黑夜中。
许江破门而出,却不见刺客踪影。
听见动静的侍卫匆匆赶来。许佳瑶披着披风,青丝散在肩后,关切问道“二哥,没事吧?”
许江拍拍许佳瑶安抚刀道“没事。”又转头对行宫侍卫首领甄蔺道“行宫出现刺客,恐危及陛下,请将军下令捉拿刺客!”
甄蔺见此情形,亦不敢马虎“许公子放心,末将已经差人禀报圣上,下旨捉拿刺客。”
一时行宫火光大亮,侍卫挨个盘查前朝官员的院落,搜寻可疑人物。
“皇上莫要着急,身子要紧。”沐贵妃伴在皇上身边,手轻轻捏着皇上的小腿。
“也不知这些侍卫平日是如何操练的,竟然让刺客摸了进来!德海,你去把负责行宫守卫的将军找来!”
“喏。”德公公领旨退下。
离许家院落不远的花园,火把将夜点燃,侍卫们来来回回,不断搜查。
侍卫统领道“你们给我搜仔细了!”
“是!”整齐伐一的脚步声让人心颤。
花园东南一角,凤千澜背靠山石,呼吸急促,左手颤抖地厉害。细小的汗珠自额头沿脸颊流下。她咬咬牙,撕下一片衣角,缠住肩膀上的伤口,减缓失血的速度。
清澈的眸子微暗,许江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信报上却不曾提及,莫非这许家……
“你们跟我来这边!”
“是!”
侍卫搜查得越发紧了。容不得凤千澜多做深究,为今之计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凤千澜抿唇,扶着山石借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真是糟糕,原主被困府中十几年,体力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是顶峰了。今日骑马射箭,又身负重伤,手心提不起一点力气……
凤千澜柳眉皱起,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么她被侍卫发现,被拿下狱,要么就是失血过多而死!
火影重重,铠甲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报告,统领,您看!”
椭长的叶片上一丝殷红在夜色里十分醒目,那个方向,好像是用以装点花园的山石,不高不低的山石背后刚好能遮掩住一个人!
统领手势一挥,满园的侍卫拿着长矛,放轻脚步,朝山石靠拢。
凤千澜闭上双眼,不断调整呼吸,身体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既无生路,她就劈出一条生路来!
森冷的匕首映出一双坚韧的眼,在夜里闪烁着无限光彩!
黑云蔽月,天空忽然暗了下来,远处似有红光“呀!”群起而攻之,长矛刺向山石之后。
众侍卫皱眉,长矛居然落了空!
一侍卫上前查看“报告统领,山石后没有人!”
“什么?!”侍卫统领从人群走出。山石之后,阴影下下,只余一滩血迹,空无一人。“你们在这附近仔细搜!他身上有伤跑不远!”
行宫后山一处空地,草木深深,烟雾缭绕,月光一泻千里,不知名的花朵绽放一片,摇曳生姿处萤火点点。
凤千澜盯着眼前这双淡蓝色的眸子,月色下琉璃般晶莹。他的瞳色是霜雪淡蓝,从前竟未发觉。
公子宇倾身,将怀中的凤千澜轻轻放下,生怕再次牵动她肩上的伤口。
“多谢。”凤千澜苍白着唇色,神情认真。今夜若非他出手相救,她也能逃脱,只是会费上好大的力气……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禁卫森严的皇家行宫之中?
第八十二章 花百莳
公子宇笑笑,心中涩然“你我之间还这般客气?”手心递来一枚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这是我苍宇楼疗伤圣药。”
古墓中倾身相互,两人共历生死,凤千澜这样说的确有些不近人情。凤千澜也未多言,接过药来,仰头服下。
公子宇见凤千澜没有丝毫犹豫,面如冠玉的脸上多了一抹色彩。不论如何,她还是信他的。这就够了!
凤千澜服下药丸,一股暖流直达小腹,滋润着她虚弱的经脉。清凉的味道中带着淡淡的羽花香,这味道……江湖千金难求的七香子!可使白骨生肌,修复受伤脉络,增强自身修为。
五年前,妓山老人与北昭皇室为争夺此瑶,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蒋漱兰为君凌风去东齐求药时,经过苍羽楼的暮雪山庄,曾有幸一见制作此药的羽花。漫山遍野的羽花在安静中绽放,绒绒的花瓣随着风飘起,舞出一段梦幻的舞曲。
忽而,公子宇捉住凤千澜的手腕,把起脉来。
凤千澜猛然抬头,撞进那淡蓝色的眸子里,不似初见时的淡漠,莹莹透彻,情绪纷繁,那是她读不懂的复杂……
公子宇双眼微闪,避开了凤千澜惊讶探究的目光,松开凤千澜的手腕,“咳咳,这后山有一处温泉,离这里不远,你去清洗一下伤口吧,我替你守着。”
簌簌簌,树叶凌落,枝繁叶茂间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嘟囔道“宇哥哥,你不远万里来此地,就是为了看这个丑女人吗?哼哼,这个女人还怀疑哥哥,辜负哥哥的一番好意……。”女孩突然说话打破了此时尴尬的气氛。
凤千澜“……”丑女人?她觉得自己算不上天下第一美人,姿色也在中上吧。
公子宇无奈“轻轻,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呆在客栈吗?等哥哥办完事就送你回唐门去。”
唐门?原来是唐家的小少主,当年随师父拜访唐门之时,她还抱过这孩子,不曾想也长这么大了。
唐轻轻一跃跳下树来,粉色的裙摆抚过,花枝低头复又抬起,震落一地五彩。跳进前来,吐着舌头“宇哥哥,轻儿不想回去,轻儿还要跟着宇哥哥学习制药之术。”
唐轻轻,年方十三,唐门独女,下一代少主。苍羽楼与唐门一脉相承,数百年演变成以制药闻名的唐门与以剑术闻名的苍羽楼。可七香子的古法保存在苍羽楼,非唐门之主不可参详。
唐轻轻现拜于公子宇门下,学习制药之术,恐怕是为将来继任一事做准备。
凤千澜看着这小小姑娘,不由一笑,唐家小少主,可有公子宇恼的了。
闻笑,公子宇与唐轻轻一同朝凤千澜投来不善的目光。
凤千澜连忙收住脸上的笑容,从公子宇手中顺走伤药“我先去清洗伤口。”凤千澜发誓,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落荒而逃,对!第一次……她可不怕唐门的毒虫痒粉,也不怕苍羽的凌苍剑法……
看着凤千澜走远,公子宇眼中的担忧越甚。
唐轻轻收起玩闹的小表情,抬头看向自家半个师父,安慰道“宇哥哥也别太心急了,澜姐姐体质天生便与常人不同,她又这般折腾自己的身体,修为有所提高,速度上超越常人,但想要再上一步,可能性十分渺茫……”
公子宇眼神微闪,眸色渐渐加深,叹息道“可依她那般倔强的性子,是绝不愿意就此止步的。”他知道她要做的事,而他无力阻止,只能为她多多挡去些许磨难,从前他想尽一切办法,只为她魂飞魄散,现在他不畏千难万险,只为她心愿达成……
凤千澜走出不远,便见一湾水汽氤氲的泉水,四周翠绿环绕,水珠凝结滴落,花儿低垂吸收月光的精华,不想这普华行宫人迹罕至的后山还有一方天然的温泉,真是人间仙境。
凤千澜轻轻褪下左肩的衣物,刀锋入肤一寸,与衣物相连,殷红的血向下流去,流过手臂上的蝴蝶印记,暗淡印记闪着幽蓝色的光芒,在夜里十分醒目。
凤千澜闭眼咬牙,一一将其处尽。温热的水流过狰狞的伤口,带来丝丝疼痛。血滴入池中,一股幽香在山中蔓延,水中血丝渐渐淡去,消失。池边的花儿焕然一新,更加鲜艳几分。连那枯萎的草儿,也奇迹般的活了过来,焕发生机。这一切凤千澜并未发觉,只当是山中清香罢了。
凤千澜重新将伤口包扎好,放下衣袖,掩住手臂上暗淡的蝴蝶印记。
“湘灵圣族!”不远的草丛处,黑影移动。
“谁?!”凤千澜动作迅猛,站起跳跃,直奔草丛。手中匕首闪着冷冽的光芒。
草丛中却空无一人,几棵绿油油的草儿被压到,说明之前这里的确有人……
凤千澜顺着黑影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追到一棵大树下,没了线索。
公子宇和唐轻轻闻声赶来。“怎么回事?”
凤千澜眼神放在地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痕迹,“有人窥探,我追到这里,没了线索。”
公子宇上前一步,扶住凤千澜的胳膊,“可有伤到你?”
凤千澜轻轻道“我没事。”目光还是落在地上黑乎乎的土堆上。
公子宇顺着凤千澜的目光看去,上前蹲下用手捻了一些至鼻尖“**。”
凤千澜得到了证实,“兵变。”这个时候皇上车架安置于行宫,在行宫的后山却发现了**的存在,还有这纵横交错的痕迹和车轮的压印,无不照明之前有一支军队经过此地。
公子宇皱眉“此时兵变?李霖潇?”如今太子与七皇子皆伴驾随行来了行宫,四王爷远在京城发动兵变也无不可。
凤千澜柳眉皱起,“不,不是他。此番皇上出行,留李霖潇在京城监国,无上荣耀,仅次于太子。何况其母又是正宫之主。只要太子发生意外,帝位便唾手可得。”
公子宇道“是以他不会在这个毫无把握的时候发动兵变,只需要针对太子就可以了。”
凤千澜点头,眸色如黑曜石一般闪耀“那在位的王爷,便只有一位了。”
公子宇站起身来,缚手一笑,“清平王。”
唐轻轻拉开两人的距离,看他们这般默契,而自己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由恼了“轻轻饿了,哼,轻轻要点心。”
两人一番拆分解析,参透了京中正要发生的大事。而李霖潇还蒙在鼓中,一无所知。当言柒将消息传入南阳王府时,沐老将军早已带着亲信出城而去。
李霖潇看着属下呈上来的信报,脸色铁青,双目发红,大手一扫,将桌上的物件统统扫落,书房一时霹吧作响,“滚,查不到逆臣沐甄的下落,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暗卫跪在地上,被杯子砸的头破血流,却不敢吱声,也不敢躲避。
凤婉卿身着暗红色抹胸长裙端着一香片走进屋来,声音低沉含魅“王爷息怒。”
众暗卫见是凤姨娘来了,心中如蒙大赦。如今的南阳王府最得宠的当是这位出身低贱的凤姨娘了。也不知这位姨娘用得的什么手段,居然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超过了王妃,深得殿下的宠爱。府内众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生恐照顾不周,招来殿下的怒火。前几日的小荷就是个例子,只因为在背后为王妃打抱不平,背人告发到凤姨娘那里,不仅身心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还为此丢了性命……
她肩披薄纱,露出玉泽光滑的肩头,胸口出纹着一多妖娆的牡丹,浓妆艳抹,身姿妖娆,眸眼含春。上挑的眼线,勾勒出一双狠厉的双眼。再无之前的半分纯真、温婉。
李霖潇道“你们退下吧。”
“喏。”暗卫得到命令后慌忙窜出书房,不敢多呆。
凤婉卿将茶盘放到桌上,来到李霖潇身后,无骨的手搭在李霖潇肩上“王爷不必为此大动肝火,即日差人赶往行宫通知陛下有所防备,带到行宫势微之时,王爷带兵支援,就是救驾之功。届时……”
李霖潇勾唇一笑,拉住凤婉卿向下的手,放在掌中细细摩擦“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丞相之女还有搅动朝局的本事。”
丞相之女。凤婉卿眼底涌起滔天恨意,却笑盈盈道“那王爷可喜欢?”她知道李霖潇在讽刺她,可她除了依靠他,攀附他,再没有别的方式进行报复。这个让她痴念半生,痛苦一生的男人。
李霖潇深深嗅着凤婉卿身上的味道,沉溺其中“本王就喜欢你这样聪明懂事的女人。”
普华行宫,双鹤斋。碧波浩渺,悠悠烟水。菱荷生香,凤千澜在黑夜的掩护下,悄身闪进了内室,换下一身黑衣。
凤如烟睡得朦胧,喃呢出声“姐姐,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凤千澜换上寝衣服,将凤如烟拢入怀中,轻拍后背“没事,如烟快睡吧。”
“嗯。”凤如烟如同小猫在凤千澜怀中寻了个好位置,沉沉睡去。
此时搜寻刺客的侍卫已经到了双鹤斋外。
第八十三章 请平调
此时搜寻刺客的侍卫已经到了双鹤斋外。侍卫鱼贯而入,火把将睡梦中的双鹤斋叫醒,映红了整个鹤池,惊起一滩鸥鹭。
侍卫统领高声震耳“行宫中有刺客闯入,为保宫中女眷无虞,奉旨查办,搜!”
侍卫得令手持长枪,闯入双鹤斋中,东搜西查。之桃与掌事宫女领着双鹤斋众人跪在正堂中央。
一些胆小未经世事的宫女抱成一团,低声抽噎。
侍卫来的仓促,凤千澜整理好衣着,拉着凤如烟自内室走出。
灯火通明处,站着统领,高德海与许江。凤千澜多看了许江一眼,真是个不好惹的主,莫不是方才露了什么把柄,让他怀疑到自己了。
许江顺着凤千澜的目光看来,隔着一方水桥,便见一藕色衣装的女子拉着一个女孩站在池边,青丝飞舞,身姿芊芊。眼前霎时下起了桃花雨,微风吹来菱叶翻涌,回到现实。许江暗赞,好一双清澈灵动的凤眼!
凤千澜见许江盯着自己看,难道真的被发现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凤千澜拉着凤如烟走过水桥道“德公公,出了什么事?这些侍卫……”
德公公手抱拂尘,后背微弓,客气地解释道“今夜有刺客闯入行宫,皇上担忧女眷安危,下领彻查行宫。”
凤千澜点头,表示理解,目光投向许江“这位是?”
德公公低头摆手道“这是许家二公子。”
许江向凤千澜点头“深夜打扰姑娘休息了。”
凤千澜微微福身“许公子客气。”
凤如烟自小长在深闺,第一次见这样严肃的场面,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紧紧扒着凤千澜的手。害怕却又不想给家姐失了颜面,洋装镇定,随着凤千澜向许公子行礼。
凤千澜察觉到凤如烟的紧张,反手握了握她的小手。
凤如烟抬头便见到家姐坦然淡定,不急不躁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定,对凤千澜的喜欢更上一层。她没有了母亲,但是有了一个胜似母亲的人陪伴在她身边……孤寂许久的心找到了安定之所。
一侍卫从殿中走出,“报,此处没有。”
统领挥挥手,侍卫们从殿中整齐撤出。
许江眉头微皱,嘀咕道“怎么会没有?明明有宫女说见黑影朝这个方向来了。”
统领这会可没有心思理会,比起许家不起眼的二公子,眼前灵动钟秀的少女才是不能得罪的人,且看今日马场上皇上对此女的高度礼遇,便可知一二。迎笑上前“深夜打扰凤小姐了,既然凤小姐安危无虞,本将便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凤千澜面带笑容,却未达眼底,“多谢将军关心。”
统领朝凤千澜微致歉意,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双鹤斋,许江也随之而去。
德公公落后一步,对凤千澜小声道“凤小姐,行宫也是皇宫的一部分,小姐多加留意着吧。”
凤千澜福身“多谢公公提点,千澜会留心的。”
德公公微笑着点点头,出了双鹤斋。
凤如烟抬起小脑袋,提溜着眼睛,“姐姐,德公公要姐姐留意什么?”
凤千澜注视着众人走远,摸着凤如烟的头顶,低头一笑,“走吧小如烟,随姐姐去捉鬼。”
凤如烟眨着大眼,委屈道“姐姐,烟儿怕……”
凤千澜拉着凤如烟,掌心温暖,她道“如烟,成长的第一步是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凤如烟似懂非懂点点头,跟着凤千澜一步一步行过水桥。她会努力的,为了姐姐,为了母亲,为了复仇……
凤千澜低沉温柔的话语散在空荡的天地间。公子宇坐在双鹤斋的墙头之上,夜风吹起鬓发。低头自问“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吗?”
双鹤斋正厅只有三人,中央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宫女,泪水不停从眼眶中溢出。哭诉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呜呜呜……”
之桃和一名娇小的女孩站在一旁。
凤如烟看向那名宫女,这是负责打扫内室的柳儿。她犯了什么事被之桃姐姐罚跪在这里呢?
柳儿见凤如烟进来,上前攒住凤如烟的衣角,“四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凤如烟的性子随了方姨娘敦厚心善,从前崔氏罚了府里的婢女,她也总会暗中帮助她们。但今夜不同了,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凤千澜见凤如烟对婢女的求助无动于衷,满意的笑了。很好,想做她的妹妹,明辨是非是一项基本准则。这也是凤千澜今夜不避开凤如烟的原因,她回西华,需要帮手。
之桃上前,向凤千澜行礼道“小姐所料不错,小姐出了内室之后,柳儿便翻了小姐的衣柜。”之桃语气轻蔑向柳儿道“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柳儿听了之桃的指责慌了神“小姐,奴婢没有,外面风大,奴婢是见小姐衣裳单薄,想给小姐寻一件斗篷,奴婢绝无二心!”
凤千澜拉着凤如烟入了上坐,抬起桌上的茶盏一抿,淡淡道“既然你说你绝无二心,不妨将心挖出来,给本小姐瞧瞧,是不是一颗黑心!”
柳儿愣住了,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凤千澜接着道“说吧,谁的人?”
今夜刺客闯入,行宫侍卫奉旨搜查行宫各处,未何到了搜查女眷住处的南阁,首先搜的是她偏远的双鹤斋?而不是临近的月华居?难道说甄将军二品大将,早年亦是征战沙场的铁血猛将,会怕了南唐一深宫庭院的李婧柔?
柳儿紧咬唇瓣,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腰间寒光一闪,站起神来,直直冲向凤如烟。
凤如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惊讶的睁大双眼,不住往后退去。
“叮”一枚银色叶片在半路击中刺向凤如烟的匕首。
“啊!”柳儿大叫一声,匕首脱腕而出,“哐当”掉到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来。柳儿跌倒在地,恐惧的瞪大双眼,右手手腕已经无法动弹,甚至没有骨头的直觉……
凤千澜凤眼眯起,眼中酝酿着黑色的风暴,“哼,你到是聪明,知道杀我无戏,却动我身边的人。之桃把她带下去,好看看管。”
“喏。”之桃上前将毫无反抗力的柳儿带了下去。
凤如烟尚未晃神,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你好,我叫唐轻轻。”
抬头看去,是那个用叶片救了她的女孩。从进殿起,她便站在之桃姐姐身边,她以为她只是这双和鹤斋中一名普通的宫女,不成想有这么高的武功!
凤千澜轻轻拍着凤如烟的后背,“烟儿莫怕,姐姐在这。”
凤如烟双眼有了焦点,用力的点点头,尽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花。“嗯嗯。”
凤千澜笑笑“好孩子,这是唐门的唐轻轻,这几天由她陪着你。”
凤如烟将目光移向那个眼中含笑的女孩,眉眼弯弯,好像清晨第一缕阳光,朝气蓬勃。
普华山五十里外,深山处,青松下,橘黄色的灯光从帐中透出。
清平王与沐老将军立在一面巨大的地图前,手指落处,正是普华行宫所在。
“殿下,三日后,东南风起,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届时,京城援军无法赶到,我们就能攻破普华行宫,成就大业。”
清平王乃先皇第八子,皇上执政以来,各位皇兄皇弟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命丧黄泉,清平王的外祖家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葬送。
到是他一个闲散王爷在那些明枪暗箭中活了下来,并以昏庸无能的样子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苟延残喘至今……
清平王目光灼灼“好,那就三日后起兵!大业得成,沐将军便是从龙之功,本王定保沐氏一族白年荣华!”
沐老将军老目定定“臣定不负使命。”
君臣两人同在帐中,心思各异。
第八十三章 清平调
此时搜寻刺客的侍卫已经到了双鹤斋外。侍卫鱼贯而入,火把将睡梦中的双鹤斋叫醒,映红了整个鹤池,惊起一滩鸥鹭。
侍卫统领高声震耳“行宫中有刺客闯入,为保宫中女眷无虞,奉旨查办,搜!”
侍卫得令手持长枪,闯入双鹤斋中,东搜西查。之桃与掌事宫女领着双鹤斋众人跪在正堂中央。
一些胆小未经世事的宫女抱成一团,低声抽噎。
侍卫来的仓促,凤千澜整理好衣着,拉着凤如烟自内室走出。
灯火通明处,站着统领,高德海与许江。凤千澜多看了许江一眼,真是个不好惹的主,莫不是方才露了什么把柄,让他怀疑到自己了。
许江顺着凤千澜的目光看来,隔着一方水桥,便见一藕色衣装的女子拉着一个女孩站在池边,青丝飞舞,身姿芊芊。眼前霎时下起了桃花雨,微风吹来菱叶翻涌,回到现实。许江暗赞,好一双清澈灵动的凤眼!
凤千澜见许江盯着自己看,难道真的被发现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凤千澜拉着凤如烟走过水桥道“德公公,出了什么事?这些侍卫……”
德公公手抱拂尘,后背微弓,客气地解释道“今夜有刺客闯入行宫,皇上担忧女眷安危,下领彻查行宫。”
凤千澜点头,表示理解,目光投向许江“这位是?”
德公公低头摆手道“这是许家二公子。”
许江向凤千澜点头“深夜打扰姑娘休息了。”
凤千澜微微福身“许公子客气。”
凤如烟自小长在深闺,第一次见这样严肃的场面,也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紧紧扒着凤千澜的手。害怕却又不想给家姐失了颜面,洋装镇定,随着凤千澜向许公子行礼。
凤千澜察觉到凤如烟的紧张,反手握了握她的小手。
凤如烟抬头便见到家姐坦然淡定,不急不躁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定,对凤千澜的喜欢更上一层。她没有了母亲,但是有了一个胜似母亲的人陪伴在她身边……孤寂许久的心找到了安定之所。
一侍卫从殿中走出,“报,此处没有。”
统领挥挥手,侍卫们从殿中整齐撤出。
许江眉头微皱,嘀咕道“怎么会没有?明明有宫女说见黑影朝这个方向来了。”
统领这会可没有心思理会,比起许家不起眼的二公子,眼前灵动钟秀的少女才是不能得罪的人,且看今日马场上皇上对此女的高度礼遇,便可知一二。迎笑上前“深夜打扰凤小姐了,既然凤小姐安危无虞,本将便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凤千澜面带笑容,却未达眼底,“多谢将军关心。”
统领朝凤千澜微致歉意,带着侍卫们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双鹤斋,许江也随之而去。
德公公落后一步,对凤千澜小声道“凤小姐,行宫也是皇宫的一部分,小姐多加留意着吧。”
凤千澜福身“多谢公公提点,千澜会留心的。”
德公公微笑着点点头,出了双鹤斋。
凤如烟抬起小脑袋,提溜着眼睛,“姐姐,德公公要姐姐留意什么?”
凤千澜注视着众人走远,摸着凤如烟的头顶,低头一笑,“走吧小如烟,随姐姐去捉鬼。”
凤如烟眨着大眼,委屈道“姐姐,烟儿怕……”
凤千澜拉着凤如烟,掌心温暖,她道“如烟,成长的第一步是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凤如烟似懂非懂点点头,跟着凤千澜一步一步行过水桥。她会努力的,为了姐姐,为了母亲,为了复仇……
凤千澜低沉温柔的话语散在空荡的天地间。公子宇坐在双鹤斋的墙头之上,夜风吹起鬓发。低头自问“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吗?”
双鹤斋正厅只有三人,中央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宫女,泪水不停从眼眶中溢出。哭诉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呜呜呜……”
之桃和一名娇小的女孩站在一旁。
凤如烟看向那名宫女,这是负责打扫内室的柳儿。她犯了什么事被之桃姐姐罚跪在这里呢?
柳儿见凤如烟进来,上前攒住凤如烟的衣角,“四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凤如烟的性子随了方姨娘敦厚心善,从前崔氏罚了府里的婢女,她也总会暗中帮助她们。但今夜不同了,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凤千澜见凤如烟对婢女的求助无动于衷,满意的笑了。很好,想做她的妹妹,明辨是非是一项基本准则。这也是凤千澜今夜不避开凤如烟的原因,她回西华,需要帮手。
之桃上前,向凤千澜行礼道“小姐所料不错,小姐出了内室之后,柳儿便翻了小姐的衣柜。”之桃语气轻蔑向柳儿道“也不知道是在找些什么。”
柳儿听了之桃的指责慌了神“小姐,奴婢没有,外面风大,奴婢是见小姐衣裳单薄,想给小姐寻一件斗篷,奴婢绝无二心!”
凤千澜拉着凤如烟入了上坐,抬起桌上的茶盏一抿,淡淡道“既然你说你绝无二心,不妨将心挖出来,给本小姐瞧瞧,是不是一颗黑心!”
柳儿愣住了,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凤千澜接着道“说吧,谁的人?”
今夜刺客闯入,行宫侍卫奉旨搜查行宫各处,未何到了搜查女眷住处的南阁,首先搜的是她偏远的双鹤斋?而不是临近的月华居?难道说甄将军二品大将,早年亦是征战沙场的铁血猛将,会怕了南唐一深宫庭院的李婧柔?
柳儿紧咬唇瓣,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腰间寒光一闪,站起神来,直直冲向凤如烟。
凤如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惊讶的睁大双眼,不住往后退去。
“叮”一枚银色叶片在半路击中刺向凤如烟的匕首。
“啊!”柳儿大叫一声,匕首脱腕而出,“哐当”掉到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来。柳儿跌倒在地,恐惧的瞪大双眼,右手手腕已经无法动弹,甚至没有骨头的直觉……
凤千澜凤眼眯起,眼中酝酿着黑色的风暴,“哼,你到是聪明,知道杀我无戏,却动我身边的人。之桃把她带下去,好看看管。”
“喏。”之桃上前将毫无反抗力的柳儿带了下去。
凤如烟尚未晃神,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你好,我叫唐轻轻。”
抬头看去,是那个用叶片救了她的女孩。从进殿起,她便站在之桃姐姐身边,她以为她只是这双和鹤斋中一名普通的宫女,不成想有这么高的武功!
凤千澜轻轻拍着凤如烟的后背,“烟儿莫怕,姐姐在这。”
凤如烟双眼有了焦点,用力的点点头,尽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花。“嗯嗯。”
凤千澜笑笑“好孩子,这是唐门的唐轻轻,这几天由她陪着你。”
凤如烟将目光移向那个眼中含笑的女孩,眉眼弯弯,好像清晨第一缕阳光,朝气蓬勃。
普华山五十里外,深山处,青松下,橘黄色的灯光从帐中透出。
清平王与沐老将军立在一面巨大的地图前,手指落处,正是普华行宫所在。
“殿下,三日后,东南风起,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届时,京城援军无法赶到,我们就能攻破普华行宫,成就大业。”
清平王乃先皇第八子,皇上执政以来,各位皇兄皇弟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命丧黄泉,清平王的外祖家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葬送。
到是他一个闲散王爷在那些明枪暗箭中活了下来,并以昏庸无能的样子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苟延残喘至今……
清平王目光灼灼“好,那就三日后起兵!大业得成,沐将军便是从龙之功,本王定保沐氏一族白年荣华!”
沐老将军老目定定“臣定不负使命。”
君臣两人同在帐中,心思各异。尘世颠沛流,初心半黑半明,赤子心,平叛乱,终为尘世堙没。
夜幕之下,远远近近的景致变得朦朦胧胧、浑浑沌沌,一驾马车在官道上披星戴月,马蹄踏踏,溅起一路尘埃。言柒驾马,忧心朝里问道“世子可还好?”这几日天气微寒,又恰逢世子寒毒发作之时,又这般折腾,他实在是担忧,如是世子有个好歹,他有何脸面去见老王爷?
顾熠城一袭白衣,外罩雪狐斗篷,长长的睫毛遮住琉璃的眸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咳咳咳,没事,我们继续赶路,不出三日普华山必乱。我们要在之前赶到。”
言柒叹息,如同今日的疯狂,世子之前不是没有做过。从南唐京城到西华城都万里之途,快马加鞭一个半月方能到达,世子却在一个月之内赶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那惊才艳艳的女子。
言柒知道劝阻无用,只得催促马儿再快一些,早日到达,也免去世子担忧之苦。 晃动的车厢内,顾熠城看着掌心的殷红,如画的眉皱起,心中添了几分无奈。他离她已经如此近了,还是不行吗?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顾熠城放下手,琉璃的眸子满是凄凉,罢了,就再陪她一段时日吧。燃尽此生,换她一时安稳。
第八十四章 若初见
凤千澜拉着凤如烟入了上坐,抬起桌上的茶盏一抿,淡淡道“既然你说你绝无二心,不妨将心挖出来,给本小姐瞧瞧,是不是一颗黑心!”
柳儿愣住了,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凤千澜接着道“说吧,谁的人?”
今夜刺客闯入,行宫侍卫奉旨搜查行宫各处,未何到了搜查女眷住处的南阁,首先搜的是她偏远的双鹤斋?而不是临近的月华居?难道说甄将军二品大将,早年亦是征战沙场的铁血猛将,会怕了南唐一深宫庭院的李婧柔?
柳儿紧咬唇瓣,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腰间寒光一闪,站起神来,直直冲向凤如烟。
凤如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到,惊讶的睁大双眼,不住往后退去。
“叮”一枚银色叶片在半路击中刺向凤如烟的匕首。
“啊!”柳儿大叫一声,匕首脱腕而出,“哐当”掉到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坑来。柳儿跌倒在地,恐惧的瞪大双眼,右手手腕已经无法动弹,甚至没有骨头的直觉……
凤千澜凤眼眯起,眼中酝酿着黑色的风暴,“哼,你到是聪明,知道杀我无戏,却动我身边的人。之桃把她带下去,好看看管。”
“喏。”之桃上前将毫无反抗力的柳儿带了下去。
凤如烟尚未晃神,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你好,我叫唐轻轻。”
抬头看去,是那个用叶片救了她的女孩。从进殿起,她便站在之桃姐姐身边,她以为她只是这双和鹤斋中一名普通的宫女,不成想有这么高的武功!
凤千澜轻轻拍着凤如烟的后背,“烟儿莫怕,姐姐在这。”
凤如烟双眼有了焦点,用力的点点头,尽力忍住即将涌出的泪花。“嗯嗯。”
凤千澜笑笑“好孩子,这是唐门的唐轻轻,这几天由她陪着你。”
凤如烟将目光移向那个眼中含笑的女孩,眉眼弯弯,好像清晨第一缕阳光,朝气蓬勃。
普华山五十里外,深山处,青松下,橘黄色的灯光从帐中透出。
清平王与沐老将军立在一面巨大的地图前,手指落处,正是普华行宫所在。
“殿下,三日后,东南风起,是最佳的进攻时间。届时,京城援军无法赶到,我们就能攻破普华行宫,成就大业。”
清平王乃先皇第八子,皇上执政以来,各位皇兄皇弟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命丧黄泉,清平王的外祖家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葬送。
到是他一个闲散王爷在那些明枪暗箭中活了下来,并以昏庸无能的样子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苟延残喘至今……
清平王目光灼灼“好,那就三日后起兵!大业得成,沐将军便是从龙之功,本王定保沐氏一族白年荣华!”
沐老将军老目定定“臣定不负使命。”
君臣两人同在帐中,心思各异。尘世颠沛流,初心半黑半明,赤子心,平叛乱,终为尘世堙没。
夜幕之下,远远近近的景致变得朦朦胧胧、浑浑沌沌,一驾马车在官道上披星戴月,马蹄踏踏,溅起一路尘埃。言柒驾马,忧心朝里问道“世子可还好?”这几日天气微寒,又恰逢世子寒毒发作之时,又这般折腾,他实在是担忧,如是世子有个好歹,他有何脸面去见老王爷?
顾熠城一袭白衣,外罩雪狐斗篷,长长的睫毛遮住琉璃的眸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咳咳咳,没事,我们继续赶路,不出三日普华山必乱。我们要在之前赶到。”
言柒叹息,如同今日的疯狂,世子之前不是没有做过。从南唐京城到西华城都万里之途,快马加鞭一个半月方能到达,世子却在一个月之内赶到,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下那惊才艳艳的女子。
言柒知道劝阻无用,只得催促马儿再快一些,早日到达,也免去世子担忧之苦。 晃动的车厢内,顾熠城看着掌心的殷红,如画的眉皱起,心中添了几分无奈。他离她已经如此近了,还是不行吗?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顾熠城放下手,琉璃的眸子满是凄凉,罢了,就再陪她一段时日吧。燃尽此生,换她一时安稳。
夜凉如水,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花窗,洒在窗台上,宛若镀银。屋内烛光跳跃,柔和的光线打在凤翎墨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张脸在光线中半明半暗,与凤千逸有几分相似的眼眸中透着冷酷。
黑衣人跪下道“公子,柳儿任务失败。”
凤翎墨拿起书桌上的书卷,随意翻着“凤千澜有察觉什么吗?”
黑衣人答“大小姐未曾发觉什么,加上之前种种引导,大小姐认为柳儿是公主派去的人。”
指尖翻开书卷,凤翎墨漫不经心道“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去吧。”
黑衣人低头领命,退回暗中。
绿树成荫,江水自东南引入,流过宫墙,伴着片片花瓣高歌而去。普华行宫走廊萦回,楼阁高低错落,屋角相斗,角檐上铜铃叮叮,打着夏日欢快的节奏。
回廊尽头,高大的凤凰木向阳怒放,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故名凤凰木。瓣尖从鲜橙渐变为深红,嫣然的,绚烂的,热烈的,仿若那天边的朵朵祥云。
风拂过,丝丝缕缕缓缓落下,落在树下女孩的身上,火红成烟。两女孩正在树下踢毽子,笑颜灿烂,天真无邪,好似邻家少女来。
“呵呵,如烟,踢毽子我最拿手了!”唐轻轻一身火红齐腰襦裙,上用金色细线勾勒出祥云朵朵,仙鹤破云直上。接过凤如烟手中的五彩羽毽,抬手一扔,腿绷紧开踢。
凤如烟在一旁为她计数,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和唐轻轻兴趣相合,成了要好的伙伴,每日都在一处玩耍。而去唐轻轻还会教她一些拳脚功夫,让她很是受益。
萧绍杰就这样停在百米之外,一双眼腻在唐轻轻身上,心随着那毽子,远远飞向云霄。
凤千澜转过藤蔓缠绕的回廊,见萧绍杰站在那处不动,放慢脚步向萧绍杰走去“萧绍杰?”
凤千澜这突然一唤,让萧绍杰一惊,回过神来,责怪的看向来人,手拍着胸膛“嘿,你这人到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凤千澜无语,她这不是唤他了么?
萧绍杰见凤千澜投来古怪的目光,急急道“你可别误会,你是来看看你的。昨夜刺客闯入行宫,我不放心你,今儿来看看你。”
凤千澜耸肩,看向远处的女孩“那你看过了,我没什么事情,你回去吧。”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分明是在偷看如烟她们踢毽子,还不承认。若不是因为他是哥哥的朋友,她早把他扔出去了。
萧绍杰跳起来道“哼,死丫头,和你那亲哥一样,没心没肺。”
凤千澜回头,心中一喜道“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萧绍杰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了“是啊,昨天收到的,这不今儿来给凤大小姐送信。”说完递来一封密封的信,上书“千澜亲启”。
凤千澜从萧绍杰手中抽过信封,撕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好久没有哥哥的消息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亲的人了……
“边塞西风酒阑珊。望故里,霎时间。千里关山相见难。凭寄与、插云。一切安好,勿挂勿念。归期可待 凤千逸笔。”
凤千澜眼中含泪,手中紧紧攒一只木簪,木簪上刻着一朵玉兰花,花瓣的棱角被磨得平整,可见雕刻人的细心。
凤千澜拿着信纸,低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只字不提身在何处,只想让她安心。他一贵家公子为她远赴江塞,晒烈日,吹黄沙。同伴的刁难,首领的打压,四面楚歌,危机四伏,连着几月没有消息,他都不愿告诉她,只为安她的心。不曾想这样安她的心,只会让她痛心。
萧绍杰见凤千澜略微失态,不敢说话。
凤千澜提高声音,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问道“他在哪里?”
萧绍杰无奈,千逸的处境他略微清楚一些,可是作为凤千逸最要好的朋友,他不能说“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他可以处理好的。”
远处的凤如烟和唐轻轻听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
严肃的氛围让两人小心翼翼,凤如烟拉拉凤千澜的手,小声道“姐姐……”
凤千澜闭眼沉淀一下此时复杂的情感,拍拍凤如烟道“没事,姐姐没事。”
萧绍杰在一旁也懵了,不知做什么才能缓解一下凤千澜的情绪,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凤千逸的正是情况。
唐轻轻给萧绍杰使眼色,轻轻摇头。这哪里冒出来的傻帽,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这个时候就应该什么也不说,让凤千澜自己调节。
正在此时,之桃来了“小姐,沐贵妃请小姐殿中叙话。”
马车一路向西,塔塔的马蹄声一下一下敲在心上。朦朦胧胧,混混沌沌,那是一方无际的空地,千里青石板上雕刻着远古的花纹,神秘却又熟悉。
高台从中而起,百道玉阶通往顶端,巨大的青铜描花鼎中青烟袅袅升起,一阵风来吹散了烙在记忆中的味道。台上四角飘着艳红的锦带与日同辉,有人坐在高台之上,有人在起舞,有人在念着繁复的咒语,有人唤了一声“师父”
高台上一把锋利的长剑没入少女的胸口,鲜血从胸腔中喷涌而出,刺目的殷红,绝望的眼。
有人高呼,有人奔走,他却只看见少女如桃色的唇瓣,她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八十五章 边塞来信
夜凉如水,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花窗,洒在窗台上,宛若镀银。屋内烛光跳跃,柔和的光线打在凤翎墨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张脸在光线中半明半暗,与凤千逸有几分相似的眼眸中透着冷酷。
黑衣人跪下道“公子,柳儿任务失败。”
凤翎墨拿起书桌上的书卷,随意翻着“凤千澜有察觉什么吗?”
黑衣人答“大小姐未曾发觉什么,加上之前种种引导,大小姐认为柳儿是公主派去的人。”
指尖翻开书卷,凤翎墨漫不经心道“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去吧。”
黑衣人低头领命,退回暗中。
绿树成荫,江水自东南引入,流过宫墙,伴着片片花瓣高歌而去。普华行宫走廊萦回,楼阁高低错落,屋角相斗,角檐上铜铃叮叮,打着夏日欢快的节奏。
回廊尽头,高大的凤凰木向阳怒放,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故名凤凰木。瓣尖从鲜橙渐变为深红,嫣然的,绚烂的,热烈的,仿若那天边的朵朵祥云。
风拂过,丝丝缕缕缓缓落下,落在树下女孩的身上,火红成烟。两女孩正在树下踢毽子,笑颜灿烂,天真无邪,好似邻家少女来。
“呵呵,如烟,踢毽子我最拿手了!”唐轻轻一身火红齐腰襦裙,上用金色细线勾勒出祥云朵朵,仙鹤破云直上。接过凤如烟手中的五彩羽毽,抬手一扔,腿绷紧开踢。
凤如烟在一旁为她计数,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和唐轻轻兴趣相合,成了要好的伙伴,每日都在一处玩耍。而去唐轻轻还会教她一些拳脚功夫,让她很是受益。
萧绍杰就这样停在百米之外,一双眼腻在唐轻轻身上,心随着那毽子,远远飞向云霄。
凤千澜转过藤蔓缠绕的回廊,见萧绍杰站在那处不动,放慢脚步向萧绍杰走去“萧绍杰?”
凤千澜这突然一唤,让萧绍杰一惊,回过神来,责怪的看向来人,手拍着胸膛“嘿,你这人到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凤千澜无语,她这不是唤他了么???萧绍杰见凤千澜投来古怪的目光,急急道“你可别误会,你是来看看你的。昨夜刺客闯入行宫,我不放心你,今儿来看看你。”
凤千澜耸肩,看向远处的女孩“那你看过了,我没什么事情,你回去吧。”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分明是在偷看如烟她们踢毽子,还不承认。若不是因为他是哥哥的朋友,她早把他扔出去了。
萧绍杰跳起来道“哼,死丫头,和你那亲哥一样,没心没肺。”
凤千澜回头,心中一喜道“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萧绍杰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了“是啊,昨天收到的,这不今儿来给凤大小姐送信。”说完递来一封密封的信,上书“千澜亲启”。
凤千澜从萧绍杰手中抽过信封,撕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好久没有哥哥的消息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亲的人了……
“边塞西风酒阑珊。望故里,霎时间。千里关山相见难。凭寄与、插云。一切安好,勿挂勿念。归期可待 凤千逸笔。”
凤千澜眼中含泪,手中紧紧攒一只木簪,木簪上刻着一朵玉兰花,花瓣的棱角被磨得平整,可见雕刻人的细心。
凤千澜拿着信纸,低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他只字不提身在何处,只想让她安心。他一贵家公子为她远赴江塞,晒烈日,吹黄沙。同伴的刁难,首领的打压,四面楚歌,危机四伏,连着几月没有消息,他都不愿告诉她,只为安她的心。不曾想这样安她的心,只会让她痛心。
萧绍杰见凤千澜略微失态,不敢说话。
凤千澜提高声音,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问道“他在哪里?”
萧绍杰无奈,千逸的处境他略微清楚一些,可是作为凤千逸最要好的朋友,他不能说“他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他可以处理好的。”
远处的凤如烟和唐轻轻听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
严肃的氛围让两人小心翼翼,凤如烟拉拉凤千澜的手,小声道“姐姐……”
凤千澜闭眼沉淀一下此时复杂的情感,拍拍凤如烟道“没事,姐姐没事。”
萧绍杰在一旁也懵了,不知做什么才能缓解一下凤千澜的情绪,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凤千逸的正是情况。
唐轻轻给萧绍杰使眼色,轻轻摇头。这哪里冒出来的傻帽,真是没有一点眼力。这个时候就应该什么也不说,让凤千澜自己调节。
正在此时,之桃来了“小姐,沐贵妃请小姐殿中叙话。”
凤千澜攒紧的掌心渐渐放松,木雕的玉兰簪,上点点猩红,衬得黄棕的簪身愈加有光泽。“嗯。之桃送客。”
之桃向萧绍杰行礼道“喏,萧公子请随奴婢这边走。”
萧绍杰见此情状,也不便多待,拉过凤如烟小声道“如烟啊,多陪陪你姐姐。”
凤如烟乖乖点头,“嗯。”大姐姐想大哥哥了,她会一直陪着大姐姐的!
唐轻轻看着萧绍杰远去的背影,歪歪脑袋,这人虽傻,心肠却也不坏。
春水脸,凝脂香,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拖地百水裙,身系软宫锦,腰缀蓝田玉。
凤千澜整妆罢,随长春殿的宫女郑儿前往长春殿的花园。
行行复行行,踏上蜿蜒的小路,行过精雕细琢的石桥,花香香地,暖阳暖身,一路花开,一路清风。
穿过藤蔓缠绕的穿花月门,玫瑰淡香袭人,萦绕在鼻尖,让人沉沦。
她一身藕色水仙散花裙,独倚长椅,玉颜雅致,如白梅孤绽,花树堆雪,仪静体闲,好似误入凡尘的仙子。
这是凤千澜第二次私下里见沐贵妃,在众人眼里沐贵妃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冰山冷美人,美则美矣,却不易亲近。
可凤千澜并不这样认为,在那些相处里的细枝末节中,她隐隐约约能感受到那掩藏在沐贵妃内心深处的炙热,可不知为何,那颗炙热的心被皑皑白雪冰冻,深埋,不见天日。
藤架下光影斑驳,沐贵妃倚着长倚,手中拿着一把绘花宫锦云扇。美目流转,淡淡道“坐吧。”
凤千澜走至锦墩附近,落了坐。便有宫女上前为凤千澜斟茶,水入瓷盏,水汽氤氲。
沐贵妃幽幽打着扇,抬头看着一树树花开,清雅的声音几许哀凉,几许婉转道“那年十九岁,他离开后就再没有回来。后来呀,本宫进了宫,成了贵人,遇见了皇上,他为本宫画眉,描妆。在眉心用令红阁独有的玉雪白脂点上一朵梅花,孤傲自赏,惊艳至极。”
凤千澜把玩着官窑制造的青瓷花盏,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南唐盛极一时的玉雪梅花妆是皇上为沐贵妃所创。她在南唐时,也有耳闻,只是南唐皇宫内事,不知出处。君凌风还信誓旦旦答应为她一画,只是再没有了后来……
沐贵妃望着花儿零落在风中“皇上他待本宫极好,前朝是男人的天下,后宫是女人的战场。深宫几许,多少红颜成枯骨,可是他待本宫不一样,他看重本宫,又不独宠本宫,不愿本宫成为众矢之的。”
凤千澜不解,沐贵妃找她来叙话,内容涉及皇上与沐贵妃的私人事情,是何意?
沐贵妃低头叹息,从来冷若霜雪的脸上出现凄凉之色道“皇上这般疼爱本宫,大概是缅怀先皇后。”
沐贵妃递来一枚荷包,凤千澜接过荷包,细细端详,上面绣着一朵白梅,在茫茫白雪中盛开。虽然年代久远,也能看出绣此荷包的人是何等的心灵手巧,意境高雅。凤千澜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沐贵妃赠与的荷包,上面绣着的图案与之相似……
先皇后?太子生母殁于南唐永安五年的孝容皇后。凤千澜细看沐贵妃,“娘娘与见过孝容皇后?”
沐贵妃道“不曾,本宫进宫时,孝容皇后已去世多年。即便她芳魂已逝,可这宫中从来没有人忘记她,忘记那个贤惠绝美的女人。”沐贵妃姣好的容颜上绽出一抹笑容,一双美眸有些空洞“宫人皆说本宫笑起来时,像极了孝容皇后……”
这时郑儿突然上前福身,打断沐贵妃的话“娘娘,该午休了。”
凤千澜奇怪地看着低眉顺眼姿态的郑儿,主子说话,宫女怎会贸然上前打扰?与礼不合。
郑儿抿着唇,面上镇静,心中焦急似火烧,小姐为何偏要这时候与凤家大小姐叙话呀,将军派来接应的人已经到了,再不走可就迟了!
沐贵妃皱眉呵斥“放肆。本宫说话,你一小小宫女怎敢打断?来人拉她下去。”
话落就有宫女上来拉扯郑儿。郑儿拼命挣扎“娘娘,娘娘,不要呀!”
沐贵妃见郑儿眼中贷泪,想让人停下。可念头一转,心一横。“下去!”
郑儿仍在哭喊“娘娘啊,再不走就迟了啊!”
走?沐贵妃要去哪里?正在凤千澜疑惑之际,长春殿外突然喧闹起来。
侍卫鱼贯而入“清平王叛变,沐甄从逆,圣上下旨捉拿沐灵!”
第八十六章 不曾走远
侍卫将长春殿围得水泄不通,宫女们乱作一群,嚷着闹着要出去。
花园里的宫女哪里还顾得上自家主子,慌忙逃窜。郑儿得了自由,扑向沐贵妃,跪倒在地“小姐,小姐,快随奴婢走吧!”
藤架下,繁花点点,沐贵妃没有理会郑儿,而是认真的看向凤千澜,一字一句道“你与瑾雪乃至交好友,请你务必护好她,她能依靠的只剩你了……”
话还未说完,沐贵妃全身发抖,喉头微甜,一口血吐在胸前,染红了衣裳。
凤千澜急忙上前扶住沐贵妃摇摇欲坠的身体,关切道“娘娘?”
郑儿吓坏了,嘴唇不停颤抖“小姐,小姐这又是何苦啊!您腹中的小皇子怎么办?!”
沐贵妃在凤千澜怀中微微一笑“他……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让他……随本宫去吧。”
凤千澜睫毛颤抖,眼胶角湿润,使劲点头。她明白她了,年少时的白月光,她忘不掉。玉雪梅花妆,她又不愿辜,只能用死来成全自己。
沐贵妃眼神溃散,缓缓伸出手,搭在郑儿的手腕上“郑儿……你送凤大小姐出去……”
郑儿涕泗横流,哽咽道“喏。”
沐贵妃笑着闭上那双绝美的眼,玉颜雅致上是落寞,是明悟,是解脱。如白梅孤绽,如花树堆雪,如菡萏生波。
回头看,不曾走远,踏春花,隔花扇,少年骑马来,一梦是忘川。沐贵妃的裙摆渐渐隐没在飘落的落花之中,隐没在荏苒光阴之处。
凤千澜将没了气息的沐贵妃放下,让她躺得舒服些,这一生荣宠,一生华贵,今日随着这一缕清魂永归黄土。凤千澜将那枚荷包系在腰间,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瑾雪。
长春殿嘈杂混乱,沐贵妃畏罪自杀。皇上所在的清宴宫如黑云笼罩。皇上身着明黄长袍,上绣沧海龙腾,袍角处以金线汹涌波涛。浑身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龙颜怒,众人惶恐跪地。
“清平王,朕的好皇帝呀,朕待他不薄,他却以此回报朕。好呀!沐甄这个老家伙也跟着造反!”皇上怒气涛天“啪”桌案上的砚台被狠狠掷地,青玉石砖上一片墨迹,宫人跪了一地。“沐灵呢?让人给朕带来!”高处不胜寒,作帝王的心寄天下,玩弄权衡之术,一是不愿祖先基业毁于自己手上。二则是为了那颗天下唯我独尊的心!
皇上直呼沐贵妃的名字,想来是气极了。德公公道“皇上息怒,甄将军已经去了长春殿。”
“息怒?你叫朕如何息怒?他是朕最宠爱的女人啊,沐家造反,朕不相信她会不情!”皇上如风般走来走去。
德公公低头不语,只能陪着这位盛怒之下的帝王。现在情况不明,不可贸然为沐家求情。
皇上烦躁地挥着大袖“这事先放一放。高德海,你去让大臣们来清宴宫见朕,商量对应之策。”
德公公转身行礼,道“喏。”
“慢着,你吩咐人让太子也来。”皇上走回宝座,好似累了,依靠在宝座上,扶着额头。
德公公转着眼珠,皇上这是不想让太子与罪臣之女牵涉太多。这么些年啊,即使有了与孝容皇后容颜相似的沐贵妃,皇上还是放不下孝容皇后啊……
郑儿带着凤千澜从复杂的密道出了长春殿的范围,躲过了侍卫的搜查。
凤千澜向郑儿道谢“多谢你。”如若没有郑儿帮忙,凤千澜此时还被围困在长春宫,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牵连于她。“你随我回双鹤斋吧!”
郑儿失去了多年陪伴的小姐,心中空寂。这么些年,在这人情冷淡的后宫,又有谁是活得顺畅的呢?小姐待她不薄,如同她的亲姐姐一般,她又怎会再认二主呢?“多谢凤小姐好意,奴婢还有去完成娘娘的遗愿。小姐答应了娘娘,就请小姐护好瑾雪小姐。郑儿就此拜别了。”
凤千澜眸色暗暗,郑儿是个忠心为主的人,今日她出现在长春殿中,花园那几个宫女都看见她了,说出去又是一笔遭难。郑儿一旦回去,就是断了生机……
“你想好了吗?”一条鲜活的生命将要因为这权政风波葬送,凤千澜于心不忍。
“郑儿对这世间已无所牵挂,郑儿是个孤儿不知父母何人,也没有什么亲近之人,是娘娘收养了奴婢。娘娘的选择就是郑儿的选择!”
凤千澜本为沙场铁血将军,郑儿这份决心是她所欣赏的,她将不会阻止郑儿的决定。凤千澜看着立在风中的郑儿,好似看到了汀兰宫那绝望黑暗的夜,半语和其他蒋家人一样坚定不移的决心。
郑儿行礼道“凤小姐日后若是遇见一个叫周清的人,还劳烦小姐转告他,娘娘一生都在等他。”
说完,郑儿作别,奔赴属于她的战场,没有硝烟,没有嘶吼,这是一场早已结局的战场。
凤千澜看着远去的郑儿,复仇之心愈加强烈。那些冤屈而死的蒋家人、蒋家战士们,你们放心,欠了你们的我势必让他百倍还来!”
凤千澜抄近道回到双鹤斋中,之桃急忙向凤千澜汇报“小姐,你出去不久,就有消息传来清平举兵造反,与沐老将军率领十万大军朝行宫来了,皇上让随行大臣们去清宴宫议事。奴婢去了明珍阁,瑾雪小姐下落不明。”
凤千澜神思不宁,瑾雪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之桃,你去行宫各处寻找瑾雪的下落,找到了立即通知我!”
之桃行礼“喏。”
走至僻静无人之处,凤千澜朝空中唤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嗖”的一声,从凤千澜不远处的树上越下一个玄色衣裳的暗卫。
凤千澜道“你去寻沐大小姐现在何处,不论她遇到任何危险,请你一定保她性命无虞。”
暗卫犹豫了,主子的命令是让他保护好凤大小姐的安全,如今行宫人员混乱,他担心,若是凤大小姐有什么闪失,世子不削了他的脑袋……
凤千澜想的没有暗卫的多,她现在只想知道瑾雪的安危。见安危犹豫,以为是有所顾忌,又道“所有罪责由我来担,不会累及你家世子。”
凤千澜这样说,暗卫的心肝一抖,天啊,他是不是毁坏了世子在凤大小姐心中的形象。闻言,身影一闪没了踪迹。他要将功赎罪,希望凤大小姐不要对世子有偏见啊啊啊啊啊!!!
吩咐完,凤千澜转身回房。
凤如烟与唐轻轻正在室内下棋,是凤千澜教给她们的五子棋。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小脸上贴满了纸条。
唐轻轻道“小如烟,你又输了哦,贴纸条,贴纸条!”
凤如烟见凤千澜进屋来,扑到凤千澜怀中“大姐姐,你看轻轻,她又欺负烟儿。”
唐轻轻将手中的棋子随意往棋篓子里一扔,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招手戏谑道“小如烟,你这是作弊,快过来,我帮你贴上。”
说着,两人玩闹在一起
两人打打闹闹,缓和了凤千澜焦急的心情。凤千澜轻轻摸摸凤如烟的发顶。“如烟乖啊,姐姐这会有事情,待事情处理完了,姐姐再陪你们下棋。”
凤如烟乖乖地点点头。凤千澜欣慰一笑,又对唐轻轻交代“轻轻,现在外面的局势混乱,你年岁比如烟大,又会拳脚功夫,如烟就由你来守护了。你们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唐轻轻争辩道“不是拳脚功夫,是真正的武功!唐门绝学!”
凤千澜笑笑,又招来宫女“小琴,你看好两位小姐,守着殿门不要出去。”
“喏。”小琴道。
凤如烟看向凤千澜“大姐姐,外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凤千澜这会没有时间与她们解释,只好道“小事情,你瑾雪姐姐去了远处,让姐姐去找她呢。”
凤如烟心思单纯,凤千澜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那好,姐姐可要快些回来,烟儿等姐姐下棋。”
唐轻轻收起嬉笑的神色,她常随公子羽游历江湖,外面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凤千澜确认了双鹤斋的安全,便急急忙忙去了齐东殿,太子是除沐家人之外,最关心沐瑾雪的。现在沐瑾雪下落不明,找太子帮忙一定没错。
等凤千澜赶至齐东殿时,却被门侍告知,太子此时不在殿中,去清宴宫议事了。
正当凤千澜准备离开之时,太子侍从魏丰叫住了她“凤大小姐留步。”
凤千澜转身行礼,“将军何事?”
魏丰拱手还礼“太子殿下已经知道沐老将军叛变一事,临走时交代末将,若是凤大小姐来齐东殿求助,末将当全力以赴。”
凤千澜心中松了一口气“多谢将军。此时行宫混乱,多方人员在寻找沐大小姐。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维护行宫安全之责,请将军下令以捉拿罪臣之女为由,让东宫侍卫搜寻普华行宫。”
魏丰点点头,对凤千澜这个身处后宅的小姐起了赞赏。名义上是捉拿,实则是暗中寻找转移。东宫不会因为此担责任,且在混乱之时安人心,乃一大功。“那就依凤大小姐所言,末将即刻下令。”
第八十七章 夜色茫茫
魏丰传太子令,封锁行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凤千澜则回到双鹤斋中静候佳音,该做的她都做了,各方暗中相助,无论瑾雪是来寻她们庇护,还是在沐老将军的安排下出逃,都是容易的。希望瑾雪不要被人捉住才好。
凤千澜坐在湖畔,碧波浩渺,烟水悠悠。桌案上燃了一支月兰桂香,烟雾缭绕,散在空中。
风拂荷潭,荷叶摇摆,响起一片飒飒之声,惊走了躲在荷叶下纳凉的鱼儿,粉淡若烟的荷悄悄开了一半在风中飘荡起伏。
凤千澜一双凤眼清澈,映着满池荷花,忽明忽暗。此香燃尽之时,若还是没有瑾雪的消息……
之桃拿了一件海棠刺绣披风为凤千澜披上“起风了,小姐要仔细身体。”
凤千澜唇色苍白,几番折腾肩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比起肩上的伤口,她更担心沐瑾雪是不是已经落入他人手中……“烟儿呢?”
之桃答道“天气炎热,这会子已经睡下了。”
凤千澜点点头,眉头紧锁,忧心忡忡。也不知这场博弈的最后会不会如人所愿呢?
清宴宫中,皇上一手撑头,一手扶膝,“此事,众爱卿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凤翎墨拱手道“回禀皇上,清平王造反,来势汹汹,是想乘臣等尚未作出反应就将普华山击破。依臣之见,应当在叛军还未形成围合之势,向不远处的纪城军求援。”
凤丞相赞赏地点点头,虽然崔氏不得凤丞相喜爱,但凤翎墨却是他唯一的嫡子了,崔氏被软禁后,他对凤翎墨的态度没有变化,反而更加疼爱了。与对凤千澜的愧疚不同……
许江出列“臣赞成凤公子的方法,从普华山到纪城求援至少需要三天时日,可是敌军近在眼前,不知何时就会发动进攻。彼时敌方十万大军,我方连上随行士兵才三万人,该如何抵挡敌方猛烈的进攻?”
此时正是年轻一辈展示自我才华的好机会,老臣们退居后方把守,让年轻的才子上堂争论,以此事考察年轻一代的才华。
一青衣公子朗盛道“南唐将士,保家卫国义不容辞,纵然十万大军在前。邪不胜正!胜利是属于南唐的!不是作乱犯上者的!只要我军众志成城,坚守三天,等援军到达时,便可将敌人一举歼灭!”
南唐十大世家,郑家末尾,郑诚在朝任一小小武将官职,本不该出现在此次随行的队伍之中。可此次出行,王家推荐郑家,郑诚才有机会参与此次议事。
皇上点头,拍着座椅“说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郑诚拱手低头,铿锵道“臣京城守备军四队都统郑诚。”
崔铭浩不屑的看着堂中的郑诚,京城守备军都统,不过一小小军官,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许江点点头又道“若能坚守三日以待援军,可这求援人选又当如何?”
求援之人选,等于将普华宫上下的性命都交到这个人手上,必是要皇上十分信任的人。且此去纪城路程茫茫,需日以继夜,不眠不休,方有可能在三日赶回。
太子上前单膝跪下,道“儿臣愿意前往,请父皇赐兵符。”
皇上见一言不发的太子自行请命,先前担心因为沐瑾雪的事情父子失和的忧虑解除。他有意测试锻炼一下太子,将来大业还是要落在他身上的……
凤丞相察觉到皇上的意思,道“臣以为,太子乃最佳人选,请皇上赐兵符。”
皇上挥袖道“高德海。”
德公公会意,将兵符取来,举至头顶,献向皇上。
皇上从德公公手中接过用铜制成虎型的兵符,转身郑重的递到太子手中。
太子单膝跪地,身姿挺直,高呼“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皇上点点头,扶起太子“这一路要辛劳太子了。”
太子道“保家卫国,除恶平叛,是儿臣分内之事。”
皇子拍拍太子的肩膀“朕的好儿子。”
求援人员已定,大殿上激烈的氛围稍稍平复,接下来三天由行宫统领甄蔺主帅,凤翎墨为军师统领行宫三万侍卫进行输死拼搏一战。
德公公宣布散会。众人即将走出大殿之时,皇上又道慢着“那个叫郑诚的是吧?”
郑诚听皇上叫他,拱手道“回皇上,臣郑诚。”
皇上见郑诚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笑笑道“不错,此次的先锋部队就由你带领吧。”
郑诚跪地谢恩“谢主隆恩!”
皇上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有序退出大殿。凤丞相拍着凤翎墨的肩,哈哈哈大笑地走了。看了今日凤翎墨在大殿上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皇上此举让崔铭浩大跌眼镜,这郑诚不过是说了几句慷慨激昂的话,就连升三级。直接由小小五百人都统升为管辖三千人的先锋队统领。
崔铭浩的不服气,凤翎墨都看在眼中,这位表弟仗着家世地位,自小就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此时最不起眼的郑家脱颖而出,凌驾于他之上,他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开口相劝“铭浩,你自小受崔老家主教导,海纳百川是他老人家的遗风,你该多多学学。”
崔铭浩疑惑地看着凤翎墨,这家伙自从姨妈出了事,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他可没有这般宽阔的心胸,只啪怕会与郑家小子一争高低。“凤翎墨,你什么意思!”
凤翎墨不理会崔铭浩,自径离开了清宴宫。
双鹤斋中,之桃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凤千澜听。还是没有沐瑾雪的下落,凤千澜压住心中的不安,关注点在军师一职的人选上“凤翎墨担任此战的军师一职?”
之桃道“是,皇上钦点的,凤丞相也十分满意。”
凤千澜心中警铃大响,崔氏一事之后,她与凤翎墨就没有了往来。两人之间隔着杀母之仇,现在凤翎墨担任军师,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是夜,凤翎墨站在凤丞相屋外,“父亲可睡下了?”
婢女道“喝了安神汤,早睡下了。”
凤翎墨眼中泛出冷光,“好了,你退下吧。”
“喏。”
凤翎墨对着黑暗中道“准备行动!”
“喏。”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黑夜里暗影四闪,震得树叶飒飒作响。
子夜,双鹤斋外狂风大作,吹得窗台发出呜呜的声音。凤千澜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抚着胸膛,又是那个梦,从九行天易阵中出来,她总是会梦见那对师徒,莫名心痛,心好似被刀一片片凌迟一般,让她喘不过气来。
凤千澜坐直身体,朝外唤道“之桃,什么时候了?”
之桃答道“小姐,子时一刻。”
凤千澜呢喃,“子时吗?”
大风吹打着轩窗,廊上红灯儿不停摇晃,灯光忽明忽暗,投下一段阴影。
“咻”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定在漆红的柱子上,羽箭上带着火油的火油正在熊熊燃烧,发出呲呲的响声。
万箭齐发,羽箭携带着火种不断越过墙头,射向凤千澜所在的正屋!
凤千澜第一支羽箭射进园中时就已经有所行动,穿好衣裳,去隔壁叫醒了凤如烟和唐轻轻。
派之桃去叫醒尚在睡梦中的宫女。可是时间依然晚了。当宫女得知双鹤斋被不明人围攻时,乱了分寸,四处叫喊奔跑。
“啊!”一宫女在逃跑途中被射中,胸前霎时绽开了一朵鲜红的花朵,在夜色下十分妖娆。
凤千澜柳眉紧皱,现在太子已经启程,而双鹤斋被围攻,她无法向外请求支援。大战在即,凤翎墨就这么恨她,非要置她于死地?
凤如烟没有见过这般混乱的情景,宫女四处奔跑,又被“嗖嗖”羽箭射中到底,鲜血渗入石砖,流入细缝。“大姐姐……”
凤千澜一时没有想到如何破局,凤翎墨敢这么大的动作,必然是得到了上头的人默许,至于这个上头的人,呵呵,自然是那英明神武的皇上。
他不帮凤翎墨,也不打算帮她,一介小小闺中女子,怎么比得上此战中至关重要的军师大人重要!凤千澜嘲讽一笑“轻轻,你护好如烟,我们准备从西南面突围。”
唐轻轻点点头,紧紧拉着凤如烟的手,不敢放开。
凤千澜抽出殿中供玩赏的宝剑,宝剑尚未开封,凤千澜却感觉到了它的跃跃欲试。
唐轻轻抽出腰间的红武鞭,做战斗准备。
凤如烟小声道“之桃姐姐呢?”
凤千澜解释“不用担心你之桃姐姐,我们先出去。”之桃身边有世子派来的暗卫,她不担心。况且围攻的目标是她们只要她们不死,之桃承受的攻击会小很多。
密集的羽箭从空中穿云而来,宫殿四处起火,这间房子不能待了,她们得尽快出去。
凤千澜道“轻轻,我先从正门出去,你们从左侧的窗口出去,躲到那颗大榕树下去!然后以你最快的速度朝西南方跑,那面墙下有一个狗洞,你们从那里出去,在温泉那里等我汇合。”
凤如烟小眼含泪,担忧地看着凤千澜却也明白这个时候服从大姐姐命令才是最好的选择。
唐轻轻道“好。”
第八十八章 原来是你
凤千澜将屋内装饰桌子的布料扯下撕作两半,用花瓶中的水将其浸湿,递给凤如烟和唐轻轻。“捂在鼻尖。”
凤如烟与唐轻轻没有多问,用湿布捂住鼻尖。发现干涩的喉咙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羽箭穿破窗纸,钉到木桌上,上好的黄梨花木面烧出一个大窟窿,火势渐大,羽箭依旧没有停歇的趋势。一滴汗自凤千澜额头流下,在半空中化作一阵水汽。来不急了,再不走,她们没有被羽箭射死,就会被烧死。
凤千澜用手一推唐轻轻“轻轻,带烟儿走!”
唐轻轻早已做好了准备,此时听得凤千澜的号令,气沉丹田,脚下生烟,拉着凤如烟,死命的朝西南方向的窗子奔去,左右闪躲,避开屋顶不断坠落的木料,成功冲出了火海。
唐轻轻心中巨大的压力卸了一半,原以为冒着箭雨,又要担着被燃烧的木头砸中的危险,她带着凤如烟出来要费上不少时间。
现实却比想象中容易许多,并没有羽箭朝她们射来……
两人站在大榕树下,回首一看。凤如烟泣不成声“大姐姐……”
只见凤千澜提着那把尚未开封的宝剑,冲出殿中。敌人发现凤千澜的位置,漫天羽箭似雨般向她射去,织就一张无形的箭网。
剑与羽箭相撞,发出“叮叮”响声,凤千澜的虎口瞬间撕裂,剑柄上的流苏成了鲜艳的红……
唐轻轻没有见过凤千澜舞剑,满空的火星却不曾近凤千澜周围三尺之内,没想到以女子的力道也可以舞出这般漂亮的剑,若不是她天生体质不同于旁人,又后天身体受损,再过几年只怕能与江湖风云榜上的兰公子一较高低了……
一瞬间唐轻轻的脑中转过许多想法,却也没有忘记凤千澜的嘱托,乘着无人注意她们,拉着无声流泪的凤如烟迅速朝西南墙角而去。
凤千澜身姿如蛇,平转一百八,裙摆飘扬成花,羽箭擦身而过,玉手执剑一扬,羽箭与光亮的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平转,回身,抬手,跃起,叮叮叮叮的声音在茫茫月夜中拼凑成一段动听的音乐。
几番轮战下来,凤千澜香汗淋漓,脸色微白,肩上的伤口因为激烈的动作裂开,布料与血肉相粘,一动就牵扯全身疼痛的神经。
又是一轮激战,凤千澜身上挂了彩,咬咬牙,惹着痛,吃力的扬起手中裂痕点点的长脸,挡住正面一击。却来不急再去挡住侧面来的羽箭。
凤千澜正在计算自己所站的位置,试图让伤害降到最小。羽箭近在咫尺,眼看就要没入凤千澜的小臂。
一阵疾风袭来,公子宇现身在凤千澜身边,苍羽剑一挑,羽箭方向改变,朝墙那头破空而去。
墙头上的黑影从高处跌下,发出一声清晰的惨叫。激起敌方一阵惶恐,羽箭的密度减小了……
汗水随着凤千澜鹅蛋脸的轮廓流下,凤眼微抬,直直看向公子宇。他们多次并肩作战,悬崖上,古墓里,现在亦是!
公子宇定定的看着凤千澜清澈明亮的眼,见她衣裳上血渍斑驳,衣裳被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的,语气略带悔恨“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是今夜来的迟来,亦是几年前的迟来。
凤千澜随手抬手挥开朝他们射来的羽箭,扬唇一笑,如星辰的眸子中带着狡黠“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接下来合作一波?”
公子宇见凤千澜这个时候依旧洒脱,心中荡起的波澜消失无踪。罕见一笑“那走?”
两人相视一笑,凤千澜大声答到“走!”
两人默契的凌空而起,御风而行,直奔墙头。墙头上的黑衣人疯狂地向两个人射箭,都被公子宇轻轻挡下。
不过瞬间两人就到了墙头,连着踢飞几个黑衣人,落在红墙之上,宛如神明。
“呵,敢阴小爷,哼,吃我一剑。”凤千澜提起长剑,杀将过去,所到之处血液喷溅,顺着灰色墙瓦流下,红墙愈红!在煞血楼的那几年,她几年几月几日学的就是最简单的杀招,近身搏斗,每出一剑都击中要害,目的是取之性命!
黑衣人眼眼中满是恐惧,心中疑问这个真的只是位弱质芊芊的小姐吗?
然而他们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就命丧长剑之下。
凤千澜承认自己也不是心善的,心善那是恶人做给世人看的,她本潇洒,睚眦必报,护短之极。这些人胆敢触碰她的底线,就要有承受她报复的实力。
公子宇见凤千澜游刃有余,也没有闲着,踢开几个欲刺的黑衣人,杀倒墙头一片。
凤千澜提着长剑开了一路,愈杀愈顺手,身体上的疼痛也好了,人也精神了许多,整个神经处于兴奋状态。
凤翎墨在远处的阁楼上看着墙头上的两人,皱眉皱起,什么人敢乱他的计划。今夜他瞒着父亲,得到了皇上的默许,调来行宫侍卫,伪装为叛军袭击双鹤斋,想要让凤千澜就此地长眠。就快得手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武艺高强的帮手?
“公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旁边的随行道。
凤翎墨当然知道这样拖下去,不但杀不死凤千澜,还会使行宫侍卫的人骤减,皇上虽然知道他的行动,那也是在暗处的默许,没有明确的指示。大战在即,若等天亮之时,凤千澜还没有死,皇上就不会再允许他第二次行动。
凤翎墨眼中布满血丝道,心有不愤,“让府中武艺高强的暗卫去,务必取凤千澜性命!”
随从犹豫“公子,那可是夫人为您培养的人啊……”
凤翎墨对随从的犹豫视而不见,“既然是母亲为我培养的人,就该义不容辞为母亲报仇雪恨!为婉倾雪耻!”
凤千澜在墙头跳的欢脱,“呵,还敢惹小爷不?”凤千澜在西华时,因为脸颊上的伤痕,时常做公子装扮,此时欢脱的连小爷的称呼都出来了,还好公子宇离她远,并没有听到凤千澜对自己的称呼。
又有人加入墙头的战斗,这批人的武功显然比先前的小喽高上许多,凤千澜刚刚好转的心情,瞬时乌云密布,“妈妈咪呀,老天你在和我开玩笑?**!”
来人听不懂凤千澜在说什么奇奇怪怪打完话,举刀就砍。
凤千澜也不示弱,抬手挥剑相迎,几个回合下来,大汉喘着粗气。
凤千澜退后几步,稳住身形,手里的剑上添了几道刀剑相撞而成的口子。
大汉似乎被凤千澜激怒了,使出浑身力气,向凤千澜发动致命一击。
在巨大力量悬殊下,凤千澜的战意被激起,双手执剑向上抵挡。
“当……”好似缘远古的钟被敲响,画面接踵而来。凤千澜脑中一片混乱。
空荡荒芜的宫殿,奄奄一息的烛火,高高在上的君王,半语的死,一场映红天色的大火。
有人冒着熊熊烈火自殿外赶来,他面如朝阳,眉眼精致,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他在坍塌了一半的宫殿里找到她。
他抱着她,仿如珍宝似的捧在手心,微凉的唇吻上她紧闭的双眼,湿润落在她的脸上。他说“蒋漱兰!你还欠我一场婚约,还没有履行承诺,你怎么能死?!!”
蒋漱兰感知到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谁啊?这么吵,她都无法安睡了。睁眼的瞬间,就看见顾熠城那张从来清冷高贵的脸上落着泪。
蒋漱兰笑笑,以为是自己弥留之际的幻觉,呵呵一笑,因为烟火呛着,说话说的断断续续“南唐世子……天下第一美男,居然……也会哭啊!”
蒋漱兰气息微弱,顾熠城还是听到了。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双手不停地颤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带你出去。”
火越来越大,四周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不断有残缺的木料往下坠,稍不注意就有被砸到的危险,整个大殿就要塌了……
感受到真实的温度蒋漱兰虚弱道“咳咳咳,顾熠城……你快走吧,这里就要塌了……”他们两说熟也不熟,两人来自两个敌对的国家,家国道义,让他们不能相熟。但是说不熟又不对,他们可是差点就做了夫妻的人……
顾熠城缺却好似没有听到她说话,将她负到背上,就往外走。依顾熠城的武功,脱困不难,可是他背了一个行动不便的蒋漱兰就显得牵强了。
火舌大肆吞噬着一切,蒋漱兰无数次想让顾熠城丢下她,他一敌国世子此时出现在南唐皇宫之中,本就为危险重重,还要救一个与他处处作对的人。
汀兰宫火势太大了,两个人真的走不出去。君凌风走后,苏悦汐又着人往院子里泼了好几桶油,整个汀兰宫,里面外面皆是火海。
蒋漱兰疑惑他是怎么进来的。看见他身上的多处伤痕,闭口不言。“没想到,我蒋漱兰……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咳咳咳……是你陪我度过的”
蒋漱兰说话,愈发费劲,肺都快咳出来了。顾熠城道“别说话!”
蒋漱兰笑得放肆,“顾熠城,你莫非真是喜欢上我了?”
顾熠成背着她在火海中寻找出路“……”
蒋漱兰后背大面积烧伤,胸腔内压着一口血,。没有得到顾熠城回应,歪头凑到顾熠城耳边,道“我也喜欢你啊!”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顾熠城全身,她的气息就在耳边。我也喜欢你啊!我也喜欢你啊!顾熠城身体一僵,思维混乱。
蒋漱兰微微一笑,抬手用仅剩的内力将顾熠城退远。她跌倒在火中,全身被火灼烧,疼得她想大叫,此时都统统忍下用尽全身的力量大喊“顾熠城,我骗你的……”
月色凄迷,凤千澜的失神让大汉有了可乘之机,大刀就悬在凤千澜头顶。
有人踏空而来,?承影剑带来一阵劲风“不!”
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叠……
第八十九章 黑夜永逝
顾熠城在四日前从京城出发,却还是迟到了,待他们披星戴月赶至距行宫最近的双喜镇时叛军已经包围了普华行宫。
行宫探子传来消息,沐贵妃自采谢罪,沐家小姐沐瑾雪下落不明。顾熠城吩咐言柒“改道去闵城。”
言柒驾车,向着闵城的方向驶去。
月下树梢,以柔美清净著称的双鹤斋此时一片狼藉,宫墙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暗红的液体顺着檐角滴入池中,残留的夏河上溅上点点猩红,院内被大火吞噬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公子宇眉皱的厉害,他离凤千澜还有一段距离,可刀离她只有三寸的距离。
情急之下,指尖一道光闪过,冲着大汉举刀的手,“啪嗒”一块异物从墙头掉落,竟是硬生生的削去了那名大汉的右臂……
白光一闪而过,血液从大汉的断臂处喷出,温热的血洒了凤千澜一脸,将她拉回现实。
凤千澜回神,一脚将嗷嗷大叫的大汉踢下墙头,回头对着公子宇一笑爽朗“多谢!”
公子宇回之一笑,继续去黑衣人搏斗,刀刀致命,血洒长空。
远方天空将亮未亮,孤星独吟,凤千澜抬头看向远方,天将亮,黑夜永逝!
不知从窜出来一批人,加入战局,缓解了公子宇的压力,让他们反败为胜,黑衣人转瞬死伤大半,尸体横遍地。
天渐渐亮了一起,一轮红日从山的那头探出小半,丹红的颜色映照青山,青山链接白水,山水墨画处,生机盎然。
天已亮。
远处阁楼上,凤翎墨恨恨锤着窗台,不甘心道“让他们撤。”
随从道“喏。”
黑衣人迅速撤退,凤千澜提起长剑向远方投掷。一声惨叫,一具抖畜的身体。
公子宇处理好那边,轻飘飘地落在凤千澜身边,两个人立在墙头,两道长长的身影在映在地上,衣袍相交。
公子宇青衫似水,清晨的风吹动衣角的羽毛,缚手而立,淡蓝色的眸看着凤千澜,赞赏“千澜好臂力。”
公子宇语气是温暖的,目光是温柔的。
凤千澜却心虚别开了眼,她不能回应他什么,她尚有家仇未报,既然不能给予,就不该给他希望,尽管他对她真的很好……
公子宇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当看见凤千澜毫不在乎的模样时,心中略微失落,却也不意外。
凤千澜目光落在远方,有人带兵前来,一支十几人的队伍。领头的凤千澜不认识,看服装应该是编属于行宫侍卫。
公子宇是暗中来访,不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足尖一点,隐没在双鹤斋后殿的一片墨绿之中。
凤千澜跃下墙头,在双鹤斋正门站定。白色的裙摆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黑红相交,却也别样出彩。
四周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看来之前经过一番激烈的惨战。
侍卫们心中震惊,这凤府小姐被数十人围攻,大火烧殿,居然还能好好活着,是运道好?还是真的有本事?侍卫们当然都觉得是这位小姐的运气好,因为南唐没有哪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儿会在般惨烈的暗杀中活下来……
领头的人急急赶来,满头大汗,末将来迟,凤小姐受惊了。”
凤千澜嘲讽一笑质问道“双鹤斋虽为行宫最偏远之地,大火烧了一夜,为何不见行宫侍卫?”
领头的叫周寅,周寅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不敢回答凤千澜的问题,只好低头沉默不语。在他们军人的心中,外敌在前,自家人却相互残杀,是他们所不耻的,可上头有令,他们也不敢违背。
没有人回答凤千澜的问题,也不敢回答她的问题。凤千澜笑了“好,很好,这就是我南唐将风!”
凤千澜的话刺痛了在场军人的心,周寅还是不敢回话。
这时候德公公来了,拿着一直诏书“宣皇上旨意……”
众人跪下听旨,唯独凤千澜站着,在这片空地上显得十分突兀。
德公公眼神示意凤千澜又道“宣皇上旨意……”
凤千澜神情嘲讽,一撩裙摆,跪了下来。
德公公这次继续,“宣皇上旨意,凤家之女凤千澜,柔闲成性。肃雍著美,马术精湛,信智仁爱。奉图史之明训。茂桃李之华。爰及有行。式敷宠命。筑王姬之馆。欲允叶于旧章。封昭庆郡主。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
众人听得凤千澜被册封为郡主,既羡慕,又惊讶。
册封郡主?这个时候?凤千澜心火大起,一个郡主之位就想让她不要追究昨夜之事?一个郡主之位就想抹去双鹤斋中无辜惨死的宫女?一个郡主之位彰显他天家仁厚?还有她的之桃……这位皇帝真是好啊!
德公公见凤千澜呆滞地跪在血迹斑斑的地上,提醒道“凤千澜接旨。”
之桃一身脏污从双鹤斋烧掉一半的大门中跑出,跪下“公公,我家小姐喜不自胜,这会还缓不过神,奴婢替小姐接旨,谢圣上隆恩!”
德公公信了之桃的话,将圣旨递到之桃高举的双手中,笑着说“这丫头机灵,皇上说了双鹤斋暂时无法居住,你扶你家小姐去梅阁住着。”
之桃连声应到。
“报!三十里外发现敌军踪影,周督统,将军让您去前面备战!”一小兵匆匆赶来,带来紧急军情。
德公公一听,留下几名宫人安顿凤千澜,就疾步赶回清宴宫了。
周寅也随后离开,不敢再看宫殿门前的凤千澜。
凤千澜激战一夜,肩膀的伤口和衣裳相连,疼得她浑身颤抖,现在又急火攻心,早就撑不住了。待众人一走,身体就倒了过来。
之桃扶住她,十分担忧“小姐可还撑得住?”
凤千澜动动干燥的嘴唇艰难道“可以。”
“奴婢扶小姐回去。”之桃将凤千澜从地上扶起来,“你们在前面引路。”
“喏。”德公公留下的四名宫人向前走去。
凤千澜倚在之桃身上,心中庆幸,握紧之桃的手“之桃,你在真好。”
之桃的脸黑漆漆的,眼中带着水珠,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奴婢到了南厢房之后,就被大火围困在里面,以为此生见不到小姐,是世子的暗卫救了奴婢,他让奴婢待在南边的树木从中,等天亮再出来。”
凤千澜一顿,看来战局后面是世子府暗卫出的手,难怪可以迅速解决掉后一批武艺高强的黑衣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收到普华行宫被围的消息吗?
行宫外围的东面城墙,大批士兵,穿着重甲军装,一手拿盾,一手举矛,黑压压的一片,向行宫方向快速前进。
哨兵在角楼上汇报敌军离行宫的距离“五百米!四百米!”
甄蔺身穿盔甲,头戴盔帽,双目灼灼地直视前方,“我军严阵以待!听我号令!”
三万侍卫集结完毕,呼声整天,士气高涨“必胜!必胜!……”
哨兵继续报数“三百米!”
甄蔺振臂一呼“弓箭手准备!”
“一百五十米!”
“给我射!”
甄蔺声音落下,万剑齐发,跃过城墙,狠狠射向敌军,“啊!”不少敌军中箭卧倒。射中一批,又来一批补上。
清平王做在营帐中,胜券在握“十万大军,铺尸体也能铺到普华行宫!”
沐老将军坐在下手,心思不定,派去接应妹妹和瑾雪的人迟迟不归,他心中不安。
“沐老将军?”
沐老将军回神,“殿下说的是。”
“哈哈哈,大业将成,来,我与沐老将军喝上一杯。”清平王亲自为沐老将军斟酒。
沐老将军接过“多谢殿下。”
两人共饮此杯,静候佳音。
羽箭射来,沐家军架起盾牌抵挡,冒着被羽箭射中的危险,继续向行宫前进。
皇上做在清宴宫,如坐针毡,焦急的等待着结果。后宫众人除了受伤严重的凤千澜外都集中到了清宴宫,焦急地等待着结果。
沐贵妃一死,德妃便有了可乘之机,坐在皇上身边安抚“皇上莫急,天佑吾皇,此战必胜。”
皇上盯着殿门左右张望,拍着德妃的手“前方厮杀,朕怎能不急?”
一批沐家君率先冲到楼下,以生命为代价,搭起了云梯。沐家君其余人冲上前去,顺着云梯就往上爬。
甄蔺指挥士兵城墙,将事先准备好的火油、石头和木头等东西往下投。
沐家军的士兵惨叫一声,坠下城楼,也有一些人侥幸爬上了城楼,被行宫侍卫一刀捅死,推下楼去。
城墙上血流城河,惨叫声不断传来,随时有人命丧刀下,不一会城墙下便堆积起了无数尸体,有沐家军的,也有行宫侍卫的。
背城一战,行宫侍卫杀红了眼,退一步是死,前一步也是死,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机会回家见年迈的爹娘。
已经一番惨烈的战斗,沐家军死伤无数,也没有突破行宫城墙防线。
沐家将军下令稍作修整,等待攻城机到,再发起进攻。
行宫侍卫人数本就不多,第一次交战伤亡众多,人数骤减,连各府家丁也参与到抗战的队伍。
一些行宫侍卫清理城墙上的死尸,其他人坐下稍作休息,准备下一次的交战。
凤翎墨与甄蔺走在一起商量对战的对策,以求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