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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千澜传全文阅读

作者:六尘非空     帝女千澜传txt下载     帝女千澜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空山初雪

    无量大师皱起的眉头逐渐平复,恢复了往常的佛家清净。仿佛刚才的情绪失控根本没有出现。

    凤千澜的话,他无言以对。他谗言诋毁蒋家,暗中鼓动苏家若干等人,将蒋家倾覆,为的是国。而蒋漱兰回来替蒋家满门复仇为的是家。他们二人所做皆没有错,立场不同,角度不同罢了。

    前生后世,因果循环。

    凤千澜抬手将杯中茶水一倾而下,透明的茶水从空中落下,在地上形成了一道水印,瞬间冻成了一层薄霜。她将茶杯放在窗台上,转身离开了禅房。

    无量大师抬头看了头顶的圆月,拈花一笑。多年前的一个圆月,他测出了蒋漱兰祸国的命数,却测不出这祸国会应在哪里,“原是如此……”

    凤千澜一身寒霜出了这无名的小寺,与宋依斐们汇合。

    苏峻茂一见凤千澜出来,就扒了上去,好奇道“凤先生,这无量大师说了些什么?”

    宋依斐没有苏峻茂这般无脑,但眼神里还是担忧,他见他从寺出来,脸色不大好。

    凤千澜安抚道“浅谈佛法而已,不碍事。咱们走叭。”

    宋依斐点头“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封了,今夜幼安兄不如随我去将军府吧。”

    “如此,就叨扰宋兄了。”

    “哪里哪里。”宋依斐看起来高兴极了,心道:你若是去了,小妹她不知会如何高兴!

    两个人并肩下了台阶,往街上去了。苏峻茂又一次被甩在了后面,嘟囔着“这寺庙原也十分兴盛,谁知道大概四年前突然落寞下来,连一个名也没有。”他又联想到凤千澜出来时候的脸色不好,心道:莫非这无量大师其实是个妖怪!

    此时凤宋二人已经走远。一阵阴风吹来,苏峻茂哆嗦一抖,抬头时,四下空寂,只有那石狮蹲坐在门前,张牙舞爪。“哎!你们等等我啊!”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三人在街口分别,凤千澜则随宋依斐去了昭武将军府。进了那道威武雄壮的朱门,进门就是一片十分宽敞的空地,两边摆满了兵器,做练武用地。

    “幼安兄请。”宋依斐带着凤千澜在将军府里漫步“家父今日去了城外监察营,恐明日方能回来。幼安兄且在家中安心住下。”

    “多谢宋兄了。”

    “幼安兄,你我关系,不用客气,父亲知道你来了府上,很是高兴。”宋依斐领着凤千澜进了一个清雅的小院。

    宋清猗已经在那里等候,发间一支栀子素钗在月色下闪闪发亮。见两人进来,笑着迎了上去行礼道“凤先生。”

    宋依斐不知二人先前宴会上已经见过道“这是我的妹妹,宋清猗。”

    凤千澜回礼“宋姑娘。”

    宋清猗点点头,又转头对宋依斐道“哥哥,雅室,我已命人拾到出来了。”

    宋依斐摇摇头看着自家妹妹,却没有点破“那幼安兄早些休息。”

    凤千澜拱手道谢,随后兄妹两人出了小院,院中的婢女引凤千澜去洗漱。

    出了院落,宋依斐打趣道“这些事情自有下人去做,哪里需要你这娇滴滴的女儿家来。”

    宋清猗闻言小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凤先生风姿高洁,我仰慕不行?”

    宋依斐被妹妹直白的言语一。惊,平日自己这个妹妹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像他们这等武将家出的小姐。此言却颇具他们直白的风格,连声道“行行行,只要妹妹你高兴。”

    凤千澜躺在床上,想着那间破旧的小庙,以无量当年的名气不该居住在这样的小庙之中。回想着小庙里的种种,不像只是拜佛的地方,也像是一个无形的监狱,里面囚着的人就是无量!凤千澜对这样的想法感到惊讶,但目前都只是猜测而已……

    旦日宋将军回府,凤千澜上堂拜见,宋胥看着眼前风姿高洁的凤千澜,“凤先生,请坐。”

    凤千澜谢过后,在下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起方才宋胥两鬓斑白,眼眶中有泪打转,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了。

    宋胥问“凤先生此来京城,打算停留多久呢?”他想知道舟山行走此番来京只为荡起些小涟漪,还是为了……

    凤千澜笑道“未起之时,将来。安定之日,自去。”

    “哈哈哈,好,凤先生果然才名在外。”虽然没能得到确确的答案,但宋胥心中有了数。

    “依斐,你要多和凤先生学习学习。”

    宋依斐朗笑着道“是,父亲。”

    两人又聊许久,相谈甚欢。宋将军笑着将凤千澜送至府门,又命宋依斐好生将凤千澜送回竹居。

    走出将军府,凤千澜回首看了一眼空地上正在练武的士兵。心道:宋叔叔,兰儿下次再来看您……

    几日后,无量大师仙逝,在市井中翻起了小小的浪花后便沉寂了。一代名师,就此落幕。

    凤千澜收到消息时,沉默了片刻。“怎么会这么巧?”

    之桃将茶杯蓄满“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之桃,明日为我束发吧。”

    “是,公子,明日陛下在千岛亭选拔太子少傅,公子的头发的确该束起来了呢。”凤千澜平日里安闲惯了,一头乌发披着,只用一根绸带松松约束着。

    “嗯,之桃你将这盒桂花糖酥给阿柔送去,我这几日不便去看她,你嘱咐阿奴好好照顾她,得了空我便去看她。”

    “是,公子。”之桃拿起凤千澜一游时买的桂花糖酥,欢快地出门去了。

    之桃走后,凤千澜坐在书案前看书,字在纸上,她却总静不下心来。胡乱翻了几页,就放下了。目光穿过轩窗落在屋檐下静止的风铃上,她是想杀了无量,但在见到无量的时候已经没了杀心,到底会是谁呢?是那个编《君臣汇》的人?还是君凌风?亦或者是……蒋家幸存的人!!当年除了大哥征战而死,生还的可能性极小,但不代表府中的其他人没有机会逃走。

    想到此处凤千澜的心更加无法平静,起身走至墙边,从多宝格上的锦匣里抽出一张信纸。信纸上读独有的竹香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信纸末端那个小小的顾字,让凤千澜的眉眼都柔顺了下来,顾熠城,现在的你,在干什么呢?

    圣临大陆的另一段,顾熠城正与南唐新帝在御花园中散步,新帝登基,政事繁忙,几月来顾熠城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吏部。李霖息为了顾熠城方便,指了一座宫殿给他,让他不用在皇宫与顾王府间奔波。

    这日两人用过饭后,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就有了两人同游御花园的画面。一个玉树临风,冰雪天成。一个眉眼如画,冬日暖阳。明明是赏心悦目的画卷,可这君臣二人之间气氛诡异。

    跟随的宫人们低着头,小心侍候着。平日里两人相处不算知交,却也比寻常的君臣亲密,此次起争执的原因在于立后一事,新帝登基,广纳后宫是常有的事情,各世家都眼巴巴地盯着李霖息的后宫,就想等新帝下旨选秀之时,将自家的女儿送进宫去,为家族争光。

    李霖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将选秀的圣旨一拖再拖,众朝臣拿皇帝没办法,只好可劲的向顾熠城大吐苦水。这不今日顾熠城刚提起此事,两人又吵架闹了不愉快。

    雪压在绿叶之上,结成晶莹的雪霜,融化的雪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溅起水柱。李霖息站在树前,面对夜空中的初月,心中惆怅。

    旁边的顾熠城冷着脸,他才没有心绪为李霖息解忧,李霖息对凤千澜的感情他早有所觉,所以站在顾熠城的角度来说,李霖息结婚吧,越早越好!

    如果凤千澜再次,肯定要叹一声,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李霖息见身边没了声音,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他不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只会引起世家不安,于国家安定无益。他不想娶妻,因为他的心都给了那个人,虽然从来得不到回报,心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他恍然大悟“摄政王,这便是你放弃皇位的原因?”

    顾熠城的生事别人可能不知,但他却是知道的,当年他的母妃妫氏去世时,要他提防顾熠城。

    被帝王提问地顾熠城没有丝毫慌乱,李霖息知道他的生事又如何?他不惧,是因为绝对的强势!

    李霖息也知道,顾熠城有办法助他登基,自然也有办法将他拉下马。但他从不曾怀疑顾熠城为国为民的一颗心,他知道顾熠城无意皇位。

    又是一阵静默,对于李霖息的问题,顾熠城没有回答。李霖息点点头“朕知道了。”

    顾熠城神色淡然,对李霖息的话,依旧不予回答。

    无人答话,李霖息终于认了命“明日下旨选秀吧。”既然注定无法娶她为妻,那么娶谁都是一样的。

    顾熠城还是不发一言,起身就走了,将李霖息留在原地。“哎,顾熠城,你什么意思!顾熠城!……”

    无论李霖息怎样有失风度地大叫大喊,也只看见顾熠城一片洁白的衣袖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直到顾熠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李霖息才停下这疯狂的举动。惆怅的心情被这么一发泄,好了不少。

    李霖息对着顾熠城消失的方向傻笑了起来。谢谢你,皇叔。

    看的宫人一阵莫名其妙,心惊胆战。皇上不会下旨杀了摄政王吧?

    第二日,事情并没有像宫人所想的那样发展。皇上下旨选秀,而摄政王,对不起,偶感风寒,告假!

第七章 千岛湖上

    冬日千岛,入目皆白,露结为霜,寒冷彻骨的湖水尚未结冰,湖中一小亭,坐朝四方,君凌风身着鹅黄色镶金长袍,不怒自威,飘逸洒脱的长发用玉簪束起。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犹如天神一般降临,俯瞰众生。

    他身后站着一群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宋胥与苏暮陪坐在旁。君子钰坐在末尾,小小的人儿,脸上两抹红云,虽然很冷,他的眼睛却是亮闪闪的。

    湖面上是一艘一艘画舫,岸边站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今日陛下公开为太子选少傅,打破以往的书面考试,而是选择在千岛亭上来一场百家争鸣的文斗,做为选择太子少傅的标准。

    ****的文人闻风而至,经过一轮轮的考察,剩下的精华皆在此湖之上了。苏丞相苏暮笑着到“陛下,这次参与竞选太子少傅的人共二百六十三人,经过一轮轮的精挑细选,剩下的五十位皆在此处,等陛下检阅。”

    宋胥见苏暮那张笑花的脸,将目光移开去,他最讨厌的就是苏暮这样奴颜膝骨的模样。

    “丞相辛苦了,这就开始吧。”

    “是,陛下。”

    君子钰看着湖上画舫百艘,心道:不知凤先生会在哪一艘画舫上呢?

    千岛亭西,一艘简单朴素的画舫中,凤千澜与宋依斐同坐,宋依斐本为武将,在军中当任一个小职位,此番前来只是陪同凤千澜参试的。

    船中桌上放着一只小炉,上面温这的青梅酒,随风扬起一阵白雾。“幼安兄,喝一杯暖暖身。”

    “多谢,宋兄。”凤千澜接过青梅酒,慢慢饮下。她畏寒,每每冬日手上变会起冻疮。凤千澜将自己裹在斗篷之中,手上还拿着一个汤婆子暖着手。

    之桃服侍在一旁“宋公子,这个时候了,还喝酒,你就不担心吗?”

    宋依斐放下酒杯,朝后靠去“之桃呀,之桃,你家公子的本事,你还没有领教过?”凤千澜与宋依斐经常来往,之桃与宋依斐也日渐相熟。

    “哎哟,这在场还有五十人,我这不是担心。”之桃拿起小银钳,向火盆里添加银炭,船中逐渐暖和起来。

    船外苏相命灵宣阁的文官宣布第一道题。这第一道题是简单的对对子,共有十道对子,才子文人们将船前的小灯点亮以做抢答。

    “第一道题,清风明月本无价。”文官的声音传过水面,传到画舫中,水面上荡起波纹,雪落湖中。

    船头灯火辉煌,一男子出了画舫,站到船头,一手缚在背,一手拿着折扇,摇起一阵风“近水遥山皆有情。”他相貌清秀,风度翩翩。

    赢得岸上百姓一片喝彩。

    宋依斐抢了侍从点灯的活计,为凤千澜当起来点灯郎,因为不熟练,慢了一步叫别人抢了先。他不好意思地看向凤千澜。

    凤千澜回一微笑,并无责怪之意。

    亭中负责计分的文官在一位姚姓的才子下画上一笔。

    苏相摸着络腮胡子笑笑,这姚才子是他的门生。宋胥冷道“这样简单的对子,对上也不代表什么。”

    君凌风的目光四处游走,停留在西面的一艘画舫上。

    君子钰坐在凳子上两只小腿悬空着,在布帘的遮挡下不时摇着。这姚才子他没有见过,对上了对子也没什么,他知道随着题目越来越难,他一定能目睹凤先生的风姿。

    一连五题,声音从千岛亭的四面八方传来,计分榜上画上了点点墨染。

    “第六题,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

    此联一出,湖上静默片刻,这是一副拆字联,拆字,也称析字,离合。将汉字的字形各部分拆离开,使之成为其他字形,再以新义。

    经过几次点灯,宋依斐终于抢得了先。他回首得意地看向凤千澜,怎么样,我抢到了!

    凤千澜浅笑,为避免代答现象,答题者需出画舫作答。她抱着汤婆子慢步站到船头,淡青色的发带迎风而扬,几片雪花落在她的发边,凤眼清澈,桃色的唇微张“分片切瓜竖八刀横七刀。”

    冻雨洒窗东二点西三点,是为冻洒,而分片切瓜竖八刀横七刀,是为分切。宋胥点头“好!”这副联既有文士的清朗,也有武将之风“分片切瓜竖八刀,分。横七刀,切。”

    安岸上众人见那画舫之中出来一个请青衫男子,一身气度非凡,这简简单单的青衣到了他的身上,是说不出的俊美,俊美中又带有侠客飘逸。

    是人皆爱美,更能欣赏美。对于美的事物,大家都是喜爱的。岸上的人掌上阵阵,连声叫好。挤在人群中的宋清猗也忍不住高兴地跳起来。她虽不能与哥哥和凤先生同去,但还是不顾天气寒冷来为凤先生助阵。

    苏相见姚才子没有对上,有些不高兴,却也点了点头。“不愧为舟山行走。”

    君子钰闻言看凤千澜的目光更炙热了,绿竹依依,君子有斐。更让君子钰动容的是凤千澜嘴边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温暖,不知为何这明明是他第一次见凤千澜,却陪感亲切。他打定注主要了,既然为他选太傅,就是他的人,他的人就该他护着,那么为他的人开个后门,不过分吧?

    众才子要是知道小太子心里的“他的人”的理论,准要逼出一口血,这凤先生还不是太子少傅,怎么就成小太子的人了呢!

    自凤千澜现身,君凌风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在看到她不离手的汤婆子时,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上第一次像染了霜,瞪了一眼苏暮。

    被瞪的苏暮一脸茫然,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这是怎么了?

    不过君凌风瞪了一下,就转开了,并没有什么责怪之言。苏暮只能理解为陛下可能是眼睛抽风了???

    湖上雾气缭绕,模糊了凤千澜的眼,并未看清君凌风的神色有异。

    很快第一题便结束了,各方逐鹿之下以凤澜第一、姚敬第二,还有一位顾城第三。文官宣布了第一轮结果,画舫中,听到顾城这个名字时,凤千澜觉得有趣,顾熠城,取了熠字,就是顾城了。她挑起竹帘,朝那顾城所在船上看去,可对方帘子掩得结结实实,凤千澜并没有看到这位顾城是何模样。

    比试很快进入了第二轮,第二轮是武试,湖中央早已摆好了擂台。“第二轮,请诸位上台比试,最后留在擂台上的人为胜。”

    太子少傅为辅佐太子读书,教习太子帝王之术,经史子集,地理风物。先前的笔试考的便是各应试才子对治国理政,经史子集的能力。现在就该考究诸位的武力才能了。

    船夫摇船,官船从南至北依次让各才子抽签以决定上台的顺序。姚敬此人今日运气极佳,此次武试又得了第一,不过赢了,就能进入下一轮,一直赢的话,就会损耗体力,这支签好坏参半,可却是赢足了风头。

    姚敬点水而过,站到了擂台之上,一把折扇摇得是英姿飒爽。“草民姚敬,见过陛下。”

    君凌风微微点头。

    君子钰看着姚敬疑惑道:这个人冬日里摇扇子,不冷吗?

    苏暮看着姚敬欣慰极了,就算比不上舟山行走,这般风姿也是他培养出来的。

    宋胥对此没什么意见,不置一词。

    第一场比试就此开始,姚敬的对手是抽到第二的韩公子。两人相互行礼,便由文官敲锣示意开始。

    锣声刚落,台上瞬间风生水起,你来我往,好不精彩,岸上响起一阵阵喝彩。

    凤千澜静静地坐在画舫中,之桃奉上一盏热茶。

    宋依斐却夺过茶盏,将酒杯递到凤千澜手中,笑咪咪地对之桃道“还是酒好!”

    之桃气地跳脚,“宋公子!”

    两人在画舫上打闹起来,谁也没有去看画舫外的比试。凤千澜将酒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香醇的味道涌入喉中带起一阵辛辣。桌子上的红签上写着五十两个字。她抽到了第五十号,这意味着她只要将那台上的最后一人打败,就能赢得今日的比试。她的目光透过珠帘看向千岛亭。

    正在专心看比试的君凌风忽然将目光投向这边,两个人隔着冰冷刺骨的湖水遥遥相望。凤千澜心中一下子惊起骇浪,虽然隔着湖水她并没有看清君凌风眼里的情绪,却还是惊了心。

    姚敬果然不负苏暮期望,一连击败十人。这时台上出现一道白影“在下顾城,请姚兄赐教。”

    凤千澜听台上人报名,将目光移开,看向了那道白衣。

    那姚敬大言不惭“好说好说。”

    见凤千澜的目光移开,君凌风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染上孤寒,心中自嘲一笑:望穿秋水,可得伊人回首泪?

    台上白衣翻飞,无论是轻功,还剑术,顾城都比姚敬好上几分,五个回合就将连胜的姚敬踢入水中。先前几场都是点到为止,无人落水,顾城却一脚将姚敬踢下了太,入了水中。

    冰天雪地的,想来这湖水的滋味不好受。落水的姚敬没有方才的嚣张,龇牙咧嘴道“受教。”

    顾城连个眼神都不给他,直视前方,静候下一个人的到来。

第八章 桥头等你

    顾城在台上剑指台前,一轮战下来,已经到了第四十九号,手腕一翻,一个应声而落。

    千岛亭中,宋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顾城很是欣赏,对方出招简单利落,能够一击即中,看穿对手的弱点。

    苏相却是不乐意了,他的几个得意门生皆被顾城打落水中,本想做不了太子少傅,借此机会出个风头也是不错的,至少对之后的仕途得了一块敲门砖,全被这个叫顾城的搅乱了。

    下一个就该凤千澜上台了,此时言语不多的顾城突然提出要休息一刻钟。

    文官请示君凌风,君凌风点头准了。

    宋依斐坐在船中,“幼安兄,一会上台可要多多小心,这人武艺超群,看了这么几场,居然还没有露出破绽。”

    凤千澜放下汤婆子,脱去斗篷,绑上护腕,将宽大的衣袖手起。浅笑着“自然会的,不然也对不起宋兄为我点灯了。”

    “哈哈哈,好,我在船上等幼安兄金榜题名!”宋依斐端起面前的酒敬了凤千澜一杯。

    “有劳宋兄在此处等候。”凤千澜亦端起酒杯,青梅的味道瞬间溢满口中。随后放下酒杯出了船,纵身而去,水面荡起几丝波纹,转眼人已到了台中。

    清水映照,青衣云起,公子桂水,此间得见。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起来,那淡青色的发带随风飘逸,飘到了君凌风的眼中,荡到了他的心里。

    凤千澜一出场,昏昏欲睡的君子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双眼亮闪闪地黏在那抹青衣上,凤先生!终于见到凤先生了!!

    宋胥与苏相观凤千澜之风采,皆暗中赞叹,舟山行走十几年来不出山门,出必逢世之乱,入必为安天下。

    凤千澜就在台上简单一站,就引得世家女子尽折腰。

    宋清猗看到那青衫桂水的公子,激动的挥着手,想让凤千澜看到她。可岸上的拥挤将她遮住了。凤千澜朝岸上微微一笑,并没有看见宋清猗。

    这清浅一笑,让岸上沸腾的人声更加沸腾了。湖边一处空旷之地,轿子里的苏乐暄也不由得挑起帘子,向窗外看去。

    须臾顾城从船中走出,几步到了台上。“舟山凤澜,领教。”凤千抬起手中长剑,朝顾城展开攻势。

    此一剑直击顾城下盘,顾城扬剑格挡。“铛”两剑相撞,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两人相距不过几厘,顾城的嘴角突然扬起笑容,压低声音“澜澜。”

    闻言,凤千澜一惊,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眸中分明映照着一张普通无奇的面孔,这声音却与梦中的一模一样。方才她在船中见这个顾城虽然与顾熠城相差一字,走剑的招式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何况南唐与西华相距千里,怎么会是他呢!?

    在众人眼中,两个人的剑相触即分。凤千澜站在这头,顾城站在那头,凤千澜仔细去看,顾城嘴角的那抹笑容消失无踪,但那双眼睛,细细看去比之前的顾城更加明亮,似琉璃一般熠熠生辉。

    凤千澜心里有了底,挥剑直去,身姿如燕,嘴角不自在地流出一抹笑容。雪自天而降,碎在她的眼中,青衫风流。

    顾城自是迎剑而上,白衣飘逸,墨发染雪。一个转身之剑,两剑相交数十下,剑光粼粼,让人瞧地眼花缭乱。

    “好!”

    “我瞧这两位公子武艺不相上下,你们猜猜今日的彩头会落下谁的身上?”

    “我赌凤先生,先生美名在外,自然不会输给一个无名小卒。”

    “我倒觉着顾城更好几分,他一连胜了数十人,当更胜一筹。”

    岸上议论纷纷,场外还开起来赌场,言柒溜进人群中,“我买,我买!”将一定银子压在凤澜的刻板上。心道:嘿嘿嘿,不买女主人赢的都是傻子!

    又大肆宣扬“顾城公子的剑法比凤先生的更稳当,这次定是顾城公子博得彩头!”

    在场不少人听后,想呀压凤千澜的转去压了顾城。言柒看着桌盘上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乐翻了天,也不枉他打了这么多场,手都酸了……

    湖中台上,钟山风雨,皓月当空,你一招来,我一招,精彩绝伦,少了几分杀气,不像比试,倒像切磋。

    几个回合之后,凤千澜旋身直剑刺去,顾城飞身向后撤去。凤千澜笑笑,剑微微向上一挑。

    两人再落地时顾城的佩剑已落在水中。一柄寒剑正正放在他的颈间,雪下的大了,覆盖在两人发间,衣上,对视一眼,柔情满怀。

    凤千澜桃唇微张,无声吐出几个字:顾熠城。

    对面顾城一笑,仿照凤千澜道:桥头等你。

    好!

    至此千岛亭会试结束,凤澜以文武第一的成绩被封为太子少傅,陛下在千岛亭召见。

    一战之后,顾城就回到了自己的画舫中,凤千澜回头轻轻看了一眼,心里甜蜜蜜的,随着文官去了千岛亭。

    得到这个结果的君子钰十分高兴,若不是侍从拦着,他定要上去缠着凤先生问东问西。可君凌风有话要对凤先生说,君子钰只能可怜巴巴地像凤千澜拜了师礼,便回了宫,等凤先生给他上课的时候再说话了。

    千岛亭中,君凌风屏退众人。白雪皑皑,世界银装素裹。亭中只有君凌风与凤千澜两个人。此间小亭,摒弃尘世喧闹,只有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凤千澜站在君凌风的面前,不躲不闪,直视着对方的瞳孔。

    君凌风也在看她,她一身青衣,发间染着细碎的雪,柳叶弯眉,桃唇芬芳,那一双凤眼清澈如许。风轻轻吹过,青丝拂过脸颊,左脸的皮肤光洁细腻,没了那道狰狞的伤口。君凌风忽然不忍细看,掌心握紧了那枚珠玉,那是大火之后,蒋漱兰剩下的唯一遗物,是从发钗上扣下来的……

    岁月如梭,旧人如故。遥想当年,兵戎相见,浮生一劫,阴阳相隔。君临天下,山河锦绣,为谁哽咽,上寻碧落,下至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就是午夜梦回,亦不曾来过。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突然溢满了晶莹,不是说好了,他日我登基为帝,便立你为后,日日夜夜守在我的身边,陪我白头吗?此番故人就在眼前,却再难开口相问。

    此情此景,凤千澜亦是伤了神,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开口道“凌风,别来无恙。”大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不能在一起的人,爱而不得,回忆重重。诉不尽多年情话,到头来只一句别来无恙。

    此一问,君凌风心中的疼痛更是无以复加,心如刀绞,哽咽道“如今你还好吗?”

    “很好。”想起等在桥头的某人,凤千澜悲凉的心中有了暖意。

    “如此甚好,甚好。”君凌风掌心的珠玉染了层层血迹,他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认出她了,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她来呢?五年千千个日月,她的音容,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与他的点点滴滴他从没有忘记。

    此后是非恩怨,教他如何忘?如何忘!

    君凌风泪眼婆娑,声音嘶哑,颤抖地道“你,能不能回来?”回到我的身边,这次我一定不会辜负,一定不会再放手了!

    凤千澜犹记当年她拖着僵硬的身躯,缓缓跪行至大殿中央,猛地磕头,鲜血染红了额头,血顺着流下,流进了眼中。那些儿时相伴的情意在那一刻就淫灭在朝堂与后宫的是是非非之中了。

    她轻轻叹气“凌风,南山风过,蒋家鲜血未干,北海之畔,蒋家英魂长眠,你且仔细回头看我一眼,我又有几分像从前。”顿了顿又到“君凌风你登基称帝,我家破人亡。”

    这样的我们还如何回去?如何回得去?

    君凌风闭上眼睛,泪水自下颚滴到千岛亭的青石板上,瞬间凝成了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到了伤心处,流泪已惘然。

    “凌风,此番回来,你当知我。”凤千澜不忍在看,狠狠心,转身而去。

    走出亭外时,心道:陛下情绪失控,传扬出去与于他不好。便对太监宫女道“陛下还要再赏会景,你们在外侯着,无召,不得进入。”这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以蒋漱兰的身份。

    凤千澜走后君凌风站在亭中,地上几道鲜红,手掌心的纯素的珠玉与血相合,染出了悲凉凄美的颜色。

    千岛湖上,一览千里,枝头红梅,傲雪凌霜,亭中一人,此生孤寂。

    凤千澜出来亭子,一步一步朝桥的那头走去,路上的脚印显出她的悲凉心情,她没有实际上的那么镇定。她只想快些离开,离开这个让她无法呼吸的地方。

    快步行至桥中央,举目一望,便见一人白衣似雪,墨发飘逸,站在桥的尽头。他回身朝她轻浅一笑,眉眼如画,待她如初。凤千澜只觉得这个昏暗的天空因此而灿烂起来,心中的凄凉一寸寸散尽,留下的只是苦难中生出的一腔孤勇。

    她加快步伐,朝那个人冲去,撞进了他的怀中,汲取着那一份诱人的温暖。她说“顾熠城。”

    “我在。”

第九章 我是你的

    琼花落尽,桥头堆雪。凤千澜快步飞来,撞进顾熠城怀中。巨大的冲击力让顾熠城向后退了一步,稳稳当当地将人拥入怀中。

    她身上有着冷淡的湖水气息,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胸前的些许湿润。他轻叹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责备之言一句也说不出了……

    待凤千澜心绪稍稍平定,小脑袋从顾熠城怀中直起,双眼湿漉漉地看着顾熠城如画的眉眼,温润如初。她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顾世子可是有洁癖的,她还作死的将泪水擦到了他的身上……

    顾熠城却没想这些,见她双颊红红,抬手解下自己斗篷,轻柔地披到她身上,虽是责怪的语言,却含着十分的宠溺“畏寒,还敢在台上打架斗殴。”

    凤千澜抬眸对上那琉璃似的眼,嘎?打架斗殴?她分明是在图谋江山,怎么到了他眼里就是她和一群人打架斗殴?

    顾熠城将她错愕呆萌的摸鱼尽收眼底,嘴角扬笑,指腹刮了刮凤千澜精巧的小鼻“好啦,走吧,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凤千澜在顾熠城的温柔攻势下逐渐沉沦。啊啊啊啊!这个笑容好甜呐!糖分满满,她感觉自己都不用吃饭了,已经饱了。

    言柒就这样看着自家世子牵着一身男装的女主人漫步街头,心中悲允捂脸道:主子,凤姑娘此刻可是一身男装啊!你们这样大张旗鼓地牵着手,合适吗?合适嘛!

    之桃寻着凤千澜而来,不见自家小姐,只有一只蹲在角落,向天流泪的言柒,高兴地跑上前去“言柒!言柒!”

    言柒回头见是之桃,笑吟吟地迎上去,“嘿嘿嘿,之桃呀。”他拿出自己鼓鼓的钱袋,“走,今日请你吃饭!”

    之桃上来一句“世子也来了?真是太好了,公子不用日日思念啦!”将言柒打入地底,这丫头见了他,怎么不问问他的近况呢?嘤嘤嘤,今天是个柠檬精……

    比试结束,千岛湖四周的百姓渐渐散去,宋清猗在原地等候。见宋依斐出了船,快步上前,特意朝宋依斐身后看去,小脸上尽是失望。

    “妹妹在看什么?”宋依斐打趣,“莫非是……”

    宋清猗毕竟是个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自家哥哥的调侃,上前挽着宋依斐的胳膊“哥哥说什么呢?快回家吧,父亲在等我们呢!”

    宋依斐看破不说破,两人一路欢笑地回了昭武将军府。

    这厢凤千澜随顾熠城去了长安城出名的酒家归云阁。凤千澜站在归云阁的门前,看着楼上艳红的灯笼,门口客人络绎不绝。她歪头询问“归云阁?”

    “嗯。”顾熠城但笑不语。

    归云一醉倾河海,春风一笑动长安。这句诗中讲的是长安城里最出名两家酒楼,一家以美酒闻名,便是这归云阁,另一家以色香味俱全的素斋出名的春风楼。要想吃上归云阁的席面,需得提前一月预定,这个时候……

    顾熠城拉着凤千澜进了归云阁,上了二楼的雅居。“小二上菜。”

    “是是是,公子稍等片刻。”

    不一会圆桌上便摆满了美味佳肴,醉香荷叶鸡,罗汉斋,西湖醋鱼……最重要的是桌上那一壶屠苏!在看见那壶屠苏酒之后,凤千澜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顾熠城将银著递到凤千澜手中,“乖,先吃菜。”

    “嗯嗯。”凤千澜便是见酒了,就鬼迷心窍的人。谁让屠苏是她的最爱呢!!

    顾熠城不时为凤千澜夹菜“多吃些。”又为她倒上一杯屠苏酒。

    之前的伤心事,让凤千澜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啊,还是长安城的酒,最合我意!”

    “南唐如何?”顾熠城点了酒,却一滴不沾,自顾自的喝着清茶。

    “唔,南唐的呀,一般般……”半醉的凤千澜眼神开始迷离,双颊染上红云。

    “哦?那澜澜是不喜南唐的酒?”

    不待顾熠城发飙,凤千澜倾身过来,在顾熠城薄薄的唇上轻轻一点,如蜻蜓过水。她痴痴道“嘿嘿嘿,这个比酒好喝……”

    顾熠城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将凤千澜即将退回的头压住,口吐如兰“澜澜,谢礼不是这么谢的。”

    低头两片柔软再次相碰,喝醉的凤千澜睁着水灵灵的双眼,呆萌呆萌地看着顾熠城,似是不解。

    顾熠城抬手轻轻将她那双迷蒙的双眼合上,轻柔地敲开她的齿贝,与那一缕芬芳纠缠不休。

    酒醉人,此刻柔情更醉人。窗外细雪飘扬,一轮寒月自云后探出,找照见那一方美景,梅花暗送随风而至,如同这个吻香甜,醉人。

    凤千澜浑身没劲,只能如春水依靠在顾熠城身上,直到她快无法呼吸之时,顾熠城才放开她。

    凤千澜已然醉了,今日见了故人,乱了心神的她更容易醉,不如次顾熠城是无法将凤千澜灌醉的。

    顾熠城玉白的手捏住凤千澜软乎乎的小脸,指下肌肤光滑细嫩,他爱不释手地捏了两下。凤千澜原本消瘦的脸成了胖嘟嘟的模样。她也不挣扎,随顾熠城捏圆掐扁。

    “这个样子才好看。”顾熠城又捏了一下凤千澜的脸蛋,见上面有了微红这才收了手。

    “唔,顾熠城,我还欠你一朵燃冥花……”凤千澜闭着眼睛嘀嘀咕咕的,大概梦见了那年雪夜她为君凌风抢了顾熠城的燃冥花。

    顾熠城听清楚了,点点她的鼻头“傻丫头,你不欠我的。”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暗中观察的言之二人组,合上了房门。之桃一连姨母笑,嘴角裂开了就合不拢。

    言柒则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主子的担忧是多虑的。凤小姐对君凌风的情意已经是过去式了,亏得主子这两月以来抑郁寡欢,茶饭不思。

    旦日,凤千澜自竹居醒来。神伸手一探,身边的被褥还有余温,人却没了。

    “之桃,之桃!”

    “公子何事?”之桃听见凤千澜的呼喊,快步进屋来。

    凤千澜坐起身来,急急问道“他呢?”

    “啊?世子吗?今早天不亮就走了,说是南唐北境雪崩,皇上召世子爷回京商讨要事。”之桃上前为凤千澜披上斗篷。

    凤千澜低声道“走了吗?”这就走了。低头间,看见身上的斗篷,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这是他的斗篷,上面还有属于他的竹香。

    屋外雪下得愈来愈大,压断了一颗青竹,屋檐下,多了一个风铃,两个风铃并排挂着,随风而动。风铃挂着的绸缎上写了顾凤二字,两姓之约,佳期可待。

    半月之后,凤千澜搬离了竹居,住进了东宫。臣子住进东宫本不合规矩,君凌风却以太子年幼,东宫并无女眷,少傅住在东宫对太子学业更有帮助为由,让凤千澜在东宫劈了一间小院,住了下来。

    对于君凌风的安排,凤千澜不置一词,只要蒋家冤屈得洗,住在哪里与她都是一样的。

    这天太傅在学堂为君子钰讲道,凤千澜陪坐。“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太傅在上面讲得天花乱坠,君子钰在面听得昏昏欲睡。凤千澜则气定神闲地提笔练字,临的是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终于挨过到了下学,一下学,君子钰匆匆向太傅大人告辞,就拉了凤千澜的袖子出了学堂。

    “呼,总算结束了。”出了学堂的君子钰松了一口气,太傅大人自是学识渊博,可是太傅大人的课堂太沉闷压抑了。凤千澜初来东宫时,赠了他一本西华趣味地图册子,上面的以幽默风趣的言语讲解了西华的地理风貌,以及险要的关塞,比太傅大人枯燥乏味的功课好太多了。

    “少傅,我们今天做什么呀?”君子钰期待地看向凤千澜。凤千澜来了东宫不仅教授君子钰知识,辅助他完成太傅大人布置的功课,还成了他的玩伴。

    君子钰与陆嫔不亲,凤千澜亦师亦友,将亲情这片空白补上。

    “今日阳光正好,太子殿下,不如我们去教场练箭如何?”

    “好,少傅,您说如何就如何!咱们这就走吧!”

    凤千澜摇摇头,这个五岁的孩子对她还真是全心的信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看着面前这个不到她腰间的孩子,凤千澜不免想起那还未曾见面的弟弟,对君子钰更怜爱疼惜几分。

    两人到达教场,策马骑射。

    凤千澜拉弦瞄准,手一松,羽箭脱弦而出,例无虚发。“太子殿下,这个游戏叫九宫格,只要殿下任意射中的三个锣能连成一线,便为赢。”

    君子钰拿起弓箭。

    “站好,左肩对靶,两脚开立,与肩同宽,微向前倾,射!”

    “咚”铜锣沉默的声音响起。

    一人自策马至两人后方而来“好!”

第十章 例无虚发

    “哦?那澜澜是不喜南唐的酒?”

    不待顾熠城发飙,凤千澜倾身过来,在顾熠城薄薄的唇上轻轻一点,如蜻蜓过水。她痴痴道“嘿嘿嘿,这个比酒好喝……”

    顾熠城微微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将凤千澜即将退回的头压住,口吐如兰“澜澜,谢礼不是这么谢的。”

    低头两片柔软再次相碰,喝醉的凤千澜睁着水灵灵的双眼,呆萌呆萌地看着顾熠城,似是不解。

    顾熠城抬手轻轻将她那双迷蒙的双眼合上,轻柔地敲开她的齿贝,与那一缕芬芳纠缠不休。

    酒醉人,此刻柔情更醉人。窗外细雪飘扬,一轮寒月自云后探出,找照见那一方美景,梅花暗送随风而至,如同这个吻香甜,醉人。

    凤千澜浑身没劲,只能如春水依靠在顾熠城身上,直到她快无法呼吸之时,顾熠城才放开她。

    凤千澜已然醉了,今日见了故人,乱了心神的她更容易醉,不如次顾熠城是无法将凤千澜灌醉的。

    顾熠城玉白的手捏住凤千澜软乎乎的小脸,指下肌肤光滑细嫩,他爱不释手地捏了两下。凤千澜原本消瘦的脸成了胖嘟嘟的模样。她也不挣扎,随顾熠城捏圆掐扁。

    “这个样子才好看。”顾熠城又捏了一下凤千澜的脸蛋,见上面有了微红这才收了手。

    “唔,顾熠城,我还欠你一朵燃冥花……”凤千澜闭着眼睛嘀嘀咕咕的,大概梦见了那年雪夜她为君凌风抢了顾熠城的燃冥花。

    顾熠城听清楚了,点点她的鼻头“傻丫头,你不欠我的。”这个人,这颗心,都是你的。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暗中观察的言之二人组,合上了房门。之桃一连姨母笑,嘴角裂开了就合不拢。

    言柒则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主子的担忧是多虑的。凤小姐对君凌风的情意已经是过去式了,亏得主子这两月以来抑郁寡欢,茶饭不思。

    旦日,凤千澜自竹居醒来。神伸手一探,身边的被褥还有余温,人却没了。

    “之桃,之桃!”

    “公子何事?”之桃听见凤千澜的呼喊,快步进屋来。

    凤千澜坐起身来,急急问道“他呢?”

    “啊?世子吗?今早天不亮就走了,说是南唐北境雪崩,皇上召世子爷回京商讨要事。”之桃上前为凤千澜披上斗篷。

    凤千澜低声道“走了吗?”这就走了。低头间,看见身上的斗篷,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这是他的斗篷,上面还有属于他的竹香。

    屋外雪下得愈来愈大,压断了一颗青竹,屋檐下,多了一个风铃,两个风铃并排挂着,随风而动。风铃挂着的绸缎上写了顾凤二字,两姓之约,佳期可待。

    半月之后,凤千澜搬离了竹居,住进了东宫。臣子住进东宫本不合规矩,君凌风却以太子年幼,东宫并无女眷,少傅住在东宫对太子学业更有帮助为由,让凤千澜在东宫劈了一间小院,住了下来。

    对于君凌风的安排,凤千澜不置一词,只要蒋家冤屈得洗,住在哪里与她都是一样的。

    这天太傅在学堂为君子钰讲道,凤千澜陪坐。“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太傅在上面讲得天花乱坠,君子钰在面听得昏昏欲睡。凤千澜则气定神闲地提笔练字,临的是庄子的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终于挨过到了下学,一下学,君子钰匆匆向太傅大人告辞,就拉了凤千澜的袖子出了学堂。

    “呼,总算结束了。”出了学堂的君子钰松了一口气,太傅大人自是学识渊博,可是太傅大人的课堂太沉闷压抑了。凤千澜初来东宫时,赠了他一本西华趣味地图册子,上面的以幽默风趣的言语讲解了西华的地理风貌,以及险要的关塞,比太傅大人枯燥乏味的功课好太多了。

    “少傅,我们今天做什么呀?”君子钰期待地看向凤千澜。凤千澜来了东宫不仅教授君子钰知识,辅助他完成太傅大人布置的功课,还成了他的玩伴。

    君子钰与陆嫔不亲,凤千澜亦师亦友,将亲情这片空白补上。

    “皇兄,好箭法。”四岁的君子诚拉着缰绳策马而来,见了凤千澜道“凤先生。”

    凤千澜微笑点头“二皇子。”

    君子钰见是君子诚来了,小脸沉默下去,抬弓拉弦,羽箭应声而出,偏离铜锣的方向,射到了地上。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他这位二皇弟箭术超群,例无虚发,父皇曾经因此赐了君子诚一把九羽彩焕弓,做工精细,上面坠着一颗绿母石,更是价值连城,世上不出三颗。

    君子诚扬弓拉弦,三箭齐发,场上锣鼓喧天。

    “哼。”君子钰少见的发了脾气,掷下弓,策马奔去。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在父皇面前他忍,母妃面前他忍,可是现在君子诚当着他少傅面前用他引以为傲的箭法羞辱他。他恨,抢了他的父皇,还要来抢他的少傅吗?!

    凤千澜叹了口气,朝君子诚道“二皇子,太子殿下今日身子不舒爽,失礼之处,还望二皇子海涵。”

    君子诚的母亲出自谢家,位居贵人,君子诚受她母亲影响文采亦是出众,彬彬有礼道“少傅多虑了,太子殿下亦是臣的兄长,父皇时常教导诚,兄友弟恭。”

    君子诚看似有礼,话语中却是指责君子钰没有兄长的风范,不听教化,有失德行。

    凤千澜暗中对这二皇子有了些许看法。

    而君子诚尚未发觉,沾沾自喜。心道:君子钰是太子又如何,论文论武,他样样不如我。

    走了的君子钰发现凤千澜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折回身来,伸手,拉住着凤千澜的缰绳,“少傅,该回宫了。”

    凤千澜见他小大人严肃的模样,心中憋笑,真是小孩子心性。急急朝君子诚告辞,随着她顽皮的小太子回了东宫。

    角楼上,君凌风迎风而立,看着教场中的三人,目光锁在那袭青衣上。

    严峰轻轻来到君凌风身边,“陛下,都安排好了,只等陛下旨意。”

    “再等一个月吧。”君凌风望着那抹身形,目不转睛,仿佛下一秒凤千澜就会消失一般。

    途中凤千澜顾忌君子钰的心情,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此时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君子钰随手揪下一把绿叶,一边走,一边丢。“无事。”

    还闹上小别扭了呢?凤千澜笑笑不再说话,静静跟在君子钰身后,等着君子钰自己挨不住会主动与她说。

    果然走出不到十几步,君子钰把手中的树叶往旁边的花圃一扔,停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凤千澜“少傅,方才为何要和君子诚那家伙说这么多?”

    凤千澜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君子钰其实知道,少傅是为了他好,为了不让君子诚拿住他的把柄,才与二皇子周旋的。

    他生气是另有原因,可他不想说,不说又让他烦躁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

    凤千澜却上前一步,抬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却住了手,现在她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太子殿下,微臣是您的少傅,只要太子一天事太子,那微臣就永远是您的少傅,断不可成为别人的少傅,太子殿下,懂了吗?”

    君子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少傅大人会猜到他的小心思,愣了一会,认真的拉起凤千澜的衣袖,“那我好好当太子,少傅大人您不要离开子钰好吗?”这个皇宫里出来晴柔姐姐,就是少傅大人对他最好了。

    凤千澜微笑着点点头。

    君子钰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有了少傅大人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面对母亲的冷漠,父亲的无视。

    东宫,晴柔站在门外,等候君子钰回宫。“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回来,让娘娘等急了可不好。慧儿,你再去瞧瞧,问问当值的守卫,太子殿下去了哪?”

    “是,晴柔姐,我这就去。”

    慧儿正要去寻,就见君子钰与凤千澜一前一后朝东宫走来。

    晴柔快步迎上来“小殿下去了哪里,可让奴婢好找,陆嫔娘娘要您回宫去一趟明霜殿。”

    “本宫换身衣裳就去。少傅大人,母妃召见,您先回房休息吧。”

    “嗯,陆嫔娘娘召见,太子快些去吧,不必管微臣。”

    晴柔这才将目光落在君子钰身后那人身上,“少傅大人。”

    凤千澜抬手让晴柔起身,目光相接时,凤千澜的心犹如受到了重击,这个人,是……

    晴柔在看清凤千澜的相貌之时,也是惊讶,小姐?!不,不是小姐,小姐的脸受过伤,何况他是男儿身,怎么会是小姐:?

    君子钰却为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妥,“晴柔替本宫更衣。”

    “是。”晴柔跟着君子钰进了屋中。

    凤千澜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双目含泪。晴柔,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第十一章 鸣钟为谁

    “皇兄,好箭法。”四岁的君子诚拉着缰绳策马而来,见了凤千澜道“凤先生。”

    凤千澜微笑点头“二皇子。”

    君子钰见是君子诚来了,小脸沉默下去,抬弓拉弦,羽箭应声而出,偏离铜锣的方向,射到了地上。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他这位二皇弟箭术超群,例无虚发,父皇曾经因此赐了君子诚一把九羽彩焕弓,做工精细,上面坠着一颗绿母石,更是价值连城,世上不出三颗。

    君子诚扬弓拉弦,三箭齐发,场上锣鼓喧天。

    “哼。”君子钰少见的发了脾气,掷下弓,策马奔去。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在父皇面前他忍,母妃面前他忍,可是现在君子诚当着他少傅面前用他引以为傲的箭法羞辱他。他恨,抢了他的父皇,还要来抢他的少傅吗?!

    凤千澜叹了口气,朝君子诚道“二皇子,太子殿下今日身子不舒爽,失礼之处,还望二皇子海涵。”

    君子诚的母亲出自谢家,位居贵人,君子诚受她母亲影响文采亦是出众,彬彬有礼道“少傅多虑了,太子殿下亦是臣的兄长,父皇时常教导诚,兄友弟恭。”

    君子诚看似有礼,话语中却是指责君子钰没有兄长的风范,不听教化,有失德行。

    凤千澜暗中对这二皇子有了些许看法。

    而君子诚尚未发觉,沾沾自喜。心道:君子钰是太子又如何,论文论武,他样样不如我。

    走了的君子钰发现凤千澜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折回身来,伸手,拉住着凤千澜的缰绳,“少傅,该回宫了。”

    凤千澜见他小大人严肃的模样,心中憋笑,真是小孩子心性。急急朝君子诚告辞,随着她顽皮的小太子回了东宫。

    角楼上,君凌风迎风而立,看着教场中的三人,目光锁在那袭青衣上。

    严峰轻轻来到君凌风身边,“陛下,都安排好了,只等陛下旨意。”

    “再等一个月吧。”君凌风望着那抹身形,目不转睛,仿佛下一秒凤千澜就会消失一般。

    途中凤千澜顾忌君子钰的心情,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此时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君子钰随手揪下一把绿叶,一边走,一边丢。“无事。”

    还闹上小别扭了呢?凤千澜笑笑不再说话,静静跟在君子钰身后,等着君子钰自己挨不住会主动与她说。

    果然走出不到十几步,君子钰把手中的树叶往旁边的花圃一扔,停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凤千澜“少傅,方才为何要和君子诚那家伙说这么多?”

    凤千澜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君子钰其实知道,少傅是为了他好,为了不让君子诚拿住他的把柄,才与二皇子周旋的。

    他生气是另有原因,可他不想说,不说又让他烦躁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

    凤千澜却上前一步,抬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却住了手,现在她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太子殿下,微臣是您的少傅,只要太子一天事太子,那微臣就永远是您的少傅,断不可成为别人的少傅,太子殿下,懂了吗?”

    君子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少傅大人会猜到他的小心思,愣了一会,认真的拉起凤千澜的衣袖,“那我好好当太子,少傅大人您不要离开子钰好吗?”这个皇宫里出来晴柔姐姐,就是少傅大人对他最好了。

    凤千澜微笑着点点头。

    君子钰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有了少傅大人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面对母亲的冷漠,父亲的无视。

    东宫,晴柔站在门外,等候君子钰回宫。“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回来,让娘娘等急了可不好。慧儿,你再去瞧瞧,问问当值的守卫,太子殿下去了哪?”

    “是,晴柔姐,我这就去。”

    慧儿正要去寻,就见君子钰与凤千澜一前一后朝东宫走来。

    晴柔快步迎上来“小殿下去了哪里,可让奴婢好找,陆嫔娘娘要您回宫去一趟明霜殿。”

    “本宫换身衣裳就去。少傅大人,母妃召见,您先回房休息吧。”

    “嗯,陆嫔娘娘召见,太子快些去吧,不必管微臣。”

    晴柔这才将目光落在君子钰身后那人身上,“少傅大人。”

    凤千澜抬手让晴柔起身,目光相接时,凤千澜的心犹如受到了重击,这个人,是……

    晴柔在看清凤千澜的相貌之时,也是惊讶,小姐?!不,不是小姐,小姐的脸受过伤,何况他是男儿身,怎么会是小姐:?

    君子钰却为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妥,“晴柔替本宫更衣。”

    “是。”晴柔跟着君子钰进了屋中。

    凤千澜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双目含泪。晴柔,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稍微整理收拾好心情后,凤千澜这才迈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晴柔还活着,这无疑是给凤千澜莫大的安慰,虽然此时她还未能与晴柔说上话,问清楚,汀兰宫失火后发生了什么?晴柔又是如何活了下来,到了小太子身边的呢?

    之桃为凤千澜递上一杯清茶“公子。”

    凤千澜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陛下身边的人来过了?”这是涌溪火青,西华的名茶,蒋漱兰的最爱。

    之桃愣住“没有啊,这茶是东宫宫人送来的,说是孝敬公子您的。”

    凤千澜放下茶杯,她住进东宫一月有余,君凌风暗中不知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就连这房间的布置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却从未要求见面……

    月半之时,长安城中有灯会,君凌风破天荒地领着君子钰出了宫门,要带君子钰去逛一逛。君子钰则说“父皇,少傅大人第一次来京,想来不曾见过京中灯会,可否带少傅大人一同前去。”

    君凌风欣然允之,君子钰兴高采烈地邀请了凤千澜。见他兴致勃勃,凤千澜不忍扫了他的兴,便答应一同前去。

    华灯初上,灯会人人来人往,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花灯从街头延至街尾,漂亮的灯光照亮着方长街。三个人换上便装,带着三五个侍卫混迹在人群之中。

    前面一大片空地中,舞狮、京剧、武术的表演吸引了大部分人群,叫好声不绝于耳。更有特价书市吸引大批文人才子前来淘宝。也有不少民间手工艺展。途经一处小摊,上面罗列着精巧美妙的发簪,君凌风随手拿起一只玉兰花簪,玉质中上,胜在雕刻十分精细。

    那卖簪子的小娘子笑的像朵花似的,本来么,这么好看的美男子在她的摊位前停留,不买簪子,也是养人眼目“公子,要买簪子吗?来一支吧,我这的簪子每个样式只有一支,决计不会相撞的……”

    君凌风拿起簪子看向不远处的二人,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温暖如春。君凌风抛下一两银子,将玉兰花簪收入袖中。那卖簪子的小娘子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凤千澜牵着君子钰的小手,两人围在一处猜灯谜。红签上面写着“伯乐挥鞭。”

    君子钰看着这灯谜,犯了愁,轻声道“伯乐挥鞭。少傅这是什么啊?好难猜。”

    凤千澜笑笑,像寻常人家的大哥哥般捏了捏他的小脸。“骑马找马。”

    “哎哟,二位公子同时猜中了这灯谜,可我的虎儿灯只有一盏,给谁好呢?”

    君凌风从那边走过来,仪表堂堂,贵气逼人“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君子钰得了虎儿灯,开心得不得了,拿着灯爱不释手,这灯可是父皇与少傅大人一同为他猜来的灯。没有注意到他的父皇与少傅大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锁住凤千澜的容颜,凤千澜回望时,竟然在那双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的意味,更有绵绵不绝的深情。

    凤千澜躲开去道“这窝风桥下还有钟响兆福,我们去看看吧。”

    君子钰放下虎儿灯,奇道“少傅也知道钟响兆福呀?”

    “……”凤千澜一时嘴快,她为舟山行走,算来理应是初次来长安,怎么会知道这窝风桥下有钟响兆福呢?

    “走吧,去看看。”还是君凌风发了话,打断了君子钰的疑问,三人朝人群拥挤的窝风桥去了。

    这窝风桥是长安城里的一座小桥,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传说若是能用手中的铜钱投中铜钟,便能心想事成。当初蒋漱兰每月灯会必召集几位挚友来这窝风桥,敲数十次铜钟不可,那时少年得志,风流恣意,为心中所愿,宁信鬼神,敲钟数十下不止,所求所愿,为谁当心知肚明。

    直到一次蒋漱兰不慎将铜钟敲破了,为百姓数落,这才罢手,每月只敲一次了。蒋漱兰因此还得了个名号“敲钟手”,她出现在窝风桥,必然引起轰动,百姓们无不是怕她又敲坏了钟,他们怎么祈福……

    想来君凌风也是想起了此事,眼中含笑看着凤千澜,意有所指。

    方才尴尬的气氛消散无踪,凤千澜回之以白眼,我那是为了谁?

第十一章 皇后不仁

    “皇兄,好箭法。”四岁的君子诚拉着缰绳策马而来,见了凤千澜道“凤先生。”

    凤千澜微笑点头“二皇子。”

    君子钰见是君子诚来了,小脸沉默下去,抬弓拉弦,羽箭应声而出,偏离铜锣的方向,射到了地上。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他这位二皇弟箭术超群,例无虚发,父皇曾经因此赐了君子诚一把九羽彩焕弓,做工精细,上面坠着一颗绿母石,更是价值连城,世上不出三颗。

    君子诚扬弓拉弦,三箭齐发,场上锣鼓喧天。

    “哼。”君子钰少见的发了脾气,掷下弓,策马奔去。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在父皇面前他忍,母妃面前他忍,可是现在君子诚当着他少傅面前用他引以为傲的箭法羞辱他。他恨,抢了他的父皇,还要来抢他的少傅吗?!

    凤千澜叹了口气,朝君子诚道“二皇子,太子殿下今日身子不舒爽,失礼之处,还望二皇子海涵。”

    君子诚的母亲出自谢家,位居贵人,君子诚受她母亲影响文采亦是出众,彬彬有礼道“少傅多虑了,太子殿下亦是臣的兄长,父皇时常教导诚,兄友弟恭。”

    君子诚看似有礼,话语中却是指责君子钰没有兄长的风范,不听教化,有失德行。

    凤千澜暗中对这二皇子有了些许看法。

    而君子诚尚未发觉,沾沾自喜。心道:君子钰是太子又如何,论文论武,他样样不如我。

    走了的君子钰发现凤千澜并没有跟上他的脚步,折回身来,伸手,拉住着凤千澜的缰绳,“少傅,该回宫了。”

    凤千澜见他小大人严肃的模样,心中憋笑,真是小孩子心性。急急朝君子诚告辞,随着她顽皮的小太子回了东宫。

    角楼上,君凌风迎风而立,看着教场中的三人,目光锁在那袭青衣上。

    严峰轻轻来到君凌风身边,“陛下,都安排好了,只等陛下旨意。”

    “再等一个月吧。”君凌风望着那抹身形,目不转睛,仿佛下一秒凤千澜就会消失一般。

    途中凤千澜顾忌君子钰的心情,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此时两人下了马,一前一后走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君子钰随手揪下一把绿叶,一边走,一边丢。“无事。”

    还闹上小别扭了呢?凤千澜笑笑不再说话,静静跟在君子钰身后,等着君子钰自己挨不住会主动与她说。

    果然走出不到十几步,君子钰把手中的树叶往旁边的花圃一扔,停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凤千澜“少傅,方才为何要和君子诚那家伙说这么多?”

    凤千澜站在原地笑而不语。

    君子钰其实知道,少傅是为了他好,为了不让君子诚拿住他的把柄,才与二皇子周旋的。

    他生气是另有原因,可他不想说,不说又让他烦躁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说。

    凤千澜却上前一步,抬手想摸摸他的发顶,却住了手,现在她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小孩。“太子殿下,微臣是您的少傅,只要太子一天事太子,那微臣就永远是您的少傅,断不可成为别人的少傅,太子殿下,懂了吗?”

    君子钰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少傅大人会猜到他的小心思,愣了一会,认真的拉起凤千澜的衣袖,“那我好好当太子,少傅大人您不要离开子钰好吗?”这个皇宫里出来晴柔姐姐,就是少傅大人对他最好了。

    凤千澜微笑着点点头。

    君子钰凌乱的心才安定下来,有了少傅大人这句话,他就什么都不怕了。即使面对母亲的冷漠,父亲的无视。

    东宫,晴柔站在门外,等候君子钰回宫。“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回来,让娘娘等急了可不好。慧儿,你再去瞧瞧,问问当值的守卫,太子殿下去了哪?”

    “是,晴柔姐,我这就去。”

    慧儿正要去寻,就见君子钰与凤千澜一前一后朝东宫走来。

    晴柔快步迎上来“小殿下去了哪里,可让奴婢好找,陆嫔娘娘要您回宫去一趟明霜殿。”

    “本宫换身衣裳就去。少傅大人,母妃召见,您先回房休息吧。”

    “嗯,陆嫔娘娘召见,太子快些去吧,不必管微臣。”

    晴柔这才将目光落在君子钰身后那人身上,“少傅大人。”

    凤千澜抬手让晴柔起身,目光相接时,凤千澜的心犹如受到了重击,这个人,是……

    晴柔在看清凤千澜的相貌之时,也是惊讶,小姐?!不,不是小姐,小姐的脸受过伤,何况他是男儿身,怎么会是小姐:?

    君子钰却为察觉两人之间的不妥,“晴柔替本宫更衣。”

    “是。”晴柔跟着君子钰进了屋中。

    凤千澜立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双目含泪。晴柔,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稍微整理收拾好心情后,凤千澜这才迈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晴柔还活着,这无疑是给凤千澜莫大的安慰,虽然此时她还未能与晴柔说上话,问清楚,汀兰宫失火后发生了什么?晴柔又是如何活了下来,到了小太子身边的呢?

    之桃为凤千澜递上一杯清茶“公子。”

    凤千澜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陛下身边的人来过了?”这是涌溪火青,西华的名茶,蒋漱兰的最爱。

    之桃愣住“没有啊,这茶是东宫宫人送来的,说是孝敬公子您的。”

    凤千澜放下茶杯,她住进东宫一月有余,君凌风暗中不知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就连这房间的布置也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却从未要求见面……

    月半之时,长安城中有灯会,君凌风破天荒地领着君子钰出了宫门,要带君子钰去逛一逛。君子钰则说“父皇,少傅大人第一次来京,想来不曾见过京中灯会,可否带少傅大人一同前去。”

    君凌风欣然允之,君子钰兴高采烈地邀请了凤千澜。见他兴致勃勃,凤千澜不忍扫了他的兴,便答应一同前去。

    华灯初上,灯会人人来人往,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花灯从街头延至街尾,漂亮的灯光照亮着方长街。三个人换上便装,带着三五个侍卫混迹在人群之中。

    前面一大片空地中,舞狮、京剧、武术的表演吸引了大部分人群,叫好声不绝于耳。更有特价书市吸引大批文人才子前来淘宝。也有不少民间手工艺展。途经一处小摊,上面罗列着精巧美妙的发簪,君凌风随手拿起一只玉兰花簪,玉质中上,胜在雕刻十分精细。

    那卖簪子的小娘子笑的像朵花似的,本来么,这么好看的美男子在她的摊位前停留,不买簪子,也是养人眼目“公子,要买簪子吗?来一支吧,我这的簪子每个样式只有一支,决计不会相撞的……”

    君凌风拿起簪子看向不远处的二人,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温暖如春。君凌风抛下一两银子,将玉兰花簪收入袖中。那卖簪子的小娘子接过银子,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凤千澜牵着君子钰的小手,两人围在一处猜灯谜。红签上面写着“伯乐挥鞭。”

    君子钰看着这灯谜,犯了愁,轻声道“伯乐挥鞭。少傅这是什么啊?好难猜。”

    凤千澜笑笑,像寻常人家的大哥哥般捏了捏他的小脸。“骑马找马。”

    “哎哟,二位公子同时猜中了这灯谜,可我的虎儿灯只有一盏,给谁好呢?”

    君凌风从那边走过来,仪表堂堂,贵气逼人“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君子钰得了虎儿灯,开心得不得了,拿着灯爱不释手,这灯可是父皇与少傅大人一同为他猜来的灯。没有注意到他的父皇与少傅大人之间诡异的氛围。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锁住凤千澜的容颜,凤千澜回望时,竟然在那双眼里看出了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的意味,更有绵绵不绝的深情。

    凤千澜躲开去道“这窝风桥下还有钟响兆福,我们去看看吧。”

    君子钰放下虎儿灯,奇道“少傅也知道钟响兆福呀?”

    “……”凤千澜一时嘴快,她为舟山行走,算来理应是初次来长安,怎么会知道这窝风桥下有钟响兆福呢?

    “走吧,去看看。”还是君凌风发了话,打断了君子钰的疑问,三人朝人群拥挤的窝风桥去了。

    这窝风桥是长安城里的一座小桥,桥下的桥洞里吊着一枚大铜钱,铜钱孔中一只小铜钟,上书"钟响兆福"四字。传说若是能用手中的铜钱投中铜钟,便能心想事成。当初蒋漱兰每月灯会必召集几位挚友来这窝风桥,敲数十次铜钟不可,那时少年得志,风流恣意,为心中所愿,宁信鬼神,敲钟数十下不止,所求所愿,为谁当心知肚明。

    直到一次蒋漱兰不慎将铜钟敲破了,为百姓数落,这才罢手,每月只敲一次了。蒋漱兰因此还得了个名号“敲钟手”,她出现在窝风桥,必然引起轰动,百姓们无不是怕她又敲坏了钟,他们怎么祈福……

    想来君凌风也是想起了此事,眼中含笑看着凤千澜,意有所指。

    方才尴尬的气氛消散无踪,凤千澜回之以白眼,我那是为了谁?

第十二章 彼美淑姬

    铜钟声远,向天祈福。铜钱自君子钰手中脱手飞去,狠狠撞在覆着花纹的铜壁上,悠远的声音在水面上激起涟漪。

    丝丝涟漪终是归于平静,一如往昔,终将落幕。透过重重灯火,君凌风看着那青衫公子,看她嘴角上扬,看她梨涡可爱,看灯火在她眼中沉寂……

    “快看!是火树银花!”

    “真的耶,好美丽!”

    ……

    百姓仰头徐徐而望,眼中是希望的光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安居乐业,平安喜乐,没有战乱,没有离散,这样简单的生活就是他们所期许的。

    远边天幕上一朵朵绚烂绽开,万点星光坠入凡尘,湮没星河。人生啊,便如那火树银花一般,一瞬灿烂,待浮华褪尽,回头看,这一生得了江山,也失了她……

    君子钰仰着小脑袋凝视着天边的姹紫嫣红,还有西华的千万子民,心中暗道:以后我也要成为父皇一样的人,守护南唐子民!

    凤千澜抬头目光落在那些五彩斑斓的梦。哥哥,你看到了吗?这是你用性命换来的西华,它比往昔更加繁荣昌盛。蒋家诸位,且放心吧,总有一天她可以还蒋家清白,而这一天不会太远。

    宫外繁华热闹,宫里却乱成了一团。兰吟阁中女子的**一声高过一声,夹杂着凄凉的哭声“啊……我的孩子!!”

    苏乐汐坐在兰吟阁殿外,吩咐身边的嬷嬷“你去,让她闭嘴,吵的本宫心烦。”

    “喏。”嬷嬷得了指示,快步进了殿中。

    一旁的李嬷嬷斟酌道“皇后娘娘,兰贵人小产,这事皇上要是知道了……”

    “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护甲在檀木椅子上泛出冷光。“有什么事情,本宫担着。”

    李嬷嬷见皇后娘娘动了起,不敢多言,噤了声。身后一众宫女头低得更低了。

    继上一任嬷嬷去后,苏府又送来了一位李嬷嬷,明面上是为方便苏丞相联系皇后娘娘,实则为苏家监视苏乐汐的一举一动。

    苏乐汐没空理会李嬷嬷,她阴沉沉地盯着兰吟阁的门框。脑海中回荡着方才宫人来报的消息。今夜皇上携君子钰出宫观灯,太子少傅凤澜也跟着去了。“君凌风怎么会领着不受宠的太子出了宫?谢溪若,你怎么办的事情!”

    此言一出,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谢溪若出身谢家,入宫即为贵人,如今又育有二皇子。母凭子贵,在后宫之中地位亦是显赫,可在皇后娘娘面前依旧是俯首称臣的模样。

    “回禀娘娘,这事臣妾也是方才知道的。”谢溪若跪在冰凉的石板上,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苏乐汐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光景,后宫之中从来不缺新颜色。扯过一旁为她打扇的宫女手里的扇子,狠狠砸向谢溪若。“没用的东西,让你好好管教子诚,你是把本宫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是吗?!”

    谢溪若面对迎面而来的扇子,不敢躲,额头上青了一块“臣妾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们是要翻天了!”苏乐汐耳边听着兰吟阁中传来的声音更加烦躁了。都怪她肚子不争气,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好容易扶持了谢家女生了个儿子,却叫太子分去了恩宠。

    “皇后娘娘息怒。”宫女太监伏地高呼。

    一嬷嬷进了兰吟阁,走到苏乐汐耳边轻轻道“娘娘,皇上回宫了。”

    苏乐汐心中的怒火这才消下去几分,淡淡道“知道了。”摇摇手又道“回未央殿。”

    谢溪若这才松了一口气,待苏乐汐的车架走远,才敢起身。心中嘀咕:皇后娘娘的脾气是越发得大了。她回头看看那热闹非凡的兰吟阁,又感慨自己还算好运,站对了对,不然还生不下子诚,可怜芙淑一介草民,入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一个孩子也留不住。

    “走吧。”谢溪若不敢久留,她还得乘着月圆之夜去看望子诚呢,过了今夜,母子二人又是十天半个月见不上面。

    苏乐汐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从兰吟阁回来,沐浴更衣,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从未央殿赶往君凌风所住的承乾殿。

    人到了殿门口,殿中一片漆黑,一老太监守在殿外,见皇后娘娘来了,连忙迎上去,乐呵呵地“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无极。”

    “起来吧,皇上可在?”这老太监是君凌风身边的老人了,该给的体面,她是有分寸的。

    “回娘娘,皇上知道娘娘会来,特地令老奴守在此处,让老奴转告娘娘。不必操劳,请娘娘回宫歇息”

    “呵。”听到这句话苏乐汐就是再想给老太监体面,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又是这句话,君凌风,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了是吗?

    老太监明知皇后娘娘的愤怒,也未曾开头相劝。这对帝后吵吵闹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宫中人都心知肚明,皇上不喜这位苏皇后,苏皇后却是将皇上放在了心尖尖上,真是一段孽缘。可知道归知道,没有人敢乱嚼帝后之间的事情。

    苏乐汐看着承乾殿飞起的檐角,冷声道“回宫!”宫女提着灯,灯罩中的烛火左右摇摆,晃了苏乐汐的眼,灯火之间隐隐有泪光。抬脚将那盏碍眼的灯踹飞,穿着一身华服匆匆跑开了去。

    被踹了灯的宫女惶恐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李嬷嬷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她挥挥手,让人将那掌灯的宫女拖下去,自己追着苏乐汐离开的地方去了。

    “嬷嬷饶命,嬷嬷饶命……”

    几个太监上前,将那拼命磕头落泪的宫女捂住嘴,拖了下去。

    承乾殿,老太监低头守在殿外,整个宫殿如同几年来的千个日夜般沉默,却又有些不同了。具体的老太监说不上来,目光向殿中瞟了一眼,几日来皇上的笑容好像多了不少……

    凤千澜将君子钰送回房,转身回了东宫小院,在院门口被一人拦下。

    晴柔站在凤千澜面前,泪眼婆娑,声线颤抖“敢问大人贵姓?”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冒死前来一问,那日在东宫门口初见这位公子,她的心中便是惊涛骇浪,如不是当时不方便说话,恐怕她早就上前询问了。

    凤千澜打量眼前的女子,虽是一身宫女打扮,也知道她的身份在宫中并不低。东宫的一把手,现在的晴柔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安稳平静。她又何必再打搅她本该平静幸福的生活呢?蒋家的恩,在她死的时候已经还清了。“凤,单字一个澜。”

    在听到凤千澜的回答时,晴柔的泪终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本就不该抱有幻想,舟山行走,凤澜。太子少傅,凤澜。不是她心中的蒋漱兰,蒋漱兰早在三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回来?

    晴柔哆嗦着说完,整个人失了神的让开了路“多谢少傅大人,婢子冒犯了,还请少傅见谅。”

    “无碍。”凤千澜错过晴柔身侧,进了小院,不顾身后人何等失望。

    进了屋,凤千澜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以手撑头,忧思深重。

    之桃候在一旁,神色奇怪。这位姐姐好像识得她家小姐?多嘴一问“小姐,真的不认识这位姐姐吗?”

    凤千澜缓缓睁开眼,“有些人认与不认都是错,而有些人只该活在记忆里。”

    “小姐,之桃愚钝。什么叫只该活在记忆里?”

    凤千澜看了之桃一眼,淡淡道“经历的多了,你就会明白了。”

    “哦。”之桃也不在意心中突然冒出言柒那张笑嘻嘻的脸来。言柒懂小姐的话吗?

    黑色褪下,东边迎来一片淡红。金銮殿上,君凌风高坐金台看下面的臣子为兰贵人小产一事争执不休。

    “臣以为,皇后娘娘此举有失国体,理应受罚,请皇上明鉴。”宋家臣子道。

    此言一出就有苏相一派的人出来说话“臣不同意,那兰贵人恃宠而骄,冒犯皇后娘娘,自己不小心,失足跌下高台。皇后娘娘贤德,怎会损害我西华国体?”

    ……

    ……

    难为君凌风听了一个早晨的皇后娘娘如何如何云云,竟然也未动怒。争论到最后,时间差不多了,君凌风道“皇后是朕亲封的皇后。”

    一语定江山,苏相一派听了喜不自胜,皇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苏相满面笑容,目光射向宋将军。

    将军一派自是失意而归,为西华的未来担忧。但是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皇上偏宠皇后娘娘,对于皇后娘娘的母家更是纵容,这才导致如今的西华,苏家一手遮天的局面。

    宋将军对苏相投来的目光置之不理,只有他知道西华将会迎来一个崭新的未来,而他们的皇上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苏胜发,凡事过犹不及,且走且看吧。

    兰吟阁,芙淑躺在床上,唇无血色,愣愣地盯着撒花秀帐。手在小腹上轻轻摩擦,眼低深处暗藏恨意。

    一老妪端着一碗药走来“贵人该喝药了。”仔细看,这老妪与宫中其他的嬷嬷不大一样。她长相普通,并无任何特殊。但奇就奇在看过一眼之后,便想不起她的模样!

第十三章

    “阿婆,我不想喝。”芙淑抬手推开老妪递来的药碗。

    老妪四周环顾,并没有其余人在场,低语道“公主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芙淑听言,苍白地笑了,泪从腮边流过,湿了枕头“公主殿下?大局为重?呵,何来公主,什么又是大局?”

    老妪并不接话,眼中无悲无悯,端着药碗伏在床头。

    芙淑嘴角一抹苦笑,眼中含着幽怨“阿婆,你还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明明是你将我带大,教我礼仪德行,如若当初阿婆肯为悠儿说上一句话,悠儿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她爱的人因护她而死,她尊敬的人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而如今她唯一的孩子她也保不住。

    老妪低着头,麻木的表情让芙淑心痛不已,只好接过老妪手中的药碗,苦涩入肠。

    “公主,王子有令,让公主稍安勿躁,切勿在此时与皇后娘娘斗气,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芙淑放下药碗躺回床上去了,声音厌倦“知道了。”

    “老奴告退。”

    老妪走后,芙淑侧卧,晶莹的泪又一次湿了枕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往日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皇兄居然会这么看中她,他怎么就相信她能为他拖垮西华,重建柔然呢?她的生母是汉人,这样混杂的血统,在柔然是最没有地位的存在……

    此时的芙淑并不知道皇兄的信念是建立在一个怎样的基础上,直到几日后她见到了那风姿翩翩的舟山行走……

    冬日漫长,这几日停了雪,街上行人便多了起来,趁着好日光活动筋骨。阳光懒懒地射进窗来,酒家门口依旧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索布朗匆匆走进这家酒楼。

    “哟,这位爷是有约,还是?”小二热情地上前招呼。

    索布朗摆摆手,“有约。”随后抬步上了二楼,进了一间雅室。

    室内四周窗口都放下了厚厚的帘子,进来室内如同在春日,桌上放着一个白玉瓷瓶,里面一枝花朵正在徐徐绽放。

    索布朗进了屋中,按照老规矩在屏风后放置的椅子上坐下,不敢窥探那屏风之后的景物。

    “来了?”

    “是。”索布朗的笑中带着些许苦涩。

    淡淡的香从屏风后传来,混着檀香的清淡,又带着春日桃花的温柔。“芙淑的孩子没了。”

    这不是疑问,还是肯定,这位大人在宫中的势力深不可测。若不是经人引荐,索布朗根本无法认识这位隐在西华长安的大人。索布朗站起身来,恭敬一礼“大人,不是阿妹不小心,实在是苏皇后……,阿妹她防不胜防啊!”话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苏乐汐善妒,宫里宫外人尽皆知。自君凌风登基以来,后宫女眷三十余人,子息单薄,仅有太子君子钰与二皇子君子诚两位皇子,其余皇子公主多是早夭。这其中固然有君凌风勤政爱民,日理万机,顾不得后宫的缘故,更大的原因还是在苏皇后,苏家上面。

    苏家权势滔天,一手可遮半个西华,苏家上下都盼望着苏乐汐能诞下一个拥有苏家与君家血脉的孩子,以待将来君与苏共治西华……

    奈何苏乐汐的肚子不争气,几年来也毫无动静,只好拉拢谢家女所生二皇子。说是拉拢,实则是抢子,只是没有杀母而已。

    “王子不必着急,公主的孩子没了,只会显得皇后不仁,后宫不宁,丞相无德,则百官攻之。西华的水会越来越浑。”

    索布朗谢过坐下“大人,那下一步该如何?阿妹她……”

    “我自有安排,公主那边且稍安勿躁,静候消息。”

    “是。”

    雪散天晴,寒风吹响屋檐下的铜铃,屋中银盆中碳火烧的旺盛,一室暖香袭面。君凌风正在承乾殿中批阅各地奏折,忽而透过窗看去,枝丫上的白雪尚未消融,银装素裹,再想起那些久远的往事,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老太监见君凌风心情不错,朝后摇摇拂尘。小太监得了令,赶紧地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去了。

    “皇上,谢贵人差人送来了点心,听说是谢贵人亲手做的,皇上尝尝。”

    君凌风闻言放下笔,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放下吧。”

    “喏。”小太监将点心放下,出了殿去。

    老太监试探道“雪停了,老奴瞧着外面的景致还不错。皇上这看奏折也有大半日了,不如出去走上一走,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嗯,那就去走走吧。”

    老太监笑意满满,拿上一见披风,跟着君凌风出了承乾殿,一路往兰吟阁去了。

    方才的小太监守在殿外,看君凌风去的方向好像是兰吟阁所在的方位,小声道“本想着皇上会去谢贵人的广陵殿,看望谢贵人,怎知却去了兰吟阁?”

    另一个小太监道皱皱眉“你懂什么?兰贵人刚没了孩子,若是皇上去看谢贵人,那不是伤了兰贵人的心嘛!”

    小太监若有所思“有道理哎。”

    君凌风一路踏雪而去,行至兰吟阁,见宫墙上绘满兰花图案,心中生出一丝愧疚。彼美芙淑,可与晤歌。她不该进宫的。

    君凌风站在兰吟阁外犹豫了一番,转身离去。老太监跟在后面一路东行。

    芙淑躺在床上,病容犹倦,唇无血色。听闻君凌风在兰吟阁外站了半刻又转身离去,心中更是悲痛欲绝,她没了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啊!虽然她心思不纯,带着目的进的宫,却也不可避免地在每一日的相处中对君凌风生出了丝丝幻想。

    老妪站在一旁看芙淑默默流泪,却无一句宽慰,只道“王子传话,请公主好生休养,以待来日。”

    芙淑眨眼,眼中泪已干,苍白着脸道“好。”好!君凌风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无意!!

    广陵殿中,苏乐汐坐在上座品茶,谢若溪陪着。当君凌风驻足兰吟阁外,却不入的消息传来,谢若溪好一番得意“看,皇后娘娘,皇上是疼爱您的,不然也不会到了兰吟阁,又离开了,定是怕娘娘伤心,在宽慰娘娘呢!”

    苏乐汐放下茶盏,美眸中带着丝丝担忧,并没有谢若溪那样的高兴。伴君多年,她还不了解他么?呵,去了兰吟阁,是在警告她不要妄动,不如,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当他不想给的时候,她就会如同兰贵人那般,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就这么在乎兰吟阁里的那个女人?

    见苏乐汐满面愁容,谢若溪到了嘴边的好话也不敢说了。心中感叹,要说这宫里高深莫测之人除了皇上,就属这位皇后娘娘了。

    东宫,太傅偶感风寒,今日不能来为太子上课,于是转由太子少傅辅导太子学业。

    几枝梅花插在玉瓷瓶中,一朵两朵悄然绽放,花骨朵坠在枝头,染了水珠,娇艳欲滴着。

    太傅不来,没有规矩的束缚,君子钰伏在桌上,坐无形象。哀怨地对这对面悠然看书的凤千澜道“少傅,少傅,啊~~”

    凤千澜佯装严肃,抬眼看去“太子何事?”

    多日相处下来,君子钰哪里会怕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凤千澜“少傅,今日太傅不来,我们去玩吧,在这里看书实在无聊极了。”

    凤千澜不理,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少傅~”君子钰爬在桌子上做羊羔状。见凤千澜没有动静,绕过桌案。

    “少傅~”凑到凤千澜身边,活脱脱像只猫儿。

    “哎呀,少傅~”

    “你这样,我还怎么看书?”凤千澜被磨得没了法子,点了点君子钰的鼻头“走吧,今日吃酱牛肉。”

    两人边说边出了殿。

    “好哎!”君子钰一听有得吃,欢快的不得了,只扒着凤千澜的袖子问“少傅,那酱牛肉好吃吗,是不是和上次?怎么做的?少傅教教我,以后也让厨房的人做。”

    凤千澜来东宫几日,下了课时常拉着在自己的小院里捣鼓吃食。一日叫君子钰撞见,于是二人组变成了三人行。君子钰的嘴都被养叼了,近来总是觉得东宫厨房的东西不得味,让厨房里的厨子好是惊恐了一番,在吃食上更加用心了,就怕太子殿下哪日心情不好,让他直接失业。

    凤千澜应下,东宫这个地方物资丰富,做各种吃食的材料应有尽有。她只需要提供方法,便会有宫人去采办。

    残雪覆叶,暗香浮动。两人挑了东宫南苑的梅林,摆上一桌茶点,烧上一壶古丈毛尖。炭盆上架着架子,上面暗红色的牛肉带着诱人的酱料,被火舌舔出一层金色的油来,空气中弥漫着美妙的香味。

    君子钰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小孩子本来就贪吃,他虽是太子,但也还是个孩童。他喜滋滋地看凤千澜用银筷翻动架子上的牛肉,往日的孤寂落寞在他身上消失无踪。

    凤千澜被他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浅色的眸子染上温度,周身的气息温柔。

    两个人相约梅林,煮茶吃肉,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去,刺破冬日设下的重重屏障。

第十四章 赋亭亭雪

    君凌风站在这头,看着梅林中的两人,一双凉薄的桃花眼带了温暖的笑意。

    老太监见状,询问道“皇上,可要知会太子殿下?”

    “不了,别打扰他们,我们去别处转转吧。”他去了,只会坏了此处的风景,既然她已经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君凌风转身朝外走去,留下老太监看着言笑晏晏的太子殿下与少傅大人,若有所思。

    待肉熟后,凤千澜将第一块酱牛肉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趁热吃。”

    君子钰哈哈笑着,夹起色泽光滑的牛肉,一口咬下,褐色的汁水流出“哇哇,少傅大人,这个好好吃啊!比年宴上的炖牛肉好吃多啦!”

    “喜欢就多吃点。”凤千澜笑笑,又夹了一筷放进另一个碟子里,凉着。

    之桃端了琼汁过来,“好香啊!”

    凤千澜接过琼汁,招呼她坐下“尝尝看。”

    “嗯嗯。”三个人在梅林里有说有笑,路过的宫人纷纷侧目,怪道:太子殿下也有这般开怀的时候?平日总是见不到人影的太子殿下在少傅大人来了之后,人气多了许多呢!

    这事传到了明霜殿,陆嫔身边的宫女梅儿抱怨着“娘娘,也不知那少傅大人使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太子殿下,叫太子殿下这般亲近于他。奴婢瞧着太子殿下好几日不曾来娘娘宫中请安了。”

    陆嫔跪在团蒲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朝对面的佛祖拜了拜,拜足三下才由宫女扶着起身。“太子勤学,抽不出空来请安,也是常有的事,别总大惊小怪的。”

    梅儿低头,有些委屈道“是,娘娘说的是,奴婢越矩。”

    虽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但次数多了,陆嫔心中也升起了疑虑。她是看着君子钰长大的,知道那孩子是个性子沉默不爱说话的。怎么对这新晋的少傅大人好感有嘉?

    梅儿见陆嫔站在窗口凝神细思,在无人处笑了一笑,总算完成了大人布置的任务。让陆嫔对太子殿下起了疑心。

    一月后,天气越发冷了起来,冰天雪地,鹅毛似的雪悠悠飘下。待风小了后,芙淑带着几名婢女裹着厚厚的衣裳出了兰吟阁。

    “贵人,外边风大,贵人身体尚未痊愈……”

    “无事,我就走走,在那屋子里带了快一个月了。”小产后芙淑一直待在兰吟阁,不曾外出。期间君凌风也未曾来看望过,兰吟阁更无人来访了。

    宫女沉默。

    “怎的,这点小事,我还做不得主了?”后宫中失去恩宠便等于半只脚踏进了冷宫。芙淑从来温顺对宫女们也是极好,很少有这般疾言厉色。

    “贵人息怒。”

    芙淑冷哼一声,一意孤行地出了兰吟阁,向着赋亭方向去了。宫女快步跟上,不作多言。

    赋亭乃西华皇宫一处凉亭用为皇子读书的地方。其东面临水,四周种满了梅树,每至冬日便开满了梅花,白梅傲雪凌霜在纸头绽放。

    赋亭中,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子,地龙烧得火热。太傅有事离开了,而君子钰与君子诚又无什可说,两人便坐在席案上安静地临摹字帖,看书。

    君子钰拿着凤千澜的一张诗笺,细细临摹,感受着少傅心中的那份潇洒恣意。

    君子诚则在想母妃今晨对宫女说的话:我家诚儿,仪表堂堂,风采无双,这西华啊,早晚是他的!

    两人都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看见远处走来的芙淑。

    芙淑疾步走来,将宫女远远摔在后边,见亭中只有两位皇子。心道:皇兄叫我妄动,可在这宫中不争的下场就是死,而她不愿像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孩子那般悄无声息地死去!她是柔然最美丽的公主!

    “娘娘,娘娘,您慢些,婢子跟不上啊。”

    芙淑哪里听宫女的呼喊,提裙快步走进赋亭。见君子诚手中拿着一枚荷包在发呆。

    真是天赐良机,她知道那是君凌风去年年宴上给君子诚的。她上前一把夺过荷包,“二皇子这荷包真好看啊,能否借臣妾一?”

    后宫女卷见皇子应当避嫌,谁知芙淑就这般撞上来,还抢走了君子诚手中的荷包。

    荷包落入芙淑手中,那是君凌风给的东西,君子诚视如珍宝,“那是父皇所赐,还给本皇子!”

    芙淑捏着荷包不着痕迹地往亭边撤去。君子诚急了,当然追过去抢。

    一推一闪间,只听得芙淑一声惨叫,再后来就是阵阵呼救的声音。

    君子诚拿着荷包,懵了,眼睁睁地看着芙淑向后落入水中,却无计可施。

    君子钰放下笔,见这般情景也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兰贵人会落水。

    赶来的宫女恰巧看见这一幕,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呀,有人落水啦!”

    “来人啊!……”

    落水的那一刻,芙淑看见了母亲落泪的面孔,想到若是就这样死了也好,这样她就可以去陪她的母妃了。可事总不如愿,芙淑被附近的巡视的侍卫救了上来。

    冬日寒冷,人救上来的时候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君子钰率先冷静下来,让宫女将芙淑送回兰吟阁,有派自己的婢女去明霜殿寻陆嫔,毕竟是后宫之事,他不好沾惹。

    君子诚许是吓坏了,整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眼中隐隐有泪。

    陆嫔得了消息匆匆赶去兰吟阁,安排后续事宜,着人请太医,烧水的烧水。本来此事与君子钰无关,但君子钰作为在场目击证人之一,熟悉的阴谋气息,陆嫔只好小心起来,恐牵连母子二人。

    君子钰站在离兰吟阁几百米外的芙蓉台上,毛茸茸地脖领围了一圈,小脸为寒风吹的微微发红。

    婢女站在一旁陪着“太子殿下,天冷,殿下不如先去明霜殿避避风寒。”

    君子钰看这事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父皇来了,定要寻他问话,思索片刻,转身去了明霜殿。“嗯。”

    走在路上又吩咐道“已经传消息回东宫了吗?”

    “都按照殿下的吩咐,告知少傅大人了。”

    “那便好,天冷,少傅大人畏寒,早告诉他,好让他安心。”不知为何,事发当时,君子钰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妃,而是相处几月的凤千澜,有少傅在身边,他觉得心安。

    这边君子诚被闻声而来的谢贵人给带走了,此时正在未央宫中哭诉。

    “皇上,皇后娘娘,都是看着诚儿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推兰妹妹呢?……呜呜呜,我可怜的诚儿……”谢贵人带着君子诚跪在地上,哭得十分伤心。

    苏乐汐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哭闹的母子二人,有些头疼,君凌风好不容易到未央宫一趟,这母子二人非要闹出点事情。“诚儿,你当真推了兰贵人?”

    “父皇,母后,儿臣,儿臣……”鉴于君凌风也在场,君子诚不敢实话实说。

    “好好说。”苏乐汐侧目看了看君凌风的表情。怒火中烧,芙淑那个女人,竟敢算计到君子诚头上来,是在为她那尚未出生的孩子抱不平么?她也敢!眼前只得小心应付。

    谢贵人拉拉君子诚的衣袖“诚儿,你快说呀,好让皇上,皇后娘娘为你做主呀!”

    君子诚眼一闭,“儿臣的确推是了兰贵人。但是事出有因……”

    一言不发的君凌风打断了君子诚还未说出的话“推了,就是推了。”

    此言一出,君子诚更是委屈得不行,眼泪打转着流下来“父皇,您信儿臣,儿臣真的不是故意推兰贵人下水的。”

    谢贵人听了也是如雷轰顶,连忙磕头“皇上啊,诚儿虽然推了兰妹妹,可他定是无心之失。诚儿平日并无对兰妹妹不敬的地方,他断无此心要害兰妹妹啊!”

    君凌风的脸色越发暗下来,连带看苏乐汐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叫苏乐汐心中一痛。

    君子诚还在辩解“那是因为兰贵人抢了父皇御赐之物,儿臣不得已推了她……”

    老太监进来朝皇后,兰贵人一礼,上前不知在君凌风耳边说了些什么。

    君凌风不再听君子诚说了什么,深深看了苏乐汐一眼留下一句,甩袖离开了未央宫“如此,皇后你来处理吧。”

    自从南唐回来,君凌风好几月不曾来未央宫了,苏乐汐心中纵然不舍,却也无计可施,堂下是她的人,又闯了祸“喏,臣妾定会给兰贵人一个交代。”

    谢贵人听闻此事交由皇后处理,心中松了一口气,既是皇后全权负责,那诚儿所受的责罚会轻一些。

    “二皇子行为不端,不尊上下,德行有亏,损皇家风范,拉下去杖责五十,禁足一月,悔过自新。”

    侍卫上前捉住君子诚,拉了出去。

    谢贵人心疼儿子,却也不敢多言,只能悄悄让自己近身宫女出去寻太医。

    “母后,母妃,儿臣真的没有……啊”君子诚挣脱不开,板子高高落下,狠狠地打在背后,传来一阵火辣。

    这厢陆嫔处理完兰吟阁的事情,赶回明霜殿,便召来君子钰。

    “跪下。”

    君子钰从善如流地跪下,长这么大,也不知这是第几次母妃不闻不问先罚了他跪。

第十五章 亲缘难得

    寒冬腊月,室内虽然烧了地龙,可地板还是冰凉透骨,君子钰跪在地上,唇抿着一言不发。

    君子钰身边的菊香劝到“娘娘,太子殿下他……”

    “闭嘴!”陆嫔狠狠看了一眼那宫女。

    菊香想说的话吞了下去,眼神闪闪躲躲。她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乃娘娘亲生,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辱?

    明霜殿瞬时陷入沉默。陆嫔见君子钰还算听话,“子钰,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君子钰跪在地上,视线从陆嫔身上移开,定在地上,一双眸子灰暗灰暗“今日,儿臣作为太子没有尽到爱护万民的储君责任,作为兄长,陷弟弟于危难……”

    菊香越听越生气,这也能怪在太子身上?依她看来,太子殿下根本不是陆嫔亲生的,哪有亲生母亲这样的,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受难!

    “如此,方能担西华储君的大任,你先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吧。”陆嫔站起身来,进了内室,毫不在意跪在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是,儿臣明白。”

    承乾殿中,几位文臣正在商讨事宜。“北部凛城大雪,夏天大旱,导致今年北方百姓过冬粮食不够,闹了饥荒,情况不容乐观啊。”

    “是啊,听说大批流民正在朝其他城镇转移,附近城镇的治安也成了大问题……”

    “这可怎么办,若是解决不好,恐伤国之根本。”

    君凌风进到室内,大臣像他行礼“参见皇上。”

    君凌风坐到明黄绸缎上“各位爱卿起来吧,凛城的事,朕听说了,你们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依臣看,需派辅助大臣,带一批粮食前往帮扶。”

    “臣附议,今年南方多水,粮食丰收,粮仓充裕,卖不出去的只能在粮仓中腐烂。不如调一批出来,援救凛城。”

    “如此甚好,辅助大臣你们可有了人选?”

    “这……”大学士有些犹豫,不知道谁更符合这个辅助大臣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和声望,又得是皇上信任的人。否则镇不住凛诚的那些官员,也无法取得凛城百姓的信任。

    “回禀皇上,臣以为苏相之子苏峻茂可以胜任。”户部侍郎拱手提议。

    “臣附议。”

    苏峻茂?大学士眨了眨眼,名门苏家这代耀眼的星星,除了其嫡女苏乐汐外,次嫡女苏乐暄,次嫡子苏峻茂皆是高傲自大之人。

    苏乐暄为女眷常在闺门,尚不得知。这苏峻茂却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小霸王,在长安城里呼朋引伴,身边聚集了不少纨绔子弟,遛鸟抓狗,公然在大街上打马急行,惹的人人怨声载道。

    大学士不禁摇头,若是此子任命为辅助大臣,凛城的百姓不知还要伤亡多少?!可眼观满朝,苏姓者占了大半,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宋将军了,可宋将军年事已高,宋依斐定然阻止不了苏相那只老狐狸的。大学士心中不免悲凉,君家江山正处在危险之中那!

    殿中安静了下来,户部侍郎心中窃喜,皇后乃皇上发妻,皇上没有理由不选苏峻茂。况且皇上一直十分信任苏相,诸事皆由苏相审阅之后方才转交尚书省。

    君凌风托腮沉思,手搭在椅子上,轻轻敲打。一声一声敲在打学士悲凉的心中。“苏峻茂,苏相嫡子?”

    “正是!”户部侍郎连忙回答,喜上眉梢,若是能够促成这事,他在苏相面前又长了脸,从此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挺好,可这次朕心中另有人选。”君凌风话锋一转,叫苏相一堂猝不及防,“太子今年已十又三,该去磨炼一番,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这……”户部侍郎怎想不到,他们皇上心中的人选竟然会是太子殿下,一直以来,皇上对太子殿下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既没有表现出十分的疼爱,也没有冷待疏远。

    大学士听到人选是太子殿下时,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既是西华的储君,爱护万民,体恤百姓就是太子殿下的责任,太子殿下断不可能做出伤害西华社稷的事情!“太子殿下心性坚韧,宽厚爱民,臣以为可。”

    户部侍郎还不死心,皇上怎么会突然决定派太子殿下去凛诚呢?“不可,太子殿下年幼,对于赈灾经验甚少,且此去凶险,恐伤太子玉体,皇上三思啊。”

    旁观多时的何晏见君凌风圣意已决,便顺着君凌风的话道“太子的经验是少,可谁不是一步一步慢慢学会的,当今圣上平蒋乱,灭柔然,圣者道路也是在刀枪剑戟中闯出来的,侍郎你怎可断言?”期间不断向户部侍郎使眼色,太子出京,路途遥远,出点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户部侍郎也是官场里的老人了,怎么会不懂何晏的意思,不再反驳,沉默了下来。

    大学士讽刺一笑,不想多言,何晏这只老狐狸,谁的队也不站,只看皇上颜色行事,这见风使舵的行为,也只有他何晏能理直气壮的。

    见下面有了分晓,君凌风缓缓道“论经验太子的确匮乏,所以朕决定让太子少傅同去,从旁协助。”

    凤澜也会同去?大学士撸起胡子,心里是心花怒放得紧,舟山行走,不论才学,胆识都是顶尖的。何况那日千岛亭雪,他也看过凤澜的风姿,实在是人中龙凤,若是太子得他助力,此番背行,可以安心了。

    “皇上……”户部侍郎脸色不好了,凤澜也去,那他们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立功了。

    何晏脸色常常,反正他并不是苏宋谁的党羽,他只忠于皇上,谁得利,他根本不关心。

    “就这样吧,朕也乏了,你们退下吧。”君凌风打断户部侍郎接下来要说的话,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每日听这些个大臣吵吵闹闹的,他也烦了。

    户部侍郎只得闭了口,随着何晏等人离开了承乾殿。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陆嫔身边的梅儿从内室出来,对君子钰道“殿下时辰到了,殿下可以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冷漠的语气与陆嫔如出一辙,像是复述着陆嫔的话。

    菊香愤愤不平地上前想扶君子钰起身。小声嘀咕着“冰天雪地的跪了这么久,这膝盖怎么受得了?”

    君子钰摆手,拒绝了菊香的帮助,“本宫能可以。”

    空荡荡的大殿,冷风从殿外呼啸而过,几片雪花从灰蒙蒙地天空中落下。少年缓缓起身,刺痛的感觉从膝盖骨处传来,他却已经麻木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母妃不喜欢他,母妃没有像谢贵人那样抱过他,也没有像谢贵人那般去学堂处等候他下学。

    他没有吃过母妃亲手做的饼干,没有闻过母妃身上是什么味道的香薰,他有母妃,却没有母亲……

    雪下得有些大了,君子钰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明霜殿,不知为何心下一片萧索寂寥,从前陆嫔如何待他,他只是会小小难过一会,也就过去了。如今看来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君子钰一面走一面落了泪,菊香跟在后面,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这么大的雪,明霜殿的宫女也不知道送把伞来。”菊香上前几步想用自己的衣袖为君子钰挡一挡,见了那一颗颗晶莹,片刻的愣住了。随后心中一酸,再怎么坚强的一个人,也还是个需要母亲照顾的孩子。

    菊香也沉默了,两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明霜殿,一路上十分安静,只余雪落在地的声音。

    出了明霜殿,便见两人立在雪中,似在等候什么。

    菊香见了那边裹着厚厚披风的凤千澜和为凤千澜打伞的之桃,高兴极了,“太子殿下,少傅大人来接你了呢,殿下快看!”

    君子钰抬眼,便看见那人站在雪地中,片片雪花沾染了她的衣襟,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可不正是他的少傅大人。心中的阴霾突然就散了,一方晴日挂在天边。

    君子钰快步过去,到了近前,久跪的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凤千澜快步上前,将君子钰扶住。“雪天地滑,也不仔细些。”

    淡淡的桃花香从那人身上传来,君子钰被冻红的鼻子突然一酸。没有母亲又怎么样,他有他的少傅大人。他软糯这声音叫了一声“少傅……”

    凤千澜闻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之桃笑嘻嘻地“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叫哪家姑娘欺负了去?”

    君子钰声音囔囔“才没有呢。”

    君子钰看着凤千澜,鼻子又酸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少傅对他更好的人了。晴柔姐姐虽然看顾着他长大,却总忘不了谦卑,并不能像少傅这般给予他极度缺失的亲缘。

    凤千澜不知道君子钰在明霜殿发生了什么,感觉君子钰愈发的依赖她了“殿下,我们回去吧,一会雪该大了。”

    “嗯嗯。”

    凤千澜牵起君子钰冻得冰凉的手,往风雪深处行去。

    只要有少傅大人,他便无惧前方的苦难,他不想让少傅大人失望。

    菊香和之桃两人跟着后面相视一笑,四个人一起向着东宫方向去了。

第十六章 北去凛城

    户部侍郎也是官场里的老人了,怎么会不懂何晏的意思,不再反驳,沉默了下来。

    大学士讽刺一笑,不想多言,何晏这只老狐狸,谁的队也不站,只看皇上颜色行事,这见风使舵的行为,也只有他何晏能理直气壮的。

    见下面有了分晓,君凌风缓缓道“论经验太子的确匮乏,所以朕决定让太子少傅同去,从旁协助。”

    凤澜也会同去?大学士撸起胡子,心里是心花怒放得紧,舟山行走,不论才学,胆识都是顶尖的。何况那日千岛亭雪,他也看过凤澜的风姿,实在是人中龙凤,若是太子得他助力,此番背行,可以安心了。

    “皇上……”户部侍郎脸色不好了,凤澜也去,那他们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立功了。

    何晏脸色常常,反正他并不是苏宋谁的党羽,他只忠于皇上,谁得利,他根本不关心。

    “就这样吧,朕也乏了,你们退下吧。”君凌风打断户部侍郎接下来要说的话,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每日听这些个大臣吵吵闹闹的,他也烦了。

    户部侍郎只得闭了口,随着何晏等人离开了承乾殿。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陆嫔身边的梅儿从内室出来,对君子钰道“殿下时辰到了,殿下可以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冷漠的语气与陆嫔如出一辙,像是复述着陆嫔的话。

    菊香愤愤不平地上前想扶君子钰起身。小声嘀咕着“冰天雪地的跪了这么久,这膝盖怎么受得了?”

    君子钰摆手,拒绝了菊香的帮助,“本宫能可以。”

    空荡荡的大殿,冷风从殿外呼啸而过,几片雪花从灰蒙蒙地天空中落下。少年缓缓起身,刺痛的感觉从膝盖骨处传来,他却已经麻木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母妃不喜欢他,母妃没有像谢贵人那样抱过他,也没有像谢贵人那般去学堂处等候他下学。

    他没有吃过母妃亲手做的饼干,没有闻过母妃身上是什么味道的香薰,他有母妃,却没有母亲……

    雪下得有些大了,君子钰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明霜殿,不知为何心下一片萧索寂寥,从前陆嫔如何待他,他只是会小小难过一会,也就过去了。如今看来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君子钰一面走一面落了泪,菊香跟在后面,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这么大的雪,明霜殿的宫女也不知道送把伞来。”菊香上前几步想用自己的衣袖为君子钰挡一挡,见了那一颗颗晶莹,片刻的愣住了。随后心中一酸,再怎么坚强的一个人,也还是个需要母亲照顾的孩子。

    菊香也沉默了,两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明霜殿,一路上十分安静,只余雪落在地的声音。

    出了明霜殿,便见两人立在雪中,似在等候什么。

    菊香见了那边裹着厚厚披风的凤千澜和为凤千澜打伞的之桃,高兴极了,“太子殿下,少傅大人来接你了呢,殿下快看!”

    君子钰抬眼,便看见那人站在雪地中,片片雪花沾染了她的衣襟,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可不正是他的少傅大人。心中的阴霾突然就散了,一方晴日挂在天边。

    君子钰快步过去,到了近前,久跪的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凤千澜快步上前,将君子钰扶住。“雪天地滑,也不仔细些。”

    淡淡的桃花香从那人身上传来,君子钰被冻红的鼻子突然一酸。没有母亲又怎么样,他有他的少傅大人。他软糯这声音叫了一声“少傅……”

    凤千澜闻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之桃笑嘻嘻地“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叫哪家姑娘欺负了去?”

    君子钰声音囔囔“才没有呢。”

    君子钰看着凤千澜,鼻子又酸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少傅对他更好的人了。晴柔姐姐虽然看顾着他长大,却总忘不了谦卑,并不能像少傅这般给予他极度缺失的亲缘。

    凤千澜不知道君子钰在明霜殿发生了什么,感觉君子钰愈发的依赖她了“殿下,我们回去吧,一会雪该大了。”

    “嗯嗯。”

    凤千澜牵起君子钰冻得冰凉的手,往风雪深处行去。

    只要有少傅大人,他便无惧前方的苦难,他不想让少傅大人失望。

    菊香和之桃两人跟着后面相视一笑,四个人一起向着东宫方向去了。

    北方连日大雪,今春又闹了旱灾,西华最北方的凛城百姓受了饥荒,匪患频出,烧杀抢掠,惊扰百姓,还因此死了一位官员。

    地方官员看压不住了,恐土匪形成气候,这才上报长安,请求长安派大员援助。

    三日后,旨意传到东宫,震惊了朝野。大臣们不觉太子小小年纪可担凛城数万百姓的生计大任,纷纷上书,请君凌风撤回圣旨,重新安排人选,为百姓考虑。

    有贤德之名的君凌风这次却出乎大臣们意料,力排众议,将东宫推上了浪口凤尖。更是下旨要君子钰月初就出发去凛城,这道旨意出来,苏相一党的反对声音立刻少了不少。

    广陵殿,君子诚来为谢贵人请安,不满道“母妃,儿臣不懂,儿臣文武样样不输皇兄,父皇为何要派皇兄去凛城,而不考虑儿臣,父皇这是偏心!”

    宫女们都退下了,君子诚口无遮拦了起来,可见心中对君凌风安排君子钰去凛城的事情十分不满。

    谢贵人才智有缺,却也知道宫中不比外面,有些话是说不得的,急急道“哎哟,我的儿,别胡说,你父皇是疼你的。凛城寒苦,又有暴民,我儿还是待在长安,方能安全无虞啊。”

    谢贵人这番话,到让君子诚惊了,母妃平日不总是不满父皇对君子钰那外表不冷不热,但有个好的都要往东宫赏的态度吗?今日怎的……

    谢贵人见君子诚气还没消,又小声补充道“太子这次前往凛城,治得好了,那是对社稷有功,治不好了,就是一个无才无德的名声。更是有丢命的危险,我儿听话,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母妃身边。”

    谢贵人疼爱地抚摸着君子诚的头。“还好,这次要感谢芙淑那个女人了。”如不是君子诚正在禁足思过,她还真怕君凌风一个高兴,让她的诚儿去了凛诚。在他眼里,君凌风派君子钰去凛城,不是宠爱,是贬谪。本来么,西华太子,天甲贵胄,怎还要去凛城那种寒苦地方受累。

    这么一想,君子诚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他心中和那些臣子一样,觉得君子钰年纪小,又没有什么经验,对君子钰去往凛城赈灾根本不看好。

    但那些大臣想的比君子诚小孩心性要多,暗中揣测君凌风有废太子的想法?

    外面风言风语,传什么的都有,君子钰此时却稳坐如山,一点也不受外面谣言的影响。

    梅雪正安排宫人整理路上要带的衣物干粮,东宫主事晴柔生了病,卧病在床,这事就由她负责了。

    菊香气冲冲地进来,对梅雪道“哼,这些个糊涂东西,说什么皇上要废了太子,才派太子去凛城送死!梅雪,你说说,这些个什么话,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梅雪让小宫女把东西拿下去,压低声音“嘘,太子和少傅大人在里面呢,你瞎说什么,让太子听见又该伤心了。”

    菊香捂住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隔着一道帘子,君子钰和凤千澜怎么会听不见。凤千澜将手中的黑子落下“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人侍候。”

    “是。”梅雪招着一干宫女退了下去,菊香担忧地看了里面一眼,也退出去了。

    凤千澜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白子已经无路可走。

    君子钰放下白子,垂头丧气道“我输了。”

    凤千澜摇头看着君子钰,轻笑道“太子殿下,看似对外面的传言毫不在乎,心中却不然。”

    君子钰被点中了心思,也不恼。想瞒住少傅是异想天开的,他干脆直言“是。可是少傅,父皇,他真的想要废了我吗?”

    凤千澜不答,视线转向窗外,那里有一枝红梅在雪中开得正艳。“皇上自有他的道理。”

    君子钰不知凤千澜是何意思,但是凛城一行,少傅也要与他同去,他就已经很高兴了。这种安心的感觉,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他不担心被废太子之位,只是怕他不是太子以后,少傅就要是别人的少傅了……

    前朝风波不断,后宫也不得安稳。兰吟阁中芙淑扑在君凌风怀中,面上带着病容,我见犹怜。眼泪似掉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落在君凌风的衣裳上。

    君凌风抚摸着芙淑柔顺的头发,乌发遮面,半张脸若隐若现,像极了某个人。静默片刻,君凌风缓缓开口“近日让你受苦了。”

    芙淑不答话,伏在君凌风膝盖上。

    君凌风叹气“她终究是皇后。”

    “臣妾知道,臣妾失了孩子是臣妾自己没有照顾好龙胎,是臣妾的不是。”

    “你这般懂事就好了。”君凌风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芙淑。

    芙淑抬眼望去,终于在那双满是柔情蜜意的眼中看出了那么一点点不同,心中万箭穿心般疼。“是,臣妾知道分寸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落了水,还牵连了二皇子。”

    芙淑观察若微地看着君凌风表情的变换,想从其中窥探一二。

    “你身子弱,早些休息吧。”君凌风拍拍她的背,起身出来兰吟阁。

    芙淑坐起身来“恭送皇上。”她的眼神随着君凌风消失的背影慢慢冷漠。

    待君凌风走后,老妪推门进来,毕恭毕敬道“请公主静候王子消息,不要莽撞。公主上次落水一事,让王子很是不满。”

    “知道了。”芙淑褪下那张温柔可人的面孔,苍白的脸上冷若冰霜。

    未央殿中,苏乐汐枕在

    听闻君凌风离开了兰吟阁正朝未央殿方向来,高兴极了。一边让宫女为她梳妆,一边安排人准备君凌风爱吃的茶点。

第十七章 情止于此

    寒冬腊月,室内虽然烧了地龙,可地板还是冰凉透骨,君子钰跪在地上,唇抿着一言不发。

    君子钰身边的菊香劝到“娘娘,太子殿下他……”

    “闭嘴!”陆嫔狠狠看了一眼那宫女。

    菊香想说的话吞了下去,眼神闪闪躲躲。她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乃娘娘亲生,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辱?

    明霜殿瞬时陷入沉默。陆嫔见君子钰还算听话,“子钰,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君子钰跪在地上,视线从陆嫔身上移开,定在地上,一双眸子灰暗灰暗“今日,儿臣作为太子没有尽到爱护万民的储君责任,作为兄长,陷弟弟于危难……”

    菊香越听越生气,这也能怪在太子身上?依她看来,太子殿下根本不是陆嫔亲生的,哪有亲生母亲这样的,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受苦受难!

    “如此,方能担西华储君的大任,你先在这里跪半个时辰吧。”陆嫔站起身来,进了内室,毫不在意跪在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是,儿臣明白。”

    承乾殿中,几位文臣正在商讨事宜。“北部凛城大雪,夏天大旱,导致今年北方百姓过冬粮食不够,闹了饥荒,情况不容乐观啊。”

    “是啊,听说大批流民正在朝其他城镇转移,附近城镇的治安也成了大问题……”

    “这可怎么办,若是解决不好,恐伤国之根本。”

    君凌风进到室内,大臣像他行礼“参见皇上。”

    君凌风坐到明黄绸缎上“各位爱卿起来吧,凛城的事,朕听说了,你们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依臣看,需派辅助大臣,带一批粮食前往帮扶。”

    “臣附议,今年南方多水,粮食丰收,粮仓充裕,卖不出去的只能在粮仓中腐烂。不如调一批出来,援救凛城。”

    “如此甚好,辅助大臣你们可有了人选?”

    “这……”大学士有些犹豫,不知道谁更符合这个辅助大臣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要有足够的魄力和声望,又得是皇上信任的人。否则镇不住凛诚的那些官员,也无法取得凛城百姓的信任。

    “回禀皇上,臣以为苏相之子苏峻茂可以胜任。”户部侍郎拱手提议。

    “臣附议。”

    苏峻茂?大学士眨了眨眼,名门苏家这代耀眼的星星,除了其嫡女苏乐汐外,次嫡女苏乐暄,次嫡子苏峻茂皆是高傲自大之人。

    苏乐暄为女眷常在闺门,尚不得知。这苏峻茂却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小霸王,在长安城里呼朋引伴,身边聚集了不少纨绔子弟,遛鸟抓狗,公然在大街上打马急行,惹的人人怨声载道。

    大学士不禁摇头,若是此子任命为辅助大臣,凛城的百姓不知还要伤亡多少?!可眼观满朝,苏姓者占了大半,能与之抗衡的便只有宋将军了,可宋将军年事已高,宋依斐定然阻止不了苏相那只老狐狸的。大学士心中不免悲凉,君家江山正处在危险之中那!

    殿中安静了下来,户部侍郎心中窃喜,皇后乃皇上发妻,皇上没有理由不选苏峻茂。况且皇上一直十分信任苏相,诸事皆由苏相审阅之后方才转交尚书省。

    君凌风托腮沉思,手搭在椅子上,轻轻敲打。一声一声敲在打学士悲凉的心中。“苏峻茂,苏相嫡子?”

    “正是!”户部侍郎连忙回答,喜上眉梢,若是能够促成这事,他在苏相面前又长了脸,从此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挺好,可这次朕心中另有人选。”君凌风话锋一转,叫苏相一堂猝不及防,“太子今年已十又三,该去磨炼一番,体会一下人间疾苦。”

    “这……”户部侍郎怎想不到,他们皇上心中的人选竟然会是太子殿下,一直以来,皇上对太子殿下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既没有表现出十分的疼爱,也没有冷待疏远。

    大学士听到人选是太子殿下时,悬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既是西华的储君,爱护万民,体恤百姓就是太子殿下的责任,太子殿下断不可能做出伤害西华社稷的事情!“太子殿下心性坚韧,宽厚爱民,臣以为可。”

    户部侍郎还不死心,皇上怎么会突然决定派太子殿下去凛诚呢?“不可,太子殿下年幼,对于赈灾经验甚少,且此去凶险,恐伤太子玉体,皇上三思啊。”

    旁观多时的何晏见君凌风圣意已决,便顺着君凌风的话道“太子的经验是少,可谁不是一步一步慢慢学会的,当今圣上平蒋乱,灭柔然,圣者道路也是在刀枪剑戟中闯出来的,侍郎你怎可断言?”期间不断向户部侍郎使眼色,太子出京,路途遥远,出点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

    户部侍郎也是官场里的老人了,怎么会不懂何晏的意思,不再反驳,沉默了下来。

    大学士讽刺一笑,不想多言,何晏这只老狐狸,谁的队也不站,只看皇上颜色行事,这见风使舵的行为,也只有他何晏能理直气壮的。

    见下面有了分晓,君凌风缓缓道“论经验太子的确匮乏,所以朕决定让太子少傅同去,从旁协助。”

    凤澜也会同去?大学士撸起胡子,心里是心花怒放得紧,舟山行走,不论才学,胆识都是顶尖的。何况那日千岛亭雪,他也看过凤澜的风姿,实在是人中龙凤,若是太子得他助力,此番背行,可以安心了。

    “皇上……”户部侍郎脸色不好了,凤澜也去,那他们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立功了。

    何晏脸色常常,反正他并不是苏宋谁的党羽,他只忠于皇上,谁得利,他根本不关心。

    “就这样吧,朕也乏了,你们退下吧。”君凌风打断户部侍郎接下来要说的话,闭上眼睛,稍作休息,每日听这些个大臣吵吵闹闹的,他也烦了。

    户部侍郎只得闭了口,随着何晏等人离开了承乾殿。

    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陆嫔身边的梅儿从内室出来,对君子钰道“殿下时辰到了,殿下可以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那冷漠的语气与陆嫔如出一辙,像是复述着陆嫔的话。

    菊香愤愤不平地上前想扶君子钰起身。小声嘀咕着“冰天雪地的跪了这么久,这膝盖怎么受得了?”

    君子钰摆手,拒绝了菊香的帮助,“本宫能可以。”

    空荡荡的大殿,冷风从殿外呼啸而过,几片雪花从灰蒙蒙地天空中落下。少年缓缓起身,刺痛的感觉从膝盖骨处传来,他却已经麻木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母妃不喜欢他,母妃没有像谢贵人那样抱过他,也没有像谢贵人那般去学堂处等候他下学。

    他没有吃过母妃亲手做的饼干,没有闻过母妃身上是什么味道的香薰,他有母妃,却没有母亲……

    雪下得有些大了,君子钰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明霜殿,不知为何心下一片萧索寂寥,从前陆嫔如何待他,他只是会小小难过一会,也就过去了。如今看来是他一直在自欺欺人。

    君子钰一面走一面落了泪,菊香跟在后面,心疼地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这么大的雪,明霜殿的宫女也不知道送把伞来。”菊香上前几步想用自己的衣袖为君子钰挡一挡,见了那一颗颗晶莹,片刻的愣住了。随后心中一酸,再怎么坚强的一个人,也还是个需要母亲照顾的孩子。

    菊香也沉默了,两个人默默地走出了明霜殿,一路上十分安静,只余雪落在地的声音。

    出了明霜殿,便见两人立在雪中,似在等候什么。

    菊香见了那边裹着厚厚披风的凤千澜和为凤千澜打伞的之桃,高兴极了,“太子殿下,少傅大人来接你了呢,殿下快看!”

    君子钰抬眼,便看见那人站在雪地中,片片雪花沾染了她的衣襟,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可不正是他的少傅大人。心中的阴霾突然就散了,一方晴日挂在天边。

    君子钰快步过去,到了近前,久跪的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凤千澜快步上前,将君子钰扶住。“雪天地滑,也不仔细些。”

    淡淡的桃花香从那人身上传来,君子钰被冻红的鼻子突然一酸。没有母亲又怎么样,他有他的少傅大人。他软糯这声音叫了一声“少傅……”

    凤千澜闻言,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之桃笑嘻嘻地“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叫哪家姑娘欺负了去?”

    君子钰声音囔囔“才没有呢。”

    君子钰看着凤千澜,鼻子又酸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少傅对他更好的人了。晴柔姐姐虽然看顾着他长大,却总忘不了谦卑,并不能像少傅这般给予他极度缺失的亲缘。

    凤千澜不知道君子钰在明霜殿发生了什么,感觉君子钰愈发的依赖她了“殿下,我们回去吧,一会雪该大了。”

    “嗯嗯。”

    凤千澜牵起君子钰冻得冰凉的手,往风雪深处行去。

    只要有少傅大人,他便无惧前方的苦难,他不想让少傅大人失望。

    菊香和之桃两人跟着后面相视一笑,四个人一起向着东宫方向去了。

第十八章 长安一别

    七日后,君子钰按旨意前往北凛安抚灾民,凤千澜随行。

    连日大雪停了,雾沉沉的天空却没有放晴的迹象。城门外,前往北凛的车队已经整装代发,此行由严峰将军带队护送他们一行。

    长安城如往常一般车水马龙,即使天气不佳也没有影响它的繁华。

    君子钰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拔凉拔凉,决定不等了。本以为父皇如何也会送他一程,可是自从旨意下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

    太子远游,百官竟无人一人来送行。天冷下来宋将军的风湿就时不时发作,正巧赶在了今日,不能来为太子送行,宋依斐要留在宋将军身边侍疾,也来不了了。

    凤千澜走到君子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嗯。”君子钰捏了捏手心,再次归来时,他要让父皇看到他的成绩,让父皇为他骄傲,为立他为太子而骄傲。

    凤千澜想到昨日宫里传来的锦,来人传话,让凤千澜在适合的时候再拿出来,以及往日之事,他会给出一个交代。凤千澜听后心中酸涩,君凌风是疼爱这个孩子的,却不能表现太过。

    两人翻身上马,马儿嘶鸣,逆风而去。严峰带着众人跟随其后,马蹄声声,向远方奔走。

    城门后,宋清猗一身淡色衣裙,淡紫色的披风上绣着白梅,随风绽开。目送车队远去,直到看不见的时候,宋清猗这才吩咐侍女“走吧。”

    侍女也不知小姐本是外出为将军买药,怎得到了城门。但主子的事情,她们做奴婢的不敢深问。

    宋清猗在心底默念,凤先生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承乾殿中传来咳嗽的声音,听着心慌。陈公公连忙奉上茶盏。

    君凌风接过,润了一口,觉得肺中好过了许多。“走了?”

    “回皇上,走了。太子在城门外等了一会,便走了。”陈公公按线人报来的消息如实汇报。

    “走了就好,都走了。”君凌风放下茶盏,目光放在远处墙壁上悬挂着的暗香墨兰图。不知这世态炎凉,阴差阳错,断送了多少青梅竹马。九年的相伴,够了,情止于此,罢了。“朕累了,你退下吧。”

    宫人走后,只剩君凌风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殿中,毫无防备地将脆弱的自己展现无虞,几日来强撑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崩塌。

    殿内燃着碳火,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点温暖。桌上层层叠叠下压着一张纸,大部分内容被遮挡了,却还能看出那墨迹崭新,是近日的书信。上面写着皇兄二字。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真相更令人寒心,令人绝望了。皇弟没有死,死的是蒋家忠良,死的是蒋漱兰,这些年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心在滴血,君凌灏那封亲笔书信,每一字每一句,对于他都是凌迟!

    殿外李公公通传道“皇上,东宫的人求见。”

    承乾殿中静悄悄地无人应答,李公公又唱了一遍,方才觉得不对劲,冲进殿中君凌风已经晕倒在地。

    晴柔担忧也随着宫人冲进殿中,却看见君凌风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放下太子交代送来的食盒。“皇上!皇上!”皇上,您不能有事啊,不能有事啊。

    这个世界上记得蒋家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当初君凌风救下晴柔,让她去照顾小姐,还不等她养好脖颈上的伤,小姐便葬身火海。

    君凌风到底不愿意忘记曾经有个人,陪了她九年,不忍放晴柔出宫,便让晴柔去照顾小太子。在见到小太子时,晴柔就知道眼前这个西华最尊贵的男人后悔了,可再也等不来那个明艳的女子了……

    皇上突然昏倒,宫中乱做了一团,太医诚惶诚恐地提着药箱赶往承乾殿。

    长安城一间客栈中,公子羽从睡梦中醒来。头昏沉沉的,意识混乱。他是前几日抵达的长安,楼中安排在长安的探子出了问题,他前来处理。但这几日记忆恍惚得不行,竟然不记得自己这几日得做了些什么……

    公子羽暗道一声:奇怪。便也不在意了,这样的情况,他从前也有,只是没有这次这般严重。

    君子钰一行出了长安地界,城中各方势力便开始了行动,此时又逢君凌风卧床,各方势力行动起来更加放肆。

    苏乐汐守在君凌风榻前,对宫外的腥风血雨不管不问,只一心照顾君凌风起居。

    苏相听完李嬷嬷传来的消息,冷哼一声“由得她去。”只要坐在皇后位置上的人是苏家女,后宫不乱,他对苏乐汐的违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完全不反抗也便不配位苏家女了。

    再者此时不铲草除根,更待何时,作为长辈自然是要多多关照一下太子殿下了。

    昭武将军府中,宋清猗坐在朗下,秀着香囊,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秀了平安二字。

    宋依斐走过“清猗,在干嘛?”

    宋清猗见宋依斐过来,慌了心神,不小心扎了手,“哎哟……”血珠子直冒。

    宋依斐见状上前拉过自家妹妹的手,用侍女递上的手帕仔细包裹起来,心疼地责怪道“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哥哥说的是。”宋清猗乖顺地任宋依斐替自己包扎,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宋依斐叹气“希望凤兄此去,一路平安。”

    “哥哥,你知道了?”

    “我是你哥哥,怎么能不知道?昨日在门外偷听我与父亲说话的便是你吧。”

    宋清猗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唉,难为你有这片心思,安心休养吧。”宋依斐说完,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也要看凤兄他们的本事能否平安渡过此劫。

    近日索布朗按照以往约定的时间去酒楼雅间等候,却始终不得见那位神秘的大人。心中惴惴不安,是否是因为芙淑的事情惹大人不高兴了?心中盘算着如何向大人请罪,却不知他此时所念的大人正于谢府祠堂之中。

    一小厮给谢家主递了一张纸条,便匆匆赶往谢家祠堂。进门前,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推门进屋。“主上。”

    谢家主口中的主上,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教人辨不清容貌,声音却似在哪里听过“嗯,事情安排得如何?”

    “已经按照家主指示,安排妥当,公子羽断然不会察觉。”谢家主低眉顺眼地候着,顿了顿又道“主上,探子报,太子一行,已经进入渝州地界,是否?”

    “不必,如果他们连北凛都到不了,就不配为我们的对手。况且渝州城里,可不止我们一家,这个热闹咱就不去了。”

    “是。”谢家主自然知道太子一路北行有多么艰难,可是从主上的话语中,他竟然听出了主上太子殿下能到达北凛这么自信呢?谢家主只能归结于自己最近太忙了,昏了脑袋。

    天色渐黑,长长的队伍在野外前行。

    “殿下,此地距离渝州城还需一日路程。”

    “嗯。”君子钰做在马上,一张小紧绷。自出长安以来,他们已经遇上了好几场大大小小的刺杀,君子钰在此期间也成长老练了许多。

    凤千澜策马与君子钰并行,“小殿下,天色渐黑,不易前行,先找个地方安置一晚。”

    “嗯嗯,严峰将军请让将士们停下来,扎营吧”

    “是!”严峰听令而去。苏相手段狠毒,宋将军也不是吃素的,至少在挑选互送人员时,就给了君子钰不少方便,这严峰将军就是个勇猛果敢,忠心耿耿的人,手下的兵也个个是良将。也是因此他们才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队伍在一片荒地上安置下来,这里四周辽阔,营地后面是渝江的一条支流。没有树木遮挡视线,刺客难以藏身,可如此一来,他们的动作都会毫无保留地落在暗中监视他们的人眼中。

    是夜,凤千澜,严峰等正在主营中与君子钰商量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穿过渝州城绕汉城北上。二则绕过渝州城,经忻城北上。按照距离来说,第一条路更近,能早日到达凛城。可这条路必须经过渝州城,这渝州城的知府方大人是苏相的亲戚,必然不会让他们安全无虞地通过。

    “他们碍于殿下身份,定然不敢与大张旗鼓地动手。”一小将慷慨激昂道。

    武将本心赤忱,不似文官精于官场上的弯弯道道,太子殿下亲临,料他们这些小官也不敢乱来。加之凛城传来消息,当地百姓发生暴乱,凛城知府快抵不住了,他们没有多少时日可以耽搁了。迟了,凛城百姓起义,内忧外患之下西华便岌岌可危了。

    “臣赞同。”种种情况分析之下,严峰也赞成取道渝州城。

    自离开长安,凤千澜心中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却又不知是何事,只能看头顶上悬着把刀,何时落下。

    “既然大家都赞成取道,那便从这里走吧。”君子钰作为此次的赈灾亲差,所有决定都要由他来做决断。小小的人儿,经这一月磨炼,那些天真烂漫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稳重成熟。

    凤千澜看着这一切变化,心中既是安慰,又是心疼。

第十九章 改道忻州

    内部意见一致,大家便回了自己的营帐休息,明日好赶路。若是他们知道君凌风卧病在床的消息,便不会做出从渝州城北上的决定了。

    长安没有了君凌风坐镇,苏相更是不惧,渝州城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请君入瓮,怕只怕他们不来。

    谢家不出手,苏家在渝州城中等候,可这并不代表君子钰一行是安全的。

    是夜,乌云蔽月,北风呼啸,营地西北方,突然大亮,火舌窜高,天空红了半边。“着火了!快救火!”

    “快,快……”

    严峰一听声音立刻从床上起来,匆匆出了帐篷,指挥士们救火。

    幸亏他们选地就在河边,取水救火不是难事,大火不一会就扑灭了。士兵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地累得不成样子。

    严峰脸上也是黑黢黢的,刚刚走下喘了口气,就发现不对劲,“你们可见过太子殿下和少傅大人?”

    “没有。”

    “没有见过。”

    ……

    “完了!”严峰大喊一声,顾不上礼仪,直接冲向主营。帐中一片狼藉,墨纸乱了一地,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还有一摊鲜艳的血迹!血迹未干,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没有看到尸体,说明太子殿下应当无事,少傅大人一定是听到太子殿下呼救前来相救,只是现下两人下落不明。严峰警觉地四下查看,果然发现了凤千澜匆匆留下的墨迹,取到忻州,待君归来!

    “报告将军,少傅大人不在帐中。”

    看到凤千澜留下的纸条,严峰慌乱的心安定了不少,冷静下来道“封锁消息,吩咐大家像往常一般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从忻城走!”

    “是!”这名小将是严峰的心腹,知道兹事体大,切不可马虎。

    “在安排两个人,去马车上坐着,就说太子殿下受了风寒,不能骑马。”

    安排好这一切,严峰紧绷的身体才松懈下来。太子殿下不在队中也好,这样那些暗中人不知太子殿下的下落,便没有了攻击的目标,接下来他们的路会很顺利。太子殿下和少傅大人孤身在外,隐藏了行踪,可若是身份被拆穿了,身边又无人保护,就是死路一条!

    严峰的担忧不是多余的。此时凤千澜吃力地将君子钰从河中捞出来,别看君子钰年纪还小,这身体的重量可不是开玩笑的。

    凤千澜将人拖上岸,寻了个避风的地方,将两人身上的衣裳拧干。没办法事态紧急,营帐着火,众人忙着去救火,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潜入主帐,欲杀害君子钰。

    凤千澜的帐子离君子钰不远,赶过去的时候堪堪拦住刺向君子钰的剑,此时君子钰身上已经挂了彩。凤千澜跳起出剑,杀了对方三人,伤了一人。便急匆匆地拉着尚处于呆愣中的君子钰跳了河。

    不知道四周还有没有刺客,即使凤千澜有强大的野外生存能力也不敢生火,怕暴露了自己的方位。没有火,湿衣裳穿在身上十分难受。

    此时凤千澜也顾不上什么了,将君子钰外袍脱去,晾着,希望明日能干。她从前外出习惯随身带着伤药,正好派上用场了,仔细将君子钰身上的伤口包扎好。这药分量就这么一点,只够君子钰挨上两天,明天他们必须找到人家,换到足够的干粮,这身衣服也不能穿了。

    做完这一切凤千澜累极了,靠在石头上稍稍歇息。心中祈祷君子钰千万不要发热,不然就麻烦了。

    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凤千澜的祷告,君子钰除了失血过多,脸色略微苍白外,并没有发热。

    天蒙蒙亮时,君子钰被伤口疼醒了。睁开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在发现凤千澜的身影后,放松了下来。

    天亮后,确定不会有追兵,凤千澜这才将火燃起,把两人的衣裳烘干,这样湿漉漉地赶路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你醒了?”凤千澜见君子钰醒了,就将外衣递过来,“穿上,我们该赶了。”

    “嗯。”见凤千澜将衣服递来,君子钰小小的脸上泛起了红云,虽然中衣还在身上,一点也没有动过,可他从未在少傅面前衣冠不整过。

    凤千澜知道少年害羞,背过身去,将火熄灭,又将痕迹隐藏。

    昨日他们顺着水下来,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队伍是回不去了,这一路两人就以兄弟相称,去忻城投奔亲戚。

    到了前方的村子,凤千澜找了一家农户准备买几件干净衣服和吃食。那农妇没有什么见识,看到凤千澜递过来的金子,开心的找不到北“孩子他爹,快来看,金子啊!”

    “大婶,衣服……”见农妇高兴地就要离去,凤千澜不得不出声提醒。

    “公子放心,你们要的东西想,我们马上准备。”

    “这便好。多谢大婶了。”

    “没事没事,谁家没个病灾的。公子请屋里做,我这就去取衣服。”

    “多谢了。”凤千澜像农妇拱手。

    君子钰跟着道了句谢,两人真的就像是路上遭人偷了行李的苦难兄弟。

    两人进屋稍作一会,农妇就将凤千澜需要的东西拿来了,包成了两个包袱。面上多有歉疚“公子不要介意啊,家中没有新的衣服,就拿了早年的衣服了,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如此叨扰大婶了。”

    “那公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农妇见两人身上衣裳破破烂烂,好意地出了屋子,让两人整理。

    “嗯,大婶慢走。”

    “小钰,换上吧。”

    君子钰接过衣服也不矫情,直接换上了。换了衣服后,两人还真像是远去投奔的兄弟二人。“少傅……”

    凤千澜闻言看向君子钰,君子钰这才糯着声音道“哥哥……”

    “这才对,我们孤身在外,没有武力傍身,万万不可泄露了身份。”这一声哥哥叫到了凤千澜的心坎里去了,伸手蹂躏了君子钰的头发。

    从小就在规矩甚多的宫廷中长大的君子钰一时还不习惯。可是在他发现他与少傅大人之间那层无形的屏障随着哥哥而消失后,关系更加亲密了。心花怒放,从前少傅大人掬礼,不肯亲近,现在却完全没了顾忌。

    两人在农妇的热情招待下,用了“丰盛”的一餐,方才离去。

    走出村落后,君子钰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无踪,他从不知道西华的底层百姓吃的是这样的食物,一顿饭有野菜,米和一点荤腥就算是过年了。

    “看到了?”凤千澜走在前面轻声问道。

    “嗯,哥哥,我心里不好受,这和大臣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君子钰到底还小,锦衣玉食,不必担心朝不保夕。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一张桌子上就黑黑的野菜没有油水,一碗米饭,一小碟肉沫。

    此番误打误撞出来,凤千澜打算教君子钰一点东西。“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最真实的生活。小钰,有些东西从别人处听来的,终究是听来的,总要亲自到民间来看看,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

    君子钰沉默了下来,思绪在脑海中转了转,心中明朗起来,不再只是一味的伤感,而是感觉到了心中那一份责任正在发光“哥哥,小钰知道了。”

    凤千澜浅笑着点点头“好孩子。”

    凤千澜在渝州城外失踪的第三天,消息摆在了顾熠城的桌案上。顾熠城乌黑的眸子雾霭沉沉。书房中的气压突然降低了不止一个度,“查,三日内,我要知道凤千澜的确却位置。”

    言柒压力山大,内心哀嚎,果然只要是关于凤千澜的消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常年在这样的低气压下讨生活,他也太难了。“是。”

    当然长安中的有心人都知道了太子殿下和少傅大人在渝州城外失踪的消息,只是没有捅到明面上,大家心知肚明,却只能装作不知道,毕竟大家都是为西华效力,不希望太子殿下出事嘛!真正被埋在鼓里的只有君凌风,这一病,苏乐汐就控制了他的消息渠道,没有苏乐汐的授意,凤千澜和君子钰遇险一事根本无人敢告诉他。

    宋依斐将渝州城外的消息告诉宋将军时,宋将军病容上多了几分赞赏“这样也好,免得盯着的人多,反而让人忧心。”

    “可是他们就两个人,万一身份暴露,就没命可活了。”宋依斐忧心忡忡,收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将军心中叹息,若不是他在病中,身旁离不开人,就该让依斐跟着凤澜起历练历练,免得这小子一根筋,不懂变通!

    宋依斐也不在于自己父亲不理他,现在他全副心神都在凤千澜和君子钰的安危上。

    消息一出,苏相就不高兴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是谁!竟然敢公然在渝州城外动手,生生毁了他的一盘好旗。还有朝堂上同僚投来的目光,都知道是苏相动的手。

    苏相表示委屈,真的不是他啊,他还没有动手,黑锅到是先上了背!

    神秘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十分惊讶,是谁在渝州城外动的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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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女千澜传介绍:
九年相伴,今朝死别。他登基为帝,她家破人亡。九年,敌不过权力至上,敌不过岁月变化,说到底敌不过的是人心。再世为人,她放下前尘往事,努力追寻真相,誓洗冤屈。渣女挡,我废。渣爹不疼,我弃。谁知却撞到那乌黑的眸里,如画眉眼浅笑,声音温柔却说着“辱她便是辱我,伤她便是伤我。”为护汝一生平安顺遂,愿与天下为敌。他步步算计,她步步退却。还是叫他算去了一颗心。圣临大陆迷雾重重,一场腥风血雨将牵起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皎皎云中月,灼灼桃上花。花开将归时,独自归黄泉。帝女千澜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女千澜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女千澜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