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胡言
清朝末年,时局动荡,加之年年天灾,以至于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时值大灾之年,重庆,一个被称为雾都山城的地方也不能幸免,被一场无情的大水侵袭。水灾过后,满目苍夷,万物萧条。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雾都郊外,山岗上。
一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者,满脸哀婉的望着眼前大灾之后的景象,长叹一声道:“老夫日夜兼程,还是来晚了。”
“师傅,就算是您及时赶到,怕也挡不住这天灾的无情啊。”老者身旁一个身着道袍,头上髻儿散乱,约莫五六岁的小道士歪着头呆呆的说道。
老者摇摇头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那小道士的脑袋,望着山下那满目苍夷:“无求,现今天下大乱,时局动荡,加之年年天灾,妖孽丛生,我道门中人,当以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为己任,你明白吗?”
无求似懂非懂,愣愣的点点头,双目随着师傅的目光望去,那满眼的苍凉,让他心中陡生悲凉。但眼中却渐渐有了一丝坚定之色。虽然他年纪尚小,不完全明白师傅这话中的大道理,但既然师傅如此吩咐,他自然听从。
正思量间,他眼中忽然一亮,指着不远处大叫道:“师傅师傅,那边好像有个人。”
顺着无求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山岗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仰躺着一个人。老者眉头微微一蹙,沉声道:“无求,下去看看。”
无求一点头,紧了紧肩上的背囊,甩开双腿,如同出笼的鸟儿,飞也似的向山下跑去……
“师傅师傅,你快来,他好像还活着。”不远处,无求挥舞着手儿,招呼着老者。
老者紧随其后,听到无求的呼唤,三步并作两步而去,身形矫健,完全不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反而更像一个素衣飘忽的仙人。老者来到无求身边,果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仰躺在地,满身污秽,气若游丝,虽还活着,却也奄奄一息了。他也不敢怠慢,赶忙让无求扶起少年,伸手从无求背后的背囊中掏出一个水袋,递到无求手中,自己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葫芦来。
“喏,无求给他服下吧。”老者抖了抖小葫芦,一颗小拇指大小黑黝黝的丹药从葫芦嘴儿滚落手心。
无求赶忙接过丹药,小心翼翼的塞进那人嘴里,和着水袋口涌出的清水艰难的顺了下去。
不消片刻,那人原本苍白的脸上便有了一丝血色,再过片刻,气息便沉稳了许多。
见那人好转,无求不由得高兴的挥舞起手来:“师傅师傅,他活了,他活了。”
见无求这模样,老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溺爱,抚着银白的胡须,满脸的欣慰道:“无求你今天救了这人,不但是他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
无求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起来。
“咳咳……”忽然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从躺在地上那少年喉咙里传来,声音微弱的好像从地底传来一般。
无求赶忙上前扶起那少年关切的说道:“无量天尊,善人总算是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那少年感觉耳旁有人说话,无力的睁开双眼,却见一个小道士一脸兴奋的望着自己,而小道士身后却站着一个笑盈盈的老道士。那老道士须发皆白,笑容和煦,朴素的道袍无风而动,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神仙之姿。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料想自己能活下来,一定是眼前这个老神仙救了自己,顿生感激之心,用力的想撑起身子,却感觉全身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动不了。
无求见那少年如此,赶忙按住他,笑道:“善人别动,虽然你大难不死,但身体尚且虚弱,想要完全恢复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少年尴尬的笑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老神仙活命之恩。”
老道士挥了挥衣袖,笑道:“小友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是道门中人的职责。何况救你的可不是贫道。你要谢就谢无求吧。”
少年愣了愣,转头看向眼前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道士。
无求用手指不住的点着自己的鼻子,憨笑着说:“是我是我,善人你的小命可是无求救的呢。”
少年微微一愕,讪讪道:“多谢小师傅的救命之恩。”
无求红着脸,学着老道士的神情道:“善人,师傅说过我道门中人当以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为己任,看到善人岂有不救之理。佛语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我道门不需造塔也是要救人的。是吧,师傅。”
老道士捋了捋长须微笑着点点头,眼中大有赞赏之色。
少年听到这小道士四六不搭边的话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倒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小道士年岁不大,却也是个菩萨心肠。不由得升起一丝倾佩之意。
“那就多谢小师傅了。”
小道士红着脸道:“别小师傅小师傅的了,我叫无求,你就叫我无求吧。”
少年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小道士。
小道士赶忙又问:“善人,你叫什么?家住何地?为何会在此?”一大堆问题,劈头盖脸的抛向那少年,直问得那少年不知如何应答。
一直站在一旁的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自己这小徒弟哪儿都好,就是整日里话语有点多。他伸手拍了拍无求的脑袋道:“小友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生休息。无求,你先拿点干粮和水给小友吃喝。有什么问题一会儿再问吧。”
无求听师傅这么说,搔了搔头道:“哎呀,怎么把这茬忘了。”说着赶忙在背囊中翻找着,不一会儿就笑嘻嘻的捧着两个棕黄色的吃食来。
窝窝头是五谷杂粮打碎之后做成的,虽然比不得白面大馒头香甜可口,却也是这灾荒之年不可多得的食物了。
一看到吃食,那少年双眼不由得放光,口中涎水泛滥,喉结滚动,肚中馋虫也翻江倒海起来。
无求见那少年如此模样,料想是饿极了:“喏,别的什么好吃的没有,就这几个窝窝头,你先垫吧垫吧肚子。”话还未说完手中那两个窝窝头便不见了踪影。
再看时,那少年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窝窝头塞进了嘴巴。干巴的窝窝头,直梗得那少年眼白外翻。
无求憋着笑道:“别急别急,又没人和你抢。喝口水。”说着又将水袋递到了那少年面前。
那少年正噎的难受,用拳头锤着胸口,见无求递过水袋,赶忙接过,咕咕的喝了几口,好不容易才将噎在喉咙的窝窝头顺了下去。
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下肚,那少年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却将另一个窝窝头放进了怀中。俯身对着老道士和无求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何意?”无求有些发愣。
“多谢老神仙和无求小师傅的活命之恩。胡言此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说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光,站起身来便走。怎料没走几步,便一个趔趄摔倒在泥泞中。
见少年摔倒,无求赶忙上去扶住他,略带责备道:“你这是干嘛,都说你身体还没复原,不宜乱动了嘛。”
“我……”少年重重的锤了自己双腿一拳,带着哭腔道:“我真是没用。”
见那少年如此, 老道士缓步上前道:“小友,这又是何苦来哉。我观小友似有急事要办,不妨说来听听,看老道能否帮上一二?”
听老道士这么说,少年微微一愣,猛地转头看着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充满希望的神色:“老神仙你能帮我?”
一旁的无求咧嘴道:“善人说哪里话,师傅早就说过,道门中人当以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为己任。既然善人有难处。师傅自然会出手帮忙的。就是不知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不过要是钱财之事,我们可帮不了。我们道门之人,两袖清风,可没什么多余的钱财。”
少年微微愣了愣,摇头道:“并非钱财之事。我要去救人!”
“救人?”无求期盼的望着少年:“怎么说?”
忽的,少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之色:“我要去救我的好朋友。”
“你朋友怎么了,他遇到什么难事了?”无求越发的好奇。
那少年脸上的悲戚之色却越发的浓重,喉头滚动,似有呜咽之声,最后终的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少年哭声恸天禁不住让人也心里升起一丝悲凉之感。
无求抽了抽鼻子,伸手想安慰那少年,却不知从何说起,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师傅,却见师傅微微摇了摇头,只得作罢。微微叹息了一声,便任由那少年放声痛哭。
等到那少年哭的有些累了,老道士才缓声道:“小友有何悲伤之事,不如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说不定我们也能替你分忧。”
那少年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整顿了一下心情。抽噎着说道:“我叫胡言,胡言乱语的胡言。”
第二章 同行
洪水虽退,留下的却是满目的苍夷和无尽的苦痛。
胡言望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苍凉,心中越发的悲痛与自责。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我的好朋友就不会出事了。”
小道士无求见胡言又要哭起来,心急的打断道:“善人,你朋友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快些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想办法啊。”
胡言咬着嘴皮,丝丝血迹从齿间渗出。
“不久前我和他约好在桥头见面,岂知忽降大雨,道路难行,我便去得迟了些。本以为因为大雨他不一定会等我,但等我到达石桥对面的山岗上时,却发现他冒着雨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随即我赶忙下山,却发现濑溪河的河水忽然暴涨……”说到这里,胡言已经泣不成声。
听着胡言的话,无求的眉头早拧成了一个川字,见胡言如此悲伤,轻轻的拍了拍胡言的肩膀,安慰道:“善人,事已至此,毋须悲伤。之后呢,你朋友究竟怎么样了?”
虽然无求已经料想到胡言那朋友的悲惨结局,但他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或许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甚至希望事情并非自己所想那样。
胡言蜷缩着身子,整个人不住的颤抖着,悲伤如同千足虫般不断的蚕食着他的内心。想要哭,却再也哭不出声来,泪水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洪水冲走……我好没用,我真的好没用……都怪我……这都怪我……”他哽咽着,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痛苦的回忆如同一柄血淋淋的尖刀,不断的剜割着他的内心,一下子所有的精气神都给剥落了。渐渐的,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同一只瘦弱的小猫,在树下蜷缩着沉睡。
无求想叫醒胡言,却被师傅摇头打断:“让他睡一会儿吧。他太虚弱了。”
无求无声的点点头,看着眼前那熟睡中的胡言,心中感慨万千。之前在道观里虽说清苦,但有一帮师兄疼爱倒也乐的逍遥。这次因为随师傅出观游历,一路来看到的种种景象,让他触目惊心。“人间炼狱”说的不正是如此这般景象。
忽然无求内心变得无比的坚定,也明白师傅之前所说的那一番大道理。
话说这次无求之所以随师傅出观游历,也是因为观中“大老爷”显灵,预警天象变化,妖孽现世。师傅随即出观探查,无求哀求了许久才征得师傅同意随行而来。
无求虽然在同辈师兄弟中是最小的一个,却是最讨师傅欢心的一个。师傅喜欢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一个,而是师傅更看重无求的品行和慧根,甚至道法也优于其他人。只是平时话多了些,像个唠叨的小老头子。
“大老爷”的预警,昭示整个华夏大地将狼烟四起,山精野怪也会趁机出山乱世。本来天灾**也就罢了,人们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是现在妖孽丛生,这根本不给人活下去的希望。道门中人,当以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为己任。所以师傅出观了,带着无求。
无求看了一眼任在沉睡中流泪的胡言,微微叹息一声,回头轻声对师父道:“师傅,你说这场大水是不是我们要追踪的那妖孽发的?”
老者微微点点头道:“从种种迹象来看,必是它无疑!”
无求抿抿嘴歪着头道:“师傅,那你说,这是个什么怪物,竟然有这么大的神通,还能兴云布雨,发起这么大一场水祸?”
老者捋了捋银须沉吟道:“如若不错,应该是一条孽龙。”
“龙!?”无求心中一紧。在他心中,龙可是活在神话书中的一种上古神兽。他所知道的龙可都是那种能够帮助黄帝战胜魔神蚩尤的神龙。那可是能保一方水土的神龙。至于孽龙,无求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师傅,孽龙是什么?难道龙还有好有坏么?”
老者笑了笑道:“人都分好人坏人,何况是龙。这能保一方水土的便是神龙,这要是为祸一方的,自然就是孽龙。现在这怪物兴起这么大一场水祸,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必是一条孽龙无疑。”
无求也没想到这第一次从清源宫出来,就遇到个神话中才能看到的龙,心中也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暗叹倒霉。
老者看出了无求的担忧,笑着拍了拍无求的脑袋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家伙,现在也害怕了?”
无求哼了一声,硬着脖子道:“才不怕呢,师傅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收拾掉这只孽龙的。”
老者挥了挥衣袖道:“那可不然,孽龙可不是一般的妖物,虽然我们学了些道法,想要屠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为师可没十成的把握。”
听到师傅这么说,无求眉头一拧,呆呆的看着师傅道:“不是吧,师傅,那可怎么办?”
老者笑着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要紧的是要寻到这孽龙的踪迹,至于其他的事情,待到找到它再说吧。”
无求无奈,叹息一声道:“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师傅不是我怕,要是如果咱们要是真拿它没办法,我们就跑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者见无求这摸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无求终归还是个孩子,还需多磨砺和成长。虽然这成长的路上多有荆棘和危险。
师徒二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睡中的胡言终于清醒了过来。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休息,胡言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只是精神依旧很差。
见胡言醒了,老者劝慰了他几句,便招呼无求准备上路。
胡言见这师徒二人准备离开,赶忙翻身跪倒:“老神仙,请您带我一同上路。”
胡言之前虽然睡着了,但是睡的并不算太沉,隐隐约约间也听见一点只言片语。虽然听的不真切,但也知道眼前这两人是屠魔卫道的真人。而害死自己好朋友也不仅仅是那一场大雨,而是有孽龙作祟,兴云布雨,翻江倒海引来的大水淹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为了自己的朋友,就算是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势必要跳的,何况是去寻找一只害死他的孽龙。他倒要看看这条害死自己朋友的家伙到底长个什么样。就算是不能报仇,也要记住它的样子。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胡言,眉头微微一蹙,料想眼前这个小子一定是听到了自己和无求说的话,叹息一声道:“小友你这又是何苦。”
胡言沉声道:“我知道我是一个凡人,没什么作为,我现在什么都没了,连唯一一个朋友也被那孽龙害死了。我现在只想看看那害死我朋友的仇人究竟长什么样子。求老神仙带我去吧。”
老者见胡言面色坚毅,料想心意已决,就算这么规劝也没用,只能摇头叹息道:“小友,这一路恐怕危险重重。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胡言凛然笑道:“有死而已,还有什么可怕的。”
老者双眼如矩的看着胡言:“或许有些事情比死更可怕。”
胡言愣了愣,苦笑一声道:“我现在活着都不害怕,还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可怕么?”
老者愕然,摇头叹息道:“天道不公,以万物为刍狗。也罢,你就随我们上路吧。”
听到师傅这么说,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无求一声欢呼,跑过去扶起胡言,欢笑道:“善人,起来罢,师傅答应带你一起上路了。”
见老者松口,胡言心中感激万分,磕了个头,起身道:“多谢老神仙。”
老者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道:“时间紧迫,我们赶路要紧。”说着便踏着泥泞向前走去。
无求终归是个孩子,一路上虽然和师傅说说笑笑并不寂寞,但两人终归有师徒之间不可逾越的东西,终归是少了些乐趣。现在终于有个和自己相差不算很大的少年和自己一同上路,心中自然是欢喜雀跃。
虽然这少年看起来一脸的哀愁,话语不算太多。但多多少少也比师傅有趣的多。
一路走来,无求也从胡言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他的身世。原来胡言从小父母双亡,由奶奶带大,年前奶奶也过世了,家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平时只能做点小工来贴补家用养活自己。因为穷,所以并没什么人愿意和他往来,只有一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世境遇相同,所以感情格外的深厚,甚至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而这次本来他们一起约好在附近的一个桥头见面,一起去山上挖何首乌卖钱。却发生了这么一件难以挽回的事情。也难怪胡言会如此悲痛。
无求明白胡言心中的苦痛,所以一路上想尽办法逗胡言开心。或许是因为事情刚发生没多久,胡言始终无法放开心扉。依旧沉默寡言。这让无求抓耳挠腮苦不堪言。本来以为有了胡言路上多个聊天的人会更有意思,没想到是个闷葫芦……
第三章 鬼桥
一路走来,道路多有崎岖,经过大水的侵袭,越发的泥泞难行。无求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没走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一路上唉声叹气叫苦连天。
师傅很是无奈,只得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地方落脚。自然是少不了对无求的一番责备。
不过无求完全不以为意,嬉皮笑脸的逢迎着师傅,不是捶背捏腿,就是端茶递水,伺候的师傅也没有了任何脾性。
伺候好师傅吃喝的无求笑嘻嘻的捧着一个窝窝头凑到胡言身边,挤眉眨眼的说道:“喂,胡言你饿了吧,喏,这还有个窝窝头。”
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胡言抬头看了无求一眼,微微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之前吃剩的一个窝窝头:“不用了,我还有。”说完胡言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在理会无求。
无求瘪瘪嘴:“不要算了,我还舍不得给你呢。”说着狠狠的啃了一口手中的窝窝头,走到师傅身边,咧嘴道:“师傅,您说我们追踪的这条孽龙到底会去哪儿?”
老者捋了捋银白的长须道:“顺水而下,蛟龙入海,必是想过大河经大江入大海。”
无求啃着手中窝窝头,呆呆的说:“那我们是不是顺着这条大河走,就一定会找到它?”
老者眉头微微一拧道:“照我们这样的行进速度,恐怕还没等找到它,它早就龙入大海了。”
听到老者这么说,一直沉默不语的胡言猛的站起身道:“不行,不能让它就这么跑了。”
老者摇摇头道:“孽龙顺水而行,可不是我们这步行能追上的!”
听到老者这么说,胡言有些颓然,但忽而眼中一亮道:“老神仙这孽龙是不是只能走水路?”
老者点头道:“这孽龙虽是龙身,却也还算不得真龙。虽能兴风作浪,却不能腾云驾雾。所以只能顺水而行。”
胡言一拍手道:“如果是这样,我有办法追上那孽龙。”
一旁的无求撇撇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胡言看了一脸不屑的无求,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回头对老者说:“这条濑溪河起源于大足,途径荣昌,然后进入四川泸县,在龙马潭区胡市镇汇入沱江。所以这条孽龙要想过河入江,必会从泸县经过,我们只要抄近路,直接去连泸县或者去江河汇流的地方等它就行了。”
老者一听胡言这么说,捋了捋银白的胡须,沉吟片刻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小友可知这条捷径?”
胡言点点头道:“不瞒老神仙,往日我上山挖药拣柴,对这一片的路熟悉的很。我那朋友挖到好的何首乌还专门拿到四川去卖呢?”忽的提到自己那朋友,胡言微微一顿,鼻头一酸,双眼顿时泛起了泪光:“不过以后再也没机会和他一起上山采药了吧。”
老者见胡言情绪有些低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死者已矣,小友当节哀保重。”
无求也点着头道:“是啊,胡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条孽龙,给你朋友报仇的。”
胡言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有些阴郁的天空,让泪水默默的流进肚子,良久他咧嘴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与无奈:“谢谢你们,要是我朋友泉下有知,也一定会瞑目的。”
老者知道胡言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老怀欣慰道:“既然小友知道这条路的捷径,我们就尽快启程,别误了时辰,让那孽龙顺江而下入了大海,便大事不妙了。”
胡言点头道:“好,我这就带路。”说着快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喂喂,胡言,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无求见胡言沿着原路返回,赶忙上前扯住胡言。
胡言回头看了一眼无求,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说:“要想走捷径,必须过一座铁索桥,然后绕过那座山,过了那山就到了四川境内了。”
老者拍了拍无求的小脑瓜子道:“无求,胡言小友从小生长于此,自然要比你我要熟悉这里的地形。”说着抬眼对胡言道:“小友走吧。”
胡言也不答话,点点头,闷头向前走去。
既然找到了方向,三人行进的速度大大的加快了。
阴沉的天气让傍晚的天空更加阴郁,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的升腾而起。将四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薄暮之中。
天色将晚,但众人似乎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胡言一个人默默无言的走在最前面,眼神呆滞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无求一路上呱噪不已,好几次和胡言搭话,在没得到一点回应之后,就去纠缠起师傅来。
“师傅,这天都快黑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先住宿一晚,等天亮了继续赶路吧。我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无求双手摇晃着老者的袖袍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
师傅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一个修行人连这点苦都吃不得,还怎么跟师傅四处游历。之前让你在观里好好修行别跟来了,你执拗不听。现在知道叫苦了?”
师傅的一通数落,让无求好歹是规矩了一些,只是那翘着的小嘴简直可以挂上一个茶壶了。
正当无求低头嘟哝的时候,却一头撞到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停下脚步的胡言身上。无求刚想上前抱怨几句,却发现身前的胡言双眼紧盯浓雾弥漫的前方,眼中泪水簌簌而下。
“喂,胡言你又怎么了?”
“这里,这里就是我和他约好见面的地方。”胡言伸手指着前方,满脸的悲戚和苦痛。
顺着胡言所指的方向,无求瞪大了眼睛,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一条铁索桥穿过浓雾横亘于河面。
无求总算是明白胡言为何如此,正所谓睹物思人,这铁索桥是胡言和他朋友相约的地方,也是他眼睁睁看着好朋友被大水冲走的却无能为力的地方。这座横跨于河面的铁索桥注定会成为胡言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注定会成为伴随胡言一辈子的伤心之地。
无求心中感叹,扯了扯胡言的衣袖,沉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介怀。这件事不能怨你和你的朋友。要怪只能怪那凶恶的孽龙。要不是它发了这一场大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非命了。”
“对,是它,都怪那条天杀的孽龙。我一定会找到它,一定会……”胡言满脸激奋,目疵欲裂。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将那害死自己朋友的孽龙生吞活剥。
过了好一会儿胡言才平息心中的怒火,深吸一口气,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声“我们走”之后,头也不回的向铁索桥的方向走去。
本来无求还想说些什么,见胡言如此,也不得不快步跟上。
而此时站在后面的老道士却满脸的凝重,他环顾河岸四周,雾霭惨惨,阴风阵阵,心中没由来的生起一股不祥之感。见胡言快步向前,老道士本想叫住胡言,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满脸凝重的跟了上去,心下却越发的小心翼翼。
“喂,那是樵哥儿么?”
三人刚走到离桥头不远的地方,从河岸林子里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呼唤声。
胡言猛的回头,却见林子里钻出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来。
“李大爷是你?”胡言认出了那老汉,原来是本村的李大爷。这李大爷中年丧子,前些年老伴也因病去世了。现在一个人住在山里的一个茅屋里。平日里对自己多有照顾。而胡言有时砍了柴也给李大叔送些过去,所以李大爷才会叫胡言为樵哥儿。
“嘿,果然是樵哥儿。”李大爷揉了揉老花的眼睛,认请了说话的人果真是胡言,有些激动的跑了过来。那步伐哪里像个七老八十的老汉儿:“你没死啊!”
李大爷跑上前一把拉住胡言,上下左右打量着,老泪横流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被水龙王抓走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可惜了王家娃儿。”
听到李大爷提及自己那好朋友,胡言面色微微一沉,带着一丝哭腔道:“王启找不到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被水龙王抓走了。”
李大爷叹息着说道:“这天杀的水龙王发这么一场大水,害死了好多人。不过你没事就好。走走走,回家,看你这样子饿了好些天吧。”
胡言摇头回头看了无求和老神仙一眼道:“李大爷,我不去了,我们还有事,赶着过桥。”
“过桥!?不行不行,你们不能过桥!”听到胡言这么说,李大爷像见了鬼似的,满脸的惊恐。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不能过桥!?难道这桥坏了?”胡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铁索桥。
那铁索桥虽然近在咫尺,但此时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浓雾之中,淹没于静谧的夜色之下。
“坏倒是没坏,但是现在你们却不能过桥。要过也要等到天亮了才能过。”李大爷怯怯的望了一眼那浓雾之中的铁索桥,经不住一阵脊背发凉,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为什么现在不能过桥?”胡言见李大爷如此,越是不明就里。
“因为这桥上有鬼,这是一座鬼桥!”
第四章 阴魂
“有鬼!?”胡言背脊一阵发凉,回头望了望那浓雾笼罩中的铁索桥,脸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情。“这铁索桥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鬼?”
李大爷摇头叹息一声道:“还不是因为这次水龙王发怒,发了这一场百年难见的大水。你可不知道,这次这场大水,让好些人做了这河里的冤死鬼。现在都回来索命了!就前些天,村里好些到河边洗衣打水的妇女都被拖下了河,就再也没起来过了。”
听到李大爷这么说,老道士眉头锁的更深,上前道:“老人家此话当真?”
李大爷一直沉浸在和胡言重逢的喜悦中,加之眼睛也不大好使,根本没注意到胡言身后的两个人,此刻听到有人发问才发现胡言身后不远处还有一老一小两个人。李大爷虚着有些老花的双眼,看清来人,有些诧异的回头对胡言道:“樵哥儿,这两位是?”
李大爷知道,胡言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亲戚朋友,唯一能和胡言耍到一起的也就只有王家二娃,现在王家二娃被水龙王抓走了,照理说胡言应该没什么认识的人了。
胡言笑了笑道:“李大爷,这是我在寻找王启的路上遇到的两个……两个道长。”
老道士和无求此刻走上前对李大爷作揖道:“老善人,贫道这厢揖手了。”
李大爷见这一老一小一身果然是道士打扮,顿时心生敬意,赶忙回礼道:“道长有礼。不知两位道长打哪来?”
无求扬了扬鼻子道:“嘿,老善人,我们从清源宫来,去降妖伏魔拯救苍生呢!”
“无求不得无礼!”老道士瞪了无求一眼,拱手道:“老善人,我乃石蟆场清源宫的清修道士。”
李大爷听老道士这么说,顿时大惊,赶忙躬身作礼道:“原来是清源宫的老神仙。小老头失礼了。”
老道士赶忙扶住李大爷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善人言重了。”
老道士和李大爷寒暄几句之后,才回到之前那鬼桥的事情上。
这座桥原本除了老旧一点,倒也没发生过什么诡秘的事情,但这次水患之后,这里就不怎么太平了。先前是走夜路的人看到桥上有鬼影,但是没人相信,后来是听到水里有怪声,直到有一天一群贪早的妇女去河边洗衣服,被河里的东西拉了下去,他们才相信这河里真的有鬼。她们一共五个人,只有一个爬了上来。据李大爷说他亲眼看到那爬上来的那个妇人脚腕上还留着清晰的五个淤青的手指印。
正因为出了这事儿,村里人便把这里视为了禁区,宁愿多绕些山路也不过这铁索桥,一些有急事非得过桥的人,也会选在中午,日头最旺盛的时候,战战兢兢的快步而去。为了防止不懂事的小孩下水和一些路过这里的外地人出事,村里这才专门安排年轻时做过猎户胆子比较大的李大爷在这河岸边的树林搭了个茅草棚子守夜。
“一定是那些被大水淹死的冤死鬼回来找替身了。”李大爷盯着那浓雾弥漫的铁索桥,眼神有些复杂,忽的转头对老道士道:“老神仙,早就听闻清源宫仙人道法精深,趋吉避凶降妖除魔,‘大老爷’更是求风得风求雨得雨。你看有什么办法驱鬼除祟,还本村一个太平。”
老道士沉吟片刻点头道:“降妖伏魔驱鬼除妖本就是我道门中人的责任,不需老善人吩咐,贫道自会为之。只是恐怕事情并没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旁的胡言沉声道:“老神仙,是不是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老道士点头道:“据贫道一路观察,发现此地阴气甚重,不似一般的鬼魅邪祟能弄的瘴。那水下拉人的只不过是刚被淹死的新鬼,不会有如此妖邪之气。”
胡言眉头一拧,低沉着声音道:“老神仙的意思是这些小鬼只是被人驱使。他们背后还有个更厉害的家伙?”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道:“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也不是,我也不敢肯定。”
胡言沉吟片刻道:“老神仙那现在该怎么办?”他知道如果不解决眼前这事,他们根本过不了桥,过不了桥,就追不上那害死自己好朋友的孽龙。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过桥的。
老道士沉默半晌道:“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先找地方留宿吧,待明天天亮贫道前去查探一番再想办法。”
李大爷听老道士这么说,不由大喜道:“甚好甚好,老神仙我看你们连日奔波一定疲乏了,如若不嫌弃,今晚你和樵哥儿就到我的茅草棚子里暂歇一晚吧。至于驱邪除祟的事儿,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说。”
“那感情好!”无求本来就走的脚酸腿软,早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了。听到这么说,不由得欢喜雀跃。拉着胡言就走:“赶了这么久的路,都快累死了,先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再说。”
胡言虽然心中惦念着追踪孽龙的事,但既然老神仙这么说了,自然依从。被无求拉着向岸边的茅草屋走去。
李大爷那茅草屋虽然有些简陋,但却并不狭小,收拾的也算整洁。
李大爷也是个好客的人,而且又和胡言重逢,自然是万分高兴。将挂在梁上的一条新腌的咸鱼蒸了做菜。也算是给胡言接风洗尘了。至于老神仙,自然是吃不得荤腥的,不过山里别的东西不多,野菜倒是满山都是。这大灾之年这些野菜可是活命的好东西,一碗野菜汤,洒点葱花别提多香。
一碗热汤下肚,无求便手舞足蹈起来。这些日子从清源宫出来,这肚子里就没沾过热食。此刻肠胃总算得到温润,原本疲惫的身体也瞬间感觉舒服了很多。
“李大叔,你这野菜汤可真好喝。”
听到无求的称赞,李大叔笑了笑说:“这荒山野村也没什么好招待大家的,这鱼还是前些天水退的时候在河岸边捡的呢,你们又不能吃,就只能做点野菜招待你们了。”
老道士笑道:“我们修行之人早就习惯了粗茶淡饭。何况这大荒之年能有一碗香喷喷的野菜汤也算难得了。还得多谢老善人的热情款待!”
李大叔憨憨一笑道:“老神仙你们慢用,我去给你们多铺些干草,这河岸边夜里凉的紧。”
老道士点头道:“有劳老善人了。”
等到李大叔出门抱干草铺床,一直没说话默默喝着野菜汤的胡言才轻轻放下手中的汤碗,沉声道:“老神仙,你说那河里真有水鬼作祟么?”
老道士见胡言一脸慎重,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点头道:“李大叔说的应该不假。不过照理说这刚淹死的人也不会这么快化作邪祟出来害人。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胡言以前虽然没见过鬼怪,但是倒也听说过不少关于鬼怪的事情。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这些是老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于世间到底有没有仙妖神魔,他也不知道。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将信将疑。直到遇到无求师徒两,他才相信了些许。
“老神仙,你说这世间的鬼怪到底是这么来了,他们又为什么要害人?”
老道士捋了捋银白的胡须道:“这世间说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佛家有言‘万事皆有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过在我们道家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个道,万事皆有道,既然存在,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人有三魂七魄,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人死七魄先散,三魂再离。天魂归天路,到达空间天路。因天魂只是良知亦是不生不灭的‘无极’,因有**的因果牵连,所以不能归宗源地,只好被带走上空间天路的寄托处,暂为其主神收押,这是所谓的‘天牢’。地魂徘徊于墓地之间,因地魂本来是‘祖德’历代姓氏流传接代之肉身。以七魄在身其性行之魄力,死亡后再墓地对神主,来来往往之走上人路之寄托处。命魂则归地府,到达地狱,因命魂可知主魂的一切之因果报应,也可指使在世肉身之善恶,所以肉身死亡后,命魂再进因果是非之地。直到再度轮回,三魂才重聚。”
老道士见胡言听得认真,押了口汤,继续道:“三魂分阴阳,天魂命魂为阳,这地魂为阴。常说阴魂不散,阴魂不散是因魄力不息,魄力不息又是因为中阴身之前的灵魂执着不息,习惯性势使然,致魄之余阳未尽,支撑着中阴状态下的阴魂不散。也就是说一个人死前有执念有怨气,便会阴魂不散,化成游魂野鬼。不过这幽魂野鬼却不能害人,除非是那种有着极大怨念的厉鬼才会害人。”
胡言似懂非懂的听着,虽然不完全明白,但是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这鬼的由来。也知道了,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的,也不是所有的鬼都害人的。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河里会有那么多拉人下水的水鬼。就算他们被孽龙害死心有怨念,也不至于来找替身,残害乡里吧。这必然像老神仙所说一样,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等到明天天亮一定要去查明个究竟。
第五章 鬼哭
和老神仙的一席谈话,让胡言对这个世界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那些原本只能出现在老人们闲聊的神话故事中才能触及的仙妖神魔,此刻从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嘴里说出,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让胡言心中震撼不已。
对于胡言的虚心请教,老道士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胡言一一解惑。而无求早就困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李大 爷为大伙儿铺好床之后也饶有兴趣的坐在一旁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听着老神仙讲述那些神秘莫测的修仙之事。
不知不觉夜已深,茅屋外依旧大雾笼罩,的虫鸣鸟叫,依稀还能听到远处山里的野兽声。
胡言伸了伸因为久坐有些发酸的腰肢,抬头看了一眼屋外,除了那一望无际的黑,便再也看不到什么了,以往这山里的天空可是繁星密布,皓月当空。就算是在夜里走夜路也能看的清白明亮。但自从经历了这一场水患之后,这地方的夜便被笼罩在这一片浓雾之中。
“老神仙,李大。爷,夜已深了,早些歇息吧。”
老道士点点头道:“也好,明天还有正事要做。早些歇了罢。”
李大 爷把旱烟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来道:“你们先睡,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往外面走去。
李大 爷从小胆子都很大,年轻的时候上山打猎,一个人敢睡狼窝卧虎穴,就算撞见鬼,也要吆喝几声。在他看来人怕鬼三分,但鬼还怕人七分呢。再凶的鬼,给它一顿乱骂,都会被吓跑的。不过这次他算是失算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这河里的鬼凶恶的很,不但不怕人,反而还专门拉人下水。一向胆大的他也有些害怕了。
李大 爷走到茅草屋外,用烟秆拨了拨挂在屋门口那灯笼的灯芯,四处望了望,外面漆黑一片,浓密的大雾更是让四周更显得阴森,冰冷的风拂过河岸的树木,发出一阵让人生寒的沙沙声。李大 爷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暗骂一句便钻进屋来。
“今天可真冷。大家早些睡了吧。”关好竹门,李大 爷打着呵欠,走到墙角那茅草铺就的草席床上倒头就睡了。
老道士也将无求抱到另外一边安置好后,自己坐在一旁打起坐来。唯有胡言和衣躺在角落里,两只眼睛盯着漆黑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从窗外传来。胡言一个激灵,翻身从草席上坐起,两只耳朵竖得如同兔子一样,仔细倾听着窗外那若隐若现的声音。
果然是哭声不假,但是那哭声又不像是一个人的声音,更像是一群人在哭。那哭声时而哀婉时而凄厉,时而如诉如泣时而鬼哭狼嚎。哭的人胆战心惊。
胡言心中虽然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好奇这大半夜的谁会在外面哭,他犹豫了片刻,一咬牙猛的站起身来,准备开门出去看看。
“樵哥儿,别开门!”
胡言开门的动静惊醒了躺在一边的李大 爷。李大 爷见胡言准备开门出去,赶忙出声制止了他。
“李大 爷,这……”胡言有些发蒙,回头看着李大爷疑惑的问道。
李大 爷披着衣服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窗边像外面张望了一番道:“这是鬼夜哭,可别开门出去。不然就被他们勾走了。”
“鬼夜哭?”胡言愣了愣:“你是说着是那些鬼的哭声?”
李大 爷点点头说:“这些鬼专门夜间出来勾人,被它们勾走了的人,第二天才会发现死在了河里。你可别开门出去。去睡吧,睡着了就听不见了。”
胡言听李大 爷这么说,也不敢贸然开门出去,只得回身走到原来的角落里躺下,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屋外那哭声如同无孔不入一样,就算胡言用力的捂住耳朵,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好像有人在耳边沉沉低语,哭诉着他心中的悲戚与苦难一般。
胡言被扰的心烦意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烦闷的坐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众人,李大 爷早已鼾声大作,老神仙依旧打着坐,好像天塌下来也打扰不到他的修行,无求蜷缩在师傅身边,睡的正香。
胡言无奈的摇摇头,向窗外望去。窗外依旧是大雾弥漫漆黑不见五指,别说人影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哎……”
忽然一声叹息,幽幽的从窗外飘进胡言的耳朵。胡言猛地一震,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不是他最好的朋友王启的声音,还会是谁。
胡言心中一凛,鼻头一酸,豆大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从眼眶中簌簌滚落。这一声叹息让他再也坐不住,他翻身从茅草堆里站起,也不顾李大爷说的话,蹑手蹑脚的开门而出。屋外除了屋檐下的悬挂的灯笼照射除的点点昏暗灯光,几米之外仍旧漆黑一片。
忽的一阵阴风平地而起,瞬间吹灭了挂在屋檐下的灯笼,原本还有些光亮的茅草屋瞬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王启……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胡言带着一丝哭腔,对着那无尽的黑暗高喊着。但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呼啸的风声。
“我知道是你,王启你出来吧,出来见见我。我是胡言啊……”胡言四处张望着,期盼着和自己好朋友的久别重逢。但四周除了清冷的大雾便是无边的黑暗,哪里有什么人影。
“难道你是在怪我没有信守承诺来铁索桥见你吗?”对于胡言来说,这是对王启最大的愧疚,要是自己按约定的时间准时到达铁索桥和王启相见,或许王启就不会冒着大雨傻傻的等着自己了。那样或许他就不会被忽然暴涨的河水冲走,也不会淹死在河里了。
“我知道是我没有信守承诺害死了你,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你怨我,是我活该。但是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我好想你啊!”胡言大声叫喊着,到后来已经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就算你心中对我有怨气变成了鬼要找我报仇,你也得出来见见我吧。我求求你,出来见见我吧。”
“哎……”
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穿过浓雾若隐若现的传进胡言的耳朵。
胡言一激灵,抬起头四处张望着:“王启,你在哪,快出来吧,我看不到你。”
“胡言……胡言……”黑暗中一个阴沉的声音传来:“快走……”
“王启,是你吗?你在哪儿……”听到王启叫着自己的名字,胡言心中狂喜,但是依旧看不到王启在哪儿。
忽然一阵凄厉的哭嚎声从浓雾中传来,霎时间阴风惨惨,直吹得胡言睁不开眼来。
“王启,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胡言……快走……”忽然王启的声音变得惊恐万分,急切的催促着。
“王启王启……”胡言伸手挡着那刺骨的阴风,却没发现那隐藏在黑暗之下的无数双鬼手已经慢慢的伸向了自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叱咤从胡言的身后响起:“何方妖孽,安敢在此放肆。”
那一身叱咤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彷如一声平地惊雷,惊的胡言全身一震,而那黑暗中伸向胡言的无数只鬼手也忽的消失不见,就连那呼啸的阴风,也霎时间没了声息,万物再次归于平静。
“小友你没事吧!”老道士走到呆立当场的胡言身边关切的问道。
胡言有些发蒙,向四周望了望,转头看着老道士道:“老神仙,我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
老道士见胡言并无大碍,沉声道:“你知道吗,你差点被那些水鬼勾了去。”
“啊!怎么回事,我刚刚不是在屋里睡觉么?怎么会……”胡言感觉脑子里有些混乱,似是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像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道士摇了摇头,有些生气的说道:“要不是贫道刚好打完坐,发现阴气大盛,出来救了你一命。恐怕你早就是那河中之鬼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被那些妖邪乘虚而入,迷了心智。”
胡言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刚被外面的哭声吵的睡不着,就想出来看看。然后李大 爷制止了我……”胡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回头,对着黑暗中高声叫道:“王启,王启……”
老道士见胡言忽然发起疯来,右手猛的掐了个发结,往胡言的泥丸穴一拍。胡言顿时两眼一沉,便倒了下去。
“哎,这小子……”老道士叹息一声,也没见他怎么用力,一伸手便提溜着胡言那软绵绵的身体进了房间。他随手一扔,便将胡言丢到了正在熟睡中的无求身边。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吵醒了屋里正在熟睡中的人。李大 爷悉悉索索的爬起来,点燃了油灯,一脸奇怪的问道:“老神仙,发生什么事了。”
无求也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一脸茫然的嘟哝起来:“这大半夜的不睡觉,都在折腾什么……”转头却见师傅一脸严肃,顿时收敛心神,规规矩矩的从床上茅草堆里爬了起来。
第六章 宿命
“老神仙,这是怎么回事?”李大爷打着呵欠,拢了拢披在肩头的衣服,走上前来。
老道士摇头道:“这小子被鬼迷了心智,差点被那些水鬼勾走了。”
李大爷一听,顿时大惊,赶忙上前查看正在昏睡中的胡言。胡言呼吸均匀,倒也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妥,稍稍安心:“老神仙,樵哥儿没事吧?”
老道士倒了杯水,押了一口,摇头道:“老善人你放心吧,他没什么大碍。我怕他心志不坚,就打晕了他。他好生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师傅,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被鬼勾走呢?”无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身旁那昏睡着的胡言。
“哎,小友心存执念,业障蔽目,自然会被鬼魅乘虚而入。无求这几日你可要好生看着小友,我怕他又受了迷惑,被那些水鬼勾走!”老道士一脸慎重的看着无求,摇头叹息道。
无求自然知道事情的眼中,也不敢有所差池,赶忙点头道:“师傅你放心吧,今晚我就算不睡觉,也会看好他的。”
老道士欣慰的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两张黄符来:“以防万一,无求,你去把这两张驱鬼符咒贴到门上。想来那些鬼魅不敢再来生事了。”
无求答应一声,接过老道士递过来的符咒,搬着竹椅就去门口贴符咒去了。
老道士缓步踱到胡言身前,手指凌空画了个不知名的符文,往胡言头顶虚拍了一掌,却见得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一丝流光便印入了胡言的额头。
“哎,这也算你命中的一个劫数吧,能不能安然度过,还得看你自己的心智了。”
说完老道士转头对一直旁边满脸担忧李大爷道:“老善人,你放心吧。这小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李大爷心中稍安,叹息着说:“哎,这苦命的孩子。也不知道老天爷做什么孽,让他受这些苦难。”
李大爷算是看着胡言长大的人,他自然知道胡言的过往经历。在他眼中,胡言就是个天不悯地不怜一直在苦难里挣扎的苦命孩子。从小经历着各种生离死别,孤苦无依的过活着。好不容易交到个好朋友,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水龙王冲走。这别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算是一个心智坚定的大人也受不了这样的伤痛。
老道士若有所思的看着沉睡中的胡言,沉声道:“这就是他的命数吧。上天让他经历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或许也是对他的一种磨砺。此子日后注定不是个平凡之人。”
李大爷叹息道:“希望如此吧。只是可苦了这孩子。”
老道士笑了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忽然老道士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自己遇到他也是上天的安排,难道注定自己和眼前这个孩子有一世的师徒缘分?虽是这样想,但老道士也不敢肯定,而且他心里也在打鼓。这降妖除魔拯救苍生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路途艰难危险重重,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之前胡言想跟着自己追踪孽龙。那是因为他自己心有执念,想为好朋友报仇。如果是抱的这个心,老道士是断然不会收他为徒的。仇恨只会让人迷失自我,道家讲求无为,不争,修真我。如果怀有执念和仇恨,终究修不得正道,以至于堕入魔道。
至于收胡言为徒的事,老道士暂时还没打算考虑。至少得对胡言多考察考察,如果他真是那天选之人。这段师徒缘分,自然是跑不掉的。
“师傅师傅,你在想什么呢?”
无求贴好符咒,收拾妥当,见师傅兀自想着事情,摇着他的袖袍喊道。
老道士收敛的心神,摇摇头道:“没什么,无求,符咒可曾贴好?”
“放心吧,师傅,已经贴好了。”无求点点头指了指端端正正贴在门上的两张符咒。
“好,无求今晚你就好好照看胡言吧。为师还需运功打坐。”老道士看了一眼李大爷道:“老善人你放心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无求便行了。”
李大爷摇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樵哥儿。再说了这上了年纪,也没那么多瞌睡了。老神仙你去打坐练功吧。这里有我看着也行。”
老道士自然知道李大爷对胡言的关心,倒也不勉强。答应一声,便自顾自的坐到茅草堆里打起坐来。
无求睡了一会儿,这时候倒也不困,和李大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经过之前的事情,屋外竟然安静的连鸟叫虫鸣也没了。那让人心烦意乱的鬼夜哭,也在老道士的叱咤声中消失。一直熬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倒也再没发生什么诡秘的事情。
天刚亮,一直沉睡的胡言就醒了过来。他伸了伸拦腰,感觉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头更是疼的要命,至于昨晚的事情,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了。他揉着有些鼓胀的太阳穴,抬头看看四周,老神仙依旧在打坐,一道晨曦从窗外洒下,在老神仙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彷如那仙人临世。看的胡言有些呆了。
无求趴在桌子上正酣睡着,时不时的冒出几句呓语。至于李大爷,此刻正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李大爷……”胡言扭了扭发酸的脖子,站起身来向李大爷走去。
听到胡言的声音,李大爷手中的烟秆微微一颤,猛的站起身来:“樵哥儿,你醒了!”说着李大爷快步走到胡言身边,上下打量了起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言有些诧异,但见李大爷如此关心,顿时心中升起一丝温暖,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头疼。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胡言微微愣了愣:“李大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爷摇了摇头道:“看样子你是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也罢,记不得倒是好事。”
李大爷越是这么说,胡言心中越是好奇,越是想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缠着李大爷,让他告诉自己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爷拗不过胡言,就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胡言。听得胡言时而皱眉,时而流泪,即震惊,也后怕。也知道了自己这条小命又一次被老神仙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心下越是感激。看向老道士的眼神越发的崇敬了。
“李大爷,辛苦你一夜的看守。都怪我心志不坚,差点着了那些鬼魅的魅惑。现在我没事了,你去歇息歇息吧。”对于李大爷,胡言自然是万分感激的,从小对自己都照顾有加,他早把李大爷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昨晚因为自己,害得他担惊受怕守了自己一夜,他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更是感动不已。
“没事儿,老人家上了年纪,这夜里也睡不了什么觉。你要是感觉不舒服,再去睡会儿,我去准备点吃的。”说着李大爷笑吟吟的出了门。只要胡言没事,他整个心也就放下来了。没多一会儿伙房里就传来了阵阵香气,也不知道李大爷做了什么好吃的。
睡的正香的无求,忽然抽了抽鼻子,两只眼睛放光的从凳子上站起身来,砸吧着嘴惊喜的叫道:“好香好香,好像是红薯粥的味道。”却发现胡言正坐在自己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惊喜的叫道:“咦,你醒了啊!”
“是啊,醒了!”
无求看着满脸笑容的胡言,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胡言的额头:“嘿,别不是被师傅把脑子拍坏了吧。”在他眼里胡言这一路上别说是笑容,就连话都很少,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居然对自己笑还主动和自己说话,一时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胡言无语的拍掉无求那在自己头上乱摸的小手道:“你脑子才坏掉了。不过无求,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无求有些诧异的看着胡言。
胡言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无求的小脑袋道:“谢谢你昨晚照看了我一夜。谢谢你和老神仙昨晚又救了我一命。”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茅草屋。
从李大爷那里胡言知道,昨晚无求也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他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累的睡着了。对于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小道士,胡言心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眼前这个小道士不但对他有活命之恩,又有彻夜照顾之情。对于胡言而言这样的恩情,他这一辈子也难以报答。他心中感激无求,但是却并没有像对老神仙那般的崇敬之情,更多的却是另外一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感觉他现在有点喜欢这个有点聒噪,有点贪吃,还有点调皮的小道士了。
“喂,胡言你个臭小子,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么?”无求愣了愣,张牙舞爪的追了出去……
第七章 吐纳
吃饱了早饭的无求心满意足的拍着有些鼓胀的小肚子,满脸惬意的躺在屋外的草堆上晒着太阳。虽然稀粥不算浓稠,好在红薯块不少。在这样的大荒之年,也算是一顿相当丰盛的美食了。
躺在一旁的胡言,若有所思的望着天空,脑袋依旧有些沉重。虽然有些记不清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昨晚的情形一定相当惊险。如果不是关键时刻老神仙及时呵退了那些勾人的邪祟,今天自己恐怕就是那河水里的冤魂了。
胡言只记得昨晚自己准备开门出去,被李大爷制止之后就返回茅草堆睡觉了。之后自己为什么会开门出去,他一时真的有些想不起来了。一想到这些,原本有些沉重的脑袋又开始胀痛起来。不由得伸手拍了拍脑门,想以此来缓解一下疼痛。
一旁正专心晒着太阳的无求听到啪啪的声响,转头道:“喂,胡言,你干嘛呢?”
胡言用手揉着太阳穴,有些难受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感觉头疼的厉害。”
无求翻身从草堆里坐起,查看了一下胡言,沉声道:“估计是昨夜受了风寒,阴邪入体所致。你这算好的,要不是我师傅给你打入了驱魔镇邪的静心咒,你的三魂七魄恐怕早就散了。”
胡言之前听老道士讲过有关三魂七魄的相关知识,自然知道人体这三魂七魄的重要。人能安然的活着和这三魂七魄息息相关。如果三魂七魄离开身体,这人的生命也到了尽头。昨晚如果不是老道士用符咒封住胡言的三魂七魄,恐怕受惊的胡言会三魂不振,七魄不安,失魂落魄。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疯疯癫癫,甚至还有性命之虞。
好在自己现在只是感觉头疼,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胡言不禁对老神仙感激更甚。只是这头痛,让他有些心烦意乱,苦不堪言。
“无求,我这头疼的厉害,你有什么可以缓解的办法么?”胡言揉着太阳穴,眼巴巴的望着无求。
无求想了想道:“也不是没办法,这样吧,我教你一个平心静气的打坐之法,或许能让你消减疼痛。”
胡言赶忙点头道:“好,你赶快教我。”
无求知道胡言头痛的厉害,也不端着拿着,便开始教胡言打坐的方法来。
“初打坐,练静动,全身内外要放松,二目垂帘守祖窍,舌闭天池津自生。深细长匀调呼吸,心定念止是正功。身心两忘万籁寂,形神俱妙乐在中。掐子午,除杂念,祖修足玄关现。脸似蚁爬丹田暧,口满津液要吞咽。下座拂面舒筋气,浑身上下搓一遍。筑基炼己全赖此,静极而动一阳现。这便是坐功心法。你可要牢记!”无求学着老道士以前教他打坐时的神态,摇头晃脑的说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坐功心法。
胡言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无求,你说详细点,我不是太懂。”
无求一脸老成的看着胡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家伙怎么这么笨,孺子不可教也。”虽是这么说,无求却盘腿道:“这坐功要领便是盘膝端坐,脚分阴阳,手掐子午,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心。闭口藏舌,舌顶上腭,呼吸绵绵,微降丹田。心神意念守祖窍,三花聚顶秋月圆。下座拂面熨双睛,浑身上下搓一遍。伸臂长腰舒筋气,静极而动一阳现。”
这么说胡言倒是明白了**成,学着无求的模样,盘起腿,掐着一个四六不像的子午结。
“不对不对。”无求一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盘膝有单盘、双盘、五心朝天之分。初学者可采用自然单盘膝,不要勉强。所谓端坐,是上体自然正直,不前俯后仰,百会与会阴成垂直一线,但务必放松自然。须知松则气顺,经脉舒畅;僵则气滞,有碍气血流通。只有全身内外放松,才能给入静创造条件。你看你这个盘腿,你以为是在家摆龙门阵呢,子午结也错了。”
无求说着站起身来一边摆弄着胡言的双腿一边教导:“盘膝时左脚属阳在外,右脚属阴在内,为阳抱阴,但不是绝对的,如感到不舒服可改换。对此不要太拘泥。至于手掐子午便是左手拇指掐本左手中指午位,右手大拇指进入左手内掐住左手无名指的根部子位,两手相抱放在小腹部,这为阴抱阳。但掐子午不等于掐诀念咒。因子午这两道脉通寸、关、尺,而寸、关、尺之脉通心,心通脑,掐子午是为减轻动脉撞心的力量,使其少生杂念,有助于入静。丹经云‘手脚和合扣连环,四门紧闭守正中’就是这个道理了。”
胡言也任由无求摆弄,像个虚心受教的学生。等到无求给他摆弄了个最简单的单盘和正儿八经的子午结端坐好后,顿感气息变得顺畅了许多。胡言心中顿感惊奇。越发的对这打坐有了兴趣。
“为什么人打坐非得盘腿手掐子午呢?”
无求白了胡言一眼道:“因为人的腿脚上穴位众多,经脉繁杂,如此盘膝而坐,身上的真力通过百会过会阴再到足底涌泉穴,一个周天的循环较之站立修行更加顺畅,修行起来便更加快速,这也是为什么大多修行者修行之初都盘腿静坐的道理了!”
胡言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见胡言明白,无求继续道:“至于行气吐纳之法,世传方法甚多,具体程式不一,原则大致相同。我们一般沿用清源宫世传的吐纳之法,要求行气时,凝神净虑,专气致柔,呼吸吐纳,做到轻、缓、匀、长、深。轻,呼吸轻细;缓,进出气舒缓;匀,呼吸节拍有致,不时粗时细;长,呼吸之间隔时间长,引气入鼻中而闭之,阴以心数数,三十五十至一百二,方徐徐吐之;深,闭气时使气渗进腑肺百脉,渗透组织深部。炼气既久,可达到鼻无出入之气的最佳境界,如婴儿之在母胎中,名曰‘胎息’。”
说着无求闭上眼睛,吐纳了一番道:“呼吸绵绵,微降丹田,调理呼吸,又谓调息,是初步入静的重要环节。用功时既然是闭口,无疑要用鼻呼吸,要求深、细、长、匀。不论是顺呼吸还是逆呼吸,都要求腹式呼吸,这样才能深。所谓细,即连自己也听不到呼吸声。长,是将呼吸拉长,要息息归根,下降丹田,不要憋气,要放松自然。匀,即快慢均匀,务要心息相依,不即不离,达到息不调而自调。甚至,至虚极,守静笃,会出现呼吸顿断。初学者,要用自然呼吸。呼吸绵绵,深、细、长、匀,能扩大肺活量,促进和加强内脏各个部位的功能。”
胡言沉思片刻,点点头,学着无求的模样开始吐纳起来。无求的教导不可谓不详细,就算是初谙其道的胡言也获益良多。随着他的吐息,掐着子午结的手中感觉有些发热,呼吸也感觉大为通畅,整个人变得轻松了起来。甚至连那磨人头痛都减轻了许多。不由得越发惊喜,睁开眼来道:“厉害啊无求,这吐纳之法果然有效。我感觉我的头没那么疼了。”
听到胡言的夸赞,无求心里自然欢喜,不过依旧一脸老成的道:“这算什么,不过是最简单的吐息之法,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胡言正在兴头上,点点头道:“大道无形,能学的东西的确很多,比如说你刚刚提到的‘二目垂帘守祖窍’。我只知道人有七窍,这个祖窍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既然胡言这么虚心好学,无求也乐得过一番当师傅的瘾,虽然他懂的不过是修行之道的皮毛,但还是决定倾囊相授。于是点头道:“祖窍,在二目中心,是经书不载、历代祖师秘而不传的一窍。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此窍是玄关出人、明心见性的门户,是锁心猿拴意马的桩柱,也是延年益寿的阶梯。初步炼性先守此窍。含眼光,两眼观此窍;凝耳韵,两耳听此窍。只有守定祖窍,才能使瞬息万变的活动思想安静下来。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做到心静念止,身如槁木,心若止水,意似寒灰,一念不起,一意归中,万籁俱寂,身心两忘,恍恍惚惚,杳杳冥冥,此时感到一股电流在身上奔腾咆哮,犹如触电,全身酥麻,其舒服感妙不可言。这正是形神俱妙,了在其中。此景过后,但觉眼明心亮,神清气爽,精神振奋。如能得到五分钟的真静,足能消除一天的疲劳。如能每日坚持坐功,即使得不到真静,有时也会感到手脚出汗、丹田发暧、脸似蚁爬、头顶气旋。这些现象,都是坐功的收获,日积月累,祖修足自然玄关出现。”
胡言认真的听着无求的讲解,时而点头时而蹙眉,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是他却知道,这祖窍确实玄妙,连书上都没记载过,如果自己能守住这祖窍,或许自己昨晚就不会被邪祟所迷,今天也不会头痛欲裂了。于是决定以后天天修行吐纳之法,守定祖窍,以后便能神清气爽精神振奋鬼神不侵了。
“至于二目垂帘,眼看鼻尖,神定则心定。两眼同看鼻准,活动的思维,纷纭复杂的意念就能安定下来。眼观鼻而心不在鼻,由观而达到忘观,外观其形,形无其形。所谓鼻观心,是为了下颌微收,使气嗓管调直,呼吸自然流畅。上腭是天池穴,在上牙内寸许凹陷处,口念“儿”字时,舌尖所触部位。闭天池,一是方面是为了开玄膺,使真息往来畅通无阻;另一方面则是闭口免伤真。再则,舌根下有生津两穴,左为金井,右为石泉,闭上天池易于生津。静坐往往津液满口,并有清而甜之感,此时应用吞律法将津液吞入腹内。即舌顶上腭不动,将津液吮至舌根,待欲喷呛时引颈吞下。这样引吞,可直接入任脉,化为**,是造精之捷径,健身之妙法。”无求见胡言听得认真,也不停歇,一股脑儿的将师傅所传的练气吐纳之术教给了胡言。
第八章 入道
这吐纳之法听起来虽是简单,但要真正入定却并非易事。胡言初谙道门,无论是心性还是坐功都还不太稳定,更别说入定了。
虽然无求从旁指导,但这半吊子的修行人顾好自己的修行都不错了,哪里能很好的指导胡言。虽然这吐纳之法并无半点差错,也很精要,可以说是完美的阐述出了师傅所教的东西。但是却没有对吐纳之法的见解,这对刚接触这些的胡言来说就如同盲人摸象,只能靠自己的理解来学习了。但是修行之人最忌一知半解,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稍有偏差,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好在这吐纳之法还算比较初级的修行之法,只要不出大的问题,倒也影响不大。
胡言虽然没读过什么书,记性却格外的好,无求所述的坐功要领和吐纳之法,胡言竟强记了下来。虽不敢说有十成,七八成也是有的。只是有些晦涩难懂的,胡言却不曾记得下来。毕竟道远流长对于一个刚步入这个领域的新手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胡言依着无求所教,盘腿坐下手掐子午,尝试着眼观鼻,鼻观心,吐息起来。经过一番吐息,胡言感觉手中热气再起,呼吸越渐的顺畅,头也不疼了,身上也舒坦了。只是他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于是收了功法,转头对无求道:“无求,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啊?”
无求一直坐在旁边守护着胡言,听胡言这么说,也有些纳闷:“怎么了,哪有不对劲?”
胡言摇着头道:“我也说不上来。”
“你吐纳之法无误,只是未能打开玄关,使气过玄关。因此你有气阻的感觉。”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老道士的声音。
无求一听是师傅的声音,顿时一激灵从茅草堆里蹦了起来。垂着头像个霜打的茄子,支支吾吾的道:“师傅,你来了。”
“好小子,自己的功法还没学好也敢在这里胡乱的教人。”老道士缓步走过来,敲了一下无求的脑袋:“为师平时是如何教导你了,你都当耳旁风了。”
“师傅,我错了,可是……”无求眼巴巴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胡言,期期艾艾的说道。
一旁的胡言看到无求那求助的眼神赶忙道:“老神仙,这不怪无求,是我因为头疼,所以才让他教我吐纳之法的。”胡言可不想因为自己,让无求被责罚。
无求本就是老神仙最疼爱的弟子,现在又有胡言说话,自然也不会把无求怎么样,只是敲了一下无求脑袋道:“道法密不二传,何况你学艺不精,胡乱传授,也不怕误人。好在只是吐纳之法,要是其他的功法,稍有差池,练的走火入魔,不是害人害己。”
“师傅,弟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无求低着头,瘪着嘴,眼泪都流出来了。
“罢了罢了。”老道士摇摇头,转头对胡言道:“小友可是真想修道?”
胡言本来早就对修行之事有所兴趣,加之刚刚无求的一番教导,让他感受到了吐纳的妙处,自然越发的对修行感兴趣。听老道士这么问,用力的点着头道:“老神仙,我想跟着你修行。”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道:“修行可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情,你可有准备。”
胡言笑了笑道:“再苦的事情我都经历过,还有什么好准备的。老神仙既然我想跟着你清修,还有什么苦不能吃。”
老道士欣慰的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修行吧。”
“多谢师傅!”胡言一听老道士答应收自己为徒,顿时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
“耶!以后我就有师弟了。”一旁的无求见此不由得高兴的跳了起来。全然忘了刚刚师傅的责骂。却被老道士一个眼神,吓的一激灵,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再也不敢吱声。
本来老道士之前还在考虑要不要收胡言为徒,但是经过刚刚的一番观察,他认定胡言确实是一个人才,吐纳之法虽然简单,但在这么短短时间里,就能强记并吐纳,也算不错了。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和胡言有着一段师徒之缘。或许这就是宿命,上天有意让胡言踏上修行之路,而自己也将成为他这路上的引导者。
“胡言,以后你就是我清源宫第三十七代弟子,因你入门较晚,就是无求的师弟。”
胡言回头看了一眼正窃窃偷笑的无求,有些不情愿的说:“师傅,弟子知道了。”
老道士点点头道:“清源宫门规森严,以后再细细和你说。既然今天你修得吐纳之法,我就好好给你讲讲这吐纳之法。”说着回头瞪了无求一眼,道:“臭小子你也给我过来,好好给我听着。”
“知道了,师傅。”无求答应一声,笑嘻嘻的跑到胡言身旁盘腿坐下。对着胡言一阵挤眉眨眼。
胡言不以为意,认真的看着老道士道:“师傅,你刚刚说玄关未开,气机受阻是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是玄关。”
老道士见胡言虚心好问,满意的点点头:“修行最忌一知半解,你能说出心中的疑惑甚好。那什么是玄关,秋月既玄关,与祖窍同样都是过去道家三口不说、六耳不传之秘。玄关与祖窍往往连在一起,实际玄关是玄关,祖窍是祖窍。可以说:祖窍是玄关出人的门户。玄关不在身上,祖窍不在身外。玄关者乃玄妙之机关也,不在身上,离身难寻。此玄关一窍乃人生死之穴,无极之根,太极之母,是父母未生前先天真一之。通过收心求静,静极而动,发则收,精动则下手炼精化,补脑养神,精神足,坐静时,眼前出现一圆光,这即是玄关,又叫慧光、神光、灵光。也是道教内炼中的一个突破关口,道教内炼首先突破方能进入正式修行。你刚才吐纳之时,是否感觉难以入定?”
见胡言点头,老道士继续道:“那就对了,你虽然做到眼观鼻,鼻观心,守祖窍。却没能察玄关。吐纳之气,虽经五脏六腑,却未能过玄关,自然感觉有气阻之感了。”
听师傅这么说,胡言顿时如醍醐灌顶,受教良多。
“那师傅,这玄关如此玄妙,我该如何察此玄关?”
老道士欣慰的拍了拍胡言道:“修行之事急不得,欲速则不达。等你吐纳之法有所小成,自然能察灵感气,冲破玄关了。”
胡言了然的点头道:“师傅,弟子明白了。”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每逢坐完功后,别急着收功,先将两手搓热,趁热用手捂住两眼,热散后两手猛然向两侧分开,两眼同时随之使劲一睁,如此三至五次,再左右转睛。左转9周,再向右转九周。然后用两手搓拂两颊。这叫干拂面,经常坚持,不但保持眼球灵活不得眼疾,还使通眼脑气筋通畅,保持眼睛不花。还能使面色滋润,推迟生长皱纹及老斑。”
经老道士这么一说,也终于解开了一直藏在胡言心中的一个疑问。难怪师傅老的须发皆白,但是却面色红润,连皱纹都没有。原来是因为每天坚持干拂面。
见胡言若有所思,老道士轻咳一声继续道:“拂面熨眼转双睛之后,两手从头部开始搓起,继而由前额、两太阳穴、迎香、两耳前后,大脑、小脑、风池、风府、两臂内外至两手背,再由胸前肺部、两胁,两手并行搓小腹两侧、肚脐、两腰眼、两腿外侧内侧、膝盖、脚心。两手搓时必搓热,最后再揉g丸。这叫干沐浴,以上各点,搓时最好用数字来约束,以免点到从事。干沐浴倘能持之以恒,定有意想不到的功效。重点是鼻窝、脖颈、腰眼、g丸、尾胝涌泉。搓完后舒筋气。你可明白?”
师傅讲的不可谓不细致,面面俱到,就算是初学者,胡言依旧听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可比半吊子的师兄无求讲的清楚多了。于是赶忙点点头道:“师傅,弟子明白了。”
老道士见胡言听明白了,于是道:“好,既然明白了,你且先行吐纳之法,然后干沐浴。如有不明白的就和无求探讨吧。”说着准备离开。
“师傅,你去哪儿?”正打着坐的无求赶忙问道。
“为师准备去河边看看。既然那些邪祟是从河里而来,河边必会有蛛丝马迹。”老道士抬头看向河边,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是河边依旧大雾弥漫,彷如与世隔绝一般。
“师傅你小心点。”胡言有些担忧的说道。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就算有邪祟,也不能把为师怎么样。你们放心打坐,为师去去就回。”老道士不以为意,对于他的修为,那河里的水鬼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所担心的是那些水鬼背后支配他们的神秘力量。所以他必须前去河边查看一番。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九章 妖邪
清源宫始建与明代正德五年,续建于清代嘉庆十八年,培修于清代道光元年,始建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虽名为缅怀治水先贤李冰,感恩惜福,祈求风调雨顺事业兴盛而建,实际上却是明代大修行人见此地灵气充裕为其弟子们修建的修行之所。清源宫依山傍水接天地之灵气,比之各大仙山福地也不遑多让,是一处难得修行之地。
清源宫道人分为内门外门,外门专门施值每年举行的四次庙会,分别是“上九会”、“清醮会”、“川主会”、“灯杆会”。四次庙会远近群众纷纷前来赶会,热闹非凡,商贾们也趁机出售农具、土特产品等,而内门修行人也会乘着庙会之际,收揽有资质的弟子,进入内门修行。而一般人所了解的不过是清源宫兴盛的庙会,看到的不过也是外门的道人,真正的修行人,他们平日却不曾见过。
外门的道人专门处理凡尘俗事,内门的修行人祈福醮祭降妖除魔。
这次“大老爷菩萨”预警,身为内门掌事,老道士亲自出山,以求能降妖除魔,还天下以太平。
这话说来简单,实则困难重重。他也知道任重而道远,但如果道门不出,天下何以太平,苍生何以得救。
河滩,大雾弥漫铁索寒。
虽已过辰时外面已是艳阳高照,而山阴下的河边却依旧是阴风阵阵,似有鬼哭神嚎之声。
老道士也不敢大意,捻动法咒,小心翼翼的向那浓雾之中走去。
浓雾之中,五米外不辨人畜。老道士掐着法结亦步亦趋,周身似有气旋升腾,劈开浓雾,向前而行。
不多时,老道士便来到了李大爷所述那水鬼拖妇人下水的地方。那是几块大青石板搭成的台阶,往日里是附近村民们洗衣淘米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洪水冲击,那些青石板有些杂乱,横七竖八的陷在水里。又因出了水鬼拉人这事,也就一直搁置着,没人敢来河边修缮。
老道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这地方水似乎并不太深,一缕缕黑色的水藻如同女人的头发在水里随波飘荡。
老道士眉头微微皱了皱,自言自语道:“难道传言中的水鬼是这水藻?”
以前他也经历过水鬼拉人的事情,但是等他下山查看,却发现不过是以讹传讹,那拉人的水鬼不过是水里的水藻。那落水之人,因为惊慌失措,被水藻缠住了双腿,便以为是水下有鬼。
“不可能!”这次老道士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他早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一股阴气,此时那阴气正从河里飘散而出。
他可以肯定,这河里必然有妖邪作祟。而且那河里的邪祟定然不是一般鬼魅。
就在此时,那河内忽的河水如同沸水翻滚,阴气腾腾,河中竟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阴魂携着冲天阴气杀气腾腾的从那旋涡之中呼啸而出。
老道士眉头一蹙,手中快速捏了个法结,高声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此乃净心神咒,为道家八神咒之首,有保魂护魄的作用。大道随声感应,无处不在。能驱除邪祟,而弘护正道,卫护修道之士能身心安泰,不受鬼魅侵扰。
此咒一出,老道士周身气旋更甚,一道金光透体而出,如同一道透明的金色屏障笼罩全身。便是这道金色屏障挡住了从河水中汹涌而出的阴气,使他不受阴气侵体。
那从旋涡中嘶吼着冲出来的阴魂,在老道士头顶盘旋一阵,发出凄厉的叫喊声,猛然冲向金色屏障中的老道士。
只听得剧烈的撞击声不绝于耳,疯狂撞击那金色屏障的阴魂,顷刻间化作一缕缕黑烟哀嚎着消散。但更多的阴魂却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那金色屏障保得了老道士一时,却也保不了他一世。很快那金色屏障在阴魂剧烈的撞击下,开始显得暗淡,薄弱处开始出现一丝龟裂的痕迹。只要那些阴魂再撞击几次,老道士那护体的金光便会完全粉碎。
却见老道士手中法结一变,只听得一声低吼:“天地玄宗,万本根。天之光,地之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刚住,便见得老道士周身金光更炽,那原本摇摇欲倾的金色屏障,瞬间化作万千金光,如同呼啸的金色利剑般向那从天而降的阴魂激射而去。
只听得哀嚎声四起,那飞速向老道士冲来的漫天阴魂,瞬间化作一缕缕黑色阴气随风而逝。
老道士所念之咒名曰《金光神咒》,一卷神光咒,物象空中有,念动金光咒,万神都拱手。全篇为: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天地玄宗,万本根。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吾身。天之光 ,地之光 ,日月星之光 ,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此法咒主张以内炼金光元神护体,降魔卫道!此咒因其用途广泛,法威强大。所以为道门秘咒神咒,其咒暗藏修炼之法。
各门派的修法也不尽相同,民间道派也有很多关于此咒的秘法,或用此咒结金光讳为符令;或是运潜金光,内炼成丹;或悟道修真,雷神护卫;或加持法宝,遁地偷天。金光为道之发见,神之神光。金者刚强不坏之意,求道者玄功广博,光华外着,足以驱鬼魅、斩妖气,役神将。如金器之刚强不屈,灼然赫奕也,是号金光。
老道士修道数十载,早已将金光神咒融会贯通,虽还不能驱使神将,却能斩妖屠魔无往不利。见那漫天阴魂消散,老道士不由得重重的喘息起来。这金光神咒虽然厉害无比,但是消耗却极重,体内如若没有强大的真力支持,却也难以为继。
稍作调息,老道士抬眼看向河中那仍在翻腾搅动的漩涡,心中不由得一沉。微微叹息一声,飞身退出了那浓雾弥漫的河岸。
此时打完坐的胡言和无求一直守候在河边,隐隐间听到浓雾之中哀嚎四起,金光炸裂,正担心师傅的安危,却见师傅从浓雾之中飘然而出,赶忙迎上去道:“师傅你没事吧?”
老道士拍了拍胡言的肩膀道:“放心吧,为师没事。”
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李大爷满脸惊骇的看着老道士道:“吓死个人了,老神仙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老道士苦笑一声道:“进去再说吧。”
无求见师父面色有些不好,赶忙扶住老道士往里面走:“师傅你去河边探查是不是有所发现?”
老道士走进茅草屋盘腿坐下,满脸沉重的说道:“刚和那河里的妖魔交了手,端的厉害无比。那些勾人的水鬼,果然是被人驱使。”
听师傅这么说,胡言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师傅,那现在该怎么办,有办法治那河里的妖邪么?”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虽然那妖邪厉害无比,倒也不是没办法治他。”
跟在后面的胡言赶紧给老道士倒了一杯茶水心急的问道:“师傅你有什么办法对付这家伙?”
老道士吹了吹杯里的茶叶,押了口茶水道:“想要降服它,须得想办法引它上岸。只要它敢上岸,我自有办法收拾它。”
一旁的无求瘪瘪嘴道:“师傅你刚刚和他交了手,它恐怕没那么容易上当。”
老道士捋了捋胡须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说完缄口不语,再也不提此事,任由无求怎么央求也没用。
只是回头问胡言道:“胡言你吐纳之术练的如何了?”
胡言躬身道:“经师傅指点,已经略有所悟。稍加时日,必然有所提升。”
老道士点点头道:“这修行非是一朝一夕之事。须得平心静气坚持不懈方得正道。”
“弟子知道了。”胡言沉声答应道。
“为师得打坐了,你们退下吧。”老道士交代一声,便盘坐到了茅草堆中,打坐入定了。
让老道士有些无奈的是刚刚那一番打斗,虽是无伤无痛,却着实消耗不小。最让他苦闷的是,这么一番打斗,竟然没能见得那水中妖邪的真面目。
这妖邪既然能驱使阴魂,必然不是一般寻常鬼怪。就算不是什么大魔王,也是个能驱使小鬼的鬼王。要是一般的鬼王倒也好对付,只是这家伙一直躲在河里驱使小鬼,这就让老道士有些无奈了。所以必须想办法将这鬼王引出水面才能将其收服。
老道士早已盘算在心,想出了引这鬼王出水的办法。就待今晚子时阴阳交替之时方行。
第十章 布阵
一日无话,夕阳西下,已是傍晚时分。
老道士养精蓄锐,调息已毕。待到吃饱喝足,老道士才翩然出屋。
经过一天的休养生息,上午所消耗的元气,早已复原,体内真力越发的充盈。
那河里的邪祟虽是厉害无比,却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早在入定之时,他就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要想破此邪祟,须得童男之血为引,后以五行阵镇之,方能除得此怪。
五行阵又叫五行降魔阵,是清源宫先贤所创的一种镇魔大阵,以五行为引,驱雷掣电,降妖伏魔,无往不利。
离子时尚有些时辰,老道士开始准备布阵所需。
老道士准备把阵法就布置在河边,五行阵顾名思义,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为阵。
金,自然是金银铜铁,这茅草屋里别东西没有,铁质的农具倒是不少。而且这些铁器常年在烈日下暴晒,其上阳气甚足,对克制阴魂也有奇效。
木,乃是老道士随身携带的一柄桃木剑。这剑通体光滑,似有精心打磨,其上篆刻着一些胡言看不懂的符文。虽是小小一柄木剑,却流光四溢,给人一种厚重而夺目的感觉。
水,乃是一碗烧了黄符批了朱砂的普通水。
土,是一捧侵过无求童子尿的黄泥。十岁以下未能产生**的男童的尿才称为童子尿。童子尿至阳至刚,有驱鬼除邪的奇效。
至于这火,老道士却没有准备,按老道士的话说:自有火来。
既然老道士这么说,其他人也不敢多问。一切准备停当,就差童男之血了。
童男之血自然好寻,未经人事的男子的血都可以称为童男。四人中除了李大爷,其他三人都是。但老道士却只要无求的血。却见得老道士提着一柄尖刀步步走向站在门边瑟瑟发抖的无求。
无求见此,知道逃不过这宿命安排,脸色格外沉重:“师傅,按理说,降妖除魔乃我道门责任,弟子无求责无旁贷。为收服这妖孽而死更是死得其所。但是弟子还这么小,弟子还不想死啊。”
胡言也想上前制止,却被老道士瞪了一眼,还不待无求有所准备,便被老道士一把抓过左手,刀尖飞快的划过左手食指的指尖,顿时鲜红的血液滴滴滚落。
“哎呀!”一声痛呼,无求双眼翻白,竟晕倒在地。
胡言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倒在地上的无求:“无求,你怎么了,你醒醒。师傅,无求他……”
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踢了踢赖在地上的无求:“这么点小伤小痛也要死要活的。以后还谈什么降妖伏魔拯救苍生。”
听到这话,躺在地上装死的无求,竟又咕噜一下翻身站起来了。
感情是这小机灵鬼在装死,对于常年一起生活的老道士,自然对无求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自己的师傅。
无求从地上爬起来,捏着正往外冒血的左手,豆大的眼泪簌簌滚落,翘着小嘴,一脸委屈的道:“可是,师傅这十指连心,真的很疼嘛。”
看到无求这摸样,被摆了一道的胡言又好气又好笑,在师傅的吩咐下,取了些鲜血之后,便帮无求包扎好手指后,却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傅,我也是童男之身,为什么不用我的血,非得要无求的呢?”
老道士手上一边摆弄着一个用黄符折叠成的小人一边道:“无求年纪更小,血液更为纯净。而童男之血为纯阳之血和童女纯阴之血,都是采补之术绝佳的灵药。任何邪魔歪道,都对纯净的童男之血没有抵抗。因此,无求的血更为有效。”
胡言一脸了然的点点头。无求却瘪着嘴,气呼呼的摆弄着手指上那胡言给他胡乱包扎伤口的布条。
老道士折好手中的小人,嘴中默念咒文,催动体内真力,将那真力凝于指尖,一丝淡淡金光透指而出。却见他在那黄符小人之上虚空画了一个胡言不曾见过的咒文,顿时那黄符小人也变得金光灿灿熠熠生辉。
紧接着老道士又取来无求的童男之血,以指尖蘸之,飞快的写下无求的生辰八字。那混着老道士金色真力的童男之血顿时在那黄符小人之上闪闪发光。金光过后,那小人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老道士指尖那真力的牵引下竟从老道士的手中站了起来。
“咦,师傅这小人动了。”胡言一脸惊奇的看着老道士手中那不断跳动的小人:“师傅,这是什么道法?”
无求瘪瘪嘴道:“这叫傀儡术。”
听无求这么说,胡言眼巴巴的看着师傅,这样神奇的事情,胡言还是第一次见,自然是万分稀奇。
老道士微微一笑,将那小人收入怀中,拍了拍胡言的肩膀道:“这是我清源宫道法傀儡术,以金光神咒为引,催动真力,驱使黄符小人为我所用。这小人虽然能走能跳,却不能言语,也没有元神。只是受为师体内的一股真力牵引。”
胡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师傅这样高深的道法一定很难修习吧。”
老道士笑着摇摇头:“其实这傀儡术看似很玄妙,其实并不难修习。只要你察灵感气之后,习得金光神咒,这傀儡术自然也就会了。”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胡言心中顿生向往之心。察灵感气,这是普通人真正步入修行之路的门槛。只要能察灵感气,便有了真力。那样才算得一个真正的修行人。
之前师傅说过修行分九个大成,而每个大成又分三个阶段。
一曰察灵感气,是为炼气。二曰身坚神聚,是为筑基。三曰聚灵成丹,是为灵丹。四曰养丹为婴,是为丹婴。五曰元神离体,是为化神。六曰炼神入虚,是为炼虚。七曰虚聚实凝,是为合体。八曰灵身随欲,已入大乘。九曰逆天成仙,必历天谴。
察灵感气是一个普通人成为修行人必经阶段,可以说是质的蜕变,所以也是最难的一个阶段。察灵感气一共分为十二层,初阶为堵漏、修补、感气、通脉。中阶为伐皮、养精、固元、伐脉。高阶为扩经、凝气、自如、大自如。
胡言此时刚入道门,自然连初阶的堵漏阶段也还没达到,如何能做到察灵感气。不过胡言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修行之事得顺其自然,不能太过心急。不然弄得走火入魔,入了魔道那就连神仙也救不了了。
据无求说他已经练到伐脉阶段,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小小年纪有此修为已是难得。胡言也暗暗为自己鼓劲,希望有一天能赶上无求,甚至超越无求。直到有一天,这梦想果然成了现实。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老道士此时已经准备好五行阵所需事物,乘着天色还不算太暗,便领着两个弟子来到河边,开始布起阵来。
虽然时间尚早,这河边却早已是阴风惨惨,大雾也从河岸边蔓延开来。要不了多少时间,整个河岸都会笼罩在这片阴惨惨的浓雾之中。
五行阵以五行为引,将金木水土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摆放停当。老道士便将那蘸着无求童男之血的黄符小人搁置于阵眼中心。那小人脱离老道士的掌控,竟然在阵中手舞足蹈,翻腾跳跃起来。
老道士有些无奈,右手虚的一指,一道金光透指而出,却见那一丝金光飞速射向那黄符小人,竟如同一条金色丝线将那小人缚手缚脚,捆绑于阵中心,任由那小人如何扭动,也挣不脱那金光的束缚。
做完这一切,老道士转头对无求和胡言道:“你两修为尚浅,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回茅草屋呆着安全。”
胡言摇头道:“师傅,我想留下来观战。”对于胡言而言,这可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遇到的修行人和妖邪之间的战斗,他可不想错过。而且他相信这场战斗一定会给他后面的修行带来相当大的帮助。
但一旁的无求却眨巴着眼道:“胡言,以我们的修为,留在这里,只会给师傅他老人家添乱。走吧,回去。”
“可是……”胡言眼巴巴的看着老道士,有些不甘心。
“回去吧!”老道士盘腿坐于那五行阵前,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无求拉了拉胡言的衣袖,挤眉眨眼的说:“是啊,走吧,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胡言就往外面走。
胡言心中虽是及不情愿,但无求说的一点没错,自己这点本事,别说帮师傅了,别给他添麻烦就算好的。只是一场旷世大战就在眼前,自己却不能观看,从中学习,他心中着实有些不甘心。
无求似乎看穿了胡言内心所想,咧嘴笑道:“胡言,你真想观看这场大战?”
胡言用力的点了点头:“难道你不想观战么?”
无求背着手道:“那肯定是想看的了,不过既然师傅不让我们在他身边,我们可以躲在一旁偷看啊。”
“你……”胡言有些语塞,摇头苦笑道:“好小子,我就说你怎么心急火燎的把我拉走,原来是憋着这个坏心思呢。”
无言背着手,一脸老成摆着师兄的派头道:“姜还是老的辣,师弟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呸!”
……
第十一章 显威
夜里的风有些凄冷,大雾蔽天。往日里那挂在天上的皎月和繁星也躲在了云头不敢探出头来。
老道士端坐于五行阵前,如同山巅上的一棵老松,坚韧而挺拔。就算在那漆黑的夜里也显得如此耀眼。
胡言和无求躲在河岸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面,远远的望着阵前的师傅,紧张的汗流浃背。就连平日里言语甚多的无求也没了往日的呱噪。躲在石头后面,不断地吞咽着唾液。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却见得那一直平静的河水忽的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来,接着翻腾而起,如同烧开的沸水一般。
无求面色一凛,沉声道:“来了!”
胡言顿时心中一凛,点点头,双目紧盯着那河水翻腾的水面,也不知道那水里会忽然冲出个什么样的骇人妖怪。
原本坐于五行阵前,闭眼打坐的老道士,忽的睁开双目,那双眼中精光四溢,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夺目。
这时,那河中之水却不再翻腾,稍作平息,却忽的翻起一阵旋涡,那旋涡之中,阴气飒飒,一个长发披肩眼带红光的男子缓缓从那旋涡之中漂浮而出。
“来了……”老道士双目如矩,手上瞬间掐了个法结,以金光护体。
“好香的味道,好久没尝过如此纯洁的纯阳之血了。”一个如同指尖划过玻璃般尖锐而凄厉的声音从那站立漂浮在河中的“人”的嘴里发出来。声音显得兴奋而贪婪。
那“人”眼冒红光,双眼紧盯着岸边那五行阵中的黄符小人,身体竟兴奋的颤抖起来。眼中竟完全无视五行阵和那稳坐大阵之后的老道士。
“好鲜嫩的小孩,没想到这荒山野村竟然还有元阳之体的孩子,也该我的造化了。”
那“人”不疑有他,一声呼啸,伸手径直向五行阵中的黄符小人扑了过去。
“天地玄宗,万本根。天之光,地之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却听得一声大喝,金光神咒震耳欲聋,霎时间五行阵中金光大盛。那被金丝捆缚于阵眼中的黄符小人“噗”的一声,顿时燃起冲天火光。直烧得那“人”哀嚎连连。
“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暗算于我。”那“人”惨叫着,怒目而视,环顾四周,却并不曾发现有人。
这时五行阵后的老道士,双手一拂,撤了护体金光,站起身来道:“大胆血煞,安敢害人。今日贫道为民除害,定要你飞灰湮灭。”
“臭道士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暗算我?”那血煞恶狠狠的看着从护体金光之中走出来的老道士,咬牙切齿的喊道。
“降妖除魔本是我道门中人分内之事,血煞今天你在劫难逃。”却见老道士手中忽的掐了个法结,那阵中火光更甚。
“想害我,没那么容易。”却听得一声呼啸,那血煞周身阴气升腾,那冲天阴气,竟让五行阵中的火光也暗淡了许多,趁此机会,他猛的一晃身,便借着阴气护体向河边逃去。
“想跑?”老道士见血煞想逃,冷哼一声,手中法结一变,却见阵中火光再起。火借风势猛的窜起数米之高。却听得一声吟唱,那火光流转,阵中顿时金光大作。
那金光乃锄头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在老道士的金光神咒的加持之下越发的耀眼。那金光冲天而起,正好挡住血煞的去路。
此路不通,那血煞微微一迟疑,转头向另一边冲去。还没走几步,便见不远处摆放的一个小碗中冲起一道蓝色华光。
血煞一声怒吼,转头又向另一边跑去。却见得不远处竖立的一柄木剑之上符文流光溢彩,瞬间爆发出一道青色光柱。还不待血煞转身,另一边的又爆发出一道冲天黄光。那是混合了无求童子尿的黄土所爆发的光芒。
此时五行大阵方正式运转,金青蓝黄在通天火光之中交相辉映,五行之力相辅相成,相生相克,最后汇成五道巨大光幕,冲破雾霭,竟形成一个巨大的五彩牢笼,将血煞困于阵中,让他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胡言早已惊得合不拢嘴来。他何曾见过如此炫彩夺目的景象。早被那五行降魔阵爆发的光芒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而无求也呆呆的看着那五道冲天华光,久久不能回神。虽然他跟随师傅多年,也见过他降妖除魔,但所经历的不过是一些山精鬼怪。根本不值一提。而这次,他也是第一次见师傅摆出传说中的五行降魔阵。
“五行降魔阵,你是清源宫的人?”此时血煞终于知道眼前那金光灼灼的老道士究竟是什么人。
老道士双目如矩,辉光灼灼,右手一指阵中血煞,正气凌然道:“妖孽,既然知道是清源宫的人,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血煞桀桀一笑道:“臭道士就算你是清源宫的人又如何,就凭这区区五行阵想降服我,你也太小看我了。”说着,血煞一声嘶吼,身上阴气更甚,受到阴气指引,那平静的湖面再次翻腾而起。霎时间无数冤魂,哀嚎嘶吼着从河中冲出,径直向五行阵中撞来。
但那些冤魂哪抵挡得了五行降魔阵那华光的洗礼,刚接触到那五道光幕,便化作无数黑色死起,烟消云散,飞灰湮灭。但却有更多的冤魂从河中飘起,悍不畏死的向五行降魔阵冲来。
随着那些冤魂如死侍般的冲撞,以及血煞体内阴气的冲击,那五行降魔阵的光芒竟然显得暗淡了许多。
老道士暗道不好,如果任由这妖邪驱鬼冲阵,这五行降魔阵迟早会被冲破。却见他一声叱咤,右手一番,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紫色符咒。
那符纸虽只有巴掌大小,却蕴含着极大力量,其上流光溢彩,似有雷电之力流转。
却见老道士双手捏着紫色符咒,掐着法结,高声念道:“天地自然,秽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五,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长存。吒……”
一声叱咤,声贯苍穹。震得云开雾散,鬼魅惊魂。
顷刻间那漫天冤魂便如同秋日里的枫叶,簌簌的从天上跌落。满身的怨气和阴气如同蒸腾的热气从那半透明的灵体中散发出来,最后随着阵阵微风消散。
随着怨气和阴气的消散,原本被怨气扭曲了模样变得凶恶暴戾的冤魂,竟显出了本来的模样,显得祥和而恬静。只是对于眼前的种种显得有些茫然无知。
“尘归尘,土归土。不怨不念,不悲不喜。”
看着那些冤魂,怨气尽消,阴气消弭,还归本相。老道士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他知道这些冤魂,之所以为祸,全是因为阵中那血煞驱使,并非他们本意。所以并不想将他们斩尽杀绝。
因此才使出那《净天地神咒》,这神咒度人万千,亦杀鬼万千,但道门慈悲,喜愿幽众安乐。老道士又不想平添杀戮,怜悯这些被血煞控制的冤魂,因此用紫色符咒吸纳神咒之力。并使符咒更为强大。
在老道士的呐呐之语中,那些半透明的幽魂,竟慢慢化作无数光斑星点,飞向月朗星稀的天空……
远远看着这一切的胡言,鼻中酸楚,默默的流泪。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随即又消散,他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悲伤。
胡言从小生活在这个村子,虽然和村里的人不是很熟,但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现在这些村民终于化解怨气,恢复本来面目,最后无怨无恨,心境平和的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胡言打心底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但是从此阴阳两隔,相见无期,他又为此感到一丝悲伤。
一旁的无求自然懂得胡言心中的悲伤,拍了拍胡言的胳膊,安慰道:“放心吧,师傅已经超度了他们,他们不会带着遗憾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的。”
胡言看着那漫天星辉,若有所思,良久才转头看向无求,低声问道:“无求,你说他们会去哪里?”
无求抬头看着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的天空,微微一笑道:“他们会投胎转世吧。”
此时五行降魔阵中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血煞虽被困于五行降魔阵中,老道士想要轻易收服它却也并非易事。在没了冤魂的骚扰之后,老道士顿感轻松。
手中法结变了又变,在一阵咒语声中,那手中捏着的紫色符咒顿时爆发出一道耀眼光芒,符咒之上的雷电之力却越发的爆裂。
只听一声大喝,老道士将手中紫色符咒往天上一抛,顿时风起云涌,原本被《净天地神咒》冲破的乌云,再次在五行降魔阵之上汇聚,远远的似有滚滚雷声将至……
第十二章 惊变
景云山之巅,紫竹林中,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如同鬼魅一般穿行。
忽的一声惊雷,让两人身形微微一顿。前面那人猛的停下飞奔的脚步,抬头向天空看去,却见得四周雷云滚滚,条条银蛇穿梭,那云层之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肆掠,飞快的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村汹涌而去。
“师兄,前面好像有人在使用强大的禁咒。”说话的正是跑在前面的那人。那人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周身红衣,不时划过的闪电,照清了她的脸庞,竟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
“师妹,看样子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行,这法咒甚是强大,那血煞受此法咒,肯定会飞灰湮灭的。”那红衣女孩身后,是一个二十啷当岁剑眉星目孔武有力的汉子。
“那怎么行,要是被师傅知道了,我非得被师傅打死不可。”那女孩听师兄这么说,因为飞速奔跑而显得有些红润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担忧。
“谁让你贪玩,放走了师傅练化的血煞,致使它为祸一方。这次若能抓它回去便罢,如若不能抓它回去,我也没办法护你,你就等着受罚吧。”那汉子虽是出言责备,言语中充满了宠溺之情。
“不行,一定不能让别人抓到它。师兄我们快走……”那女孩眼见血煞将飞灰湮灭,心中方寸大乱,也不作何停留,飞快的向着那雷云聚集的方向跑去。
“喂,宁儿你慢点,等等我啊。”那汉子见师妹如此心急,也不敢有所耽搁,赶忙追了上去……
河岸,五行降魔阵华光灼灼,老道士掐着法结不断的念着法咒,天空中乌云滚滚,随着老道士咒文的念动,那从四周涌来的雷云便越发的厚重。似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威势。
五行降魔阵中那血煞周身阴气惨惨,不断嘶吼着撞向五色光壁,想要从那五行牢笼中逃出。但却是徒然。
没了其他阴魂的协助,血煞就算阴气再强,却也逃脱不了五行降魔阵的封印。只要待到紫色符咒招来九天神雷,便能将这为祸人间的妖邪彻底消灭。
随着时间流逝,那五行降魔阵之上的乌云越发的厚重,云端闷雷滚滚,银蛇穿行。仿佛已经达到临界,只要老道士一声令下,那云中嘶吼的巨兽便会飞扑而下,将那困在五行降魔阵中的血煞撕个粉碎。
“天地玄宗,万本根。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九天神雷,降魔……”
只听得一声大喝 ,老道士将那手中的紫色符往天上猛的一抛。 那紫色符便携着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直上云霄,飞入那闷雷滚滚的云层之中。
轰隆……
一声惊雷震天响,银蛇猎猎似游龙。
却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云层中银蛇嘶吼,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闪电,耀眼的光芒直晃得人睁不开眼,那闪电划破长空,呼啸着向五行降魔阵中的血煞劈下。任它是何妖魔邪祟,仙人神鬼,在这强大的力量下也会被轰得灰飞烟灭。
“不要……”却听得一声惊呼,一道红光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激射而来。
只听得“咔擦”一声巨响,五行降魔阵的光壁之上竟破开一个小洞。再看时,五行降魔阵中忽的红光大作,满身阴气环绕的血煞瞬间化作一道黑气,被吸进一颗正泛着红光的珠子里面。那珠子发出一声嗡鸣,咻的一声又飞出了破洞,向着五行降魔阵外不远的河边飞去。
“什么……”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老道士眼见如此,心中狂震,想要阻止却也无可奈何……
轰……
就在这顷刻之间,那九天神雷呼啸而至,轰然撞击在五行降魔阵之上,霎时间电光四起,狂暴的气浪如同洪水过境,飞沙走石,摧枯拉朽,久久不能归于平静。
一旁的胡言和无求早被这忽然出现的变故惊得呆了,原本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神雷,料想这妖孽必死无疑。但忽然出现的一幕让他们惊骇交加。
血煞逃了……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神雷之下必死的血煞,被人救走了。
胡言翻身从躲藏的石头后跳出,也不顾那肆掠的气浪,飞快的向五行降魔阵前的师傅冲去。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血煞的死活,而是师傅的安慰。
气浪过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飞扬的尘土之下,一人傲然而立,是师傅。而他身前的五行降魔阵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之是一个巨大的深坑,一个被九天神雷巨大力量,冲击而成的深坑。
“师傅……”胡言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老道士,心急如焚的喊道:“师傅,你怎么样,没事吧?”
老道士,嘴角微微扯动,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顺着雪白的胡须,滴滴滚落。
“师傅,你受伤了……”从后面赶来的无求从另一边扶住师傅,满脸惊骇的叫道。
“哎,命数,都是命数……”老道士面色如金,嘴角抽动,哇的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师傅,师傅,你别吓我啊,你到底怎么了?”无求见师傅如此模样,心中惊骇交加,豆大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簌簌滚落。
吐出一口鲜血的老道士,面色稍有好转,他拍了拍无求的脑袋,看着满脸担忧的胡言道:“放心吧,为师还死不了。”
胡言见师傅这么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以师傅的修为,还不至于伤及性命。只是看师傅的样子就算没有性命之忧,也是身受重伤。他赶忙对无求道:“无求,快给师傅拿灵丹妙药来!”
不断抽噎着的无求听胡言这么说,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赶忙从师傅衣带中掏出一个葫芦来,随即从葫芦里倒出一颗黝黑的丹药。正是这丹药之前救了奄奄一息的胡言。
无求捧着丹药,急切的喊道:“师傅,快,快吃了这乌蟾丸。”
老道士颤颤巍巍的捏起无求手中的丹药,干服而下,顿感体内激荡的真力稳定了许多。他看了看满脸期盼的无求和胡言,艰难的咧嘴笑道:“放心吧,为师无碍。”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言目睹之前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究竟发什么了事。
“有人用法器打破了五行降魔阵,救走了血煞。为师被九天神雷反噬,险些丧了性命。还好为师有金光神咒护体,才能捡回这条老命。”老道士感觉气机有些紊乱,不住的咳嗽起来。
胡言见状,赶忙扶师傅坐下,愤愤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无耻下作。”
“是我!”一个脆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却见一男一女两人从不远处的河岸走了过来。
“什么人……”胡言猛地站起身,举着双拳挡在师傅身前。另一边无求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模样奇特的兵器。
“臭小子,竟敢背后里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一个红衣女孩翻然上前,伸手就想撕胡言的脸。
“放肆,宁儿休得无礼!”一旁的男子一把拉住红衣女子,躬身上前拜道:“前辈,你没事吧?”
胡言冷冷看着两人,料想用暗器偷袭师傅的一定就是这二人了,不由得心中愤然,怒气填胸。
无求更是双眼喷火,恨不得将眼前二人生吞活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偷袭我师傅。不说明白,今天休想离开这里。”
“嘿,你这小道士,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一旁的红衣女孩叉着腰看着无求说道。
“宁儿,退下。”那男子狠狠的瞪了红衣女孩一眼,躬身上前对老道士道:“前辈,晚辈乃茅山派第五十六代弟子庄白,这是我的师妹金宁儿。舍妹鲁莽刁蛮,误伤前辈。晚辈在此给前辈磕头赔罪了。宁儿还不给前辈赔罪!”
那红衣女子闻言,不情愿的躬身对老道士行了一礼:“前辈,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望请恕罪。”
“茅山派,真了不起,暗箭伤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么?”胡言冷冷的看着庄白和金宁儿,冷声道。
“喂,臭小子,你们还想怎么样,不要得寸进尺……”金宁儿仰着鼻子,指着胡言高声喊道。
“宁儿……”庄白沉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金宁儿见师兄生气,不敢再说话,瘪着嘴退到了一边。
“小兄弟,我们真不是故意伤害你师傅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宁儿才会鲁莽行事,误伤尊师。这事是我们做的欠妥当,如若你有气难平想为尊师报仇,那就冲我来,我庄白绝无二话。”庄白不卑不亢的看着胡言,掷地有声的说道。
“罢了……胡言,无求,退下吧!”老道士从地上站起身来,叹息一声道:“这是我的命数,怪不得别人。好在贫道伤得并不算太重。两位小友既然是同道中人,此事就此作罢吧。”
“可是师傅……”
胡言还想说什么,却被老道士挥手打断:“胡言,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们并非故意为之,我们不必为难他们。”
第十三章 同道
“前辈高亮,晚辈惭愧。只是前辈这伤……”庄白有些担忧的看着老道士,虽说老道士并无怪罪之意,但他心中依然自责不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丹药来:“这都怪我这刁蛮任性的小师妹鲁莽行事,才让前辈受此重伤。晚辈这有一颗疗伤丹药,万望前辈不要嫌弃。”
“惺惺作态……”无求气鼓鼓的看着庄白和旁边那眼高于鼻金宁儿。
“无求不得无礼!”老道士轻声呵斥了无求一声,转头对庄白道:“不必了,贫道已经服下本门疗伤之药,并无大碍。”
“哼,师兄亏你还担心他的伤势,你看他们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没趣。”金宁儿在一旁冷嘲热讽的说道。
“宁儿闭嘴……”庄白实在对自己这个师妹没有办法,她仗着师傅和自己对她的宠爱,平日里刁蛮任性惯了。在师门里欺负其他师兄弟也就罢了,现在出了山门,还是如此飞扬跋扈,如果不严加管束,迟早会吃亏的。
虽然老道士不以为意,旁边的胡言和无求却不依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刁蛮任性飞扬跋扈的女孩。顿时怒上心来,平日里嘴巴就厉害的无求,此刻也发挥出他嘴上优势,指着金宁儿的鼻子大骂起来。
“你这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暗箭伤人不说,现在还这样刁蛮任性。迟早会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估计也会被夫家嫌弃的吧。”
“你……”
无求骂人不带脏字,只气得金宁儿满色通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但无求却并不打算停下来。
“你什么你,你说说你这人,伤了人,好歹毕恭毕敬的道个谦。我师傅宽宏大量也不会和你一个小妮子一般见识。可是你什么态度,你师傅没教过你为人之道么?你父母没教过你为人之道么?要是没人教你,今天小道爷我就好好教教你……”
无求这骂人的话不可谓不毒。不但骂了那红衣女孩,顺带还骂了他的父母和师傅。直骂的庄白脸一阵红一阵白,那金宁儿更是被骂的面红耳赤,羞愧不已。一跺脚,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无求倒没想到自己竟然随便几句话就骂哭了那嚣张跋扈的女孩,顿时心中又有些不安起来。
“无求,够了,别说了。你看你……”老道士有些看不过眼,虽然这小女孩确实有些太过于刁蛮,却也经不住无求这般骂法。
无求瘪瘪嘴道:“谁让她这样刁蛮任性的,平时肯定缺少管教。”
“你还说……”老道士伸手敲了无求脑门一下,转头对呆呆立在一旁的庄白道:“都怪贫道管教不严,让小友见笑了。”
庄白还沉浸在小师妹被眼前这小道士骂哭的震惊之中,平日里都是小师妹骂哭别人,哪有被别人骂哭的份,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了,听老道士这么说,赶忙揖首道:“前辈言重了。小兄弟教训的是,的确平日里我们太过于骄纵舍妹了。以至于让她如此刁蛮任性恣意妄为。”
其实无求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见骂哭了金宁儿,倒也偃旗息鼓了。何况这庄白倒也算是个识趣知礼的人,便不在多说什么。
胡言心中虽然有些讨厌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孩,但此刻见她哭的伤心,倒也有些于心不忍,何况他还有一些事想问金宁儿,于是上前走到金宁儿身边,轻声道:“喂,你没事吧,别哭了。多大点事啊,值得哭得这么惨么?”
金宁儿根本不理会胡言,自顾自的哭着,越发的大声。
胡言被金宁儿哭的有些心烦意乱,他沉声道:“别哭了好吗?无求嘴巴是臭,但他没有恶意的。何况师傅已经教训他了,你也该满意了。”
一旁的无求也道:“就是,这么大个人了还哭,羞不羞。”
庄白见金宁儿一直哭个不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还没见过自己师妹被人骂哭过,今天算是开眼了。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还真不假。不过庄白心中却有些庆幸。他早就担心师妹这脾气会吃大亏,今天果不其然。居然被一个五六岁的小道士骂哭了。好在眼前这几个人不似那得理不饶人的人,并不会把师妹怎么样。所以他也想让自己这刁蛮的师妹触触霉头,长长记性,所以才没有制止。
此刻见金宁儿哭的越发伤心,却也有些不忍,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宁儿,别哭了。你看人家都笑话你了。”
金宁儿抬头看了庄白一眼,梨花带雨的道:“大师兄,你也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无求撇着嘴道:“你这么泼辣,谁敢欺负你啊,你不欺负别人就就烧高香了。”
“无求,少说两句。”胡言摇头制止无求的呱噪,他可没心思和这大小姐斗嘴,他只想安抚好这家伙后,问他一些关于血煞的事情。
无求耸耸肩,不再说什么,退到师傅身边,查看起师傅的伤势来。
金宁儿哭了一会儿,许是哭的累了,坐到一边,也不说话,只是抽噎着,眼神恨恨的盯着无求。
经过这一番哭闹,气氛反倒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
胡言一直惦记着血煞,便开口问道:“你们把血煞弄哪里去了?”
他知道这二人出现在此,必是为了血煞而来,不弄清楚这事儿,他定然不会罢休。毕竟自己师傅耗尽心力,眼看快要收服血煞,却被这两人破坏,师傅还因此受伤。
庄白见胡言这么问,赶忙向老道士躬身道:“前辈,晚辈和师妹此番正是为了这血煞而来,因为师妹鲁莽,破了前辈的阵法,才让前辈受了伤。实在对不住。”
老道士倒也没在意自己受伤这事,他心里更在意的是血煞,这个妖孽驱鬼作祟,为祸乡里,如果不除掉,必是后患。于是沉声道:“小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要救走这害人的妖孽?”
庄白叹息一声道:“前辈,这事是如此这般……”
正所谓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这天下早已战火不断,以至于妖孽丛生。因此道门中人为此尽数而出,都以降妖伏魔拯救苍生为己任。前些时候茅山宗主云游之际,偶然路过七星岗,发现这血煞行踪,这血煞异常凶恶,茅山宗主耗尽真元,好不容易才抓住它,于是将它带回山门,准备以阵法炼之。结果却被金宁儿误闯阵法,放走了血煞。金宁儿担心师傅责罚,于是就和庄白一路追踪而来,想要重新抓回血煞,将功赎罪。方才有了之前那一幕。
了解了事情始末,老道士点头道:“原来如此,现今天下大乱,妖孽丛生。茅山派宗主身先士卒,乃我道门楷模。”
庄白拱手道:“前辈客气了,前辈此举不也是为了天下苍生么。”
“庄大哥,之前你们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冲破我师傅的五行降魔阵,那血煞又是被什么东西收走的?”胡言虽然讨厌金宁儿,却对这庄白甚有好感。
却见庄白右手一番,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散发这红光的珠子来。
“这是我茅山派的秘宝,名叫摄魂珠,可收鬼摄魂。”
却见那摄魂珠拳头大小,红光灼灼,其间似有金色符文流转。而摄魂珠之中有一团黑气,不断的挣扎跳跃,似乎想要冲破那珠子的禁锢逃出来。
“摄魂珠,贫道倒也有所耳闻,那可是降妖伏魔的无上宝珠。”老道士抚着长须,盯着庄白手中的摄魂珠说道。
庄白笑道:“这摄魂珠虽是宝珠,却也比不得清源宫的斩妖剑啊。”
庄白的马屁拍的不可谓不好,老道士很是受用,笑着说:“小友说笑了。”
无求也仰着头道:“那可不,我清源宫斩妖剑一出,扫清世间一些妖魔鬼怪。只是可惜……”
胡言刚入师门,自然不知道清源宫的什么斩妖剑。见无求这么说,赶忙问道:“无求,你可惜什么?”
无求耸耸肩道:“可惜自从上一代持剑人坐化之后,便再也没人能驾驭这斩妖剑,至今那斩妖剑还空悬于剑冢之中呢。”
“连师傅也不能驾驭那斩妖剑么?”胡言回头看着师傅,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老道士眼神微微有些暗淡,他叹息一声道:“这斩妖剑威力无匹,非得是有缘之人才能驾驭得了它,为师也是有心无力啊。”
听到老道士这么说,胡言不禁对这斩妖剑有了一丝兴趣。不过他也知道,凭师傅这修为都不能驾驭那斩妖剑,何况是自己这刚入道门的普通人呢。倒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既然弄清了事情始末,两方早已是化干戈为玉帛。况且又是同道之人,自然聊得甚为投机。血煞既然已经被收服,老道士也放了心。只是之前受了九天神雷反噬,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这会儿放松下来,只感觉体内真力翻腾,气机不顺,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竟晕倒在地。
胡言无求大惊,赶忙在庄白的帮助下,抬着老道士回了茅草屋。
第十四章 王启
老道士伤重,作为徒弟的胡言和无求自然万分担忧。那金宁儿至此也知道自己行事的鲁莽,怯怯的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喘。虽说平日里师傅和师兄格外宠溺自己,但那都是居于自己所犯的过错不大。现在眼前这老道士因为自己的鲁莽,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一向目空一切刁蛮任性的金宁儿也开始害怕起来。
虽说金宁儿性格过于刁蛮,但她却并非一个为非作歹,是非不分的人。此刻见那老道士伤重,心中也升起一丝愧疚,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身旁的庄白。
庄白自然了解自己这个师妹,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金宁儿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金宁儿眼中含泪,点点头,紧跟着走进茅草屋。
李大爷此刻正担心众人安危,见无求和胡言抚着老神仙进屋,赶忙迎上来,却见老神仙面色铁青,昏迷不醒,不由得大骇:“樵哥儿,这……老神仙这是怎么了?”
胡言银牙紧锁,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金宁儿,也不说话。
金宁儿被胡言瞪的缩了缩脖子,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老善人,师傅受了重伤,需要调养。”无求扶着老道士来到墙角的茅草堆旁,安置好后,回头对李大爷道:“还麻烦您老烧些热水来。”
李大爷见事情严重,也不敢耽搁,赶忙答应一声,就去添柴烧水去了。
“胡言,让我看看前辈的伤势。”庄白赶忙上前说道。
胡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拉了拉坐在师傅身边替师傅擦着脸上污渍汗水的无求,好让庄白查看师傅的伤势。毕竟庄白是这房里几人中年纪最大,功力最为深厚的。由他来自然是最为合适的。
无求从茅草堆里站起身来,指着站在一旁默默流泪的金宁儿,欲言又止。最后憋红了脸,甩下一句:“要是师傅有什么事,我觉得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着气鼓鼓的冲出了房间。
胡言无奈的摇摇头,拍了拍金宁儿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现在在气头上,一会儿就好了。”说完追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安抚好无求,拉着气鼓鼓的无求进得房来。
此时庄白捏着老道士的脉络,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好一会儿才微微叹息一声,收了功法。
众人见庄白收工,赶忙上前询问情况。
庄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沉声道:“我刚刚以真力探脉,前辈虽然身受重伤,气机受损,好在前辈关键时刻以金光神咒之力护住心脉,不至于让心脉受损。”
胡言赶忙道:“那师傅什么时候能醒?”
庄白沉吟片刻道:“前辈虽然未损心脉,但气机受损,体内真力紊乱。要醒过来恐怕还需时日。”
胡言一听,面色微微一沉道:“这怎么行,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师傅不醒,恐怕……”
庄白见胡言这么说,摇头道:“事情再急,也得等前辈醒了,养好身体方行。何必急于一时。”
胡言摇头道:“不行,这事儿关系重大,耽搁不得。只是现在师傅受伤昏迷,如何是好?”
庄白疑惑地问道:“胡言你们究竟有何要事,如此紧迫?”
于是胡言将孽龙一事坦言告之……
庄白听的时而皱眉,时而咧嘴,最后拍案而起:“原来是这场水患是这条孽龙搞的鬼,真是气煞人也!”
胡言点头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趁它还没进入泸江之前截住它,不然等它顺江而下,进入大海,就再也没机会了。”
庄白沉默半晌,似打定主意一般道:“降妖除魔乃道门责任,这孽龙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如蒙不弃,我愿和你们一同前往。”
胡言微微一愣,紧盯着庄白,看他不似说笑,沉思片刻道:“即是如此,当然最好,庄大哥功力深厚,必然能助我等一臂之力。”
一旁的金宁儿却拉了拉庄白的衣袖道:“师兄,我们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去找这什么孽龙么?”
庄白转头拍了拍金宁儿的肩膀道:“这孽龙兴水作恶,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果不拦截它,等它顺江入海,恐怕再难收拾。到时候等它修成真身,必然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金宁儿眉头微微一蹙道:“可是师兄……”
庄白知道金宁儿想说什么,这次他们之所以下山,全因追踪那逃匿的血煞而来,现在血煞已经被收入摄魂珠之中,本该返回师门复命,但现在他们又遇到这事儿,他不得不管,何况前辈因金宁儿所伤以至于不能成行,不管是为了捍卫正道,还是为了补偿前辈,都应帮助胡言追踪这孽龙。
庄白既然已经打定主意,挥手打断金宁儿道:“师妹放心吧,师傅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责怪于你我。何况我们现在只是去追踪孽龙,这收服孽龙的事,还得靠清源宫的前辈。”
听到师兄这么说,金宁儿也只能点头作罢。
庄白回头看了老道士一眼,转头对胡言道:“你放心吧,前辈并无大碍,只要修养数日,必然会好。可将他托付给李大爷好生照料,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追踪孽龙,你看如何?”
胡言犹豫着看了一眼无求。却听无求道:“可是师傅他……我有些不放心师傅。”
胡言摇摇头道:“庄大哥说了,师傅并无大碍。何况以师傅的修为,这点伤应该很快就能复原。而且师傅最大的心愿就是收服那孽龙,如果纵虎归山,到时酿成大祸,我们都难辞其咎。”
无求自然知道其中道理,也知道这次他们下山就是为了追踪这兴水害人为祸一方的孽龙,如果就此放过,恐怕回山也交不了差。犹豫了片刻便点头道:“好吧,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只是等师傅醒了,该如何寻我们。”
胡言微微一笑道:“这个简单,我这就画个图留个书信给师傅,到时候他醒了,循着我留的地图,自然会找到我们的。”
于是胡言找李大爷要了笔墨,画了一张草图,并附上书信,交由李大爷好生保管,等师傅醒了交给他。
李大爷收好书信,握着胡言的手道:“樵哥儿你不用担心,放心的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料老神仙的。”
胡言点点头道:“李大爷,给你添麻烦了。”
李大爷拍了拍胡言的肩膀道:“我爷两还说这些客套话。何况老神仙是为了我们这一方百姓的安定才受了伤,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放心吧,信我会等老神仙醒了交给他的。”
胡言默默的点点头道:“李大爷,此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李大爷微微点了点头,一时竟有些梗咽,握着胡言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胡言知道,这孽龙凶恶,自己这刚踏入道门的半吊子修行人,要与这样的凶兽为敌,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但是他无怨无悔,为了王启,为了被那孽龙害死的村民们,他必须去。
李大爷也知道,胡言性格执拗,认定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所以他不会拦他,也不会阻止他。他只希望胡言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无求见气氛有些低沉,走上前道:“胡言,你说什么傻话呢,只要除了那孽龙,你自然能回来看望老善人了。”
庄白也上前道:“是啊。李大爷你不用担心胡言,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李大爷老泪婆娑,点点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你们去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今晚众人经历了这么多事,心力交瘁,还真有些疲乏了。李大爷不提还好,这一提起来,竟都呵欠连天。
好在这茅屋挺大,而且修行人没那么多讲究,随意的铺些茅草就能将就一晚。
庄白和金宁儿在东墙寻了个干净的地方,铺了茅草堆睡下了。
无求也挨着昏迷中的师傅寻了个地方睡下,好方便照料师傅。
靠在床边的胡言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一件比一件离奇。现在师傅又受了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寻找孽龙的重任就交到了他们几个小辈的身上。这担子可不轻,压得初入道门的胡言有些喘不过气来。明天一早他们就要上路,也不知道往后的事情会怎么样。要是他们有幸真截住了孽龙又当如何?一连串的问题涌上心头,让胡言如何睡的着。
“胡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胡言似乎听到一声呼喊,幽幽的从窗外传了进来!
胡言一个激灵,猛的翻身坐起。
“是谁?”
“胡言……”
又是一声幽幽的呼唤声……
“王启……”胡言微微一愣,听出了这个声音:“王启王启,是你吗?”
胡言飞快的冲出门来,对着萤火点点的河边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铁索桥上对自己挥着手……
第十五章 信守
借着月光胡言终于看清了那铁索桥上的“人”,那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好朋友王启吗?
王启微笑着,皎洁的月光透过他那近乎透明的身体,形成一个隐隐灼灼的轮廓。
“王启……你……”
胡言愣愣的看着王启,眼泪夺眶而出,一时间思念,悔恨,自责,无奈,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傻,哭什么……”王启笑着说,清澈的如同泉水的眼睛泪光灼灼。
“都怪我,这都怪我!都怪我没能准时来这里和你相见,要不然你就不会被大水冲走,你也就不会死了!”胡言抱着自己的头,不断的撕扯着,恨不得把自己撕个粉碎。
“傻,这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我愿意等你,就算大水来了我也会等你,就像你以前冒着烈日的炙烤,在这铁索桥上等我一样。”王启想伸手制止胡言,却发现根本触碰不道胡言的身体。
“不,这不一样。大水来了会死人的啊,蠢蛋,你怎么不跑啊……”胡言猛地抬起头对着王启痛苦的嘶吼着。
王启苦笑一声,摇摇头:“如果是你,你会跑么?你能跑得掉么?”
水火无情,如此滔天洪水,顷刻便至,就算王启想跑也跑不掉了。再说他心里记得和胡言的一个约定和承诺,不见不散……
“胡言,我要走了,走之前我只想再看你一眼!”王启声音有些缥缈,像抓不住的空气。
“你要走?你要去哪里?”胡言有些茫然。
“去轮回啊,傻!”王启笑着,笑的有些坦然。
“不,你不能走,你走了的话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胡言摇着头,欲哭无泪。
“不会的,你不会一个人的。就算我走了,你身边还会有更多比我更心疼你、爱护你的人。”王启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方向望去。
胡言顺着王启的目光望去,那是茅草屋的方向。师傅在里面,无求在里面,李大爷在里面,还有庄白和刁蛮的金宁儿。
“可是,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胡言摇着头,伸手想抓住王启的手,碰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走之前还能再见到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王启笑着,笑中带泪。
“可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胡言撕心裂肺的喊道。
“胡言相信自己,你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活的比以前更好。”王启的身体渐渐变得更加透明,大限已到。
“不……”看着王启的身体越渐透明,胡言已知王启的大限已到,却也无能为力。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王启望着胡言,眼神中带着不舍。
“不,王启,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胡言嘶吼着,想要抓住王启,但王启的身体却慢慢化作漫天星光,随着微风直上云霄!
“胡言,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王启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久久回响。
“王启……”
胡言望着那漫天的星光,泪水不断滴落。恍然间胡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万物萧条,苦不堪言。
大雪封山,几天没吃东西的胡言,不断的掏着一个树洞,就算手指已经血痕斑斑,麻木的失去知觉,也挡不住他对树洞中的一只兔子的渴望。但那兔子格外的狡猾,眼看胡言要掏开树洞,滋溜一声,从滑落的积雪下钻了出去,远远的跑开了。
饿极了的胡言,像一只发疯的野狗,也不管雪有多深,路有多滑,一路追着兔子来到一个山崖边。眼看那兔子无路可走,却不小心踩塌积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我叫王启,你叫什么名字?”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捧着一个烧熟的地瓜递到胡言面前。
“我叫胡言……”饿极了的胡言接过地瓜,也不管那地瓜有多烫,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
“傻,又没人和你抢,慢点吃,别烫着。”那小孩咯咯的笑着,天真无邪。
……
“胡言,明天我们一起去山里挖何首乌吧!听说最近何首乌涨价了呢。”王启揉着鼻子说道。
“咋了,又想给隔壁村的小花买糖葫芦吃啊。”胡言攀着王启的肩膀说。
“才不是呢,我想赚点钱给你买双像样的鞋子。”王启一脸嫌弃的看着胡言脚上那双也不知道穿了多久,已经开裂的布鞋说。
“切,才不要你给我买呢,我有钱呢。”胡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那是前些日子和王启一起在河里捞鱼卖的钱。
“傻,你那点钱还不够买两个馒头呢。”王启哈哈笑着。
“那也不要你买,你还是存点钱,以后娶小花吧。哈哈……”
两人肆无忌惮的打闹着,没心没肺的笑着……
“喂,胡言,记得明天一起上山啊。我在这里等你!”铁索桥那一头王启忽然回过头,夕阳洒下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拖的很长。
“知道了,不见不散!”胡言头也不回的挥着手。
“不见不散……”王启大喊着,一蹦一跳的跑远……
谁曾想这一句不见不散成了催命符。这一别已成永远。再见时却已是阴阳相隔。
美好的回忆一幕一幕不断的在胡言的眼前闪过,泪水早已染湿了他的衣襟。
王启走了,走的坦然。
不带一点悲伤,不留一点遗憾。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不见不散!
望着那越飘越远的星光,胡言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原来之前你是为了救我。”
胡言猛然想起,之前在茅草屋听到的声音,也是王启的声音,虽然之后被遗忘了,但现在忽然想起来,当时王启早已提醒自己,可是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差点被水鬼勾了魂。
“王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良久,胡言抹了把脸上的泪珠,对着星光熠熠的天空,高喊着,孤寂的声音直贯苍穹。
他最好的朋友,终究还是走了,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每个人的生命中有无数个原点,我们都有过最初的遇见,却没有最终的相逢,如此那逝水流年苍白了回忆,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学会忘记,懂得放弃,人生继续。
但胡言不会忘记,王启的一言一行,音容笑貌,一句不见不散,一个承诺,将陪伴他一生,至死不忘。
那不是回忆的枷锁,有的只是一辈子的缅怀。他将承载着王启的意志和信守,一路前行。
信,诚信,将伴随他一生。
此刻他心中不再悲伤,不在悔恨。有的只是无尽的苍凉和孤寂。
回头,茅草屋下灯火阑珊处,四人并排而立。是李大爷,无求,庄白和金宁儿。
他嘴角微微略过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容。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王启说的话。
或许从这一刻起,会有更多疼惜他,爱护他的人吧。
望着屋檐下那满脸关切的四人,胡言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重重的摔倒再地。
在朦胧之间,他隐约看到无求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紧接着是庄白,李大爷,金宁儿。他们嘴里喊着什么,却再也听不清楚……
“庄大哥,胡言怎么了?”
茅草屋里,无求和庄白将晕倒的胡言好生安置在靠窗的茅草堆里。
庄白查看了一下胡言的身体,笑着摇摇头:“没事,只是悲伤过度晕倒了而已。让他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会醒来。”
“那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无求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无求,刚刚桥头和胡言说话的那人是谁啊?”自从庄白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后,就对胡言有了兴趣。
无求想了想道:“那个人好像叫王启,我只知道是胡言的好朋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胡言和王启有个什么约定,在这铁索桥见面,结果胡言因山洪拦路迟到了。等他到达的时候,刚好看到王启被河水冲走。胡言想救王启也跟着跳了河。前几天我和师傅路过此地,遇到了奄奄一息的胡言,就救了他。后来师傅就收了他做徒弟了。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哦!?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庄白回头看了胡言一眼,越发的好奇。
“哎,这兄弟两都是苦命的孩子。”这时李大爷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可惜了王启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就被那孽龙害死了。哎,这可让樵哥儿怎么活下去啊!”
“李大爷你给我们讲讲王启和胡言的故事呗。”金宁儿也对胡言和王启的故事有了极大的兴趣,凑到李大爷身边坐下,扭着李大爷让他讲胡言和王启之间的事情。
见众人一脸的期盼,李大爷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给你们讲讲……”
李大爷将思绪拉回到很久以前,拉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