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黒蛟
崖上,落魄仙傲然而立,平日里看着邋里邋遢,肮脏不堪的老头儿,此刻却显得异常高大。
雨一直下着,那从天而降的雨水却仿佛有意的在避开他似的,竟然连一丝衣襟都没有染湿。
天空之上,大雨倾盆而下,彷如瓢泼。雷电交织,轰隆声不绝于耳。电光乱窜,银蛇飞舞,不断的从天空中那黑压压的云层中劈落。
河水之中,那巨大的蛟龙不断翻腾躲避那从天而降的雷电,时而有落雷击中它的身体,但却并没有给它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显然以庄白现在的实力,强行使用“雷电霹雳咒”召唤出来的神雷威力根本不足以制裁蛟这种伪神兽。只能起到一点震慑的作用。
庄白此刻已然受伤,知道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反而会掣肘于落魄仙,只得暗叹一声,转身向后退去。
“喂,小子……”落魄仙回头看了一眼庄白,将手中的酒葫芦抛了过去:“酒喝完了,葫芦还你。小老儿一向不爱欠人情,这次就替你们收了这个妖孽,当是还你的酒钱了。”
庄白一把接过老头儿抛过来的酒葫芦,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直咧嘴,片刻后,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如果这么算的话,老前辈刚刚救了我一命,那我不知道还得请你喝多少好酒才还得清。”
老头儿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以后要是有好酒记得给小老儿留一壶就行了。可别再像之前那般小气。”
落魄仙这话,让庄白的老脸不由得一红,讪笑一声道:“晚辈知道了。”
“退下吧!”老头儿挥了挥手,缓缓向崖边走去,那一直盘旋于头顶的玉如意,此刻也收敛了光芒,咻的一声落入了他的手中。
天空之中的雷电之力慢慢消弱,这孱弱不堪的雷电,根本对落魄仙的元婴金身,造不成哪怕是一点伤害。之前要不是为救庄白,他甚至连法器都懒得祭出。
庄白从雷电之力的攻击范围退出,胡言赶忙一把扶住他,踏着泥泞亦步亦趋挨下山去。
不远处本以为庄白死定了的金宁儿早已万念俱灰,哭得没了气力,狼狈不堪的跪在泥地里,任凭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土里河水里,苦涩酸楚。
此刻却见庄白竟安然无恙的和胡言一同从悬崖边退了下来,也顾不得四周那肆掠的雷电之力,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哭喊着飞快的冲了上来……
落魄仙看着那河水中不断翻腾躲避天雷的蛟龙,捋了捋有些杂乱的胡须,沉声道:“我还当是一只腾云驾雾兴云布雨的孽龙,原来不过是一只兴风作浪的黑蛟。也罢,既然你兴水为患,今天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这个妖孽,也免得你再为祸一方。”
说着落魄仙左手飞快的掐起法结,右手一扬,手中的玉如意化作一道金光向水中那不断翻腾的蛟射了过去。
玉如意去势极快,转眼既至,那蛟受到从天而降的雷电之力的震慑,此刻正不断躲避从天而降的神雷,哪能留意到那激射而来的玉如意。待到玉如意临近头顶之时,它才感觉到危险的来临,再想躲避,却也根本来不及。
砰!!!
一声闷响,金光四射,那蛟只觉头顶一疼,寒光闪闪的利角竟被那玉如意砸断半截,那半截利角落入滔滔洪水之中,转瞬间便被冲的无影无踪。
蛟吃疼,仰头一声怒吼,双目喷火似的向那崖上的始作俑者看去。张嘴便是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落魄仙嘴角微微一扬,手中法结再变,玉如意呼啸一声,倒转身形,再次向蛟头顶砸去。
与此同时却见他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那急速向他射来的水柱顷刻间散作漫天水花,混着那满天的滂沱大雨落下。
那蛟头顶再次被玉如意砸中,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落魄仙冷笑一声,右手一翻,一柄光彩四溢的古朴长剑落入手中,他提剑一跃,纵身向河水中那蛟斩去。
此刻那蛟被玉如意砸的晕头转向,却也不束手待毙,一声怒吼,口中再次喷吐出一道更为粗壮的水柱来,与此同时,巨大的尾巴横扫,直袭落魄仙的后背。
落魄仙一剑斩碎迎面而来的水柱,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避开那忽然袭至的巨尾。再看时早已傲然立于河中央那块凸起的千斤巨石之上。
“兴水作恶的妖蛟,事到如今还想做无谓的挣扎么?”落魄仙冷哼一声,醉眼迷离的双眼猛的一睁,眼中竟爆射出耀眼的光芒,却见他长剑一挥,一道狂暴的剑罡呼啸而出。
轰!!!
一声轰鸣,狂暴的力量猛烈的撞上蛟,任凭蛟皮坚肉厚,也挡不住这狂暴的一剑。
吼!!!
一声哀鸣,蛟巨大的身躯竟被那狂暴的力量掀飞。
同时,落魄仙身形一晃,御空而行,长剑一抖,又是一道狂暴的剑罡脱剑而出。
轰!!!
蛟那巨大的身躯还没落地,便再次被那狂暴的力量撞飞。
嘭!!!
一声闷响,蛟重重的摔落在崖上那乱石之中,身上早已平添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正所谓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离了水的蛟,法力更是不济,顿时风停雨住,就连河中那暴涨的河水也飞快的下降起来。
吼!!
蛟受伤,怒吼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落魄仙哪能给它喘息和反击的机会。一道金光闪过,落魄仙早已落在它的头顶,他一手扯着蛟颈后红鬣,一手长剑高悬,作势便要斩下去。
“老神仙,饶命呐……”
就在这时,那蛟竟忽然开口说出话来。
“妖孽,你兴水作恶,这一路上有多少黎民无辜惨死,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我饶得你,天也饶不得你。何不以一死以谢天下。”说着落魄仙手中的长剑便呼啸着落下。
铛!!!
一声金鸣,另一柄长剑却呼啸而至,将落魄仙那落下的长剑荡了开去。
“什么人……”落魄仙眉头一拧,抬眼向不远处的河对岸望去。却见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展身飘过河来。
“师傅……”胡言见来人,心中不由得大喜,那人正是胡言和无求的授业恩师华为子。
“是师傅来了!”无求欣喜若狂,扶着受伤的胡言快步走上前去。
“前辈,晚辈这里揖首了!”华为子走上前躬身对落魄仙施了一礼。
“你是何人,为何阻我斩此妖蛟。”落魄仙气呼呼的看着华为子,显然对他的无故阻拦有些光火。
“前辈,我乃清源宫第十七代掌教华为子,这两个便是我的徒儿!”华为子回头看了胡言和无求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两个臭小子的师傅。”落魄仙看了胡言和无求一眼,转而却双眼如矩般的盯着华为子,冷声道:“既然是同道中人更应该以天下苍生为重,何故挡我斩杀这等伤天害理,兴水作恶的妖孽?”
胡言和无求也是有些纳闷的看着师傅,师傅此行为的就是斩杀这兴风作浪为祸一方的妖孽,此刻这妖孽已然伏法,照理说师傅不应阻碍才是。
但是以两人对师父的了解,这其中必然有隐情。师傅既然出手阻拦,自然有他的道理。
“前辈且听我一言!”华为子见众人不解,赶忙道:“贫道也知这妖孽兴水作恶,戕害百姓,就算百死也难恕其罪。但我道门中人,当常怀慈悲之心。何况这蛟家中尚有老母,它又是个极孝之人,我因感其孝行,因而出手阻拦。”
“什么,你说它非妖非龙,而是个人?”落魄仙有些诧异的看向身下那匍匐在泥地里的蛟,却见它满身妖气,形如巨蟒,却生有四足,头上有角面上有虚,颈后生红鬣,怎么也看不出个人样来。
这时那地上的黑龙,竟期期艾艾的哭将起来:“老神仙,明鉴,小子确实是个人,只不过误吞了一棵夜明珠,才化为了这般模样,我也没想过害人,只想顺江而下进入大海。没想到这一路上却掀起了这样一场灾祸。我知道自己罪孽深厚,但惦念家中老母,还望前辈能让我死之前再见见家中老母,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落魄仙此时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如果真如他们所言,眼前这妖不妖龙不龙的怪物真是一个孝子因误吞了夜明珠所化。对于他的无心之失,落魄仙反倒有点下不了手。
落魄仙转头看了一眼胡言,沉声道:“臭小子你也是受害者,你觉得这事儿如何处理?”
落魄仙之所以问胡言,是因为他知道在胡言身上发生的事,也知道胡言对这蛟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胡言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大仇得报,没想到最后却节外生枝,这害人的妖物,竟然会是一个人变化而来,虽然他心中对这妖物恨极怨极,但如果真如师傅所说他是个极孝之人,而且还有老母在家。那这人真的该杀么?一时之间胡言心中也没了主意。
第六十二章 离别
原来华为子在胡言等人离开李大叔家的第三天就已经苏醒过来,因为担心胡言等人的安危,便循着弟子留下的地图连夜赶了过来。但却在赶来的路上听说了孽龙准确来说应该是蛟的故事。
有感于蛟的孝义,方才出手阻止了落魄仙。此刻见弟子胡言左右为难,便沉声道:“这蛟兴水作恶,罪孽深重,就算一死也难恕其罪,但就让他这么死了,不免有点可惜,不如让其待罪立功,造福一方百姓吧”
听到华为子这么说,落魄仙冷声道:“这样一个妖蛟,如何能待罪立功,造福一方百姓?小老儿倒是觉得今天如果放走了它,反而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华为子却道:“前辈放心,这蛟虽然兴水作恶,却并非他的本意,何况他原本就是个孝子,因误吞了宝珠,方才变成这般非妖非龙的模样,为了家中老母,他也必然不会再行水作恶。而且他身怀龙气能兴水,不如立阵法将它困锁于重庆七星缸之上,一来恕罪,二来可以以它身上的龙气镇压七星缸之上的怨魂,三则也可以以它兴水之能,造福重庆百姓。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落魄仙沉吟片刻,倒也觉得华为子这话有些道理。他早已听闻七星缸上怨魂为患,而且重庆又是个山高林密之地,常有火患,这妖蛟如果能镇守七星缸上,不但能镇压岗上的怨魂,也能兴水灭火,倒也不失是个长治久安之法。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就不知这孽畜甘不甘愿?”落魄仙双目如矩,紧盯着脚下的蛟。
蛟听得落魄仙言语,点头如捣蒜,期期艾艾的道:“我愿意,老神仙我愿意。我也不想害人,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竟然害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我知道我罪无可恕,心里早就有了遭受天罚的准备。现在有如此下场,已经是老神仙法外开恩,我如何能不愿意。只是,在此之前我想回家看看年迈老母,拜别了老母,就算困我永生永世,我也毫无怨言。”
“以你如此身躯,就这样回去,恐怕又是一场灾祸。”落魄仙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动,一拍手道:“我有办法了。”
说着落魄仙走到庄白面前道:“小子,看样子你那酒葫芦还得借我一用。”
庄白虽无大碍,周身却被雷电之力劈的伤痕累累,此刻被金宁儿搀扶走到近前道:“一个酒葫芦而已,前辈拿去便是,还谈什么借不借的。”说着从乾坤袋中掏出那已经被落魄仙喝光了酒的葫芦来。
落魄仙也不矫情推诿,接过那酒葫芦,走到那崖边,却听他嘴中念念有词,右手微抬,指尖虚画,飞快的在酒葫芦之上写下一道隐秘的符咒。
而后,他将那葫芦口对着那崖下河水,拔开瓶塞,但见那酒葫芦之上一道金光闪过,那河中之水,竟如同被无形之力牵扯着灌入酒葫芦之中。
片刻后,落魄仙觉得葫芦里的水够用之后,微微晃了晃,满意的点点头,便收了功法,一摇一晃的走下悬崖来。
“这葫芦我施了法,你如若真想回家探母,便钻进这葫芦之中。一来谨防你路上反悔而逃,二来也免去了这一路上的祸患。”落魄仙不容置疑的说道,如果这妖蛟答应便罢,不答应的话,他随时都能取它性命。
蛟自然明白落魄仙这话的意思,感激的说道:“多谢老神仙成全……”
落魄仙点点头,将手中那葫芦微微一倾,嘴中念叨:“此时还不进去,还待何时?”
那蛟答应一声,仰头一声龙吟,化作一道青光,朝着葫芦口中飞去。
落魄仙见蛟已然落入酒葫芦中,微微晃了晃,点点头,将那瓶塞塞紧实后,看着华为子道:“现在就不怕有后顾之忧了。道友,这孽畜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小老儿失望啊。”
华为子慎重的接过酒葫芦,点头道:“前辈,你放心,待他归家见过老母之后,我便会将其镇压在重庆七星缸之上。”
落魄仙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符来:“这是镇邪神符,可将其贴于镇压妖蛟的阵法之上,如无意外,可保五百年无虞。”
华为子赶忙恭敬的接过神符,感激道:“多谢前辈赐符,晚辈定然不会辜负前辈的重托。”
落魄仙笑着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好了,这事儿就交托给你们了,也没我老头儿什么事了,我该回龙马潭了,不然我家那猴儿又该惹祸了。”
“前辈你不和我们一道走么?”胡言有些不舍。
落魄仙挥了挥手道:“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不想挪窝了,何况我已经承诺替我那可怜的徒儿守护这一方水土,岂有擅自离开的道理。”
“可是……”胡言还想说什么,落魄仙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臭小子,记住我的话,修行不但要修身,还得修心。我给你的那本书,对你的修行多有裨益,你得勤加修习啊!”
胡言恭敬的说道:“前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小子定然不会辜负前辈的厚望的。”
落魄仙满意的点点头,转头又对庄白道:“那小子,记得以后要有好酒可别忘了我这小老儿。”
庄白捂着胸口的伤口,咧嘴笑了笑道:“那必须的。”
“那好,各位珍重,小老儿去也……”说着,落魄仙朝众人挥了挥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金光,直冲云霄,那道金光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如同流星一般向龙马潭的方向射去,最后消失于天际……
这孽龙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众人的心里一时竟升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不悲不喜,无情无绪。只是感觉异常的疲惫。如果不是周身上下伤痕累累,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胡言抬头望着那已经风停雨住的天空,此刻早已是蓝天白云,天边一道七彩长虹横跨濑溪河和坨江,江河相会之处,天水一色。
“王启,还有那些冤死的乡民们,你们终于可以安息了……”胡言喃喃的说道,一滴泪水无声滚落……
……
“师傅,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这一路可累死我们了呢!”无求拉着华为子的袖袍,撒娇似的说道。
师傅宠溺的摸了摸无求的小脑瓜子,回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胡言和庄白:“这一路你们辛苦了,我看还是等你们修整一下再上路吧。”
此时金宁儿却搀着庄白走上前道:“前辈,我和师兄得先行离开了,我们已经出来逗留好些时间,再不回去,师傅肯定会着急,到时候免不得一番责骂。”
无求见金宁儿他们要走,赶忙拉住她道:“凶丫头你们要走了么,不多留几天,等庄大哥的伤好些了再上路?”
庄白却笑着摇摇头道;“无求,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而已。”随即转头对华为子道:“前辈,这镇压妖蛟的事情就得劳烦你老人家了。”
华为子见两人去意已决,也不多加挽留,点点头道:“小友不必挂心,贫道自会处理。”
“宁儿姐,庄大哥,你们……”紫菱眼中泛泪,不舍的看着两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金宁儿见紫菱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感触,竟也嘤嘤的哭了起来,离别总是免不得让人伤感。
庄白笑了笑,拍了拍紫菱的肩膀,柔声道:“紫菱,别伤心了,此一别又不是再也不能相见,等我们回山复了师命,再下山寻你们。对了,小黑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它的,等下一次再见面,我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黑。”
紫菱用力的点点头,挽着金宁儿的胳膊,轻声道:“宁儿姐,你可别忘了和我的约定,等回山复了命,一定要下山来找我们啊。”
听到紫菱这么说,金宁儿面色微微一红,扭捏的看了一眼胡言,低声道:“知道了……”
金宁儿的目光让胡言有点莫名其妙,但他也没多想,抱拳对庄白道:“庄大哥,多谢你一路以来对我的指点和照顾,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们一路珍重。”
庄白拍了拍胡言的胳膊,笑道:“胡兄弟,这练剑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下次再见,我可要试试你的长虹剑法……”
胡言点点头道:“庄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勤于练功的。”
庄白点点头,抬头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华为子身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此次的离别是为了下次能够更好的相聚,我和宁儿就先回茅山了,各位多多保重。如果可能,欢迎你们到茅山做客,我们将不胜欢迎。”
华为子微笑着点点头:“如有时间,定然上山拜会尊师。两位小友一路多加小心,保重啊!”
庄白对华为子施了一礼,对众人挥了挥手,在金宁儿的搀扶之下,不舍的离开了。
望着越走越远的金宁儿和庄白,众人心中都笼罩着一丝伤感和不舍。但正如庄白所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次的分离是为了下次的重聚。只希望这重聚的一天能早一点到来……
第六十三章 孝子
胡言虽说受了伤,但伤的并不算严重,吃过师傅给的灵丹后,经过一夜的调息便没了大碍。
通过师傅,他们也终于了解了一点关于蛟的事情,要说起来,这蛟也算是个可怜人,或许是宿命,才让他遭此灾劫。
原来这蛟为人时,名叫聂郎,是七乡八里有名的孝子,和年迈老母生活在濑溪河上游,母亲年老多病,全靠聂郎替人放牛打柴为生。母子二人虽然过得清苦,却也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数年前,蜀地大旱,树木枯死,禾苗焦黄,水田旱裂,堰塘现底,就连濑溪河也险些断了流。
一日,聂郎像平日一样,来到濑溪河畔割草喂牛,沿着河岸寻了好久,才发现一窝牛草,那草在这大旱之年却生长的异常茂盛,聂郎心中欢喜,割了一大背篓回家。
第二天,聂郎再次来到这里割草,却发现昨天被自己割掉的那一窝牛草,竟又长了出来,甚至比之前更加茂盛。聂郎心中惊喜却又奇怪,再次满载而归。
一连数天,每当他充满期待的再次来到这里,都能割上满满一背篓牛草回家。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将那一块不断生长牛草的地方挖开,却发现草根之下有一个水凼,水凼之中一尾金色鲤鱼不断翻腾。聂郎本来想将它带回家熬了汤给母亲补补身子,但又于心不忍,最后善良的聂郎将它放生河中,以祈求上天能降下一场甘露,拯救这一方受旱的百姓。
等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那水凼之中竟有一颗发光的珠子,他心中欢喜,将珠子带回了家。
夜里,聂郎睡得正香,却听到一个人在呼唤他,他从床上爬起来,却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孩走到自己的窗前。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那女孩说。
聂郎说:“姑娘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女孩说:“我就是你今天放生的那条金鱼,我原本是龙王的小女儿,因为犯了错,被放逐到濑溪河思过,这些年大旱,河水断流,我被困在了那水凼之中,今日有幸被你救了出来,留下那龙珠以为礼。”
聂郎心中惊惧,从怀中摸出那颗宝珠,却见它在这漆黑的夜里依旧耀眼夺目。
女孩说:“这颗宝珠,法力无边,能生万物,你将它放进米缸里,它能生出米,你将它放进钱罐里,他能生出钱,但是你千万不能把它放进水里。”
聂郎问:“放进水里会怎么样?”
女孩笑而不语,片刻后消失不见。
聂郎恍然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赶忙伸手入怀,却发现宝珠还在怀里。聂郎心中稍定,却越发惊疑,于是将宝珠放进了米缸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聂郎带着期待的心情打开米缸,果然见原本已经快要见底的米缸又变满了。心中惊喜,和母亲饱饱的吃了一顿。晚上他又将宝珠放进钱罐。只希望明天早上又能出现奇迹。
果然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只有几枚铜钱的钱罐里,再次变得满满当当一钱罐的铜钱。聂郎心中欢喜,说要买田买地,和母亲过上好日子。
家中有了钱米,再不愁穿愁吃了。聂郎和母亲都是善良淳朴之人,邻近几户村民没吃的,母亲就叫聂郎经常给他们送米去。聂郎自己是穷人,只要别人来借,三升两升总是答应下来。这样消息便传开了。村中有个员外叫周洪,是一个恶霸地主。他一听说这件事,便起了觊觎之心。
便让管家带着一群家丁闯进他家,说是地主家钱米被盗,要搜查他家。
聂郎知道他是冲着自己的宝珠而来,情急之下将宝珠塞进了口里。家丁见状,赶忙上前抢夺,争夺中聂郎一个不小心,竟将宝珠吞进了肚子。
管家无奈,只得将他打了一顿,夺了家中钱米而去。
聂郎被打的伤痕累累,卧床不起,是夜,聂郎只觉口中饥渴难忍,母亲就端来一碗水给他喝。一碗下肚,依旧口渴,母亲又端来一瓢,但是越喝,聂郎越觉得口渴难忍,最后索性下了床,趴在水缸里喝。一缸喝完,仍旧无济于事,依旧口渴难忍。然后他疯了似的跑到濑溪河边,附身便喝,刚喝数口,便平地一声惊雷,天空之上乌云密布,顿时大雨倾盆。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聂郎心中欢喜,再回头时,头脸早已变了模样。却见他脸似马似蛇,头上生角,嘴上有须,脑后生鬣。一副蛟龙模样。
母亲见了,心中又急又惊,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河边竟亮起数不清的火把,原来地主见管家没有夺回宝珠,连夜带人携着火把找来,想要刨开聂郎的肚皮,取出那能生万物的宝珠。
母亲不愿儿子惨死,上前求情,却被地主打伤,聂郎是个孝子,哪里见得母亲被打,顿时大怒,一声怒吼,化作蛟龙,兴云布雨,顿时河水暴涨,蛟龙兴风作浪,将地主和一干家丁,尽都卷入了河中。
恶霸地主死了,聂郎的气也消了,可他再也变不回来了。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梦中那龙女为什么让他不要把宝珠放进水里了。只是为时已晚。
他变成了一条能兴云布雨的蛟龙,不但报了仇,还泽润了这一方水土。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和母亲一起生活了,他哭着喊着,泪水不断滴下,竟化作倾盆大雨,滔天巨浪。
聂郎知道,如果自己在呆在这里,一定会引发大水,只会害了母亲,害了这一方百姓,他必须顺江而下进入东海,大海才是蛟龙最终的归宿。
“娘,我不能留在这里,不然这里会被大水淹没。只有去到大海里,才不会有事。儿子不孝,不能侍奉你老人家了。”聂郎从波涛中探出头来,不舍的看着母亲悲戚的喊道。
“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母亲心中明白,但依旧悲伤不已。
见母亲悲伤,聂郎心中不忍,但最后还是一咬牙,一头扎进了水里,那汹涌的波涛之中却传来:“人海两隔,要我回家,只有石头开花马生角。”
母亲见儿子离开,知道或许这是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心中既悲伤又不舍,站在岸边的大石堡上,高声喊着:“儿呵!儿呵!”
聂郎在水里听着母亲的呼唤声,便从波涛之中探出头来回望母亲。这一回头便是一个大浪,大浪过后河底就形成了一个河滩,河滩的样子就像回头遥望的姿势。
母亲不断的呼唤着聂郎,聂郎总会回头回应,直到再也听不见母亲的声音,他才一头扎进了水里,向坨江的方向游去……
……
听完聂郎的事,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思,也终于明白了师傅为什么会将那妖蛟从落魄仙手中救下。
虽然事出有因,但他兴风作浪,兴水作恶,这也是不争事实,虽是无心之失,但却酿成巨祸。
师傅救下他一命,算是对其孝行的肯定,困他于七星缸,便是对他所做的这一番祸事的惩戒。
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至少胡言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想不到比这更好更有人情味的解决办法了。
“师傅,聂郎回家探母,我想他母亲一定会很高兴。”胡言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见了面又要永远的分开,这对他母亲会不会太残忍了?”
师傅摇头叹息一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聂郎犯了天规,迟早要受天罚,我们让它镇守七星缸,这也算是为他消灾解难立功赎罪吧。”
胡言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惋惜。怜悯聂郎的遭遇,更怜悯他的母亲。
师傅拍了拍胡言的肩膀,安慰道:“事已至此,不必难过。或许这一见之后,他们母子便相见无期,只能寄希望于来世,再续前缘吧。”
胡言点点头,抬头看向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心情竟从未有过的轻松。
要说在抓到妖蛟之后,胡言其实心中依旧对它带着怨恨,毕竟它就是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王启以及一乡村民的罪魁祸首。
但自从胡言了解了聂郎之事后,便已经放下了对它的仇怨,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反而变得通透轻松了许多。
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送聂郎回家探母,然后亲眼看着师傅将它镇压在七星缸之上。
这或许是对它的救赎,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此刻胡言也终于明白了之前落魄仙不断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修行,不仅仅是修身,还得修心。
修心是什么?修心就是净化心灵,修养心性。如果心中带着怨恨,如何能修得真我,修得正道。
修行如同人生,不过是一场自我救赎而已。到底救赎什么,或许是对自身罪恶的救赎,或许是对自由的救赎,亦或许是对自身心灵的救赎。
如果能做到无怨无恨,无嗔无痴,无欲无求,如何不能修得真我,如何不能修得正道……
第六十四章 善恶
经过一夜的修整,众人再次踏上征程。
这次不似之前那般急迫,走走停停,体会风土人情,朝夕闻道,打坐练功,倒也自在惬意。
只不过胡言没想到的是沿着这濑溪河一路行来,倒也听到许多关于“孽龙”的流言蜚语。只是版本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出乎意料的一致。这些受灾之人,并不怨恨这条给他们带来无数伤害和损失的“孽龙”。他们恨只恨那抢钱米夺宝珠的恶霸。他们歌颂传扬“孽龙”的孝行,甚至祈求上天能饶过那“孽龙”的罪过。
胡言虽然已经放下了对蛟龙的仇恨,但不代表他会被这些流言蜚语所左右。那蛟龙为人时,确有孝行,却也不能掩盖他所犯的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孝行需传扬,惩罚也得承受。
师傅之所以将它从落魄仙手中救下,还承诺带其返家探母,这便是对它孝行的肯定,至于镇压它于七星缸,这也是对它所犯过错的惩罚,胡言并不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什么不妥。甚至觉得师傅这一番安排,甚为合理,而且充满人情味。
一路行来,胡言也将他们之前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师傅。师傅甚为感叹,不过对一件事情却极为关心。
“胡言你说那辛未确实说过邪神宗会卷土从来么?”师傅眉头微蹙,面色显得有些沉重的问道。
“没错,师傅那辛未确实说过,而且好像还故意强调邪神宗会在不久的将来会倾尽全派之力入主中原,灭掉正一教。”胡言点了点头说道。
“听你这么说来,这辛未确实有所古怪,如果是邪神宗的人,他应该不会透露这么重要的消息给你。”师傅若有所思的看着胡言。
“师傅,他会不会是中原门派派出去的密探?”无求歪着脑袋问道。
“辛未,辛未……”师傅喃喃念叨这么名字,但实在无从想起,摇摇头道:“你们口中所述这辛未是个剑法高超的年轻人,但为师实在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或许是师傅孤陋寡闻,也或许他也并非道门中人。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或许只是我们想多了而已。不过这邪神宗卷土重来之事确实极为重大,等镇压了妖蛟,我们即刻启程回山,将此事通报各派,以早做防范。”
胡言点点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紫菱,转而对师父道:“师傅,我们回山之后,紫菱怎么办?”胡言担心如果师傅带着众人回山,紫菱身为一个女孩子,会有所不便,毕竟清源宫全是男弟子。
师傅笑着拍了拍紫菱的脑袋道:“虽然我清源宫全是男弟子,但门规之中并没有不准收女弟子的规矩。如果紫菱愿意同我们一起回山修行,那自然没问题。如果不愿意,为师便让她去外门学一个手艺,也能养活自己。”
“师傅我不想和小哥哥还有无求分开,我想和你们一起修行。”紫菱紧紧的拉着胡言的衣袖不撒手,深怕一放开,胡言就走远了。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师傅自然看在眼里,这丫头早就对胡言产生了极深的依赖之情。他自然不忍心拆散他们,于是笑道:“和我们一起修行倒是没问题,只是这修行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紫菱丫头你可要有所心里准备啊。”
紫菱扬了扬下巴,坚定的点点头道:“只要能和大家在一起,再苦再难我也不怕。”
师傅哈哈一笑,拍了拍紫菱的小脑袋,回头看了一眼无求和胡言道:“那以后你两就多了个师妹了。”
听到师傅这么说,无求尤为高兴,不禁欢呼了起来。
胡言和紫菱也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濑溪河上游,水流潺潺,绿树如茵。
自从聂郎化蛟,兴云布雨之后,这濑溪河周遭的旱情早已得到缓解。
田里山间生机勃勃方兴未艾。早没了往日的焦金流石死气沉沉。
远处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正热火朝天的在田里劳作。一场大雨,解决了几年来的旱情,也一扫他们心中的阴郁。
“大叔,你们可知道聂郎家住何地?”无求在田埂上一蹦一跳的朝着那田地里劳作的村民们喊道。
听到无求的呼喊声,众人齐齐抬起头来,其中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上前打量着无求一行人,狐疑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寻聂郎家干什么?”
师傅上前行了一礼,道:“我们是云游至此的道士,受人所托来看望聂郎的母亲。还望善人指个明路。”
“道士?”那汉子瞧了师傅一眼,见他果然一副道士打扮倒也信了几分,又看了看胡言等人,不过是一群黄毛小儿,倒也不疑有他,指着河边一处茅屋沉声道:“原来他家住在更远的地方,后来聂郎出事后,大娘就搬到了河边的茅草屋,说是要等聂郎回家。不过现在大娘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自从聂郎走后,大娘就忧思成疾,眼睛也哭瞎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也点头说道:“她这身体是熬不了多久了,我看啊,估计也就这两天的活头了。哎,可惜啊……也不知道这一家子人上辈子是造了啥子孽,要让他们这辈子受这些灾劫。”
老头儿话音刚落,华为子便感觉悬于腰间的酒葫芦,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知道这是蛟听闻母亲之事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躁,不由得叹息一声,一把按下躁动的酒葫芦,轻轻的拍了拍,以此来安定酒葫芦中的蛟。
“这一家子人都是良善之辈,聂郎更是出了名的孝顺。没想到一颗来历不明的宝珠,竟然被害得家破人亡,真是可惜。要我说啊,怪只怪周家那帮恶霸,要不是他们,聂郎家也不会闹成这样。”老头儿气呼呼的说道,显然他们之前也是深受这地主恶霸的欺凌压迫。
“爹,人在做天在看,周家那一帮人恶事做尽,最后不也逃不过上天的惩罚么,全被聂郎卷进了河里淹死了。真是大快人心。”那汉子激奋的说着,说到动情之处,用力的将手中的锄头砸进了身前的泥土之中。
师傅笑着点点头:“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良善之人必有福报,这行恶之人,必然有恶报。”
“老神仙说的对,这人啊,还得多行善积德,子孙才有福报。”老头儿咧着嘴露出一口缺牙笑着。
那汉子却不以为然,瘪瘪嘴道:“都说善有善报,可聂郎两母子如此良善之人,却遭了这个劫,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
“可不能乱说,得罪了老天爷,你不怕又遭灾。这才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还是托了聂郎的福呢!”老头儿啐了儿子一口,愤愤的说道。
师傅微微一笑道:“放心吧,老天爷都看着呢,聂郎一家人自有福报,而且啊,你们这地方以后都不会有灾劫了,这也是聂郎给你们留下的福祉。”说着拍了拍年轻男子的肩膀,缓步向河边的茅屋走去。
胡言等人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两父子看着师傅的背影,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茅草屋有些简陋,但却能遮风挡雨,显然是有人经常替聂母修缮整理。
茅草屋外的栅栏虚掩着,胡言推门而入,却见一个中年妇人挽着一个菜篮子从屋里走出来,见有人推门而入,吃了一惊道:“你们是什么人?”
胡言赶忙躬身道:“大婶我们是云游的道人,受人所托来探望聂郎的母亲,不知她在家否?”
“哦,在在,大娘在家呢,不过她病体沉重,恐怕不能招待各位,不如各位道爷到村里去歇歇脚吧。”那大婶格外的好客,笑盈盈的说道。
师傅上前一步,施了一礼道:“善人不必客气,贫道见见聂母便罢。”
那大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请便吧,我先回家替大娘熬药。一会儿再回来招呼你们。”说着挎着篮子出了门。
师傅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却见屋里陈设及其简单,只有一桌一椅,一个灶台一张床,便别无他物了。
那床上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倚在床头,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得有人推门而入,声音虚弱的问道:“张大婶,落了东西?”
“无量天尊,老善人我们受人所托,前来探望你。”师傅对着床上那老人揖了一礼,沉声说道。
“受人所托?是我儿聂郎么?”老妇人听到师傅这么说,原本晦涩的双眼顿时放出光彩,一把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站起身来,全然不似一个行将就木病入膏肓的老人:“我儿聂郎在哪儿?聂郎,聂郎……”
师傅见状,赶忙上前按住老妇人,重新给她盖上被子后,沉声道:“老善人别急,且听我一言。”
“你说你说,是不是我儿聂郎出了什么事?”聂母焦急的问道。
师傅微微叹息一声道:“老善人,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聂郎之事。”
第六十五章 悲伤
聂母微微愣了愣,浑浊的老泪从那晦暗无神的双眼中滚落:“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道长,我那可怜的孩儿究竟怎么了,到底是死是活?”
师傅沉吟片刻,也不隐瞒,直言不讳地说道:“老善人放宽心,聂郎还活着,只是他兴水作恶闯下罪不容诛的弥天大祸,落魄仙要斩它,贫道因感其孝行,且我道门中人常怀慈悲之心,因此力保他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此次带他回来见过老善人,就将渡他去受罚。”
聂母听得师傅这么说,哭的更加伤心,但却放下心来,对于她来说只要儿子还活着便是最好的消息。哭过片刻,聂母哽咽着说道:“多谢道长可怜聂郎,救得他性命,只是我儿现在何处?”
师傅拍了拍聂母瘦可见骨的双手,笑道:“老善人客气了,贫道这就让聂郎和你说话。”说着从腰间取下封印蛟的酒葫芦递到聂母面前道:“令郎已化身蛟龙,不便现身相见,落魄仙将他封印于这个葫芦之中。虽然你看不到他人,却也能听见他的声音,有什么话,你们母子细细详谈吧。”
聂母颤颤巍巍的接过师傅递过来的酒葫芦,捧着葫芦泪水止不住的留下。
师傅见状,从床边退了出来,他倒不担心聂母会放走蛟,毕竟落魄仙已经在那葫芦之上施了咒法,平常人根本不可能破除咒法放走蛟。
“儿呐,你果真在这葫芦里么?”聂母枯瘦的双手不断摩挲着酒葫芦,满脸的期盼。
“娘……”葫芦里传来一声哽咽。
“果真是我儿!”听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声音,聂母顿时喜不胜收,泪水更是如同泛滥的河水一般夺眶而出。原本蜡黄的脸庞上升起一丝病态的红晕,精气神仿佛一下也好了许多,就连那晦涩无神的双眼也变得清明透亮起来。
“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聂母将酒葫芦捧到面前,脸紧贴其上,眼中泪水不断的滚落。
“娘,你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聂郎听到娘亲的哭声,顿时心如刀绞。
“娘这双眼睛早就在你离开的时候哭瞎了,且幸今日你回家看我,如果再晚上几天,你就看不到我了。”聂母哽咽着说道,对于自己的病,就算张大婶不说,她也心知肚明。
“不,娘你不要乱说,你的病会好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你要等我回来,我还没有对你尽完孝啊!”聂郎哭喊着。对于他来说,母亲就是他的一切,就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为了母亲他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以命换命,他也会毫不犹豫。如果母亲死了,他也将失去活下去的意义。
“儿啊,为娘知道你孝顺,可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为娘岂有不死之理。为娘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好在死之前还能见到我儿,也算了了为娘的心愿。”聂母并不畏惧死亡,反而显得格外的坦然,本以为此生与儿子相见无期,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这显然已经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眷顾,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娘啊……”听到母亲这么说,聂郎早已涕不成声,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母爱怜似的抚了抚酒葫芦,如同在抚摸儿子的脑袋,沉声道:“儿啊,既然你犯了罪过,道长慈悲救了你性命,以后你定当静心思过,诚心忏悔,行善积德以恕其罪,万不可辜负了道长的救命之恩。”
“娘,你放心,孩儿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就算万死也难恕其罪。老神仙怜我,救我。我定然不会辜负他一片深恩,此后镇守七星缸,定然静心悔过,以守护这一方百姓为己任,以此消减自身的罪孽。”聂郎坚定的说道,对于华为子的救命之恩,他深感于心。
“知错能改,知恩图报,这才是我聂家的好儿郎!”聂母满意的点点头,神色渐渐变得有些暗淡,声音也闲的越渐的虚弱。
“娘……娘……你怎么了……”聂郎察觉到母亲有异,不由得心急如焚。
“娘快不行了,儿呐,不要为娘伤心,死之前还能见到你,就算死也了然无憾了。此后你一定要好好做人,就算不能为人,也要做一条有利于百姓的好龙。万不可在兴水作恶了。不然就算老天不惩罚你,我也不会原谅你。”聂母的眼神变得有些游离,脸庞渐渐失去颜色。
“娘!孩儿听你的话,你醒醒,别睡啊。别丢下孩儿啊!”聂郎哭喊着,想要唤醒母亲。但聂母已经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眼帘慢慢合拢,嘴角却仰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母亲走了,走的很安详。没带走一丝悲伤,没留下一点遗憾。
或许最后还能见到自己的儿子,已经让她老怀甚慰……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就算见惯了生老病死生离死别的华为子,也忍不住为之动容。
他微微叹息一声,走到床前整理了一下聂母的遗容,沉声道:“聂郎你不必伤悲,令母虽然走了,脸上却带着笑容,我相信她一定没有痛苦没有遗憾的离开的。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要辜负了令母的一番心意。”
“娘啊……”聂郎撕心裂肺的大喊着,声音充满了无尽的苦痛和悲戚……
天,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仿佛和聂郎心里一样的悲戚。
胡言拍了拍早已趴在自己肩膀上哭成泪人的紫菱,抬头看着屋外那阴郁的如同老妇人眼睛的天空,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丝感伤。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谁能青春常在?谁能长生不老?时间的蚕食,岁月悠长的凌迟,每个人都逃不过。
很多事,很多人,你闭幕我登场,悲欢演绎只在朝夕,在瞬间,转身的刹那繁华变空洞,寂寞无声。青山本不老,白云自来去。
子欲养而亲不在是这般的无奈与悲伤。聂郎是个孝子,聂母在世时,一定是享福的,虽然家境贫穷,但母慈子孝的过着日子,一定是让人羡慕的。因而聂母去世时是带着笑容走的。没有悲伤,没有遗憾……
聂郎的悲伤,胡言深有体会,他很想上去规劝聂郎,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道理每个人都懂,但要做起来却不容易,何况此刻聂母刚过世,正是聂郎最悲伤的时候。倒不如让他尽情哭一场。或许痛过,哭过之后,他才能从这悲伤之中走出来。
“这天变的比翻书还快,刚还青天白日的,就这么一会儿就下起雨来了!”在这时,张大婶嘀嘀咕咕的推门而入,却见众人一脸悲伤,顿时面色一沉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
紫菱期期艾艾的哭到:“聂大娘她……她去世了……”
“什么!?”张大婶顿时大惊,挽在胳膊上的篮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里面的碗儿碟儿碎了一地。
“聂大姐啊,你……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片刻后,张大婶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顿时哭天抢地的冲进屋,扑到聂母床前嚎啕起来:“这天老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啊,好人不偿命坏人活千年。这一家子人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张大婶这一哭,更是火上浇油,聂郎和紫菱哭的更厉害了。
好在在张大婶进屋之前,师傅已经将酒葫芦挂到了自己的腰带之上,收了传声的咒法,张大婶并不能听见聂郎的哭声,要不然这事情就不好解释了。
等到众人哭了好一会儿,师傅才叹息着说:“张大婶,聂郎母亲的后事,恐怕还得麻烦你们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几个碎银,递到张大婶面前道:“贫道身上就这几两银子,你且收下,替老善人买一口棺材,好生安葬了吧。”
张大婶推了推师傅递过来银子道:“老神仙你的心里我领了,但这钱我万万不能收。聂大姐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平日里为人和善,我们也多得她照顾,前些时候大旱,家里没米没粮,亏得大姐送钱送米,救了一村子人。后来聂郎变成了龙,泽润了我们这一带,缓解了旱情,我们也终于熬过来,过上好日子了。而今聂郎不在,大姐又过世了,怎么说我们也得替聂郎料理好大姐的后事。”
师傅见张大婶说的坚定,也不矫情,收好银子后道:“既然如此,那贫道便为老善人诵经超度,让她超生天堂,永享极乐,不堕地狱之乡。”
张大婶泪眼婆娑的点点头:“有老神仙亲自诵经超度,那自然是极好的。我先替聂郎谢过老神仙了。”
师傅挥了挥手道:“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
安排好聂母的后事,村民们自发的前来送行。师傅也兑现了他的承诺,亲自诵经超度,虽然打醮祈福,诵经超度之事都是清源宫外门人做的事,但师傅却也懂得许多,将《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破地狱》、《十王忏》、《太上青玄慈悲太乙救苦天尊宝忏》、《血湖忏》、《先天斛食济炼幽科》等咒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聂母下葬之后方罢。
第六十六章 妖怪
办好了聂母的身后事,众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这个格外好客的村子。
聂母虽然走了,但聂郎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也算是了无遗憾了。虽然一时难以从悲伤之中走出,却也能够坦然接受。
七星缸离得这里不算很远,几天的路程而已。众人因心中悲痛,也没了游山玩水的心情,一门心思的赶路。不到两天时间就赶到了七星缸下的通远门。
七星缸原本是通远门外的一个小山岗,重庆山高林密,时有火灾发生,因而到处都要用池、缸之类设施来储备水,以防发生火灾好做扑火之用。而这小山岗上便有这样的七口大石缸,因此便取名为七星缸。
重庆有一句老话说“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
明末清初,张献忠攻下重庆,进入通远门后,曾在重庆城内颁布了大屠杀的禁令,这禁令一出,杀人如麻嗜杀成性的兵士们再也无人约束,冲进城中进行了一场惨不忍睹的血-腥大屠-杀。整个重庆顿时血流成河十室九空!
而通远门外,光天化日之下老虎上街食人的事也时有发生,整个通远门称为“万户萧疏鬼唱歌”也毫不过分。
杀人太多,暴尸于城中,瘟疫横行,张献忠怕军士染病,又担心将尸体扔进江中会污染水源,于是让人将尸体拖出城外的七星缸上埋葬,因此七星缸一带便成了“乱葬岗”。
数十年间,七星缸上时有鬼魅伤人的传闻,因此这小山岗便成了人人畏惧的鬼岗。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也鲜有人上山。
师傅之所以将镇压蛟的地方选在这里,其一是因为这里鬼魅为患,只能以蛟龙身上的龙气方能震慑这山中的鬼魅。虽然蛟龙不是真龙,但却也是朝龙进化途中的一个物种,况且聂郎吞下的宝珠便是龙珠,这也是这条蛟龙身上为什么有龙气的原因。
其二,重庆山高林密多有火灾发生,而这蛟龙能兴云布雨,正好可以防止火灾的发生。
其三,七星缸离得聂家村不远,师傅心地善良,不忍这有孝行的聂郎和母亲天各一方,因此才选择这个作为镇压蛟龙之地。
从通远门出来,众人一刻也不停,直接上了七星缸。
刚踏入七星缸半山密林,艳阳便失去了光彩。整个山岗瞬间笼罩在一片清冷的大雾之中,时而一阵阴惨惨的山风吹过,让人禁不住背脊发凉。
无求微微打了个哆嗦,拉着师傅的袖袍沉声道:“师傅,你说这地方真的有鬼怪作祟么?”
师傅环顾四周,拍了拍无求的小脑袋,安慰道:“这本就是埋葬冤魂之地,有几个鬼怪也属平常。放心吧,有师傅在,没事的。”
无求自然知道师傅的本事,就算真有鬼怪作祟,凭师傅的本事,也能轻松将其收服。顿时信心大增,倒也没有之前那般害怕。倒是跟在胡言身后的紫菱,此刻紧紧拉着胡言的大手,一刻也不敢放松,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滴溜溜的盯着四周,生怕有什么可怖的妖物忽然从林间大树之后跳出。
胡言自然也看出了紫菱心中的畏惧,于是紧了紧握着紫菱的手,回头微笑着道:“紫菱,没事的,哥哥会保护你的。”
紫菱听得胡言这么说,面色微微一红,用力的点点头,心下倒也安心不少。
这时师傅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手指伸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见此,赶忙收声,俯低了身子向师傅靠了靠。
“虎兄,你说这叫什么事,这太阳还没下山,大王就让我们下山去抓吃食,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么?”这时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远远的从密林深处传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自从大王开始修炼血魔咒之后,这胃口就一天比一天大了,昨天因为没找到吃食,居然把我手下的几个幽魂给吃了。我看啊,要是今天再找不到吃食,估计你手下的那几个野鬼也保不住了。”
“那可不行,我手下总共才那么几个野鬼,要是再被吃了,咱们还拿什么在这七星缸上立足。老熊,今儿个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多抓几个小孩儿上山才行。”
“你以为小孩儿是那么好抓的么,现在这七星缸附近早没了人烟,想要抓小孩儿献给大王,我们就得进城。”
“那就进城抓呗。”
“呲,说的轻巧一根灯草,你以为这城是你说进就能进的么?”
“那怎么办?”
“等到太阳落土,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再想办法摸进城去。”
这时,那两个说话的人已经走到近前,众人也终于看到了他们的样貌,这不看倒罢,这一看,顿时三魂走了七魄,战战兢兢,身如抖糠。
却见两个庞然大物从那雾中走出,一个黑脸环眼身如铁塔,俨然一个成了精的黑熊。另一个虎头人身雄赳赳气昂昂,竟是个成了精的老虎。
“咦,好像有生人的味道!”这时那老虎似乎发现了藏在树后的众人,凑着鼻子东闻闻西嗅嗅,竟缓步向众人藏身之处走了过来。
师傅见状,眉头微微一蹙,右手飞快的掐了个法结,轻轻在众人头顶一拂,便觉一股清风拂过,气味全消。
“虎兄,那有什么生人的味道,自从大王到此,这地方已经近三年没有生人出没了。”那黑熊嗅了嗅鼻子,打了个响鼻说道。
那老虎伸手拢了拢鼻子,皱着眉头道:“刚刚明明就闻到生人的味道,怎么这会儿又没了,奇怪!”
“我看你是许久没见生人,鼻子也坏掉了。行了,我们走吧,太阳就快下山了,赶紧去城里抓几个小孩儿敬奉给大王,要不然你手下那几个小鬼也保不住了。”黑熊怪拍了拍老虎的肩膀,向山下走去。
“罢了,我们走吧。”那老虎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赶忙跟了上去。
危机解除,看着两个妖怪走远,众人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师傅,这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长得这般吓人。”无求面色发白的看着两个妖怪消失的方向,战战兢兢的问道。
师傅沉吟片刻道:“从他们的样貌上看,应该是成精的黑熊和老虎。”转头却见胡言面色沉凝,于是问道:“胡言,你怎么了?”
胡言摇摇头,迟疑的说道:“师傅,或许我知道他们是谁。”
听胡言这么说,师傅顿时来了兴趣,赶忙问道:“那你说说,他们到底是谁?”
胡言想了想,道:“以前我听我们村子里的老人讲过一个故事,里面的主角就是生的这个模样。其中一个叫麻老虎,一个叫熊嘎婆。都是吃人的妖怪。”
“麻老虎、熊嘎婆?”师傅沉吟片刻道:“听你这么说,为师倒也有些印象。”
“小哥哥,这两个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你给我们讲讲呗!”紫菱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对这两个妖怪来了兴趣。
“是啊,胡言你给我们讲讲吧!”无求也瞪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胡言。
胡言看了师傅一眼,见师父点头,便道:“小时候一入夜,村里的老大爷就喜欢给我们这些孩子讲故事,其中一个讲的就是熊嘎婆和麻老虎的故事。这麻老虎和熊嘎婆都是吃人的妖怪,尤其爱吃小孩,当时还小,好些小孩都被吓得尿了裤子。后来长大了,一直觉得这些故事里的妖怪当不得真。没想却真真的存在。”
见众人听得入神,胡言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听老大爷说,麻老虎生前是一个隋朝的将军,好像叫什么麻叔谋的,生前就爱吃小孩儿的恶人,后来麻叔谋被人告发,朝野震惊,隋炀帝派大将来护儿把他逮捕,以食人之子、受人之金、遣贼盗宝、擅易河道等罪名将其腰斩,死后怨魂不息,因寻不得上半身,便斩虎为躯,变成了一只虎头人身的妖怪。”
“那熊嘎婆呢?”紫菱歪着脑袋问道。
胡言沉吟片刻,继续道:“熊嘎婆其实就是一只成了精的黑熊,因为喜欢变化成老太婆的模样,因此而得名。如果夜里有老太婆贴着墙根上偷听屋里的动静,家里如果又有小孩的话,那就一定要注意了,说不定那老太婆就是黑熊精变化而来的呢!”
无求和紫菱听胡言说的煞有介事,有模有样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害怕。虽然无求是个修行人,但毕竟也是个孩子,就算见过了许多诡异莫测的事情,但一听到这吃小孩儿的怪物,也忍不住心惊胆寒。至于紫菱,终究不过是个小女孩。不害怕才怪了。
师傅却面色沉凝的说道:“这两个妖怪刚刚还提到过什么大王,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看来这此七星缸一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胡言犹豫着说道:“师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师傅沉吟片刻道:“既然他们准备进城,我们跟上去看看。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
众人答应一声,跟着师傅向两个妖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六十七章 行动
通远门建于明洪武初年,在重庆老城的正西方,瓮门东北向。正门横书“克壮千秋”四字,其瓮城门上书“通远门”三字。因通远门是重庆通往四川其它地区等地的起点,故名之曰“通远”,即通向远方的意思。
重庆九开门中,通远门是唯一不面水的城门。城门上有门楼,双层拱形门洞,两门洞之间隔有便于采光的天井,门洞两侧是延绵的城墙。
而且通远门最险峻,门设在城内最高处,门前一片深壑,无路可行,只有西边可通,但都在城垣的控制下,其险若此,是陆上入城的最后一道关隘。通远门是重庆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城门两侧都建有炮台,历来攻守都在此门。西边的佛图关若有失,便退守通远门。
南宋宝佑六年,蒙哥所率蒙古军分三路侵蜀。如果当时蒙古军的作战方略不是先占钓鱼城的话,那通远门作为重庆城唯一的陆路通道,势必与蒙军展开一场血战。一二五九年“上帝之鞭”蒙哥功败身死,通远门暂时免去了刀光之灾。十八年后,忽必烈强攻重庆,守将张珏率众血溅通远门,终被破门,重庆失守。
明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率部数十万,超过守军十倍以上,仍无力正面强攻。张献忠绕道江津从菜园坝登陆,夺取浮图关,卡死了明军路上唯一退路。当时这一段到通远门全是棺山,没有大坡大沟,适合步兵作战,从水陆两路合围重庆,最后的主战场就在通远门。经6天激战,起义军炸塌通远门转角城墙,一举攻入重庆。张献忠令手下兵士大肆杀戮以解心中之恨。便有了七星缸之事。
月色之下,通远门显得高大巍峨,城中灯火通明,城墙下,有一条顺着山脊向西的小巷,名曰“鼓楼巷”,那两妖怪趁着月色掩护,摸进了城,绕着街角蹑手蹑脚的钻进了巷子。
“虎兄,前些日子巷尾的李员外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不如今夜我们就去将那小子取回献给大王吧。”黑熊怪蹲在巷子转角的阴暗处,警惕的看着四周。
那老虎精伸出舌头贪婪的舔了舔乌黑的嘴巴道:“这刚出生的小孩儿肉质最为细嫩,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咬起来嘎嘣脆,献给大王,说不定他一高兴传授几招血魔咒,倒也是我们的造化。”
“你倒是想得挺美,大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邪神宗偷学回来几招,岂会传授于我们。”黑熊怪嗤笑一声,继续道:“咱也别想那么多,能把大王肚子喂饱才是正事,不然我们手下的小鬼都得被他吃光。”
“这倒是。老熊,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干,我全听你的?”老虎精眼巴巴的看着黑熊怪,这家伙别看长得五大三粗,这脑子可活泛的紧。
“还是老规矩,你帮我把风,我披上人皮去扒墙根,要是屋里人都睡了,咱们直接翻墙入户。”黑熊怪四下里打量一番,沉声说道。
“好,就这么办,不过这会儿街上还有路人,咱们再等等。”老虎点点头说道。
“行,我先打个盹。一会儿你叫我。”黑熊怪就地坐下,靠着墙根就呼呼的睡了起来……
隐藏在巷子另一头阴暗处的胡言,早听得两怪的对话,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大懒熊倒是心大,这个时候还想着睡觉。”
师傅抚了抚雪白的胡须,眼神烁利的看着两怪道:“他这是养精蓄锐,想必一会儿要施展什么费力的功法吧。”
“胡言,你说那黑熊怪能化成老太婆,他这么五大三粗的,怎么可能变成佝偻的小老太太?”无求眨巴着眼睛说道。
胡言耸耸肩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刚好像听得他说要披什么人皮,想来他便是通过这个方法变化的吧。”
师傅点点头道:“等等再看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街上的路过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四周的灯光也渐渐暗淡下来之后,那老虎精才将沉睡中的黑熊怪叫了醒来。
“老熊,可以动手了。”那老虎精跃跃欲试的看着黑熊怪,摩拳擦掌。
黑熊怪幽幽从睡梦中转醒,抹了把嘴角留下的哈喇子,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轮悬挂的圆月,咧嘴笑道:“待我披上人皮再说。”
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皮来,却见他捏着老皮的一头,用力的一抖,然后往身上一披,那老皮便如有生命一般,附身其上,将黑熊怪整个包裹其中。片刻后,一道黑气缓缓从人皮之上升起,黑气萦绕间,那五大三粗的黑熊怪,竟如同缩水般快速变小,最后佝偻成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婆。
不远处的胡言等人看到如此怪异的景象,不由得看得呆了,以前就听说过画皮,也不过这是般景致。
见黑熊怪已然变化,老虎精上下打量一番,拍着手笑道:“虽然看你变化过许多次,但每次见到,都甚为惊奇,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这般诡异莫测的变化之能。”
“老太婆”阴笑一声道:“这可是我从一个老鬼哪里学来的秘术,花了我几百年的时间,方才领悟其中奥妙。就算教你,恐怕以你的资质也学不会。”
老虎精瘪瘪嘴道:“罢了罢了,有你在我还学这劳什子秘术干嘛。”
“老太婆”瘪了瘪那没有牙齿的嘴,右手一挽,一根拐棍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行了,干活吧。”
“得咧!”老虎精答应一声道:“我先去四周转转,替你把风。要有情况,三声猫叫为号!”
“知道了!”老太婆点点头,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向巷尾走去。
胡言见两怪有所行动,赶忙道:“师傅,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师傅看了众人一眼,沉吟片刻道:“紫菱和无求留在这里,胡言跟我一起去。”
听到师傅这么说,无求顿时不悦道:“师傅,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我和紫菱,不行,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师傅瞪了无求一眼,沉声道:“人多反倒容易暴露,何况紫菱又不会功夫,让你陪着她留在这里,一来可以保护她,二来这巷子隐秘,不容易被发现,再者这两怪要是想出城,这条巷子是捷径,他们必然会从这里经过,你也可以出其不意的拦住他们。”
师傅说的明白,无求就算万般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嘟着嘴极其不情愿的点点头:“好吧,那我就和紫菱留在这里吧。”
安排好无求和紫菱,师傅拍了拍胡言的肩膀,沉声道:“胡言,我们走。”说着快步向两怪所去的方向追去。
胡言点点头,回头看着无求和紫菱,沉声道:“紫菱无求,你两小心点。我和师傅去去就来。”
紫菱乖巧的点点头:“小哥哥你也要小心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胡言笑着点点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无求,道:“师兄,现在咱们的小师妹的安全可就交到你手上了,你可要尽好一个做师兄的责任啊。”
无求白了胡言一眼,瘪嘴道:“走吧你,紫菱我自然会照顾好。”
胡言咧嘴笑了笑,看师傅走远,赶忙追了上去……
巷尾,一栋朱甍碧瓦的楼阁耸立眼前,俨然是一个大户人家。
那两怪从小巷中出来之后,一个便往东去了,而老太婆却颤颤巍巍的绕过大门,径直往后门而去。
紧随其后的师傅,赶忙道:“胡言你跟着那老虎精,只远远跟着他就行,不要暴露了行迹,切记,一定要小心。”
胡言答应一声,快步跟上了那老虎精。
那老虎精在四周转悠了一阵之后,便藏身于街角阴暗处,一双虎眼炯炯有神,四周的动静尽收眼底,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便能第一时间通知黑熊怪。
为了不被老虎精发现,胡言也不敢靠的太近,只在一个能看见老虎怪藏身之处的地方隐藏了身形。瞪圆了双眼,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让老虎精脱离了掌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言只觉双眼有些酸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抬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城墙上掠过!
“是她……”胡言心中一凛,揉了揉眼睛,确认不是错觉之后,顿时又惊又喜。
那城墙上一掠而过的身影,胡言再熟悉不过,多少个清风明月的夜里,这个身影便无端入梦,扰的他坐卧不安。
“对了,上次老板娘说过,她们会来重庆,我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望着消失于城楼之上的身影,怅然若失。
“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糟了……”
胡言看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顿时心中一沉,那方向不正是两怪所盯上的那大户家么?
想到这里,胡言顿时心急如焚,他倒不是担心那人会有危险,只怕她一不小心,打乱了师傅的计划。
第六十八章 熊怪
正当胡言心急如焚之时,忽然一阵喧闹的嘈杂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通鼓声,四周顿时灯火通明,将整个巷子都照的如同白昼。
“怎么回事?”
胡言心中一紧,赶忙向街角的老虎精所处之地看去,却不料那老虎精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不见了踪影。
“该死……”
胡言暗骂一声,赶忙冲上街头寻找,但哪还寻得到老虎精的踪迹。
老虎精不见了,胡言也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一跺脚,转身向嘈杂声起的方向跑了过去。
巷尾大院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群举着火把提着棍棒刀枪的人群围堵,人群中一个惊慌失措的老太婆正环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而她对面一个妙龄女子叉腰怒视着她。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胡言在海潮镇结识的胡家姐妹之中的小妹。也正是那个让他夜不成寐的可人儿。
原来胡小妹自从海潮镇离开之后,便随着二姐一起来了重庆,前些天将那在泸州“借来”的珠宝玉器变卖,暗地里送给灾民之后,这些天手头又有些发紧,便寻思着再找个大户“借”点钱花。听说这城里最富的人便是这家人,便趁着夜色前来。没想到刚到门口,便见一老太婆贼头贼脑的抱着一个小孩翻墙而出。胡小妹虽是江洋大盗,但盗亦有道。这偷人小孩儿的事,她可不会做,也见不得别人做。于是才会出现这一幕。
“果然是她!”胡言看到那妙龄女子,心神一荡,赶忙分开人群,向里面走去。
“小妹,真的是你么?”
胡小妹见有人唤她,微微一愣,却见一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小妹看清来人样貌,也是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胡言深深的看了小妹一眼,沉声道:“小妹小心,这老太婆是妖怪变化,专偷小孩儿而来。”
“哼,难怪这么难缠!原来是个妖怪!”小妹愤愤的瞪了一眼对面而立的老太婆,转头却对胡言道:“对了,你来所为何事?”
胡言紧盯着那老太婆道:“先不说这些,想办法先救下那孩子。”
小妹看了胡言一眼,点头道:“也好,只是这家伙厉害的紧,想要从她手中夺下那孩子,恐怕不是易事。”
“师傅呢?”此刻胡言忽然发现师傅不见了踪迹,赶忙抬头四下里搜寻。却见师傅隐藏在人群中,见胡言发现了自己,便对胡言摇了摇头。
胡言明白师傅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师傅在这里,他便放下心来,倒也不怕这妖怪能把自己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分开人群,快步走上前来,先是看了胡言和小妹一眼,又转头冷冷的看向那老太婆,伸手一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抢夺我孩儿。”
这男子不怒自威,举手抬足之间气度不凡。
“舵爷,这老婆子招子不亮堂,拉肥猪拉到龙头上来了,这下落马,扯活不到,今天不拿个言语,就一刀把她毛了。”一个背刀挂彩挽着英雄髻的汉子指着老太婆恶狠狠的说道。
这人说的是炮哥黑话,意思是这老太婆眼神不太好,绑票绑到舵把子老爷头上来了,被逮到跑不掉,不说出个理由,就把她杀了。
那中年男子却挥了挥手道:“老幺,且听她怎么说?”说着双目如矩般紧盯着眼前那老太婆。
那老太婆看着中年汉子,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怀中婴儿那吹弹可破的脸蛋,阴声笑道:“这初生的娃儿最是可口,咬上一口,满嘴留香。”
“你……”任凭那中年汉子气度不凡,一听这话,也禁不住满脸惊骇:“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不是人,她是妖怪!”胡言上前一步,指着那老太婆愤愤的说道。
“妖怪?”那中年汉子微微一愕,诧异的看着胡言道:“小兄弟,此话怎讲?”
胡言沉声道:“不知你可否听说过熊嘎婆,麻老虎?”
中年汉子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那抱着孩子的老太婆,眉头拧成了川字:“你的意思这老太婆就是传说中那吃人的熊嘎婆?”
胡言微微点了点头:“她就是那穿了人皮的熊嘎婆,麻老虎刚在街口放风,现在不知了去向。”
中年汉子听胡言说的恳切,心里虽是疑虑,却也信了五六成,何况那老太婆也确实说过要吃了自家孩子,就算她不是妖怪,也是个不择不扣的妖人。如果今天心慈放走了她,恐怕他日便会有更多的小孩儿受害。
于是那汉子眉头一拧,看了一眼身旁的“英雄髻”道:“老幺,事已至此,你看着办吧,别伤了孩子。”
听得舵把子这么说,那老幺咧嘴一笑,点点头,缓缓抽出背后的长刀来。
“老婆子,交出孩子,留下一条腿,便饶你一条老命,如若不然,定叫你死无全尸。”
老太婆冷眼看着老幺,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舔了舔干瘪的嘴唇道:“虽然你的肉比不得小孩儿那么细嫩,不过拿来填填肚子也是极好的。”
听得这话,老幺顿时大怒,挥刀便朝着老太婆头顶砍去。这一刀灌注了老幺满心的愤怒,势大力沉,要是劈实,别说是这老婆子的脑袋,就算是一块磐石也得劈得粉碎。
电光火石间,也没见那婆子有何动作,那飞速落下的长刀竟被荡了开去,紧接着那婆子右脚一弹,直袭老幺腹部,而左手却如鹰爪般抓向老幺的胸口。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哪像个老态龙钟的年老之人。
老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胸口一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老幺重重的撞击在门口的台阶上,顿时头破血流,而胸口一个大洞,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滚落。两眼一翻,顿时没了气息。
忽然的变故,让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老幺早已死透。
再看那老婆子,此刻手中正捏着一个血淋淋兀自鼓动着的心脏。她贪婪的舔了舔嘴唇,一口将那心脏吞下了肚子,猩红的鲜血糊了一嘴。
“老幺……”舵把子见老幺伤了性命,目疵欲裂,大吼一声,向那老婆子冲了过去。
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见舵把子出手,四周那舞刀弄棒的人,也尽皆围了上来。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嗜心的妖人生吞活剥。
“不过是一群走动的吃食罢了。”那老婆子伸出舌头舔了舔手上的鲜血,冷冷的看着冲上前来的众人。一把扯下身上的人皮,仰头一声怒吼,顿时身体暴涨,恢复成本来之相。
“妖……妖怪啊……”一见这老婆子忽然变成这么一个黑毛怪物,众人顿时心惊胆寒。纷纷止住脚步,驻足不前。
“怕什么,大家一起上,打死这吃人的妖怪,为民除害,为老幺报仇啊!”舵把子一声呐喊,一马当先。
或许是受到舵把子的感染,也或许是出于袍哥人家的道义,众人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呐喊着向那黑毛怪物冲了过去。
吼!!!
那黑熊怪一手抓着孩子,仰头一声大吼,单臂飞舞,只听得哀嚎声四起,人影翻飞中,无数人被黑熊怪的怪力击飞。
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人群中投鼠忌器的师傅终于出手,却见一道金光闪过,师傅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黑熊怪面前。
对于面前这忽然出现的人,黑熊怪不由得一愣,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师傅早已一把夺过了它手中的婴孩。
黑熊怪见孩子被夺,不由得大怒,一双大手舞的虎虎生风,重重的向师傅砸来。
师傅身形一晃,堪堪避过那黑熊怪的重击,但他身旁的人就没那么幸运,被黑熊怪一拳击飞了好几个人。
孩子到手,师傅也不做停留,身形一晃,早已来到胡言身旁。
“照顾好孩子!”
师傅将那孩子往胡言手中一塞,再次投入战斗之中。
望着怀中那兀自酣睡的孩子,胡言不由得一阵苦笑……
这片刻间,围攻黑熊怪的汉子能站着的就只还剩一个人,赫然就是那舵把子,不过看他也是樯橹之末,虽然还站着,但周身已经是血糊糊一片。
“你不是这妖怪的对手,孩子贫道已经救下了,你且退下吧。”师傅看了一眼身旁那伤痕累累的舵把子,沉声说道。
“道长,拜托你了……”舵把子也知道自己根本不足以和黑熊怪相抗,点点头,一把拉起倒在身旁的一个兄弟,便退了下去。
“牛鼻子不呆在道观里好好念经,管哪门子的闲事。”黑熊怪看着眼前这道士,气不打一处出,直恨的牙痒痒。
“无量天尊,你这吃人的妖怪人人得而诛之,何况我道门中人以降妖除魔拯救苍生为己任,岂能让你在此作乱。”师傅正气凛然,横眉冷对。
“修行之人更是滋补,刚好我也饿了,你就做我的宵夜吧。”黑熊怪双眼爆发出一阵嗜血的光芒,大喝一声,踏着沉重的步子向师傅冲了过来……
第六十九章 惊变
那熊怪来势极快,转眼已至。
师傅负手而立,见那黑熊怪转眼便至,倒也不吃惊,身形一展,向后急退。
嘭!!!
一声巨响,师傅原来所立之处,顿时石屑纷飞,早被黑熊怪的怪力砸出个大坑。
吼!!!
一击不中,黑熊怪不由得大为光火,一声怒吼,巨大的熊掌再次向师傅拍来。
师傅双眼微睁,须发无风而动,且听得一声大喝,双目怒睁,精光爆射,一柄长剑早落入手中。
这时熊掌已然拍至,师傅手中长剑一挽,剑身猛拍熊掌,身形飘忽,竟早已窜至黑熊怪身侧,却见师傅右手持剑,左手变掌为拳,拳头之上金光流转,带着一丝破空声,砸向黑熊怪的软肋。
黑熊怪一爪抓空,又被师傅的长剑拍开,早失了重心,如何避的开师傅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只听得一身沉闷的撞击声,师傅的拳头重重的砸在黑熊怪的腰身之上。
嘭!!!
吼!!!
黑熊怪只觉一股大力袭至,任凭它身强体壮,也被这一拳打的哀嚎不已。强大的力量更是直接将它掀翻在地,翻滚了数圈之后,才堪堪稳住身形。
“牛鼻子老道,你究竟是何人?”黑熊怪捂着软肋,吱牙咧嘴的看着师傅,一双眼睛充满了怨毒。
师傅也不答话,长剑一抖,直刺黑熊怪的胸口。
黑熊怪见状,心下一沉,这老道士完全不讲情面的,顿时收敛心神,沉着应战。
师傅这一剑迅猛非常,转眼点至,黑熊怪暗暗心惊,吃过一次大亏之后也不敢小觑这一剑,赶忙退避,同时熊掌一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鬼头大刀来。
有刀在手,黑熊怪胆气顿生,不退反进,将一柄鬼头大刀舞的虎虎生风,直逼师傅而来。
刀光剑影,交错不断。火星飞舞,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你来我往,人影翻飞,转眼间一人一怪斗了数十回合,竟一时分不出个高下。
师傅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别看这黑熊怪生的五大三粗鄙陋不堪,刀法却有板有眼,一柄鬼头大刀舞的水泼不进,一时倒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那黑熊怪越打越是心慌,自己凭着身高力大的优势一直压制着老道士,但那老道士身法飘忽如同一条泥鳅,长剑更是舞的密不透风,让它毫无可趁之机。
师傅和黑熊怪打的难分难解,旁边看的人更是心惊肉跳。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激烈的争斗。
何况一边是吃人噬心的妖怪,一个边仙姿神韵的道长。这样的场面也只有故事中方能出现。
别说其他人,就算是胡言也看得有些呆了,他虽是师傅的弟子,也见过师傅的功法,却是第一次见师傅使用剑法,不得不说师傅的剑法比起庄白或者辛未来说更为飘逸灵动,比起自己的长虹剑法更加华丽。
胡言一时不禁有些动心,于是打定主意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师傅传授这套剑法给自己。
“没看出来,你师傅倒是个厉害的角色。可是教出个徒弟却这么笨。”胡小妹瞥了一眼身旁的胡言,笑嘻嘻的说道。
“可能是我资质太差了。”胡言无言以对,只得报以苦笑。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也清楚胡小妹和老板娘的实力,以他现在的功力,根本难以望其项背。事实如此,他也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只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修行,以望他日能超越她们,不再让她小瞧。
“喂,你还没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胡小妹白了胡言一眼,也不在此事上纠缠。
胡言紧了紧怀中的孩子,沉声道:“总之一言难尽,上次一别之后,又遇到了许多事。这次主要是准备和师傅一道去七星缸走一遭,半路上遇到了麻老虎和熊嘎婆,听说他们要进城抓小孩,就尾随他们而来了。”
“什么,你是说麻老虎也来了?”胡小妹面色微微一变,抬眼四处张望一番道:“为什么这么许久也没看到它的影子?”
胡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我一直尾随着麻老虎,不过……不过后来跟丢了,现在也不知去向。”胡言才不会说那是因为自己看见了她,才会失去麻老虎的踪迹。
胡小妹掩嘴笑道:“就凭你这功法也敢去跟踪老虎精。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我二姐抓到的么?”
胡言无奈苦笑一声,低声道:“这次要不是因为你,才不会被它溜掉。”
“你说什么?”
胡言声音极低,胡小妹没听的真切,歪着脖子一脸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对了,你这次不会又是看上了这家大户的金银,想来‘借’点钱花吧。”胡言怯怯的摇了摇头,赶忙拉开话题。
胡小妹挑了挑眉毛,微笑着看着胡言道:“倒是挺聪明,没错,上次借来的珠宝玉器早就散光了。于是就想着来这家借点,没想到遇到这糟心的事儿。”胡小妹皱着眉头愤愤的看了一眼仍在打斗中的黑熊怪,愤愤的说:“要不是这家伙碍事,我早就得手了。得了,看样子这趟算是白跑了。”
胡言却笑道:“你这趟也不算白跑,至少救了这娃娃,要不然现在他早就进了妖怪的肚子了。”
胡小妹想了想,觉得胡言这话倒是有点道理,顿时眉头舒展,梨涡浅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一笑倾城一笑倾国一笑倾心。胡言顿时看得呆了。
“看什么看,傻子!”胡小妹被胡言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些脸红,娇笑一声,用手指去逗弄了一下胡言怀中的小孩道:“今日救你也算是缘分,不用感谢我,以后长大了,多做点善事就行了。”
“他还这么小,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胡言咧嘴笑道。
胡小妹白了胡言一眼道:“就算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人性本善,我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个与人为善的好人。”
胡言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疗伤的“舵把子”,耸耸肩道:“希望如此吧!”
小妹明白胡言是什么意思,轻笑一声道:“你别看他是袍哥人家的孩子,这炮哥也分清浑。他爹虽然是炮哥舵把子,做的都是清白勾当。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他家‘借’钱!?”胡言瘪瘪嘴说道。之前老板娘说过,他们劫富济贫,劫的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奸商奸官,既然这舵把子做的都是清白勾当,胡小妹便没有劫他的道理。因此才会如此一说。
小妹被胡言这话弄得一哽,红着脸道:“这不是因为手里实在太紧,他家又是城里有名的大户。我不找他‘借’找谁‘借’?”
胡言无言以对。他倒不指望能和小妹讲什么道理,毕竟和女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这还是胡言从金宁儿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此时师傅和黑熊怪之间的战斗早已进入白热化,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不过明显师傅的实力更胜一筹,这会儿早已占尽上风。一柄长剑舞的密不透风,将黑熊怪逼得步步后退。
经过一番对持,黑熊怪也自知实力不如面前的老道士,有心撤退,但老道士的长剑如同附骨之疽,让他退无可退。只能舞着鬼头刀勉力支撑。但那长剑仿似一条毒蛇,总能找到机会伺机而动,或刺或划,在黑熊怪身上平添伤口。
当师傅再次寻得机会,在黑熊怪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那黑熊怪经不住一声怒吼,长刀狂舞,将师傅迫开后,跳出战圈,指着师傅大骂道:“臭道士,不要欺人太甚。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苦苦相逼。”
师傅长剑一指,冷哼道:“一只吃人的妖怪也配说自己是人。如果你潜心修行倒也罢了,但你杀人噬心,夺人子女,今天贫道杀你便是替天行道。”
听得这话,黑熊怪怒气填胸,却也毫无办法,他深知自己的功力远不及眼前这个道士,唯一能保住性命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逃。但这老道士异常难缠,哪能容他逃之夭夭。为今之计,唯有一个办法。
黑熊怪所持的便是隐藏在暗处的虎兄,虽然此刻他根本不知道虎兄究竟在什么地方,但是他可以肯定,虎兄一定在四周的某个角落伺机而动。
“好大的口气!虽然你道法精深,但是想要杀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黑熊怪一甩手中鬼头大刀,怒目而视。
“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师傅也不废话,长剑一抖,身形一展,如同出水蛟龙,直取黑熊怪而去。
“来得好!”黑熊怪见师傅来势极快,不急不躁,嘴角竟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忽然他眼神一挑,朝着那楼阁的飞檐上叫到:“虎兄,此时不动,还待何时?”
嘭!!!
黑熊怪话音未落,忽的平地一声惊雷!顿时天崩地裂,振聋发聩。
四周尘土飞扬,黑烟升腾,师傅只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黑熊怪的身影。他赶忙舞动袖袍,挥散烟尘,却再也寻不得黑熊怪的踪迹。
“逃了?”师傅眉头一拧,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愠怒。
“孩子,孩子不见了……”坐在地上的舵把子忽然惊叫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牵动周身的伤口,痛的他几欲晕倒。
胡小妹赶忙向身旁看去,但身旁哪还有人,胡言连同孩子一并的失去了踪迹……
第七十章 危难
师傅自然也听到了舵把子的叫唤声,心下猛地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千算万算,竟然棋错一着,被那老虎精钻了空子。他知道胡言的失踪,必然和老虎精有关系。
如果胡言和孩子真是被老虎精掠走,那它必然会回七星缸,而且一定会通过小巷出城,师傅倒不指望无求能拦住黑熊怪和老虎精,他深知以无求现在的功力根本也拦不住两怪。
师傅心中担心胡言和孩子的安危,也不再次多做逗留,只宽慰舵把子几句并保证一定将孩子救回后,便一头冲进了小巷。
“老道士等等我……”胡小妹心中也有些担心胡言,见师傅走远,赶忙追了上去。
此刻晕晕乎乎的胡言只觉耳中嗡鸣,耳畔风响,待他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竟被人携在腋下踏着房顶高速的飞奔着。
“什么情况……”
胡言心中一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顿时冷汗涔涔。那携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被自己跟丢了的老虎精。
“怎么办?”知道自身情况之后,胡言并没有冲动,反而变得越发的冷静。脑子飞速运转,各种对策在脑中闪过,但又瞬间被他否定。
他想过用乾坤帝钟控制住老虎精从而获得逃生机会,甚至也想过直接暴起和老虎精搏命。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如果他是一个人,他或许会舍命一搏,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从他醒来的同时他也发现了孩子已经不在他的怀中。这老虎精一手携着胡言,另一手却抱着孩子。投鼠忌器下,他也不敢如此冲动。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师傅身上,或许只有上了七星缸,他才会有机会救下孩子,才会有机会活命。
老虎精携着胡言和孩子,飞速的在小巷中穿梭,而它身后紧跟着受伤的黑熊怪。
逃出生天的黑熊怪,此时异常的兴奋,肆无忌惮的狂笑道:“虎兄,我就知道你不会舍我而去。多亏有你暗中相助,我才能逃得性命。”
老虎精笑了笑道:“老熊,我两兄弟还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么。对了,那老道士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连你也不是他对手?”
黑熊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或许是云游至此的道士吧。那一把长剑舞的端的厉害,连我的鬼头刀也接不住他的长剑。”
老虎精沉声道:“这道士的实力我估计已达金丹期,以我两的实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好在这次进城我带了震天雷,要不然今天我两出不了城了。”
黑熊怪赶忙说:“还是虎兄有远见。不过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不但逃得性命,还抓到了两个孩子。这小的献给大王,我想大王一定会很高兴。这大的嘛,我两一会儿回去就洗刷干净了放锅里蒸熟了吃,味道一定也不差。”
老虎精哈哈一笑道:“刚逃得性命,你就惦记着吃了。”
黑熊怪却道:“常言道,民以食为天,这吃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何况这次能安然无恙的逃得性命,还替大王找到吃食,免了手下小鬼的无妄之灾,也算是可喜可贺了。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喝酒庆祝。刚好蒸了这大的做下酒菜。”
老虎精无奈的摇头道:“罢罢罢,就依你吧。不过我们得尽快赶回七星缸,以免夜长梦多,到时候那道士追来可就不妙了。”
黑熊怪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加快脚程吧。”
老虎精却道:“你那伤没问题吧?”
黑熊怪摇头道:“一点小伤何足挂齿。我先去也……”说着身形一展,更加迅猛的向前窜去,竟领先了老虎精一头。
月光下,这两怪一前一后,踏着房顶,身姿矫健,飞快的向前穿行……
无求此时正坐在小巷中的阴暗处打着瞌睡,紫菱蹲在一边,双手托腮,望着皎洁的夜空发着呆,此刻夜已深沉,但紫菱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师傅和胡言已经离开多时,竟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月光下两道怪异的身影如同矫健的灵猴,不断的踏着房顶飞窜而来,紫菱不由得一惊:“那不是黑熊怪和老虎精么?”
那两怪长得异常凶恶,下午紫菱仅仅看过一眼,那恐怖的身影便深深的映入了脑海,此时那两怪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两。但是随着两怪逐渐接近,紫菱更是险些叫了出来。
“小哥哥……”
紫菱发现那老虎精手中怀抱这一个婴儿,而另一边的腋下携着一个人,那人不是胡言又是谁。顿时大惊失色,猛地从地上跳将起来,一拍无求道:“无求,快醒醒,不好了,那两个妖怪来了,还抓了小哥哥。”
无求被紫菱一巴掌拍醒,有些愠怒,但一听这话,顿时大骇,翻身从地上站起,却见两怪飞快的从头上的房顶掠过。而跑在前面的老虎精腋下果真携着胡言。他眉头一拧,暗道一声不妙。手下却也不慢,手腕一翻,黑铁戒尺幡然落入手中。
嗬!!!
无求运足气力,将手中黑铁戒尺猛地向老虎精一丢,那黑铁戒尺顿时发出一声嗡鸣,径直朝着老虎精的后脑射去。
老虎精此刻正沉浸在收获猎物的喜悦之中,哪能料到竟有人暗地里偷袭,等他发现脑后风响时,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只觉后脑一疼,竟被砸的一个趔趄,翻身从房顶上滚落下来。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婴儿的哭闹声和咒骂声。
黑熊怪见状,顿时大惊,赶忙止住身形,飞身从房顶上跃下。
“是哪个不要命的兔崽子,竟敢背后偷袭于我。”
小巷中,老虎精翻身从地上站起,摸着生疼的后脑,左顾右盼想要将那偷袭他的混蛋找出来撕个粉碎。
黑熊怪也很诧异,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虎兄,你这是怎么了,没见这附近有人啊?”
盛怒下的老虎精此时也没心思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胡言和兀自在一旁哭闹的婴儿,他现在只想找出那从背后偷袭他的罪魁祸首。而它手里,正握着那个击中它后脑的凶器,一柄黑黝黝形似戒尺的兵器。
“老熊,小心,这里有埋伏?”老虎精双眼精光一闪,猛地转头向一处角落的阴暗处看去:“滚出来……”
说着,老虎精将手中那黑铁戒尺猛地朝那阴暗处砸去,只见那戒尺寒芒一闪,带着一丝破空声射向那角落阴暗之处。
嘭!!!
一声巨响,戒尺巨大的力量将那角落的墙壁砸的轰然坍塌,顿时腾起一阵烟尘,烟尘之中,两道人影一闪而过。
老虎精冷笑一声,陡然向前一窜,径直向那两道人影扑去……
“紫菱,小心……”刚好避过沉重一击的无求,又见老虎精忽然飞扑而来,顿时大惊,一把将身侧的紫菱推开,却被老虎精一把按在了地上!
“好小子,竟然敢偷袭你虎大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老虎精巨大的虎爪死死的按住无求的脑袋,脑袋低垂,和无求四目相对,眼神中充满了戏谑而又嗜血的光芒。
无求被老虎精按住脑袋,根本动弹不得,被迫看着老虎精那令人胆寒的双眼,顿时汗如雨下,身如抖糠。早吓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不是很厉害么?”老虎精张着嘴,一股腥臭难闻的气息从它嘴中喷吐而出,直熏得无求几欲晕倒。
那是常年吃人肉才会有的味道,无求干呕一阵,暗暗叫苦,只道这次死定了。
“妖怪,快放开我师兄,要不然等我师傅来了,有你好看!”紫菱被无求一把推开,此刻却站起身来,指着老虎精怯怯的说道。
虽然此刻她心中惊恐不已,但却更不想看着无求有事。
“呵,小丫头片子,倒也有几分胆气,居然不怕我。”老虎精冷哼一声道:“你师傅是何许人也?”
紫菱咬咬牙,大声道:“我师傅乃,清源宫第十七代掌门,华为子是也!”
老虎精一听这话,眉头不由得一蹙,暗道一声不好:“难道她师傅就是刚刚那老道士?难怪这么厉害,原来是清源宫的人。”
清源宫的名号他们可是如雷贯耳,那可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门派,在重庆一带更是地位尊崇,尤其是那镇山神木“大老爷”更是三圣一体神通广大,可昭示灾祸,祈福求雨,降妖除魔。因此附近妖怪甚是忌惮。
黑熊怪也有些吃惊,犹豫片刻对老虎精沉声道:“虎兄,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回山吧,要是那老道士追来,我们可就麻烦了。”
“哼,清源宫的人又怎么样,现在他三个徒弟都在我们手里,我们还用的着怕他么?”老虎精冷笑一声,一把提起无求的脑袋道:“小子,今天遇到我虎大爷,算你倒霉。刚刚你用暗器偷袭我,现在就让你尝尝本大爷的手段。”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妖怪!”
无求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双脚胡乱的踢着,但他个头矮小,身体悬空之下,如何踢得到老虎精。
老虎精冷哼一声,缓缓抬起另一只虎掌,五根闪着寒光的锐利爪子陡然从虎掌之中弹出:“修行人的肉最为滋补,你说我是先吃你的心呢,还是先吃你的肝?”
第七十一章 激斗
老虎精那闪着幽幽寒光的虎爪逐渐逼近,就算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求,此时也是冷汗涔涔面如死灰,早没了往日的神气。
“住手啊!”紫菱哭喊着,却毫无办法,虽然她也是华为子的弟子,但刚入门不过数天,完全是一个没有功法没有真力的普通人。此时见得这凶恶的黑熊怪和老虎精尚能站起已是相当难得,要换做平常人,怕是早吓得站不起来了。
老虎精冷笑着看了一眼紫菱,眼神中充斥着贪婪的嗜血光芒:“小丫头,别急,等大爷吃了这小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妖怪,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等他赶来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紫菱咬着牙,泪水簌簌滚落。或许,这将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她不怕死,更不怕眼前这两个凶恶的妖怪。怕只怕此生再也不能再见小哥哥一眼。
紫菱抬眼向胡言所躺的方向看去,但小巷之中黑黢黢的,就算皓月当空,月光也照不进那阴暗的角落。
“哼,你就祈祷那老不死的臭道士能在我吃下你们,逃走之前赶到这里吧。”老虎精冷哼一声,双眼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道精光,尖锐的虎爪猛的向无求的心口抓去。
“不要啊……”紫菱惊叫一声,一把捂住了双眼。她不忍看无求被老虎精的爪子贯穿胸口,更不敢看无求被老虎精和黑熊怪分食的血腥场面。
轰!!!
吼!!!
忽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老虎精的怒吼声,紫菱身体微微一颤,缓缓分开手指,从手指尖的缝隙看去,却见老虎精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而它身前一个金色的东西正高速旋转着。
“乾坤帝钟,是小哥哥的乾坤帝钟……”紫菱大喜,抬头向黑熊怪身后看去,却见胡言一手抱着小孩,另一手掐着法结,整个人散发着灼灼辉光。月光洒下,将他那瘦弱的身体拉得修长高大……
“小哥哥……”紫菱忍不住大呼,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其实胡言早已清醒过来,只是孩子还在老虎精手中,投鼠忌器之下不敢有所动作。在无求偷袭老虎精,使其掉下屋顶之后,胡言便一直躺在地上装死以等待时机。
老虎精盛怒之下便没顾上掉在地上的胡言和孩子,使得胡言有了反击的机会。当两怪完全将注意力放在无求和紫菱身上的同时,胡言早已抱起孩子,祭出乾坤帝钟。老虎精出手的同时,胡言也出了手。
老虎精毫无防备,被那高速运转的乾坤帝钟砸了个正着。这老虎精虽然实力强大,却远不及那兴水作恶的蛟。乾坤帝钟的力量连蛟都有所畏惧,何况是老虎精。顿时被乾坤帝钟砸了个七荤八素,倒地不起。
黑熊怪微微愣了愣,顿时大怒,挥拳向胡言砸来,但胡言早有防备,向后急退数步,避过黑熊怪的重击,掐着法结的右手往身前一勾,那乾坤帝钟便发出一声咻鸣,回转而来。
黑熊怪听得身后风响,也不敢大意,右手一翻,那黑气缭绕的鬼头大刀再次落入手中。也不见他转身,反手就是一刀。
当!!!
只听得一声金鸣,顿时火星飞溅,金光四溢。乾坤帝钟竟被那黑熊怪的鬼头大刀逼退。
胡言眉头微微一蹙,手指在胸前一转,猛的向下一压。乾坤帝钟顿时金光大涨,呼啸着向黑熊怪的头顶飞去。
黑熊怪见乾坤帝钟来的迅猛,不敢小觑,翻身向前一滚避过乾坤帝钟的重击,手中长刀猛的朝胡言的双腿扫去。这一刀看似轻飘,实则威力巨大,如果劈实,估计胡言就算不死,也得双腿齐断,落得个终身残废的下场。而且这一招刀势隐蔽,后面似乎隐藏着更大的杀招,就算自己避过这一刀,也没有把握能不过后面更大的杀招。
胡言深知这招的厉害,顿时有点慌乱,但转瞬间脑袋之中便闪过一个应对之策。只见他以指为剑,金光陡起,高高一跃,指尖顿时爆发出一道金色剑罡猛地向黑熊怪的脑袋刺去。竟是长虹剑法第一式仙人指路。
那道剑罡乃胡言以自身真力催动,凝练非常,足可裂石穿云。就算是黑熊怪这样强大的妖怪,要是硬接这一招,也会受伤不轻。
胡言这一招完全是以腿博命,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避开这一刀,恐怕也会被那妖怪后面的杀招斩伤,倒不如赌上一把。
黑熊怪倒没想到胡言竟会想出这么个伤人伤己的招法,顿时大吃一惊,见那剑罡凝练,也不敢轻攫其锋。此时脑后风响,那盘旋于头顶的乾坤帝钟也拍马赶到,两面受敌的黑熊怪不由得暗叹一声,赶忙收招,顺势往旁边一滚,挥刀便挡!
轰!!!
一声轰鸣,剑罡炸裂,强大的力量,震得它双臂酸麻。
“没看出来这小子竟然这般厉害!”黑熊怪有些惊诧的看着胡言,倒也没想到胡言竟然这般难缠。
胡言此时也有些震惊,他知道自身的实力,原本使出这一招也不过是想吓吓它,将它逼退而已。倒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时使出的一招,竟有如此威力。
虽然胡言这几日受到师傅的指点,剑法和功法都有所提高,就算手中无剑也能释放出剑罡,但是威力却始终不尽如人意,甚至比起运用树枝使出的剑罡也大打折扣。但刚刚那剑罡的威力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是情急之下爆发出的潜力吧。”胡言如是想着,手下却也不慢,手指一曲一挽,那盘旋于虚空之中的乾坤帝钟再次爆发出耀眼金光,呼啸着向黑熊怪头顶罩去。
黑熊怪被头顶那不断盘旋乾坤帝钟扰的心中火起,但却毫无办法,见那乾坤帝钟再次呼啸而来,它只能赶忙闪避,生怕被那乾坤帝钟之上爆发的金光罩住。
“啊!!!小哥哥……”就在这时,紫菱忽然惊叫起来。
“住手,要不然我弄死他们!”老虎精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胡言眉头一拧,猛地转头,却见那已经被乾坤帝钟砸倒的老虎精竟然再次站了起来,此刻正怒气冲冲的看着自己,而它手中赫然抓着紫菱和无求两人的小脑袋,只要它一用力,恐怕两人的脑袋便会如同西瓜一般被开瓢。
“胡言,你快走,别管我们……”无求咧着嘴,面容因为疼痛而扭曲。
“小哥哥,快逃啊,你打不过它们的……”紫菱挣扎着喊道。她宁愿就这么死掉,也不愿意看着胡言死在她的面前。
“紫菱,无求……”胡言银牙咬碎,额头青筋毕露,声音嘶哑的吼道:“你赶紧放开他们,要不然……”
“不然怎么样?”老虎精面露凶光,恶狠狠的道:“刚刚是你偷袭我的吧,很好很好……”
说着两手微微一用力,紫菱和无求顿时疼得死去活来,哀嚎连连。
“住手啊!”胡言目疵欲裂,大吼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老虎精冷笑一声道:“先收好你的法器,然后放下孩子,自断双臂。如若不然就等着看我捏碎他们的小脑袋吧。”说着手下又一用力,两人顿时叫的越发惨烈。
“住手,我答应你们!”胡言咬咬牙道。
见胡言答应,老虎精稍稍减轻了一下手上的力度,冷笑道:“倒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小哥哥……不要……就算这样……它也不会放过我们……”紫菱重重的喘息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剧烈的疼痛已经耗尽了她周身的气力。
胡言看着紫菱那张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他摇了摇头道:“对不起,紫菱,只怪我功力太差,保护不了你们。”
“胡言,别听他们的,大不了我们三个一起死在这里。黄泉路上也有伴。”无求咬着牙,大声吼道。
“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老虎精双眼凶光爆射,手下一用力,紫菱和无求再次大声惨叫起来。
胡言见此,顿时心如刀绞。犹豫片刻,叹息一声,右手一挥,将那正和黑熊怪缠斗的乾坤帝钟收了起来。
“胡言,你是不是傻啊……”无求面容扭曲,痛苦大喊,眼中竟流出一串血泪来。
“放下孩子,自断双臂。”老虎精再次大喝道。
于是胡言矮身将孩子放到了地上,还不待他站起身来,便觉身前一道寒光闪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觉胸口一股大力袭至,胸口一疼,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轰!!!
一声轰鸣,胡言重重的砸在巷中的墙壁之上,巨大的力量将直接将那墙壁砸得塌了。
哇!!
胡言只觉腹中真力翻腾,胸口一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臭小子,今天不让你吃点苦头,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睛!”黑熊怪飞快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胡言的衣襟,将他提到眼前,阴笑着说道。
“老熊,别墨迹,赶紧杀了他!”老虎精高声叫道。
第七十二章 挟持
胡言脑袋低垂,胸口撕裂,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向外汩汩涌出鲜红的血液。
黑熊怪抓着胡言的衣襟,伸出舌头贪婪的舔了舔嘴巴,恶臭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还是童男之血最为纯净最为滋补,虎兄兄,这大的我就不客气了。”
老虎精眉头一拧道:“别他么废话,这小子有些手段,要吃就赶紧吃。万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还能玩什么花样。”黑熊怪不以为然,扯着胡言的手指就往嘴边送:“要说这人啊,还是手指最好吃。鸡肉味,嘎嘣脆……”
“小哥哥……”紫菱看着伤重的胡言,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声嘶力竭的喊道:“师傅,师傅你在哪啊!?快出来救救小哥哥吧!”
“事到如今还指望那臭道士能救你们么?痴心妄想!”老虎精冷笑着,血红的双眼扫视着无求和紫菱,最后将目光落在无求身上,咧嘴笑道:“你小子刚刚偷袭我,我就先吃了你的手。”
“臭妖怪,你要吃就吃,不过你给我记住,我无求就算死后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无求眼中带血,咬牙切齿的怒吼着,愤怒早已让他忘记了恐惧。
听到无求这么说,老虎精仿似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忽然笑得前俯后仰:“你活着我都不怕,还会怕一个死鬼。小子你给我记住了,我乃七星缸二大王麻老虎,到时候变成了鬼可别认错了人。”
说着老虎精大嘴一张,口中涎水泛滥,獠牙毕露,猛地朝无求的胳膊咬去!
噗呲……
只听得利物穿透身体的声音传来,老虎精的双眼爆凸,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目光向下,却发现自己胸口竟插着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那锋利无比的剑尖贯穿了胸口,兀自颤动着。
吼!!!
老虎精不甘的怒吼一声,鲜血如同红花一般绽放开来,他只感觉周身的气力瞬间被抽空,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正准备饱餐一顿的黑熊怪忽然听得怒吼声,赶忙转头向老虎精看来,却见老虎精已经倒地不起,而他身后两个人影正飞速掠近。
“师傅……”倒在地上的紫菱早看见来人的模样,顿时失声痛哭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师傅华为子。
千钧一发之际,师傅终于赶到了。
“该死……”黑熊怪自然也看清了来人模样,不由得暗骂一声,一把将胡言贯在地上,身形一晃,便向坐在不远处兀自哭闹的婴儿抓去。
“妖孽……休得猖狂……”师傅一声大喝,飞身上前,双手一挽,一道金光脱手而出,直袭黑熊怪而去。
黑熊怪见那金光汹涌澎湃来势极快,也不敢小觑,眉头一皱,赶忙收住身形,向旁边一滚而去。
躲过那金光,黑熊怪抬头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老虎精,那柄长剑穿胸而过,早已没了气息,黑熊怪料想大势已去,早已心生退意。它身形一晃,一把提起倒在一旁的胡言,一头撞破身前的墙壁,怒吼一声,向城外冲去。
紫菱见状,顿时大惊:“师傅,快救救小哥哥……”
师傅快步走到老虎精身前,一把拔出插在它身上的长剑,脚踏罡步追了上去……
“你们怎么样了?”随后赶来的胡小妹小心翼翼的扶起紫菱关切的问道。
紫菱摇摇头焦急的看向黑熊怪逃走的方向,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我没事,只是小哥哥……”
“放心吧,老道士已经追过去了,那小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胡小妹掏出手帕抹了抹紫菱脸上的血和泪安慰道。
“无求你没事把!”紫菱见无求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发愣,赶忙上前查看。
无求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两道鲜红的血泪顺着脸庞滑落。
见他一声不吭,紫菱心急如焚,握着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喊道:“无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醒醒……”
啪!!!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接着又是一个。紫菱顿时大惊,有些生气的拉住胡小妹那再次挥下的小手。
“你干嘛打我……”此时无求忽然清醒过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气呼呼的看着胡小妹。
见无求醒来,胡小妹缓缓收回手来,不以为然的笑道:“不打你,你能清醒过来么?”
“你……”无求无言以对,气呼呼的别过脸,不再理会胡小妹。
“你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我小哥哥?”紫菱从之前的言语中可以肯定,眼前这个长得及其漂亮的姑娘一定和胡言认识。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就连紫菱也禁不住心生嫉妒。
胡小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那哭闹着的婴孩跟前,小心翼翼的抱起他,逗弄了一番,好歹是让他安静了些许之后说道:“我姓胡,在家中最小,大家都叫我小妹,和胡言在海潮镇有过一面之缘,倒也不是很熟。”
“海潮镇!?”紫菱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手道:“难道你就是那胡记成衣店的老板娘?”
胡小妹抱着孩子走到紫菱的身前,摇头笑道:“你看我的年纪像个老板娘么?你说的那人是我二姐!”
紫菱听得胡小妹这么说,面色顿时一红。
胡小妹把孩子往紫菱怀中一塞道:“既然你们没事,就赶紧带孩子回家去吧。”
紫菱迟疑的看着胡小妹道:“你去哪?”
胡小妹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担心你的小哥哥么,我这就赶去七星缸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们的师傅。”
“可是……”紫菱本想说自己也想去,但胡小妹却仿佛能看穿她似的挥手打断她道:“别可是可是的了,这七星缸凶恶非常,何况你们现在又受了伤,上去也帮不到什么忙,反而碍手碍脚的,我看你们还是先送孩子回家,养好了伤再说吧。”
胡小妹这话说的不客气,但紫菱却不得不承认胡小妹的话很有道理。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先送孩子回去,你一个人上山,可要小心。”
胡小妹挥挥手道:“放心吧,本姑娘走南闯北数百……数载,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你们且回去,我一定会帮你们救回胡言的。”
紫菱犹豫了片刻道:“好吧,可是我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怎么把他送回去。”
胡小妹白了紫菱一眼道:“顺着这条巷子一直往里面走,走到巷尾就能看见一个非常宽大豪华的大宅。那就是他的家了。”
紫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小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无求,伸脚踢了踢他的腿道:“你这家伙还没缓过来么?”
无求撇过头来,瞪了胡小妹一眼,气鼓鼓的道:“要你管!”
胡小妹耸耸肩,拍了拍紫菱的肩膀道:“那我先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说着身形一拔,窜上房顶,片刻后,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于月光之下……
无求略带惊讶的看着胡小妹消失的方向,微微皱着眉头道:“这女人可不简单,也不知道胡言这家伙在哪儿结识的。以后可得让他小心点才行。”
紫菱奇怪的看着无求道:“这姑娘怎么了?不是挺好的么?”
无求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嘟着嘴道:“哪里好了,长的这么好看,不是妖精就是坏蛋。”说着翻身从地上爬起,气鼓鼓的向前走去……
通远门外,月光如水,银幕之下,两道人影如光如电,一个追一个逃。
逃的人,风驰电掣,追的人,如影随形。
黑熊怪仗着自己对此地的熟络,携着胡言在林中穿行,竟让师傅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眼看快要到达七星缸,黑熊怪不由得心中大喜。只要上得山岗,任凭这老道士实力如何强大,也奈何不了自己。
且不说那镇守七星缸的山大王,就是那山中弥留的万千冤魂,就足以让这老道士喝一壶的了。
虽说今天没能抓到小孩,虎兄也因此丧命,但好歹还抓了个功力不俗的修行人。以此人纯阳之身,大王定然不会怪罪。说不定还能赏自己一条手或者一条腿吃!那可是极其滋补之物。不但味道鲜美,还能增强自身功力呢。
一想到此处,黑熊怪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携在腋下那男孩,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本来可以独享这一顿美餐,现在也只能将他献给大王将功赎罪了,唉……”
此刻胡言重伤昏迷,整个人陷入一片混沌。他虽毫无意识,但体内那股清凉之意,却不由自主的从小腹之中蔓延开来,不断的冲击着周身的经脉。等到自主运行一周之后,那清凉之意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全身。
如果黑熊怪稍微仔细留意,便能发现被他携在腋下那男孩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虽然那光芒在月光之下显得并不是很明显。
等到胡言周身被淡淡金光完全覆盖之后,那胸口令人生怖的刀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到最后竟只剩下一道隐隐可见的浅红色痕迹……
第七十三章 鬼王
黑熊怪仗着自己对七星缸山路的熟悉,一溜风似的窜上岗来。
岗上,树木花草尽皆消失,满眼尽是光秃秃的坟包,四周雾气朦胧,阴风惨惨。时而一团绿幽幽的冥火从坟包后飘出,更添几分阴森。
随着一声尖利的狼嚎,皎洁的月亮也畏惧的躲入了云端,霎时间天地一片昏暗。
“小鬼,开路……”黑熊怪一声大吼,霎时间无数绿惨惨的幽冥鬼火哀嚎嘶吼着从坟头墓底里飘出。片刻后两边分开,形成一条绿幽幽的鬼路直通山顶。
黑熊怪满意的点点头,踏着那条绿光惨惨阴气深深的鬼路,向前走去……
师傅一路追至半山腰,瞬间感觉四周变得有些压抑,眉头微微一蹙,双手飞快的掐了个法结,口中念动金光神咒,霎时间整个人变得金光灿灿。有了金光神咒护体,倒也不惧这岗上的阴寒之气。
一路向前,没多久便上得岗来。刚踏上山岗,师傅便听到一阵凄厉的嚎叫声,再看时,无数阴魂嘶吼着从那光秃秃的墓地里爬出。
“好香的人肉味……”一个披散着头发,全身高度腐烂的僵尸,眼眶通红,摇摇晃晃的向师傅扑了过来。
师傅面色一凛,手中长剑一抖,剑尖一挑,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僵尸的头颅便不翼而飞。接着师傅欺身上前,手指虚空画了个符咒,猛地朝无头僵尸的胸口一拍,一道黑气从胸口飘出,那手舞足蹈的尸身便轰然倒地。
而这时另外两只小鬼趁师傅不备,一左一右袭至。
师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窥得先机,脚下禹步陡起,向前飞窜数米,回身便是一剑,只听得一声呼啸,一道狂暴的剑罡轰然而出。
轰!!!
一声炸裂,剑罡过处,四周那嘶吼着扑来的小鬼瞬间飞灰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斩杀了四周的小鬼,便有更多的小鬼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墓穴里涌出。师傅见得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小鬼,眉头越发紧蹙。
这七星缸乃大凶之地,是千百年来埋葬了无数冤魂的乱葬岗,虽然这些鬼怪的实力不足为患,但此刻他心系胡言的安危,却被这众多鬼怪围困,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
师傅知道,这些小鬼不过都是黑熊怪的炮灰,为的不过是拖延时间,好让它安然逃走。师傅也知道,自己在这多呆一刻,胡言便多一份危险。但是想要冲破这鬼怪的重重包围,就算师傅又通天之能,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正在师傅焦虑万分之时,耳畔却传来一声娇喝声。
“老道士,我给你开路,你赶紧上山救人。”原来是紧随其后的胡小妹赶到了。
说话间,胡小妹一声娇喝,右手一扬,一条火红的鞭子如同嘶吼的长蛇冲入鬼群,霎时间鞭影重重,真力四溢。那长鞭所过之处,无数鬼怪哀嚎着被撕碎。
老道士朝胡小妹感激的点点头,也不犹豫,飞身上前,循着胡小妹在鬼群中开出的缺口,向前冲去。
胡小妹一招方罢,长鞭急抖,那火红的鞭子竟呼啸一声燃烧起冲天火焰。那长鞭携着火焰,如同一条怒吼的火龙,冲入那不断向缺口处涌来的鬼怪。
霎时间,火光冲天而起,哀嚎声,嘶吼声,顿时响彻天宇。
师傅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胡小妹,他倒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功力竟然如此不凡。
胡小妹似乎感觉到师傅那惊诧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老道士,还不赶紧去救你的徒儿。”
师傅微微一愕,道了一声感谢,飞身从那火龙开辟出来的缺口处冲了出去。
师傅一走,那缺口之上的火焰便瞬间熄灭,无数的鬼怪再次汹涌而来。
胡小妹眉头微微一蹙,赶忙收了功法,脚下如风般向岗下退去。刚刚的一招,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她的真力,就算这些鬼怪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威胁,但她也不想在这里和这些鬼怪虚耗真力。
从七星缸下来,胡小妹再次犯起愁来。这忙了大半夜,原想能满载而归,可到现在却颗粒无收。不由得有些恼怒:“不行,我胡小妹可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说着一跺脚再次向城中飞身而去。
师傅在胡小妹的协助下,终于冲破鬼怪的包围,运足了真力,飞快的冲上山顶。却见一个巨大的墓穴耸立山巅之上。
“七星鬼王洞?”师傅抬头看着洞口的牌匾上的五个烫金大字,不由得嗤笑了起来。
“这妖怪倒也逍遥自在,竟然在这占山为王,当起了土皇帝。”
那山洞两侧鬼头灯闪烁着清冷的绿色火光,将四周映照得越发阴森。大门紧闭,竟没有一个小鬼看守。
师傅大步上前,用力的推了推洞门,那门却好似嵌在了一起,竟纹丝不动。
“妖怪,快快放了我徒儿,不然待我打破洞门,一把火烧了你的洞窟。”推不开洞门,师傅不由得大怒,握着门环用力的敲击衔口,高声大吼道。
此刻山洞之中,胡言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而黑熊怪瑟瑟发抖的跪在一旁,他面前的台阶之上,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正捏着一只小鬼往嘴里送。
听得门外的叫喊声,那鬼王猛地站起身来,将手里的小鬼往地上一贯,那小鬼哀嚎一声,瞬间被摔成了肉泥,鬼王看也不看黑熊怪一眼,抬头向大门方向怒目道:“老熊,就是这人杀了老虎么?”
黑熊怪战战兢兢的看了鬼王一眼,点点头道:“大王,正是此人杀害虎兄,打伤于我。现在追上山来,扬言要踏平整个七星缸。”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出去会他一会,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那鬼王一听,顿时大怒:“取我兵器来!”
见得鬼王大怒,黑熊怪吓得一哆嗦,赶忙从武器架上取出一柄足有五十斤重的大刀,恭恭敬敬的捧到鬼王面前。
鬼王接刀,一声咆哮,如风般冲出洞去。
师傅见大门半宿不开,正欲施展功法,打破石门,却忽觉一道妖风从洞门之中呼啸而出。赶忙向后急退,只听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黑风携着极强的阴气撞出洞门而来。
“好强的妖气。”师傅眉头一拧,料想来者定然是这洞中之主,也不敢大意,手中长剑往胸前一横,紧盯着那股从洞中席卷而来的黑风。
黑风过处,尘土飞扬,渐渐的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尘土后显露真身。
那鬼王身高丈余,庞大如山,青面獠牙,眼如铜铃,此刻见师傅傲立门前,不由得大怒道:“何妨妖道,竟敢犯我七星缸。”
师傅冷眼看着那鬼王,料想不简单,冷声道:“我乃清源宫第十七代掌教真人华为子是也,妖怪我劝你还是速速送我徒弟出洞,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鬼王咆哮一声,将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柱,不屑的看着师傅,大声道:“我道是哪里来的臭道士,原来是清源宫的人。哼,就算你是清源宫的人又如何,就凭你一人也想乱我七星缸么?”
师傅手中长剑一指,傲然道:“荡平你七星缸,我一人足以。”
“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且吃我一刀!”那鬼王大吼一声,一扬手中大刀,那大刀带着一道血红的光芒,呼啸着向师傅砍来。
“血魔咒!”师傅见那鬼王刀势刚猛,其上蕴藏着极强的力量,面色不由得一沉,也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向后急退!
轰!!!
那大刀猛然斩落,强大的力量轰然炸裂开来,竟有劈山裂石之威。
师傅不由得大惊,这鬼王力量巨大,又有血魔咒之助,看样子这又将是一场苦战。
鬼王一刀不中,顿时大怒,挥刀再次向师傅劈来。
师傅手掐法结,脚踏禹步,金光神咒再起,只见得一道道耀眼的金光透体而出,最后凝聚于手中长剑之上。
嗬!!!
师傅长剑一抖,一声大喝,竟迎着鬼王的大刀而去。
“来得好!”那鬼王见师傅不退反进,顿时大喜。以它这一刀之威,就算金铁也能轻松斩断,何况是一个人。如果这一刀砍实,就算师傅铜皮铁骨,也得一刀两断。
师傅岂有不知之理,但他更深知一个道理,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这魔王刀法精湛,力大无穷。如若只是一味的防守,根本不可能胜得了,倒不如抢先进攻,凭借金光神咒之威,或许有一拼之力。
师傅见那刀劈至,身形一晃,贴着刀身而过,长剑一抖,如同金蛇般刺向鬼王的咽喉。
那鬼王也不简单,见师傅避过刀锋,便知不妙,果断后退,手中大刀急收,竟也挡住了师傅刺来的长剑。
师傅见一招不中,赶忙侧身,左手屈指成拳,猛然向鬼王的软肋击去。这一拳在金光神咒的加持下,刚猛犀利,任凭鬼王身坚似铁,也难以抵挡。
嘭!!!
鬼王重重的吃了这一拳,噔噔噔的猛退数步,脸色变得越发的狰狞!
“我要杀了你……”鬼王吃痛,顿时大怒,咆哮一声,挥舞着手中大刀向师傅扑了过来。
第七十四章 降服
鬼王盛怒,气焰滔天。周身黑气萦绕,阴气逼人。四周飞沙走石,风云色变。手中大刀携着一阵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而至。
师傅见鬼王来势凶猛,这一刀更是惊天动地,眉头不由得一拧,赶忙运足全身真力,霎时间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一道如有实质的金色壁障瞬间凝聚于身前,而那长剑之上的光芒却更是凝练。
轰!!!
刀剑相击,顿时火星四溅,狂暴的罡气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爆发开来,瞬间席卷整个山岗。
噔噔噔……
在这强大的力量之下,师傅和鬼王同时被震退数米,那包裹师傅周身的金色壁障早已碎裂。
“好厉害的鬼王!”
师傅有些吃惊的看着十米开外的鬼王,持剑的右手微微颤动着,一丝鲜血顺着剑尖滴落。虽然他运用金光神咒的金光护壁挡住了鬼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但依然被那强大的力量震伤。
鬼王也没讨到太大的便宜,这刚猛的一刀劈碎了师傅的金光护壁,同时它也受到强大力量的冲击,体内气血翻腾,一丝乌青的血迹顺着嘴角溢出。
“臭道士,再吃我一刀!”
鬼王大喝一声,周身再次卷起冲天的黑气,手持大刀,如同一条嘶吼的黑龙呼啸而来。
师傅心中一沉,手中法结陡变,脚踏禹步,嘴中喃喃念叨:“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天之光,地之光,日月星之光。普通之大光,光光照十方。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方毕,霎时间周身爆发出一道更加耀眼的金光。
“一卷神光咒,物象空中有。念动金光咒,万神都拱手。灭……”
随着一个灭字出口,师傅身体陡然拔高,那周身的金光瞬间凝聚成一条如有实质的金色巨龙,仰头怒吼,飞快的迎向鬼王那黑气幻化成的黑龙。
一金一黑两条巨龙,猛烈的撞击在一起,纠缠撕咬,你争我夺。寸土之地,竟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那龙吻之处,师傅和鬼王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霎时间整个山岗之上,罡气汹涌,爆裂声此起彼伏。爆炸所产生的威压,狂风扫落叶般四处而散。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七星鬼王洞”中,黑熊怪战战兢兢的趴在角落里观看着洞外的大战,此刻它才知道,这老道士厉害如斯,竟能与鬼王打的平分秋色不分伯仲。这样的实力,就算十个自己也不可能是他对手。而自己这次居然能从他手中逃过一劫,也算是自己的造化了。
黑熊怪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胡言。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躺在地上的胡言不知何时竟坐起身来,周身荡漾这一圈一圈金光涟漪。而他小腹之处,金光尤为耀眼,如同剧烈燃烧的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黑熊怪不由得大惊,猛地站起身来,畏畏缩缩的走到胡言身边,绕着圈打量起胡言来。
“难不成这小子正在修炼什么厉害的功法?不行,一定要阻止他!”
黑熊怪心中一凛,陡然思及老道士那骇人的功法,忍不住一哆嗦。右手一翻,那鬼头大刀翻然落入手中。却听得一声大吼,挥刀直劈胡言的头顶。
嗡……
就在大刀即将落下时,却听得一声悦耳的嗡鸣声,乾坤帝钟悄然出现,只见一道金光闪过,一道如有实质的金光屏障陡然凝聚于胡言的头顶,将他整个护在了金光屏障之中。
当!!!
一声金鸣,黑熊怪只觉一阵大力从刀身之上传来,接着整个被抛飞出去。
咻!!!
那乾坤帝钟替胡言挡下黑熊怪致命一刀后,瞬间化作一道金光,再次向黑熊怪飞了过去。
黑熊怪摔落在石阶之上,见乾坤帝钟再次攻来,也不敢大意,顺势一滚,手中鬼头刀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向乾坤帝钟斩去。
乾坤帝钟虚晃一枪,绕过鬼头刀的正面冲击,幽幽一声长鸣,直冲洞顶。
此刻的乾坤帝钟竟比之前更加炫彩夺目,就连钟身之上的符文也变得比之前更加清晰光亮!乾坤帝钟在洞顶盘旋一圈后,钟身之上符文飞速旋转,一道更加狂暴耀眼的金色光芒猛然爆发开来。
嗡!!!
黑熊怪只觉脑袋之中似有雷鸣闪电,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冲击它的耳膜,顿时头痛欲裂。剧烈的疼痛,使它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大刀。
吼!!!
大刀落地,黑熊怪一声哀嚎,双手抱头,嘴角涎水滴落,双手抱头,痛苦的摔倒在地,剧烈的翻滚起来。
嗡!!!
乾坤帝钟又是一声嗡鸣,钟身之上金光暴涨,一道如有实质的金光直落而下,径直砸向倒在地上的黑熊怪。
一道,两道,三道,一道强似一道。直砸得黑熊怪没了声息,方才收敛了金光,呼啸一声飞回胡言的头顶。最后隐没于虚空之中……
再看地上的黑熊怪,早已脑 浆迸裂,没了生机。
此时胡言周身上下的金光越发耀眼,但他的脸色却时而泛红,时而变青,时而惨白,时而黝黑。意念渐消,心息相依,气息微绵,好似无息。脉搏正常,好似无脉。全身柔软,好似无骨。
待到脸色数变之后,三道灼热的真气从胡言的头顶喷射而出。这三股真力一白一红一黑,蒸蒸而上,仿佛一朵绽放的三色之花凝聚于胡言的头顶久久不散。
良久,胡言才缓缓睁开眼来,迷蒙的双眼之中一道流光溢彩一闪而逝,顿时变得晶亮而深邃,片刻之后两道刺眼金光从那深幽的双眼中喷射而出,胸中浩气顿生,胡言经不住仰头一声长啸。这一声长啸如同虎啸龙吟,惊雷滚滚,经久不衰……
正在洞外和鬼王缠斗的师傅忽然听得这一声长啸,心中一凛,顿时大喜!
“好小子!在这般危难之际,居然冲破玄关,达到练气高阶。以这般造化和资质,筑基指日可待啊!”
一直担心胡言安危的师傅,听到这一声长啸后,心中顿时大定,没了后顾之忧,师傅反倒越发沉稳。一剑荡开鬼王的大刀之后,手中再次掐起法结,霎时间周身金光暴涨,那条盘旋于头顶的金色巨龙也越发的耀眼,竟隐隐有压过鬼王头顶那黑龙的趋势。
鬼王顿感压力倍增,再次劈出数刀之后,身形一晃,跳出战圈,仰头一声怒吼,长刀一甩,那盘旋于头顶的黑龙,顿时发出一声怒吼,张牙舞爪的向师傅扑了过去。
“哼,黔驴技穷困兽犹斗了么?”师傅嘴角一扬,手中法结一变,长剑一抖,虚空一指。那头顶盘旋的金色巨龙便发出一声咆哮,嘶吼着迎上前去。
轰!!!
两道真力凝聚而成的巨龙猛然撞击在一起,顿时罡气四溢,狂暴的力量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席卷整个山岗,罡气过处,哀嚎遍野,无数的恶鬼阴魂被碾压撕碎,化作一道道黑色死气飘散,顷刻间整个山岗被夷为了平地。
爆炸中心的师傅和鬼王首当其冲,剧烈的爆炸瞬间将两人掀飞,好在两人各有功法护体,但却也受伤不轻。
师傅周身的金光早已消散,面色有些发白,捂着胸口重重的喘息着,鲜血早已染红了身上的白色道袍。
而另一边的鬼王更为难看,却见它衣衫褴褛,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的向外喷涌出乌青的血液,长刀拄地,摇摇欲坠。
“臭道士,果然厉害,但你想斩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说着鬼王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便欲逃窜!
“想逃?”师傅见鬼王意欲逃走,面色一凝,正欲追赶,便见一道金光从身后飞掠而过,竟瞬间拦阻了那道逃窜黑烟。
嗡!!!
乾坤帝钟一声嗡鸣,金光爆射,瞬间凝聚成一道如有实质的金光壁障,将那道黑烟笼罩其间,任由那道黑烟如何冲撞也纹丝合缝不为所动。
黑烟无奈,再次化作人形,恶狠狠的看着壁障之外的师傅,怒吼道:“臭道士,不要欺人太甚!”
却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走上前来。认清来人模样,鬼王不由得大惊道:“是你,竟然是你……”
胡言冷冷的看了一眼被罩在乾坤帝钟之下的鬼王,快步走到师傅身边道:“师傅,你怎么样了?”
师傅欣慰的点点头,抬眼看着鬼王道:“我没事,这鬼王端的厉害无比,可不能让它跑了,不然又会为祸一方。”
“师傅放心,这鬼王已然受伤,以它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从乾坤帝钟之内逃出。”胡言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下变得这般自信,要是以前他或许会担心乾坤帝钟控制不住鬼王,甚至连黑熊怪都控制不了。但自从刚刚醒来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实力提升了很多,就连乾坤帝钟也受到自身实力的影响,变得更加强大了。
第七十五章 七星阵
正如胡言所说,此刻已然受伤的鬼王被乾坤帝钟制住,任它如何冲击金光壁障,也撼动不了分毫。
随着乾坤帝钟之上的符文转动的越发迅猛,那钟身之上的金光便越发凌厉。
一道一道如有实质的金光不断直冲而下,猛烈的轰击着壁障之中的鬼王。任凭它身坚如铁,也抵挡不住这一道强似一道的冲击。不消片刻便被砸的头晕目眩,轰然倒地,头顶那强大的力量直压得它站不起身来。
不过这鬼王不愧是一山之主,那轻轻松松能砸碎黑熊怪脑袋的金光,此刻虽然能压制住鬼王,却根本伤不了它分毫。此刻它躺在金光壁障之中,满脸怨愤的看着站在光壁之外的胡言,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师傅见乾坤帝钟完全压制住了那鬼王,原本担忧的心情倒也放松了些许,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松开,顿时脚下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虚弱的只能以手中长剑支撑,以此不让自己倒下。
“师傅,你怎么了?”胡言见状,不由大惊,赶忙上前扶住师傅,满脸的担忧!
“为师没事,只是刚刚那一招耗尽了为师体内的真元,调理数日便会恢复。”师傅微笑着摇摇头,只是那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显然是受伤不轻。
胡言赶忙从师傅怀中掏出那随身携带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颗黝黑的丹药送到师傅嘴边道:“师傅,你先服下这颗丹药。”
师傅微微点了点头,艰难的咽下那颗丹药后,盘腿而坐,闭目调息,片刻后那苍白面色便有所好转,气息也沉稳了许多。
胡言见状,心中稍安。回身看了一眼那躺在乾坤帝钟金光壁障之内的鬼王,对师父道:“师傅,这鬼王如何处置?”
师傅幽幽呼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思忖片刻道:“这鬼王功法了得,凭为师的功法尚且难以降服于它。现在我又受了伤,想要斩杀它也不是易事,只怕放它出来它又会趁机逃跑。不如就此布下七星阵,以阵法之力镇压,也免得它再次为祸人间。”
“七星阵?师傅这七星阵有何妙法?”听到师傅这么说,胡言顿时升起兴趣,自从封魔窟一行,见识过九宫八卦阵的厉害后,他便对阵法这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前些日子也和庄白讨论过一些常见的阵法,比如说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天地三才阵,四门斗底阵等,更觉阵法之玄妙。而七星阵胡言倒也听庄白提过,但是并不是很了解。只知七星阵又叫天罡北斗七星阵。至于布阵之法和其中奥妙却知之不详。
“这七星阵又叫天罡北斗七星阵,依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玑’星次序,占据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成合围之势,阵中法力往复不息,连绵不绝。上可降妖伏魔,下可延年益寿。乃我道门第一法阵。”
师傅见胡言似乎对阵法很感兴趣,有心教导,说的极为细致。见胡言听得认真,又道:“北斗虽称七星,实则为九星,七显二隐,七主二辅,又称九皇星君,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即天枢星,北斗第二**巨门星君即天璇星,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即天玑星,北斗第四玄冥文曲星君即天权星,北斗第五丹元廉贞星君即玉衡星,北斗第六北极武曲星君即开阳星,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即摇光星,第八星曰弼星,在第七星右即右弼星,不见。第九星曰辅星,在第六星左即左辅星。而北斗七星君也正是我道教崇奉的七位星神,分管日、月、火、水、木、金、土。三国时诸葛孔明摆下北斗七星阵用七星之力以招福延寿。此阵虽不能使伤病痊愈,但可延续生命,从而达到添福延寿之能。后来全真教祖师王重阳将其演变成驱魔除妖的无上法阵,一直流传至今。”
胡言了然的点点头道:“师傅,这阵法如何排布,需要些什么?”
师傅四处张望了一番,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山岗不远处道:“这七星缸之所以称之为七星缸,是因这岗上有七口囤积雨水以作消防之用的大石缸,如要布成天罡北斗七星阵,这七口大石缸便是必须之物。”
胡言抬头顺着师傅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得不远的山头之上,七口巨大的石缸高高耸立。那石缸巨大非常,一个便足有千斤之重,也不知谁人有如此大的魄力,能在此造就此缸。
“师傅,是不是将这七口大缸按北斗方位摆放?”胡言搀扶着受伤的师傅走到七口大缸之前,跃跃欲试的问道。
“不错,不仅如此,还需首尾对应日月,另外还得寻来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作为阵脚,这样方能发挥出阵法应有的威力。”师傅点点头,事无巨细的说道。
听得师傅这么说,胡言答应一声,先去寻找五行之物。这山岗之上木水土倒是好找,金火何处可寻?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返身而归,却见师傅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于是胡言将一节削掉枝叶的树木以及一块石头和一壶水递到师傅面前后,师傅面上的笑容却更深了。
“师傅,我就找到这些,其他的东西实在找不到了。”胡言被师傅那笑容弄得有些不自在,怯怯的说道。
“无妨!我有办法,不过我得先将这些东西处理一下。”说着师傅拿起那截木桩,微微运起一丝真力,右手一用力,树木一头便被手上蕴含的真力削尖,指尖金光流转,却见他飞快的在那树枝之上写下几个晦涩难懂的符文之后,那树枝霎时间金光大作。
至此,师傅方才满意的点点头,将木桩递给胡言道:“你将这木桩插入地下,然后放以大石缸镇之!”
胡言答应一声,接过木桩,将尖锐的一头对着师傅所指之处,用力的一拍。那闪耀着金光的木桩便轰然入土。紧接着胡言走到那大石缸之前,双手环抱,运足气力,只听得一声大喝,那足有千斤之重的大石缸竟被他整个横抱起来。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胡言抱着大石缸缓缓走到木桩打入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将其放置于木桩之上后,方才微微喘了口气。
师傅对于胡言的这一番表现倒也满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抱起那块胡言捡来的石头,再次以金光神咒之力写下符咒之后,交给胡言。
胡言依法将石头打入土中,并以大石缸镇之。正当胡言以为师傅会在水壶上下咒时,师傅却将那壶水丢还给了胡言。
“这水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说着师傅从腰上解下那封印蛟的葫芦来。
“师傅,难道你要用着葫芦里的水?”胡言有些诧异。
师傅摇了摇头,将葫芦放在地上,接着右手一扬,那对抗鬼王的宝剑翻然落入手中。却见师傅一挥手,那宝剑便发出一声铿鸣,射入天璇方位的土里。胡言见状赶忙抱来大石缸镇住此方位。
接着师傅又让胡言抱来大石缸镇住东方天枢和西方瑶光两方位,至此北斗七星就只欠缺中央天权和天权旁边的玉衡两个方位没有安置大石缸。
“师傅,这玉衡之下的火元素如何处置?”
师傅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光芒灼灼的符来。胡言认得这张符正是之前降服蛟之时,落魄仙临走前赠与师傅的那张神咒。
“这张神符,聚集五行之力,其上更蕴含及其强大的雷电之力,可将其贴于缸底,以作玉衡方位的阵脚。”
胡言点点头,依言而行,将那神符贴于大石缸底部之后,将其安置在玉衡方位。
最后还剩天权一处未成,师傅拿起地上的葫芦,微微晃了晃,沉声道:“聂郎,现在贫道便将你封印于这天罡北斗七星阵中,你还有何话要说?”
那葫芦微微颤动了一下,其中传来聂郎的声音:“老神仙救我性命,还让我见了母亲最后一面,老神仙之恩情,聂郎无以为报,愿在这天罡北斗七星阵中潜心修行,以己之身震慑这一方鬼魅,以己之力保这一方黎民,以报此恩,以赎其罪!”
师傅听得这话,心中微微一动,叹息一声道:“你有此觉悟,也不枉我救你之心。很好,现在我便放你出来。”
“师傅……”胡言听师傅这么说,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如果师傅贸然放出这妖蛟,要是它趁机逃跑,恐怕事情便难以收拾了。
师傅似乎知道胡言要说什么,挥了挥手道:“徒儿放心,为师自有主张。”
胡言见师傅如此笃定,倒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一段安土地神咒方罢,师傅捧在手中那葫芦便剧烈的颤动起来,片刻之后,那葫芦之上猛地爆发出一阵冲天光芒。光芒过处,一声龙吟直贯苍穹!却见一道青黑身影从葫芦口飞窜而出,直冲九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