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名门“闺嗅”
“说,那人是不是长得很辟邪?”
一旁的丫环龙井小声道:“不知道,小姐。”
春儿轻抿一口泡好的白毫银针,拿起案上的“资料”:朱子朗,姓朱,属猪,名子朗,字叶青。等等,竹叶青!春儿随手把纸片丢在一边:“就冲这竹叶青的名字,就知道这人是个酒囊饭袋!”
龙井马上反驳:“小姐,人家子朗少爷的名字蛮好听的,而且江南一带所有的名酒生意都是朱家的,虽不是高官,可也是显贵。小姐嫁给子朗少爷,一个赏雪品茗,一个举杯邀月,还真是天作之合呢!”
春儿抓起桌上的扇子胡乱扇了几下,恨恨地说:“你这丫头知道顶嘴了,平时都让我给惯坏了!”她越扇越心烦,干脆把扇子丢到桌子上:“哼!我看他就是个酒囊饭袋!”
龙井连忙拿起扇子继续给她扇着,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您是大家闺秀,可不兴这么说话。”
又来了,又来了。春儿生平最恨这“闺秀”二字,因为在她看来,闺秀不是躲在闺房里绣花,闺秀更不是在龟背上修真,光绣花她怕自己生锈,光修真她又觉得不符合自己这样青春韶华的妙龄少女形象,而且春儿一向认为,凭她这资质,去修真没准儿把自己弄秀逗。对于春儿来说,闺秀的意义其实是“闺嗅”――整天在房里嗅啊嗅!
身为天下第一茶庄的碧家大小姐,春儿从娘胎里出来第一口喝的不是娘的奶水,而是铁观音。一听生了个女儿,爹爹碧海潮乐得合不拢嘴,抱过哇哇哭着的小丫头,欢喜地老泪纵横:“这丫头是我心中想,名字早就想好了,就叫碧螺春!”
当时春儿咂着小嘴,似乎在回味茶的味道,碧家上下更加欣喜,瞧,咱家小姐从小就知道品茶,长大后一定是懂得审时度势,宠辱不惊。
茶要一品为三口,观其色,闻其香,品其味。从小到大,春儿每天都在房里观着,闻着,品着。一百米以内有茶香飘过来,只需一鼻子,她就能闻出是阳羡雪芽,还是云雾毛尖,用的是庐山康王谷帘水,还是惠山石泉水。因此,春儿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家闺嗅”!
长大了,自然就有长大的烦恼。对于爹爹碧海潮给她订的这门亲事,春儿是一百个不愿意,原因很简单,小丫头早就有了心上人。
那可是江南一带的名人呐!据说是个各项才艺均为满分的有志青年,不过此人神龙见不见尾,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听说是人如冠玉目如朗星什么的。可惜春儿却没有亲见过这位貌比潘安的英俊人儿,但是可以聊以自慰的是--春儿好歹也见过这位有志青年的画。自从那张画被送来以后,她就对着那画儿呆,整天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卷轴下面那个落款――醉溪居士。
于是春儿天天在家练习回眸一笑,就为了万一哪天进香游湖什么的偶遇他,好给他个惊艳的倩影,后来因丫环们说她的眼神太过惊悚这才作罢。
其实春儿想嫁给醉溪最主要原因,是想拥有无数张画像。
可那些丫环们说,小姐想要画像还不简单,做件大案子然后潜逃,官府的画像那可是要多少有多少。
现在,想要嫁给梦溪居士的美梦就要变成泡影。春儿父亲大人和他的至交朱老爷,拍着大腿想要两家联姻,以巩固在江南生意场的地位。其实春儿最不满的是,要联姻就联姻,碧家朱家又不是只有她和朱子朗,让她那已是青年才俊的大哥去娶朱家的小姐好了。
要想个好法子不嫁那朱子朗才是,而现在,春儿需要散散心。她把茶盏放下,扬声说道:“龙井、毛尖、祁红、瓜片!小姐我今天不高兴,陪我游湖去!”
外面四个丫环齐刷刷地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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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堤春柳,四桥烟雨,石壁流淙,行人远在春山外,却又长驻清景中。看那浮云舒卷飘逸,漫步在秀美的国画长卷里,心情变得格外好。
春儿置身在清景中,微微扬起笑意。好不容易心里不犯堵了,龙井在一旁又开始唠叨:“小姐啊,听说那朱公子,是咱们扬州四大公子之一,小姐要是嫁了他,那可是好福气呢。”
扬州四公子!春儿想起来了,这四公子人称珠联璧合,据说是才华横溢,风流倜傥,实属人中龙凤。璧自然不用说了,那是春儿的大哥碧家公子碧玉箫。其他的三个人春儿都没见过,也不关心。因为她一向固执地认为,其他三位肯定是滥竽充数的纨绔子弟,所以这江南女子仰慕万分的公子哥,在春儿这里犹如粪土,不对,大哥不是粪土,另外三个才是。春儿心道:我哥哥名字好,样貌好,人品好,才学好,他们怎能比得上我哥半分?!
那几大公子虽是碧玉箫的朋友,可春儿从来没见过。因为他们平时很少到碧家去,即便是去了,春儿也在楼上嗅啊嗅,而且碧老爷虽宠着她,却决不许她见外人,尤其是男人!
这天可真热,春儿拿起手帕擦擦汗,心中暗想:珠联璧合,名号还挺赫亮的,原来这珠联璧合中的珠,就是父亲大人给我选的朱子朗啊!
那又怎么样,还不一样是粪土!哼!
就在这时,前面一阵喧哗,只听有人大喊:“快来看呐,四大公子游湖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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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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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四大公子?只见人流纷纷向前面涌去,那阵势像是出海的商船运来了什么稀奇宝贝。只听身后的几个丫环尖叫:“龙井,你真是神了,刚说到四大公子,他们就出现了,小姐,咱们快去看啊!”话音刚落,人一个也没剩下,只留下碧螺春瞪着俩眼珠子,一手掐腰,一手挥着手帕,冲着那几个溜得比泥鳅还快的小丫头片子狂喊:“都给我回来。”
唉,春儿叹气。这就是她为什么不爱跟大哥出门的原因,记得有一回大哥陪她去上香,不是有人暗送秋波,就是嫣然一笑,再就是有人在身后喊:“快看,碧家公子!”这一次他们四个人一起出现,但见人潮浩浩荡荡奔涌而去,还真当他们是奇观啦?
没办法,被自己的丫环抛弃,结果就是形单影只地在湖边找了个石凳坐下。春儿越想心里越犯堵,切,四大公子有什么了不起,等咱心目中的醉溪居士出现,一定是万人空巷的胜景!
“小姐,小姐!”一听丫环们喊自己,春儿忙挥着手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见毛尖和龙井她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小姐,公子他们遣散了围观的人,大公子知道小姐在这儿,要小姐过去呢。”
什么意思?春儿眯起眼睛,盯着几个丫环:“说,是我大哥叫我过去的?还是别人撺掇的?”
毛尖嘻嘻傻笑:“小姐真是神机妙算,确实是其他的几位公子想要见见小姐您。”
春儿腾地站起来,瞧瞧,这合乎礼法吗?她又不是醉仙楼的红姑娘,他们想见就见!碧大小姐顿时怒冲冠,嗯,正好倚在栏杆旁边,真应景!
她恨恨地咬着嘴唇,什么江南名公子,不过是几个登徒子!竹叶青想看碧螺春?好啊,她不介意小毁一下形象!
春儿抬手插稳鬓边一朵珠花,脸上笑意盈盈地问:“小姐我漂亮吗?”
龙井为的几个丫环面面相觑:“糟了,小姐这么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春儿掐了掐毛尖的**脸:“不是想看四大公子吗?走,跟着小姐我和三头猪亲密接触去!”
瓜片边走边不解地问:“小姐,为什么是三头?”
龙井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真是笨,除了咱家大公子,不正好是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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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儿轻移莲步,扭着小蛮腰走向“珠联璧合”休息的凉亭,一路听着龙井喋喋不休的唠叨,大致了解了几大公子的状况:他们都是江南一带的贵公子,上一代家底殷实,现在无非是子承父业。闲暇时常在一起赏花听琴,舞文弄墨。春儿不禁腹诽,江南一带的女子都瞎了眼吗?不过是一群闲来无事的浪荡公子在一起附庸风雅,有什么好仰慕的?
转眼就要到凉亭了,远远望去,亭子里果然有几个人模狗样的才俊。春儿自责了一下:呃……大哥,这里不包括你,你是真正的才俊。
她走进凉亭,叫了声哥,然后很有礼貌地施了礼。抬眼看看,嗯,亭子里的人都还看得过去,五官都长在合适的位置,衣服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头上或玉簪或束带也都价值不菲,看来的确是纨绔子弟。
与此同时,那几双眼睛也盯着春儿扫描,左边那个穿红色薄衫的,笑嘻嘻地摇着把破扇子,扇子上还恶俗地写了个颜体的“何”字,春儿暗忖:这厮就是何家三少何不归。右边那个穿黑衣的,手里拿着一本书附庸风雅,其实春儿在亭子外就听见他在那儿“子曰”了,大热的天儿穿黑色难道显得很有才情吗?
碧玉箫看着最小的妹妹,满眼的宠溺:“春儿,这一位是连家公子,那位是何家公子。暮天,不归,这就是舍妹春儿。”
何不归笑道:“春儿姑娘真是娇美可人啊。”
春儿斜睨着他,何不归这厮,长着一双凤眼,也算是身长玉立,潇洒俊美。但春儿一瞧见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举止轻佻,既不稳重也不端庄,怎么看都不顺眼。春儿心下拿了主意,莞尔一笑:“何家哥哥是叫不归的?”
“是啊。”
“何不归,可是取自不如归去之意?”
何不归哈哈大笑:“玉箫,你这妹妹有些才学。”
春儿指着他的扇子,柔声说道:“不归哥哥,把这扇子上的何字改改吧,改成你的名字不好吗?”
何不归笑嘻嘻地问:“春儿是说改成个‘归’字?”
春儿眼波流转,娇笑道:“嗯,一定要写乌龟的龟。春儿也会一点儿丹青,信得过春儿的话,我可以帮不归哥哥画上一只。”
何不归脸上的笑意僵住,碧玉箫忍不住轻斥了一声:“春儿!”
旁边的连暮天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明明是归心似箭的归,为什么要改成乌龟的龟呢?此归非彼龟,不能乱改的。”
春儿掩口轻笑,瞧着这连暮天,一身玄黑薄衫,眉目清秀,倒是有些隽秀风骨。却是从一见面就紧皱着眉头做出一副沉思状,可惜了他的好样貌。哼,明明稚气未脱却故作少年老成,鄙视!春儿望着他,笑得花一样灿烂:“暮天哥哥,出门还拿着书啊。不是游湖吗?拎着本破书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吗?”
连暮天怔住,尴尬地收起书,冲她作了一揖:“让春儿见笑了。”
“哈哈哈哈。”何不归大笑:“可惜呀可惜,这么有趣的女孩子就要嫁人了。玉箫,你家里还有没有妹子,也给我说个媒。”
春儿瞪他一眼:“就算是有也不会嫁你,你姓何,我家姓碧,生个孩子叫和氏璧么?”
何不归眯着眼睛笑笑,也不着恼:“要是这样说的话,春儿嫁给子朗,一个姓朱,一个姓碧,这一红一翠,可也真是好看。”
春儿突然反应过来,这亭子里一个是连暮天,一个是何不归,加上大哥碧玉箫,怎么只有三个,那朱子朗呢?
她四下里望望:“朱子朗在哪里?”
何不归哈哈大笑:“春儿,你是想见你未来相公了吗?”
春儿笑道:“你们找我来,难道不是让我见上他一面?”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懒洋洋地从亭子外传来:“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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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眼含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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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声音望去,亭外一棵大树下,一个家伙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旁边有两个小僮拿着扇子给他扇着风,软榻旁边还放着个小几,几上放着茶具。不知道是在游湖,还是在摆谱。
那家伙就是朱子朗?!只见他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无比享受的样子,那副慵懒神态,很明显就是一标准的懒猪模样。
微风吹过,轻拂绿柳梢头,风中传来些许茶香,只是一点点香气,就让春儿闻出了端倪,她马上爆喝一声:“不许喝碧螺春!”
朱子朗眼皮微微抬了抬,冲一旁的小僮轻轻摆了摆手,那小僮走到春儿跟前:“姑娘,我们公子问您,不喝碧螺春喝什么?”
好啊,连话都懒得说,还要找别人代劳,这样的男人爹爹怎么还逼着自己嫁?怕是嫁过去,自己连饭都要喂他吃的吧!这样想着,春儿心里便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头,语气自然也恶劣了起来,于是她堵着气说道:“你们家不是酒多么?喝酒好了。”
朱子朗又略微睁了睁眼睛,小僮又道:“姑娘,我们公子的意思是,饮酒品茶都要应时应景,现在还不是喝酒的时候。”
身后一人狂笑,正是狂摇扇子的何不归:“春儿,子朗是你未来的夫婿,喝碧螺春不是正好吗?”
春儿越气恼,瞪着软榻上悠哉悠哉的朱子朗:“朱公子,请问您是腰膝酸软吧?”
懒猪一双眼睛睁开,微微欠起身。春儿不是个被美色迷惑的人,可也小小的震撼了一下,这是一双桃花眼,那眼神似醉非醉,带着慵懒,带着婉转的余韵,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狡黠。看不出来一只懒猪会有这么勾人的美目!
朱子朗红唇微启,慢吞吞地说:“腰膝酸软?也好,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是软骨头。”
何不归又笑,自认为风趣地调侃道:“子朗本来是硬骨头,这一见了春儿,怕是骨头都酥了。”
春儿毫不客气地赏他一记白眼,无聊!这不是无聊是什么!还骨头酥了,谁稀罕脆骨啊!
那何不归状似没看到,还在那儿没完没了:“春儿,今天见了子朗的模样,觉得如何呀?”
“如何?”春儿回身瞥了一眼旁边的石凳,龙井赶忙拿帕子帮她擦干净,她坐在石凳上,很认真地说:“我知道有一种说法,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可是我瞧着朱公子如此样貌,简直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比作是泥实在不雅,若比作水却又更加的不妥,莫非是两者的综合--泥水?”
“春儿!”碧玉箫喝道:“不得无理。”
连暮天在一旁紧皱着眉头:“泥水?”他认真地端详着朱子朗,一本正经地说:“子朗的模样,还是泥多一些。”
只见朱子朗斜着美眸,妖娆地笑着,红唇微张,吐出四个字:“那是沼泽。”
“啪”,何不归故作潇洒地合上扇子:“子朗高见!”他转身又对碧玉箫说道:“玉箫,春儿看来是有些见识的,不知学问如何?”
碧玉箫连忙谦虚:“春儿只是读过些书,会写几个字罢了。”
春儿在一旁撅起了嘴,娇嗔道:“大哥,你怎么这样说人家,春儿也是会作诗的。”
何不归立刻来了兴趣,啪地打开折扇,边摇扇子边浑身乱晃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癫痫。只听他说道:“今日良辰美景,春儿就在亭中为我们赋诗一,如何?”
作诗就作诗,春儿笑着站起来,对着湖光山色,对着大好春光,自信满满地大声吟道:“床前明月光,粒粒皆辛苦,举头望明月,更上一层楼!”
说完,她得意地一回头,全部石化!
啪,啪,啪,有人鼓掌。只听那懒猪优雅地倚在那儿说:“这诗作得很不错,五言绝句。”
“哈哈哈!”何不归笑道:“子朗,你和春儿还真是天作之合,日后成了亲,可真是琴瑟和鸣啊。”
春儿暗自咬牙:我不要嫁一只懒猪,不要!我不要和懒猪琴瑟合鸣!
她一转念,笑着冲朱子朗招招手:“子朗哥哥,人家有话要单独对你说嘛。”
何不归一见,连忙笑嘻嘻地招呼着:“呃…….玉箫,暮天,咱们去那边转转。”说着又指了指那几个侍奉在朱子朗身边的小僮:“你们几个跟我来。”
连暮天长叹一口气:“小小女子竟主动要求和男子私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何不归一拉他袖子:“胡说什么,人家都快成亲了,连说个体己话都不成?连兄行个方便。”
连暮天还是不服气:“玉箫,你这妹妹要好好管管,子朗,我跟你说,对女人万万不可手软,万万不可姑息,万万不可放任!”碧玉箫和何不归一起把他拉走,他心里有些不平,还有很多个“万万不可”没说完呢!
朱子朗微眯桃花眼含笑看着对面娇俏的女子,春儿清楚地听到身后有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一回头,果然那几个不争气的丫头一脸花痴相,两眼喷桃心儿地盯着懒猪猛看,她眼睛瞪起,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龙井她们才反应过来,连忙垂下头:“小姐。”
春儿尽量笑得无害,说道:“小姐我想吃糖葫芦,你们几个去给我买。”
毛尖问:“小姐,这大热的天儿,哪儿来的糖葫芦?”
春儿笑道:“那就慢慢找,实在找不到,就在长堤那儿等我。”
“是,小姐。”那几个丫环一脸不甘,临走还没忘了含羞带怯地偷看朱子朗。
终于把闲杂人等都遣散了,春儿瞄了一眼那懒猪,看他的样子是决计不会站起来的,她索性挪到软榻旁边的石凳上坐着。朱子朗看了看春儿,眨了眨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又看了看小几上的茶,再看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茶上。春儿气呼呼地站起来帮他到了一杯,然后把茶盏塞在他手里,他这才感激地笑笑:“春儿找我有事?”
春儿笑眯眯地坐下,伸出食指冲他勾了勾,他无奈地懒洋洋欠起身子,只听春儿小声说道:“朱碧两家要联姻,这个你已经知道了,是吧。”
懒猪点头:“是。”
“可我不想嫁给你。”
懒猪诧异:“哦?”
“你也不想娶我,是这样吧?”
懒猪颔:“嗯。”
“其实不一定非要我们两个成亲的,你说对不对?”
懒猪同意:“对。”
“那你的妹妹配给我大哥好不好?”
“好。”
“真的?!”春儿欢呼,就差没跳起来。谁知懒猪又说:“可是我们家水柔有婆家了。”
春儿咬着牙,恨得差点儿挥起一拳,朱子朗抿了一口茶,看着空了的茶盏,又用那双桃花眼“勾”她,又想让她帮他倒茶?春儿气得夺过茶盏拍在小几上:“朱子朗,你懒成这样,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朱子朗微微一笑很是倾城:“刚好,我现在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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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交换秘密
啊?难不成他有其他爱好?!春儿给唬了一跳,忙问:“朱,朱子朗,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喜欢男人?”
他双目含笑,很是勾人:“你说呢?”
以前只是听说过,原来世上真的有断袖之癖的人!春儿小脸上满是兴奋,随手又替朱子朗倒了杯茶:“怪不得你也不想娶我,原来你也不能和心上人一起生活。喜欢男人不要紧,你放心吧,我绝不会瞧不起你。朱碧两家联姻,本就不该我们两个婚配,我们一起想个办法悔婚吧。”
朱子朗淡然一笑,抬眼看了看春儿,这次是两个字:“好啊。”
春儿一高兴,立刻找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凑上前去,一激动连称呼都亲昵了许多:“喂,懒猪,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朱子朗笑道:“这人春儿认识,刚才还在这里。”
春儿有些激动,这都能直言不讳,说明朱子朗当她是自己人!“是连暮天还是何不归?”她歪着头扳着指头,开始了有理有据的分析:“何不归虽然长得也不错,可是笑得那么轻佻,你一定不喜欢。连暮天虽然是个老古板,但还蛮稳重的,我猜,你喜欢的是他对不?”
懒猪笑而不答。
春儿惊叫一声:“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大哥吧?”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又忍不住和碧玉箫联系到一起,一个风情万种,一个温润如玉,天哪,居然是不错的一对儿!这可怎么得了,有龙阳之好是要被人耻笑的,要真的是碧玉箫,春儿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懒猪还是不答。
“知道了。”春儿放了心,只要不是大哥就好,她同情地望着朱子朗:“一定是刚才照顾你那个小僮,你不用说话,他都知道你的意思,说明你们朝夕相处,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程度,可你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真可怜!”
懒猪微微一笑:“那春儿想嫁的人是谁呢?”
人家都对自己掏心掏肺了,也不能信不过人家不是?春儿的小脸微微有些红,小声说:“我想要嫁的是醉溪居士。”
懒猪眼底闪过一道精光,然后笑着说:“他?”
“你………你……….你认识?”春儿的俏脸更红,低着头拧着衣角,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了眸中的明媚春光。
懒猪点点头:“嗯,还很熟。”
春儿咬着嘴唇,横下一条心,鼓足了勇气:“那你以后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好。”
“真的?”春儿听了一阵欣喜,一双秀目立刻睁得圆了,目光烁烁的望着朱子朗。
“真的。”朱子朗认真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春儿喜的内心一阵雀跃,她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足了勇气说道:“那你和朱伯伯说说,不要让我们成亲吧?”
朱子朗一双美目波光滟潋地瞧她一眼,看得她很是心虚,他招了招手,春儿微微靠近他,只听朱子朗说道:“这好办,我大嫂颇具才情,我娘总看不惯,觉得大嫂有时太过招摇。过几天的斗酒会,你爹一定会带你来,你多出出风头,我娘恐怕就不愿你进门了。”
说罢微微一笑,眼波流荡,继续说道:“这样的话,春儿的才名远播,传到那位醉溪居士耳里,马上就到碧家提亲也说不定。”
春儿小脸上挂着甜笑,朱子朗真是个不错的人,处处为她着想,这个朋友她可交了!
她正高兴着,身后传来何不归的笑声:“子朗,看来你和春儿聊得不错,什么时候娶进门啊?”
连暮天板起的一张脸上尽是愤怒:“孤男寡女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有伤风化!”
再一瞧碧玉箫,正一脸笑意地瞧着春儿和朱子朗,春儿有些心虚,心里暗道:大哥,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朱碧两家联姻,怕是要毁在我手里了。
她站起来紧盯着朱子朗的眼睛,不就是桃花眼吗?碧螺春绝对不会被他迷惑!怕懒猪反悔,她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懒猪,记住你说的话,我要是有本事让你娘退婚,你可要帮着我。”
朱子朗一双灵动水润的星眸闪动着,红唇微张,轻轻说了声:“好。”然后,他又把眼睛闭上,唇角挂着一丝不明笑意,慢慢地说:“这就要看你的了。”
碧玉箫皱皱眉头:“春儿,你又胡闹!”
连暮天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小小女娃,怎能说退婚就退婚!”
何不归扇子摇得浑身乱颤,笑嘻嘻地说:“原来春儿是想退婚啊。”他笑着靠近她,一脸奸笑:“要不,我上你家提亲怎样?”
春儿冲他绽出一个甜笑,何不归啪地扇子一合:“春儿同意了?”春儿笑着对他说:“真轻浮!”说完不顾他一脸愕然,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到连暮天身边,低声送他一句:“老古板!”
然后,她得意非凡地喊了一声:“龙井、祁红、毛尖、瓜片,跟小姐回府!”
身后传来朱子朗的一声轻笑,隐隐还听到连暮天的忿忿之声:“玉箫,你这妹妹真是太不懂礼数了,子朗,这样的老婆不要也罢!”
春儿哈哈笑着,四大公子不过如此,一个浑身上下骨头没有二两重,一个板着一张脸故作道貌岸然,一个懒洋洋的恨不得时时躺着,只有大哥碧玉箫神清骨秀,举止端庄,博学多才,这才应该是令江南女子芳心暗许的英俊少年郎!
春儿越相信,那些尖叫声和含情脉脉的眼神,一定都是为碧玉箫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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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闺中蜜友
回家这一路上,春儿都快被丫环们夸奖珠联璧合的唾沫星子淹没了,什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什么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春儿的小嘴嘟起,除了碧玉箫,真不知道那几个人有什么好,值得她们这么欣赏吗?
丫环中只有瓜片一个人低头不语,春儿问:“怎么了?什么呆?”
瓜片把她拉到一边:“小姐,您嫁到朱家的时候是要带贴身丫环过去的,能不能带上我啊?”
春儿回答得无比干脆:“想的倒美!”小姐还不想嫁呢,能带着你上哪儿去?
瓜片又低下头:“小姐,那明天能不能派我出来给您买蜜饯啊?”
哼,这小东西绝对有古怪!“不能!”这一次回答更干脆,春儿断定,瓜片的请求一定和男人有关,等回家以后慢慢审她!
终于进了家门,春儿不停地用帕子擦汗,这天真是热。这个时候去游湖,实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小女子都热成这样,那珠联璧合四公子不知道热吗?明明就是想出去招摇来的!哼,这主意一定不是大哥想出来的,堂堂碧玉箫才没那么爱现;也一定不是朱子朗,那懒猪巴不得找个舒服的地方躺着,主张游湖的一定是摇着破扇子的何不归。
七拐八拐,春儿回到自己的雪茗苑,刚进院子,就见一丫环迎了出来:“春儿姑娘,您总算回来了,我们小姐和槿嫣姑娘都等您半天了。”
这是闺蜜花容的丫环绢儿,花容家是开绸缎庄的,她家的丫环都是绢儿、绫儿、缎儿的,就好像碧家,都是龙井瓜片一样。春儿突然间想起,那懒猪家做酒水生意,家里的小厮丫头岂不要叫茅台,白干,二锅头?
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因为父辈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所以春儿花容和槿嫣从小在一起玩耍。花容家开得是绸缎庄,槿嫣家经营马场客栈,如果加上碧家的茶和朱家的酒,江南一带的衣食住行全被他们几家包了。
只听屋里一声大喊:“春儿,闷死我了,你干什么去了?这天儿太热,我从家里带了冰镇酸梅汤孝敬你。”
春儿笑道:“哎呦,花容可真贴心,还孝敬我,花老爷听了还不得拎棍子!”
她紧走两步,进了闺房。一眼就看见花容懒洋洋地歪在她的床上,小手拿着把团扇摇着,步槿嫣端坐在桌边斯斯文文地喝着酸梅汤。春儿一步抢上前,夺下花容的扇子:“拿着这东西做什么?让我想起了何不归那厮。还有,以后在本小姐面前不要露出这懒相,看着好像是朱子朗。”
“啊?”花容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你你你……你看见何不归和朱子朗了?那连暮天和你大哥呢?他们在哪里出现的?”
一看又是个春情泛滥的主儿!春儿没好气地说:“游湖的时候碰见的。”
花容捶胸顿足:“哎呦,早知道就拉着槿嫣去游湖了。”
春儿瞪起眼睛,一指戳到花容额头上:“那几个人除了我大哥有什么好看的?”
槿嫣拿帕子轻沾唇角,眼波荡漾似春水,声音温柔又甜美:“整个扬州城都知道,珠联璧合四大公子乃江南才俊,怎么会不好看?”
春儿哼了一声:“原来槿嫣也知道珠联璧合的花名,也知道除了我大哥之外的几位都是何许人也。怎么全天下的女子只有我不关心这些?我真是个心如止水的良家少女!”
花容大笑,露出一脸戏谑:“春儿倒是说说,你那未来的相公相貌如何?”
春儿坐到桌旁,一只手拄着头做痛心疾状,然后慢慢吐出两个字:“猪样!”
说完,她猛地抬头,一手拉住一个:“姐妹们,你们一定帮我,我一定要在朱家品酒会上一鸣惊人,让参加品酒会的江南父老只看我一人。”
花容笑嘻嘻地捶了春儿一拳:“怎么?还没进门就想邀宠?”
如果不是念在十几年的姐妹感情上,春儿一定会一巴掌抡过去。不过她的目的是要让那懒猪的老妈讨厌自己,这个小秘密目前只有她和朱子朗知道,现在是不能说的,否则就凭咱花容这快舌,马上就会传得满城风雨。所以春儿只好娇羞地捂着脸:“哎呦,你们帮帮我啦!”
槿嫣略略沉吟了一下,说道:“春儿,品酒会上有很多讲究的,不如你先问问你大哥,或是问问你未来的相公,是要做文章还是要行酒令,知道这些章程,咱们才好拿主意。”
春儿小脸笑靥如花,有道理!到底是好闺蜜!问大哥是不错,可是要想得到第一手资料,不如去问朱子朗。他一心要和他那生猛小僮双宿**,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着自己!
可是,两家都决定联姻了,真的那么容易退婚吗?朱夫人当真会讨厌自己?不行,决不能轻易上当,还要把那朱子朗揪出来问问再说!
春儿正暗地里拿着主意,花容的轻罗小扇“啪”地往她头上一拍:“想你的子朗哥哥呢?”
春儿举起双手:“我向太上老君誓,我没想他!”
槿嫣掩着嘴偷笑:“春儿说谎呢,瞧这脸红的。”
春儿不满地小声嘟哝:“我……我这确实是热的,一只懒猪,没啥好想的吧?”
花容忙凑过来:“春儿就是热的,快,喝口酸梅汤。”春儿瞥她一眼,调侃道:“说,现在这么殷勤想干什么?”
一抹红云“唰”地出现在花容脸上,她摇摇春儿的胳膊:“春儿,你给我们讲讲珠联璧合好不好?你家相公就不必讲了,其余的三位都说说,要知道,我连你大哥也就只见过几次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好春儿,讲讲啦。”
槿嫣虽然没说什么。可那张俏脸饱含着热烈期盼,在花容和槿嫣身上,春儿总算明白了啥叫少女怀春。
心里暗笑着,她眨了眨眼睛:“邻街有个马员外,他有个得痫病的小妾,记得不?”
俩人一起点头。
春儿坏笑:“何不归和她痫病作的时候差不多,总是摇着扇子一颠儿一颠儿的。”
“啊?”花容和槿嫣吓了一跳:“真的?”
春儿严肃地点点头,又问:“见过庙里的泥胎木塑没?”
花容惊道:“谁像木塑?”
春儿嘿嘿笑着:“连暮天啦,他板着那张脸,摆出道貌岸然的样子,不是泥胎木塑是什么?”
看着两张失望的小脸,春儿哈哈大笑:“要思春,就思思我大哥,江南风光无限好,才俊当属碧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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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小审瓜片
傍晚时分,花容和槿嫣回家去了。碧螺春吃过饭,支走几个丫环,悄悄拿出醉溪送来的那幅画,边看边呆。
她确信醉溪见过她,她确信醉溪被她吸引过,她确信,有那么一刻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纠缠。因为从那画里表达出的,是含蓄的温情,是典雅的浪漫,春儿知道,他是欣赏自己的,所以当她展开这幅画的时候才会那么震撼。但为什么醉溪送了画之后就再无音讯?甚至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醉溪现在知道她订婚了吗?是不是有要事在身无暇顾及?这事并非无关风月,但也算不上什么闺怨,她只是在现实面前有些许遗憾罢了。也许在醉溪眼里的春儿,还没那么重要吧!
但如果他真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在这里呢?如果他还不知道她定亲的事呢?总要努力一下的,不管他长成什么样子,不管他能不能最终八抬大轿来迎娶她,她都决定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管怎样,醉溪才是她向往的港湾,她总不能嫁给朱子朗啊!
春儿深深地明白,要是被别人知道她想这些,是会被唾弃的,更何况她是订了婚的女子。可为什么类似的故事写在书里就成了才子佳人,到现实中就是不守妇道呢?
她托着腮叹了口气,只是想找一个懂得欣赏她,给她自由的男子。所以,当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她心里就认定了那个名字。
她眯着眼睛挥了挥小拳头,为了那份自由,拼了!
想好了这些,春儿冲外面喊了一嗓子:“瓜片,你给我进来!”
瓜片应声而入,低着头,小手死死地揪住衣襟,一张小脸透着令人怀疑的红色,“飘”到春儿的跟前。
“说,明天巴巴地要出门,想要赶着去见谁?”
瓜片嗡嗡两声,春儿什么也没听见。
春儿也不急,对着镜子理理头,就坐在那儿盯着瓜片看,然后掩口一笑:“既然不说,我只好把你交给周妈妈。”瓜片吓得小脸立时煞白,脑海里浮现出周妈妈的一身横肉和狰狞面容,她审人的法子千千万,落在她手里,少不得要吃一顿苦头。瓜片越想越怕,扑通一声跪下:“小姐饶了我吧,明天我不去了,千万别把我交给周妈妈。”
吓成这样,看来还是周妈妈威力大。春儿笑笑说:“路上听毛尖儿说,龙井带着她们几个纳凉,派你去找糖葫芦?”
“是,小姐。”
春儿又笑:“不会是遇上什么人了吧?”
瓜片缩成一团:“小姐明察秋毫,瓜片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姐若能放我一马,瓜片感恩戴德,一辈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春儿怒道:“饶了你也行,你先告诉我遇见的是谁,是不是朱家的下人?”
瓜片慌了,连话也说不顺溜:“瓜片明察秋毫,小姐五体投地……”
“说实话!”
忌惮小姐的“淫威”,于是瓜片就交代了:朱子朗的两个小厮里,有一个是瓜片家以前的邻居,这次随小姐游湖,两个人认出对方,又在给小姐找寻糖葫芦的过程中碰到,于是约了明天在湖边见面。
春儿笑笑,怪不得路上央求出嫁的时候带着她,原来是为了青梅竹马的小情人。虽然不愿嫁朱子朗,但是还是愿意成全别人的。朱子朗那厮还算好说话,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事再成就瓜片的姻缘吧。
瓜片的相好一定是站着扇扇子的那个,因为另一个是朱子朗的断袖男友,对,一定是这样。
一夜未眠,思来想去,春儿还是决定去找朱子朗。清早打开窗子,看着外面忙碌的丫环们,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冲着外面喊了一声:“瓜片,你进来。”
瓜片哆哆嗦嗦地推门进来:“小……小姐……”这丫头被吓得不轻,估计昨晚上没睡好,眼睛都是肿的。
平时派丫环出去买东西,大都是在上午,瓜片央求今天去买蜜饯,一定是跟人家约了这个时间。春儿故意绷着脸:“瓜片,今天小姐我想吃鹭丝饼,你说派谁出去买好呢?”
瓜片低着头:“小姐,瓜片再也不敢了。”
春儿拿着扇子摇了几摇,突然想起何不归摇扇子的轻浮样,随手把扇子丢到桌子上。“听好了,”她说:“我要鹭丝饼,蟹壳黄,还要福记的蜜饯和香四溢家的珍珠粉,记得了吗?”
瓜片惊喜地抬起头:“谢小姐!”说完就往外跑,“回来!”瓜片的脚步顿住,死死地抓着衣角:“小姐,您又改主意了?”
春儿伸出手指勾了勾,瓜片听话地凑过来,春儿小声说:“我要你的小情人带话给朱子朗,约他明天中午去望云山,记住没?”
瓜片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笑,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话一定带到。到时候小姐……”
春儿帕子甩在她脑门上:“收回你的龌龊念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瓜片连忙敛了笑意:“是,小姐。”
春儿把小脸一沉,语气故作冰冷:“记着,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以后再也别想出去给我买东西!”
“是是是,”瓜片赶紧保证:“小姐,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嗯,早去早回。”
又一声脆生生的“是。”之后,那丫头已经没了影子,真是的,平时懒洋洋的,去会情郎倒是比谁都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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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戏弄不归
朱子朗微眯着眼睛,着一袭清凉的白衣,斜倚在一软榻上。这位朱家的四少爷,但凡在人前,总是这慵懒的摸样。朱家上上下下都晓得,子朗少爷只要能坐着,就绝对不会站着,只要能躺着,就一定会抛弃凳子选择床塌。
虽然和碧玉箫他们并称“珠联璧合”四公子,但珠联璧合的大多数聚会都是在朱家,因为子朗少爷出门会喊累。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平素里一向懒得出门的大少爷,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消失一阵子,谁也不知道他出门做什么。朱老爷问他,他也不答,时间长了,连朱老爷也没耐心问了。
此时,朱子朗正躺在凉意拂人的风亭水榭,榻上一块沁凉玉枕,榻前一方素雅轻屏,伸手可及处立着镂花小几,上面素胚瓷碗里盛着藏有碎冰的莲子汤,通体透亮的青玉盘里,切成薄片的冰镇西瓜散着甜香。小僮窖香在一旁伺候着,眼睛时不时偷瞄着西瓜,偷偷咽着口水。
只听朱子朗曼声吟道:“就日移轻榻,遮风展小屏。应了这诗中所写,朱子朗也不过是个俗人。”
“呵呵,子朗岂是俗人?”身后一人轻笑:“倒是你这吞口水的小僮,有些煞风景。”
朱子朗连头都懒得回,懒洋洋说道:“何不归,你倒是不怕天热。”
“怕,怕得很!”何不归说着便坐下,端起莲子汤就喝了一大口,赞道:“果然好喝,子朗,这一碗就归我了。”
朱子朗斜睨着他,唇角轻然一勾:“你应该先问问我,如此好喝的东西,我为什么留着。”
何不归嘿嘿两声:“一碗莲子汤都能做得这么赏心悦目,你不会是只想摆着看看吧?你留着不喝,正好我来享用。”
朱子朗淡然一笑:“夜光杯刚刚跑过来喝了一口,我是给它留着的。”
何不归噗地一声,满口的莲子汤喷了出来:“子……子朗,喂过狗怎么不早说!”
朱子朗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窖香忙递给他一块西瓜,他稍稍欠起身,斯文地咬了一口。何不归瞪着眼睛,自己从几上抢了一块:“我吃西瓜总成了吧。”
几口下去,何不归一块西瓜已经落肚,朱子朗笑着问道:“你拿的是最外面一块?”
何不归点头:“是啊。”
“我忘记告诉你,窖香刚才在那块西瓜上拍死只苍蝇,你是没现,还是爱吃苍蝇?何不归果然不俗,连吃东西都这般独特。”
何不归惊呼一声,捂着肚子跑到一棵树下,把食指塞进喉咙一顿翻搅,然后就听见他一阵疯狂呕吐,其剧烈程度,估计是连午饭都吐了出来。好一会儿,他才喘着粗气回来:“子朗……你成心的是不是?”
他伸手抢过朱子朗手中那块西瓜:“大不了吃你这块。”仔细端详着那块西瓜,他喃喃地说:“这一块应该没什么古怪。”还没等他咬,朱子朗就说:“承蒙不归兄不弃,子朗感激不尽。可是……我今天还没有揩齿,刚才牙齿又出了血……”
“啪”,西瓜被丢出去好远,看着在一旁窃笑的窖香,何不归恨恨地咬着牙:“子朗,你是存心戏弄我,本少爷才不信你说的。”说罢捧起几上的盘子,每块西瓜咬了一口,然后得意地看着朱子朗,在盘子里吐出几颗西瓜籽。
朱子朗摇摇头:“又丢又吐,还把汁水溅了一地,真是可惜了我的地方。”
见朱子朗没再说出什么骇人的话,何不归这才放心地大吃起来,边吃边说痛快。只见远处回廊走过来个人影,窖香道:“公子,陈酿回来了。”
陈酿疾步而来,走到榻前作了一揖:“公子。”
朱子朗眉头微蹙,问道:“回家见到你娘了?”
“回公子,见了。”
朱子朗抬眼打量着陈酿,看得陈酿局促不安。只听朱子朗又问:“你娘住在乡下,莫非搬到脂粉店去了?”
何不归一听,赶紧举着块西瓜凑到陈酿身边,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嗯,是有一股子脂粉味儿,好像还是香四溢家上好的脂粉,你娘用的东西不错嘛。”
陈酿擦擦汗:“二位公子明鉴,我确是回了家。赶回来时,刚好碰见碧府的丫环,她要给碧家春儿姑娘买珍珠粉,手上东西太多,我这才帮了个小忙………”
朱子朗轻笑:“说是回家看娘,原来后面还要加上一个字。”
何不归马上凑趣:“加上个什么?”
“子。”
何不归大笑:“对对,原来是回家看娘子。”
陈酿脸一红,垂说道:“公子,碧家的丫环瓜片托我给您捎个口信,要您……要您明天中午在望云山等侯春儿姑娘。”
“啪”地一声,何不归的扇子又亮了出来,他跑到软榻后面,狂摇着扇子给朱子朗扇着风:“子朗……”
朱子朗微微一笑,懒懒说道:“态度谄媚,行动可疑,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何不归笑嘻嘻地凑近他:“子朗,昨天春儿跟你商量退婚的事?”
“嗯。”
“难不成她不想嫁你?”
“嗯。”
何不归的扇子又猛扇了几下,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子朗,那明天我去望云山如何?”
朱子朗轻笑:“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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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白狐围脖
“望处雨收云断”,因了这词,才有了望云山的名字。只是盛夏时节,没有萧疏的晚景,也没有遣情伤怀,有的只是难耐的酷热。
春儿坐了小轿上山,很快到了和朱子朗约好的云断亭。一下轿子,春儿便让随行的人在一旁候着,自己一个人走进云断亭。朱子朗依旧是那一副倚在榻上的慵懒样子,似乎他人在哪里,软榻就在哪里。春儿绝对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最爱的其实是这张轻榻。
一见春儿进来,朱子朗睁开眯着的眼睛,问道:“春儿今儿个找我何事?”
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茶香,春儿皱皱眉头,不满地看看几上的茶盏,坐下说道:“在说正事之前,我有个要求。”
朱子朗笑道:“春儿但说无妨。”
“以后子朗哥哥能不能不喝碧螺春?”
朱子朗微微欠起身,脸上尽是为难的神色:“哦?那让我喝什么?”
春儿扳起手指数道:“龙井、瓜片、祁红、毛尖,你爱喝什么喝什么,就是不要喝碧螺春。”
朱子朗轻声一笑,不置可否:“那正事呢?”
春儿小脸儿微微一红:“正事啊,就是想问问你,朱家的斗酒会都要干些什么,我……我也好早做准备。”
“原来是让我帮着你舞弊。”朱子朗慢慢坐起,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碧螺春,春儿急道:“谁说是要舞弊了,反正你不想娶,我不愿嫁,我出了风头,你娘退婚,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朱子朗点点头:“这样啊?也好。只不过每年的考题都不一样,都是我大哥大嫂操办这事,等我回去问清楚了,再来告诉春儿。”
春儿有些失望,这朱子朗一天也不知道都关心些什么,连自家的品酒会都不做理会,还要回去打听,那不是至少还要出来见一次面?碧家小姐和朱家公子订婚之后频频约见,被多事的人嚼了舌根总不大好。
朱子朗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站起身:“春儿,我想……”
春儿抬眼看他,这厮的脸竟然微微有些红,春儿奇道:“你想干什么?”
朱子朗的脸似乎是更红:“呃……刚才茶喝得太多……我想方便一下……”
春儿俏脸一红,挥了挥帕子:“想去就去,这又何必问我。”
朱子朗笑笑,对那两个小僮说道:“你们好好伺候着春儿姑娘。”说罢转身离开,春儿也喊来龙井瓜片在一旁候着。朱家的小僮识趣地给春儿端上了茶,她一边品着碧螺春,一边偷眼打量着朱子朗的两个小僮,左边一个眉清目秀,正和瓜片眉目传情,听瓜片说过,这个叫做陈酿。看着瓜片那欲语还羞的模样,春儿不由得暗恨:瓜片这小蹄子跟着小姐出门也不收敛些,尽出来给我丢人!她拿着茶盏使劲儿清了清嗓子,瓜片吓得忙把目光收回来,一脸严肃目不斜视。
再看另外一个,面容俊朗,温润有礼,这就是朱子朗心中所爱?春儿问道:“你叫二锅头?”
“回春儿姑娘,小的不叫二锅头。”
春儿有些失望,“那你叫白干?”
“姑娘,小的叫做窖香,叫白干的是侍奉三公子的。”
春儿心中暗笑,原来朱家还真有叫白干的!看这窖香也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就和朱子朗看对了眼?唉,真是误入歧途啊!不过,只要朱家能退婚,朱子朗喜欢哪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左等右等,也不见朱子朗回来,春儿有些着急,这厮不会是小解睡着了?看他的懒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春儿站了起来,对那两个小僮说:“你家公子还不回来,你们也不急?还不快去找找。”
窖香作了一揖:“春儿姑娘,我家公子也许瞧着哪处景致好,就在那儿伫足也说不定,公子爷是不许我们随便打扰的。”
春儿气道:“这是什么人,把人丢在这亭里,自己却不见了。亏我爹还说是千挑万选的女婿!哼!他不让人打扰,我偏去打扰!”
她气呼呼站起来,带着龙井和瓜片走出云断亭,远远望见朱子朗在山坡处站着,一见春儿出来,连忙招手:“春儿快来。”
他指指脚下的一个土洞,兴奋说道:“刚刚有一只小白狐钻进去了。”
“真的?”
“嗯。”朱子朗笑道:“这白狐极为少见,待我回去找人来捉了,做个围脖冬天戴。”
“啊?”春儿道:“好好的一只小狐狸做成围脖干什么?你这人真是残忍。”
朱子朗轻声一笑:“那好,那就捉了它送给春儿玩儿。”
一想到小白狐的可爱摸样,春儿就忍不住心里痒痒,拍手说道:“那我们现在就捉它出来。”
朱子朗正色道:“万万不可。白狐最为狡猾,不是经验老道的猎手,决计捉不到它,春儿先在这守着,我去去就来。”
春儿点点头:“那你快去快回。”朱子朗快步离开,脸上带着一抹促狭笑意。春儿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笑,头一次看见朱子朗行动如此迅的样子,还以为这懒猪连路都不会走呢!
傻傻地在土洞前蹲了大半个时辰,春儿有些不耐烦,这朱子朗怎么又没影了?这时,抬着她上山的家丁走来:“小姐,那朱家少爷早都走了,大热的天儿,小姐也回府吧。”
春儿摇摇头,指着那土洞说:“这里面有只白狐,朱家公子回去找猎手去了。”
那家丁仔细看了看土洞,笑道:“小姐,我从小就在这附近长大,哪儿听说这里还有白狐?这明明就是个野兔子洞。”
啊?春儿猛地站起来,跺了跺蹲麻的脚,好你个朱子朗,连本小姐也敢戏弄,此仇不报,我就不是碧螺春!朱子朗你等着!
正在这时,远远听见有人喊:“春儿,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春儿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何不归摇着扇子款款走来,明明山上路不平坦,却偏想要走出个翩翩风度来,谁料脚下一软,身子一晃,差点儿没趴下。
春儿格格笑出声,何不归连忙站好,尴尬地摇了摇扇子。朱子朗一早派人给他传了口信,说是春儿小姐要晚到一个时辰,他只好一直等到现在才来,他四下里看看,子朗果真没来,还真是够意思!
何不归摇着扇子故作偶遇的样子:“春儿怎么在这里?真是好巧。”
春儿咬着嘴唇,一抹笑意慢慢浮在脸上,她指着土洞一本正经地说:“不归哥哥,刚才我看见这里跑进去一只白狐。”
“啊?这里会有白狐?”
春儿眨着大眼睛:“是啊,我想捉来做个围脖。可是人家都说,白狐狡猾得很,若不是经验老道的猎手,决计捉不到它。要不然,不归哥哥先在这里帮我守着,我回去找人来,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好好好。”何不归答应得极其痛快。春儿轻声一笑,挥了挥手帕:“不归哥哥,你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等着啊,可不要把狐狸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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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年啦,拜年啦!祝大家牛年大吉,牛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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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不合口味
城东的“一醉楼”酒家门前,贴着“碧疏玲珑含春风,银题彩帜邀上客”的酒联,酒楼里宾客满座,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酒香。三个俊俏的公子哥进了酒肆,小二忙迎上去:“几位客官里面请。”
只见其中一位着红衣的公子说道:“本公子饿了,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上来。”
小二介绍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红衣公子点头说:“就要这几样,要快!”
小二又问:“几位要茶还是要酒?”
不等红衣公子说话,一旁的白衣少年说道:“要酒,竹叶青酒!”
小二哥连连点头,退了下去。那几位公子坐定,咯咯笑起来,她们正是在家里闷着难受,偷偷跑出来的春儿、花容和槿嫣。想到女孩家出来吃酒太过招摇,如果被认出来还要被家里责罚,这才扮了男装。
花容笑着拧了春儿胳膊一下:“春儿非要喝竹叶青,是不是想你的子朗哥哥了?”
春儿哼了一声:“谁要他总喝碧螺春,我偏要尝尝竹叶青!”
槿嫣笑道:“碧螺春和竹叶青,听起来就是天生一对。”
春儿撅着小嘴正要反驳,突然皱起了眉头,在空气中使劲儿闻了闻:“这是什么味道?用香四溢家的脂粉,也不用香飘十里吧?”
只听酒肆门口有人喊道:“瞧,那不是韶玉姑娘的轿子?”
话音刚落,只见大厅里的人呼啦啦朝着门口涌去,春儿她们也站起来往外看,但见一顶蓝呢小轿停在酒肆门口。人群唰地闪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轿子外有四个婢女,其中两个先是在地上铺了一条鲜艳红毯,洒上馨香花瓣,人没出来,倒是做足了噱头,那些喝酒的老爷公子们全都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往轿子的方向猛看。
春儿哼了一声,问道:“这女子是谁家的,怎么这样招摇?”
槿嫣笑道:“这位冷韶玉姑娘,是教坊司最出名的舞者,平时受惯了追捧,招摇些也是正常。”
花容鄙视了一下:“本大小姐出门,也没弄成这样,一看就是暴户。”
一只莹白的小手轻轻掀起了轿帘,春儿能够清楚地听到男人们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周围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慢慢地,一只粉红绣鞋落在红毯上又缩了回去,轿子里的人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一边的婢女连忙翻开毯子,从下面找出一块小石子丢了出去。
那只小脚这才肯踩在红毯上,一只胳膊搭在一婢女的手上,人慢慢探出身来。水粉的衣裙映得俏脸艳若桃花,一双秀目顾盼生情,走起路来腰肢轻摆,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傻傻地看着美人出场。
美人刚刚走过红毯,前面迎上两个人:“韶玉姑娘可是来吃酒?这一顿我们做东如何?”
冷韶玉俏脸一沉:“哪里来的苍蝇?扰了姑娘的好心情。”旁边众人哄笑起来,极尽幸灾乐祸之能,那两个人面色一灰:“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舞姬而已。”
槿嫣掩口笑道:“这冷姑娘真有意思。”
花容嘿嘿笑着:“那些男人啊,你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他眼睛越盯着你。”
春儿不以为然说道:“好像你有多懂似的,怎么不见男人的目光盯在你身上。”
花容笑笑:“咱们是大家闺秀,哪是这些女子可比的?”
正在这时,只听一人曼声吟道:“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那美人一听抬起了头,甜甜地笑着:“子朗!”
从一听见那声音起,春儿就恨得牙根直痒痒,好你个朱子朗,不在你那软榻上躺着,跑出来和一舞姬在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这人真是万万嫁不得!她指指门口:“你们两个不是要看四大公子吗,这不是来了两个,摇着扇子的是何不归,另一个就是我爹给我选的‘好夫婿’――朱子朗。”
“啊?”花容道:“果然是人如冠玉,风流倜傥。”
槿嫣也忙着点头:“看来这朱家公子是有些才学。”
快拉倒吧,这也叫有才学?明明就是当众**,虽然不愿嫁他,好歹也是订了婚的,这要是传出去,碧螺春的面子往哪儿放?
门口的何不归哗哗摇着扇子:“难不成韶玉姑娘眼里只能瞧见子朗一人?”
冷韶玉笑道:“不归公子说笑了,我这不是也瞧见您了?”
店小二把几位“贵客”让到里面,冷韶玉道:“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再来一壶上好的香茗。”
本来对冷韶玉就没什么好感,一听她点的菜,春儿忍不住扑哧一笑:“我道是什么样的美人,人固然是美,可是自比四大美人可就显得俗了。”
“春……”何不归刚说了一个字,春儿一记凌厉的目光扫过去,那个儿字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原来是春贤弟。”
冷韶玉给了春儿一记白眼,朱子朗唇角挂着淡笑,也不点破,施施然坐下,小二问道:“几位喝什么香茗?”
朱子朗瞧着春儿,笑意渐渐扩大,轻轻吐出三个字:“碧螺春。”
“不许喝碧螺春!”春儿气得小脸紧绷着,这朱子朗存心和自己过不去!花容和槿嫣在一旁笑做一团,春儿怒道:“笑什么笑,小二,我的竹叶青呢?”
小二忙端来酒壶,春儿自顾自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呛得不停咳嗽,槿嫣笑着拍着她的背:“小姑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春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板起小脸说道:“都说竹叶青酒清醇甜美,我看也不过如此。”
冷韶玉轻嗤一声,不屑地说道:“这位公子是不善喝酒吧?竹叶青香甜适中,柔和爽口,怎么会不好喝?”说着,一双妙目瞧着朱子朗,双颊微红,娇羞无限。
朱子朗轻咳了两嗓子,避开冷韶玉的目光,对春儿笑道:“喝不得酒,又何必逞强。小二,给这位公子泡一壶竹叶青茶。雪芽自古最清心,雾笼云照促长成,这茶中的极品,总能对得了她的口味。”
春儿怒道:“只要是竹叶青,就对不了我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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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初次过招
冷韶玉掩口一笑,轻移莲步走到春儿身边,轻声说道:“这位春公子说竹叶青不合口味,可是在小女子看来,公子似乎是对这竹叶青情有独钟呢。”
春公子?我还春姑娘呢!春儿抬眼看着冷韶玉,这美人一脸盈盈笑意,对自己友好谦和,在那一双眼睛的温柔注视下,春儿甚至奇怪她为什么如此饱含深情。啊呀,不好,自古美女爱才俊,莫不是自己这小书生太俊俏,这姑娘对自己生了情意?
这样想着,春儿的语气便温柔了许多:“反正,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竹叶青。”
冷韶玉扑哧一声笑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春儿:“小小年纪真会说笑,竹叶青是好酒,亦是好茶。大热的天儿扮成男子巴巴地赶到这儿,难道不是想醉在这沁人的味道里?”
酒楼里的客人立刻开始议论:
“啊?这几位原来是姑娘,怪不得觉得她们有点儿娘娘腔。”
“谁不知道这竹叶青就是指朱家公子朱子朗,这小姑娘故意说那些话,不是想引起子朗公子的注意吧。”
“唉,可惜朱公子已经有了婚约,莫非是想做他的小妾?”
花容啪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被春儿一把拉住。春儿抬起气得通红的小脸看着冷韶玉,原来这女人早就看出来了,就在这儿等着讥讽自己。她看了看周围,酒楼的客人们有的小声议论,有的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朱子朗则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答案。何不归倒是一脸关切,那眼神好像在说:春儿,需要我不?需要的话我会马上冲出来。
切!我碧螺春这点儿小事还需要别人帮忙?春儿按住跃跃欲试的花容,又给了槿嫣一个安慰的眼神,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绽出个无比纯真的甜笑,露出腮边可爱的小酒窝。
冷韶玉微微一怔,这小姑娘干嘛这样冲自己笑?那灿若桃花的小脸,竟会让人觉得不可逼视。她略微敛了敛心神,也已微笑回应:“这位姑娘是被我说中心思了吗?”
春儿还是紧盯着她,甜甜地笑着,冷韶玉神色微变:“你这么笑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说的很无趣?”
春儿摇摇头,但总算说话了:“不,不是无趣。”
“那又是什么?”
春儿依然笑着,一字一字说道:“是非常无趣!”
看着冷韶玉沉下的脸,春儿敛了笑意开始回击:“冷姑娘说我是为某个人赶到这儿的,能做出这种猜想,莫非姑娘也是知道那人要来这里?今天姑娘刻意打扮了一番,难道不是为了赶来见那个人?能够准确知道他的行踪,难不成……”春儿故意顿了一顿,旁边立刻有人溜缝儿:“难不成什么?”
春儿微微一笑:“难不成买通了人家的下人,或是――”她一指何不归:“他告诉你的?”
何不归拿扇子挡着脸,冲着朱子朗连连摆手:“不是我啊子朗,我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怎么会故意泄露你的行踪?”
朱子朗淡然一笑:“是吗?”
“是,当然是。”何不归赶紧摇扇子,又擦擦脸上的汗,春儿这丫头真厉害,自己不过是存了一点儿小小的私心,想让冷韶玉多和子朗会面,反正春儿又不想嫁子朗……呃……自己这样不过分吧?不过分!
春儿淡淡地扫了一眼冷韶玉,又环视一下周围的酒客,说道:“我不过是在家里呆着难受,跑出来玩儿的,谁想到会冒出这些人,没来由的扫了我的好兴致!”
“哦?”本已是一脸铁青的冷韶玉突然笑了:“那我倒要向姑娘赔不是了。”那目光中的不屑,连一点儿赔不是的意思都没有。只听她说:“过几天的斗酒会,姑娘一定会去吧?这不胜酒力的小模样,可要小心些才是啊。”
槿嫣轻笑了一声,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谁说斗酒会上一定要拼酒?我们姑娘家是去看热闹的,难不成姑娘是去牛饮的?”
冷韶玉道:“虽不是牛饮,但即是要去斗酒会,总不能滴酒不沾吧?”
春儿冷笑,端起刚才呛了她一口的竹叶青,一昂头倒进口中,她强压住胸口上涌的不适,对冷韶玉说道:“冷姑娘,我们等着瞧,我不屑嫁他朱子朗,但我也不会输给你!”
冷韶玉咯咯笑着:“姑娘这话从何而来?你不嫁?子朗已经有婚约了,怕是他不愿娶吧?”
花容一步跳到冷韶玉面前,脸上挂着调皮的笑意,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冷韶玉,一边围着她转起圈来,嘴里啧啧有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韶玉姑娘,教坊司最有名的舞姬,果然容貌秀美。唉,只可惜以这位冷姑娘的身世,想做朱家四少奶奶真是妄想啊,我猜姑娘的志向大概只是四公子的偏房。”
大厅里马上又是议论纷纷,冷韶玉气得直咬牙,花容脸上仍带着饶有兴味的笑容:“我倒不妨提醒冷姑娘,这位就是碧螺春姑娘,日后是朱子朗明媒正娶的夫人!”说着挽住春儿的手:“走,回家去,这些人真讨厌,没来由倒了胃口!小二,帐就算到朱公子头上啦!”
春儿挣开花容的手,“飘”到朱子朗面前,这家伙刚才一直在冷眼旁观,惹得她心里相当不痛快,她本来就没喝过酒,又没吃什么东西,此时酒气上涌,小脸已经通红。她扶着桌子站稳,笑道:“懒猪,那竹叶青非但不好喝,味道还差劲得很,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喝!”
说完再也不瞧朱子朗,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正撞见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子朗,不归,我们来迟了。”看见春儿,两个人全都愣住。春儿嘻嘻笑着,指着其中一个傻傻地说:“大哥,你也来啦。”
碧玉箫吓了一跳:“春儿?”
一旁的连暮天连连摇头:“光天化日之下,小女子当众酗酒,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春儿指指他,对扶着自己的花容和槿嫣说:“瞧,老古板也来了,你们今天相信我说的了吧?”她迈出酒家的大门,大声说道:“珠联璧合没啥好,才俊只有碧玉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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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老地方见
春儿被花容和槿嫣驾着,不坐马车不坐轿,一路咯咯笑个不停,她觉得这样飘着很不错,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花容,你还说我们扮成男子玉树临风,还不是被看出来了。”
花容直叫苦:“祖宗啊,你不能全趴我身上啊,我是弱女子,没那么多力气。早知道就叫丫环跟着了,抬也能抬回去。”
春儿嘿嘿笑着:“你还弱?你把那个冷什么韶玉气得脸都绿了,要不是我拦着,拳头都能挥上去。”她转过头,又拍拍槿嫣:“你也不错,真够朋友。咱们这是三人行,必有……”她瞪着眼睛望着天,使劲儿想了想说:“必有冷韶玉吐血!”说着笑嘻嘻凑到槿嫣跟前:“来,大爷香一个。”
槿嫣推开她的脸,直皱眉头:“没个正经。春儿啊,你又没喝过酒,非逞这个强干嘛?”
春儿笑着,晃晃悠悠地走到碧家的后门,眼前晃过一个人影,春儿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谁啊?”
那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儿冲着她笑,春儿推开在两旁窃笑着的闺蜜,摇摇晃晃走到那人跟前,一本正经摇着头说:“美人儿,不要这样笑,不好看,跟那头懒猪似的。”她伸出小手使劲儿抓着那人的衣服:“你喝多了?你晃啥呀?别晃,变成三个,我看不清楚。”她回头招着手:“花容槿嫣,快来快来,这人要摔倒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她回过头去忙着喊人,咦?人呢?都跑了?被抛弃了?真不够朋友!春儿冲“摇摇欲坠”的那人笑笑:“别怕,她们走了还有我呢。小爷我有得是力气,来,美人儿,小爷香………”
一句话还没说完,春儿一个没抓住,只觉得天旋地转,直直向地面栽过去。咦?不疼?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现自己头朝下飘在空中,下面的青石板路面自动地向后面移动。她满意地笑笑,真好,会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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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春儿摸摸盖着的薄被,然后四下里看看,确定了这是自己的闺房。
“龙井。”她大声地喊,龙井在外面应了一声,端着茶盏进来,一进门就开始眼泪汪汪地汇报:“小姐,您总算是醒了。老爷大脾气,说我们没看好小姐,让小姐出去喝酒惹事,要剥了我们的皮。要不是姑爷说情,5555555~~~小姐,我们现在已经没皮了。”
春儿认真地点点头:“没皮了,那是挺吓人的。等等,”她霍地坐起来:“你刚才说,是谁帮你们说的情?”
龙井道:“是咱家姑爷啊。”
春儿瞪大了眼睛:“啥姑爷?”
龙井也瞪大眼睛:“小姐真是喝得神智不清了,姑爷当然就是朱家的子朗公子,是他把小姐送回来的,哎呦,好羞人。”
春儿努力回忆着:“不对,我怎么记得我是飞回来的?”
龙井红了脸,小声说:“小姐,是姑爷扛着您……”
“啊――!”春儿大叫一声,用被子蒙上了脑袋,怪不得看见青石板自动往后走,感情自己趴在人家肩膀上飞啊!那头懒猪,谁允许他扛着自己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不知道这会给碧家小姐脸上抹黑吗?她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像被一头男猪扛着的小猪,睡着了被扔进猪圈里。
龙井在被子外面喊了一声小姐,又开始滔滔不绝:“咱家姑爷可真好!对老爷好,对夫人好,对小姐好,对下人好,对男的好,对女的也好,相貌好,学问也好……”
春儿大吼一声:“好什么好?你才见过他几次,他有什么学问了?”春儿一骨碌坐起来,非常认真地看着龙井的眼睛:“本小姐认为,在猪的眼里,朱子朗这懒猪长得算是不错,可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龙井听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你是拐着弯儿骂我是猪啊?”
春儿嘿嘿笑笑:“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龙井撅起小嘴:“小姐,那子朗公子约您明天午时老地方见,小姐是决计不去喽?”
老地方?望云山?弄得还真暧昧。春儿挑了挑眉:“他要我去我偏不去。”
“可是他说了,是要告诉小姐有关斗酒会的事儿。”
春儿坐在床上,笑嘻嘻地说:“这样啊,那我就好好会会他,报那白狐围脖的一箭之仇!”
第二天,春儿吃过午饭,约了花容和槿嫣正要出门,却正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碧海潮,碧海潮一见春儿,便板起了脸:“春儿,又干什么去?”
“爹。”春儿甜甜地叫了一声:“我要和花容她们出去玩儿。”
碧海潮断喝一声:“不许去!”
春儿马上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很受伤,很受伤。碧海潮马上心软了:“宝贝儿啊,你就是让你娘给宠坏了,一出去就惹是生非,昨天还扮男装去会朱子朗,和舞姬争风吃醋,传出去有辱咱们家门风啊。乖,听爹的话,好好在家呆着。你要什么,爹就给什么,到了日子咱就风风光光出嫁。”
啥?昨天那一出被说成两美女为了朱子朗针锋相对,醋海翻波?春儿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她定了定神,把碧海潮拉到一边儿:“爹爹,今天可是那懒猪……不不,子朗约我,告诉我朱家斗酒会的事儿,爹不是希望朱家喜欢我吗?那我总不能在斗酒会上像个傻瓜呀,是不是?爹,我保证今天出门乖乖的,不给爹丢脸,成不?”
一听春儿把朱子朗搬出来,碧海潮脸上总算是见了笑模样,“那,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碧海潮点点头,又苦口婆心地嘱咐:“那春儿早去早回。朱子朗早晚是你的夫婿,就算心生爱慕也要牢记家规;记住,男女授受不亲,不要有损妇德;眉来眼去可以,不许有辱门风……”
他犹自喋喋不休,一抬头,几个丫头片子跑得只剩下小小的背影,他冲着门口大喊:“春儿,你给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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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龟心四溅
很快,春儿她们坐着马车到了望云山,春儿让跟来的丫环们在马车上等着,她带着槿嫣和花容藏在一片树丛后面。这地方阴凉得很,时不时吹过凉爽的微风,很是惬意。
地上铺了厚厚的垫子,春儿她们坐在垫子上,一边吃着刚买的蜜饯,一边喝着从家里带来的酸梅汤,人手一把扇子,边吃喝边扇风。
花容往嘴里塞了个蜜饯,看了一眼窃笑着向树丛外探着头的春儿,说道:“我说春儿啊,你这样有些缺德吧?朱子朗招惹那个舞姬是不对,可是人家不是担心你喝多了,巴巴地赶去瞧你,又约你来望云山会面,你藏在这儿是啥意思?”
春儿嘿嘿笑着:“你们知道什么,尽管在这里纳凉,让朱子朗那家伙等着好了。”
要知道,这一片树丛对着的就是云断亭,中间虽然隔了好远,可是一伸头就可以看到云断亭里的几个人,那懒洋洋躺在轻塌上的,不用问就是朱子朗,手里拿着扇子坐在那儿的,可不就是何不归?还有站着穿黑衣的连暮天和春儿心目中最优秀的大哥碧玉箫,旁边垂站立的两个小僮,就是瓜片的相好陈酿和朱子朗的断袖男友窖香。
哼哼,春儿暗想,朱子朗不是骗自己在兔子洞守着白狐吗?今天就让他们在大热天等上一下午,等吧等吧,反正春儿这里有树有风有吃有喝,哼!
咦,大哥不是出去收账了吗,也让朱子朗找来了啊,今天可是有点儿对不起大哥,可是,大哥脾气那么好,一定不会责怪自己的。
“春儿,”槿嫣忍不住问道:“这样行吗?要是他们等得不耐烦,要回去怎么办?”
春儿笑道:“他们要是想走,我们就出去,正好挖苦一番。即是等人,就要有诚意,人没来就走了,这是什么道理?”
于是,三个人放心地大吃起来,还不停地监视着云断亭里的动静。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们在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还在吃,不过吃的度明显减慢;再过半个时辰,她们已经吃不动。花容觉得有些不对劲:“春儿啊,你现没有,云断亭里的人,好像连姿势都没变过啊。”
啊?真的,那朱子朗不是总喝茶吗,却始终不见小僮斟茶,何不归的姿势也没换一换,连暮天一直站着拎着破书,不累吗?
“走,看看去。”春儿小手一挥,花容和槿嫣立马跟上。到了云断亭一看,春儿气得直跺脚,亭子里是有一群人不假,可全都是穿着衣服的稻草人!看那假的何不归,扇子上写了个老大的“龟”字,身上还贴了个字条:龟心四溅。
花容槿嫣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春儿也消了气,咯咯地笑出声。她跑到“碧玉箫”哪里,果然,假碧玉箫身上也贴了个字条:江南第一美男子。
这还差不多,知道别人比不上大哥就好。春儿她们再去看“连暮天”,他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上写了一行字:子曰,连暮天是老古板。
春儿她们边笑边揉肚子,花容笑得直不起腰:“哎呦春儿,你未来的相公可笑死我了。不过,春儿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们俩陪你在树丛后躲着,显得咱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偷鸡不成蚀把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哈哈。”
春儿气得白她一眼:“用得什么破词!也不知道你爹给你找的先生是怎么教的,真是不学无术!再说了,咱们躲在树丛里的事,我不说出去,你的丫环就不知道?车夫就不知道?”
“别吵了。”槿嫣掩着口,笑着指指最边上的软榻,春儿几步冲了过去,这假朱子朗躺在那儿,还真有几分懒散的神韵。他的眼睛那儿画了两朵小粉花,字条贴在脸上,写着:懒猪雕虫小技,聊博春儿一笑。
于是,春儿就会心地笑了,刚进亭子的不悦荡然无存,这朱子朗还真有些意思。她笑着拿起稻草朱子朗手上的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浣花笺,只见上面留着隽秀的笔迹:曲水流觞、席间投壶、行酒令、品酒。
这不就是斗酒会上要做的事情?春儿连忙收好,朱子朗也算守信,可是,这上面说的,自己还是不怎么明白啊。
花容又在亭子里转了两圈,又把每个假人都端详一遍,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哎呦,春儿,我不行了,你说你家相公是不是知道你会存心跟他耗着啊,他这是戏弄你,还是逗你开心呢?”
春儿白她一眼:“你等着瞧,我非把这些帐都讨回来不可。”
槿嫣笑道:“我倒是觉得,春儿这性子,是要朱子朗这样的人来磨一磨呢。”
“哈哈,”花容揉着肚子说:“怕是春儿嫁过去以后,那朱子朗也没有什么安生的日子过。春儿,等你嫁了,我可要常去看你,这样好玩儿的事儿,你可要常给我们讲讲。”
春儿跺着脚:“瞧瞧,这都是什么朋友,没一个向着我的,你们要是愿意被戏弄,你们就去嫁朱子朗好了。”
槿嫣向花容使了个眼神,两个人憋住笑,槿嫣说道:“春儿别恼,等你嫁过去了,咱们一起想法子调教那朱子朗还不成?”
春儿忍不住还是看了几眼假朱子朗眼睛上的小粉花,强忍着笑,撅着小嘴嘟哝着:“要嫁你们嫁去,谁稀罕嫁那懒猪,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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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碧家,碧海潮见春儿乖乖回来,也没听说她在外面惹什么事端,这才放了心。当然,他也没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一番,什么嫁过去以后在德行上应该清闲贞静啦,什么守节整齐啦,什么动静有法啦,听得春儿捂着耳朵偷偷跑掉。
吃过晚饭,春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披着如瀑的秀坐在桌前。她打开朱子朗留给她的浣花笺,呆呆地看着上面的字,瞧着还真有些眼熟呢。她想起白天亭子里的那一出,不由得脸上浮起笑意,“龟心四溅”,朱子朗怎么想得出来!
“小姐。”门口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个脑袋,不是瓜片是谁?春儿一脸戏谑地瞧着她:“说吧,是不是明天又想上街给我买东西?可是小姐我想不起来要买什么了。”
“不是啊,小姐。”瓜片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周围,凑近春儿小声说:“今儿个晚上,有人来见小姐。”
013:深夜造访
“有人来见我?谁?”春儿瞪圆了眼睛。
“是……是朱家公子啦。”
“不见。”春儿气呼呼地坐在那儿,虽然下午亭子里面是很好玩儿,可他也让自己傻乎乎地“监视”了一个多时辰,还惹得花容她们把这事当成了笑料,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更何况现在夜半三更,万一被外人看见,岂不是要落下话柄?
瓜片小心地瞄了春儿几眼,小小声地说:“陈酿说,朱公子今天要给小姐带东西,可是又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的话,别人会说小姐在斗酒会上舞弊。”
带东西?带什么东西?也好,正好问问朱子朗那曲水流觞是什么意思。主意拿定,春儿问道:“他几时来?”
“已经来了。”带着充满磁性的声线,朱子朗推门而入。
啊?春儿一惊,看着朱子朗,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懒……懒猪,你怎么敢私入我的闺房?”
朱子朗轻声一笑:“不进来,难道在外面让人瞧着?”他回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陈酿和窖香赶紧抬进来一个小箱子,朱子朗说:“到马车上等我。”两个小僮垂说了声:“是。”窖香看了眼春儿,有点怯怯的。春儿心道,这一眼应该是充满幽怨和嫉恨,恨我可以名正言顺嫁给朱子朗。
陈酿临出门的时候,没忘了含情脉脉地偷瞧了一眼瓜片,瓜片赶忙说:“小姐,我也出去了。”说完立刻从屋子里消失。
春儿恨恨地咬着嘴唇,好你个瓜片,敢私自放人进来,回头再慢慢找你算账!她没好气地看看朱子朗:“你胆子可是够大的,深更半夜跑来,不怕被我爹爹打出去?”
朱子朗微微一笑,打开箱子,然后施施然坐到刚才春儿坐着的椅子上。春儿伸头一看,箱子里都是一排排白色的酒瓶,个个晶莹如玉,再配上红色的塞子,煞是好看。
朱子朗懒散地坐在那里,一缕丝慵然垂在胸口,就着刚才春儿喝过的茶盏抿了口茶。春儿的脸腾地一红,一把夺过茶盏:“你,你个登徒子!”
朱子朗的嘴唇刚刚被茶浸润,泛出动人的亮泽,他唇角轻然一勾:“对不住,我以为是在自己房里。”
春儿更加气恼,谁有这心情跟他调笑?她板着小脸气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
朱子朗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身着纱衣,长自然地垂着,从纱罩灯里透出的光,朦朦胧胧地洒在她身上,映着那带着怒气的小脸,呼吸之间,尽是她身上散出的恬淡清香。朱子朗笑笑:“春儿身上有茶香,莫非沐浴也要泡在茶汤里?”
春儿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她强压住怒气笑道:“懒猪身上有酒臭,想必是天天泡在酒水里。”
朱子朗低头闻了闻自己,似乎是非常委屈:“我身上不臭。”
春儿咬咬嘴唇:“想来是臭惯了,自己闻不出来。”
朱子朗笑笑,眼波荡到春儿脸上,一脸脉脉温情。春儿吓了一跳:“懒,懒猪,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春儿……”朱子朗轻唤一声,眸光流转到春儿的床榻,神情很是为难。春儿立时明白,这是他又想耍懒了。春儿气呼呼地指着那把椅子:“就坐在这儿,不许躺!那可是我的床!”
朱子朗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叹了口气:“唉,好累。”
春儿咬咬嘴唇,指着那箱子:“带这个来是做什么?”
朱子朗掀起眼帘,微微一笑,问道:“春儿是一定不会让冷姑娘胜出的,是吧?”
春儿翻了他一眼:“那是当然。”
朱子朗指着那一瓶一瓶的东西说:“这是茅台,这是杜康,这是茱萸酒、这是剑南春,瓶子上我都贴了字条,春儿品茶一流,想必是对味道格外敏感,这些天好好练着,小心……”他一双美目含笑望着春儿,声音暗哑得暧昧:“小心别喝醉了。”
春儿俏脸又是一红,想起了那天醉酒的糗事,她赶忙转移话题:“那这箱子怎么不直接放在亭子里,非要偷偷摸摸送来?”
“这箱子不轻,春儿虽带着丫环,但抬东西的重活不该女孩子来做,你说是不是?再说,我又不知道春儿什么时候会去,万一叫别人搬走了岂不可惜?”
切!还怜香惜玉上了。春儿想了想,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在亭子里等着?”
“我当然是在家里忙着给春儿配这箱酒。”说着,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桌子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春儿,我困了。”
春儿没好气地说道:“不许困!你留在亭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投壶什么的我都懂,曲水流觞是怎么回事?”
朱子朗一只手支着头,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只听他慢慢说道:“参加斗酒会的人坐在流水两边,小船上载着酒杯,飘到谁的跟前谁就饮一杯酒,然后赋诗一。”说完便垂下眼帘,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啊?这不是又要喝酒又要作诗?看来自己不仅酒量有待提高,文采上也要强化。春儿拿定主意,冷韶玉敢小看自己,斗酒会上绝不能输给她!
再一看朱子朗,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垂下长长的睫毛,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声。春儿气得大喊:“朱子朗,回家睡去!”
朱子朗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瞪着水眸无辜地看着春儿,春儿越来气:“该说的都说完了,懒猪,请吧。”
“哦,逐客令。”朱子朗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眼含戏谑唇角带笑,曼声吟道:“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换取归来同住。”
春儿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爆喝一声:“你说什么?”
朱子朗愕然,然后小声说:“春儿,男女授受不亲。”
春儿脸一红,小手蓦地松开,朱子朗摇摇头:“唉,忙了一下午,耽搁了午睡,身上又都是汗,还是回去先用碧螺春泡个澡吧。”
“嗖”地一声,一个物件带着一股子凉风冲着朱子朗就飞过来,他猛地一抬头,花瓶已经到了眼前!\
014:郎情妾意
眼见着花瓶到了眼前,朱子朗下意识一闪,花瓶贴着耳朵嗖地飞过去,“哗啦”一声碎在了地上。
朱子朗捂着心口暗叫好险,要不是自己还算敏捷,估计已经造成短期毁容,堂堂朱子朗顶着个乌眼青出门,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笑掉大牙。
只听外面一声爆喝:“谁在小姐房里?”
春儿一惊,爹爹来了?这要是让他知道朱子朗在房里,还不得以为自己和朱子朗私会啊!只听外面龙井和瓜片说:“老爷,小姐睡下了。”
碧海潮道:“我刚才明明听见有砸东西的声音!不好,可别是什么**大盗!春儿!”
春儿在屋里听得一头黑线,**大盗!她连忙推推朱子朗,低声说:“快,钻柜子里去。”见朱子朗慢吞吞地样子,急得她紧推两下,冷不防一脚踩在一片倒扣的碎瓷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地面栽了下去,情急之下,春儿一抓朱子朗,“扑通”,脊背着地,再“扑通”,那懒猪重重地摔在春儿身上。
“啊――!”春儿惨呼,这才感觉头部枕着东西,没有被摔到。她一睁眼睛,小脸立刻羞得通红,朱子朗的一只胳膊垫在春儿脑袋底下,那张俊脸就在眼前,一双美目正关切地注视着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咣当”,门被撞开。碧海潮冲进屋里,正好撞上朱子朗压在春儿身上的这一幕,老人家一声爆喝:“好你个**贼,今天你休想逃出碧家!来人哪!”
说完抡起棍子就朝朱子朗头上砸过来,嘴里振振有词:“淫贼,我一不把你送官,二不用刑,我要把你灭了口,免得毁了我家春儿清白!”
“呼”,棍子一抡,碧海潮闪了腰不说,差点儿没把自己抡出去,春儿大叫一声:“爹。”碧海潮更加着急:“春儿别怕,爹来救你!”
“伯父,是我。”朱子朗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去伸手拉春儿,春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龙井她们赶紧过来扶起自家小姐。碧海潮一见是自己未来的女婿,算是松了口气,向外面赶过来的家丁摆了摆手:“行了,都退下都退下。”
“春儿啊――!”从院子里传来一个哭喊着的声音,那哭声越来越近:“我苦命的春儿啊……你怎么就遇上**大盗了啊”碧海潮拉开门,连忙把春儿娘拉了进来:“闭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碧夫人哭腔里的一个尾音生生的吞了回去,含泪站在一旁。碧海潮黑着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春儿和朱子朗,那叫一个痛心疾:“子朗啊,春儿啊,爹知道你们郎情妾意,可也不能半夜私会啊,这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爹,谁跟他郎情妾意了?”
“这都,这都那样了,还狡辩!”碧海潮抚着胸口,对碧夫人说:“都是你管教无方,让春儿做出这样丢脸的事,看来,只好等朱家斗酒会结束后让子朗快些把春儿娶进门。”
“爹,不是这样啦。”
碧海潮一脸的了然:“在一起厮混了一下午,觉得难舍难分,所以又约了晚上见面是不是?”
春儿脑袋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是的,爹,我们下午根本没见面,不信您就去问花容。”
碧海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明白了,那是下午没见着,所以心有不甘,这才夜半私会!”
“我……”春儿咬着牙,干脆不说了,她终于明白了啥叫百口莫辩。
碧夫人一手拉住春儿,另一只手理了理春儿有些凌乱的纱衣:“宝贝儿啊,娘知道你急着嫁,知道你念着子朗,娘明天就跟朱夫人说去,快点儿让你进朱家的门。只是你千万别气你爹了,你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春儿瞥了一眼朱子朗,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挂着得意。春儿气得直跺脚,今天怎么这样倒霉,都是这个朱子朗,非要半夜送东西来,让谁撞见能不误会?人家都是在关键时刻英雄救美,他倒好,要自己做人肉垫子不说,还要背上不守妇道的罪名,这样的男人可万万不能嫁!
碧海潮看着他们两个,一个小脸通红,一个低头暗笑,气得说道:“春儿罚抄三百遍《女诫》,从今日起不准出大门一步。子朗,你还不快回家去。”
朱子朗作了一揖:“子朗这就离开。”说着满脸同情地瞧了眼春儿,暧昧的声线袭向春儿耳膜:“春儿,那我走了。”说完,一双美目中的波光朝着春儿轻悠悠一荡,这才转身出去了。
这告别像是饱含着无限深情,碧海潮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带着朱夫人也走出门去。他边走边说:“唉,女大不中留啊。”
都走了,春儿马上进入疯狂状态,她拉开柜子扔衣服,冲到床边扔枕头,抓起个花瓶,想想刚才已经扔过一个,不舍得,于是放下继续扔别的。
祁红听见屋里的动静,赶忙进来拉住春儿:“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说完冲着外面喊:“毛尖,快进来帮我收拾屋子。”
毛尖应声而入,春儿一见是这两个,强压住怒火问道:“龙井和瓜片呢?”
“小姐,她们俩联合起来放朱公子进来,老爷把她们交给周妈妈了。”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活该!
春儿坐在床边想了想,不行,周妈妈相当于府里丫环们的酷吏,龙井瓜片倒底是自己的丫环,可不能让周妈妈给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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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为解“相思”
春儿带着毛尖赶到周妈妈那里,正瞧见龙井和瓜片跪在地上,两个家丁拎着棍子站在一边,一脸横肉虎视眈眈地瞧着,就等着周妈妈一声令下好往两个丫环身上招呼。周妈妈掐着水桶腰,一声狮子吼,那叫一个气壮山河:“说!今晚是怎么把朱公子放进来的?”
瓜片吓得浑身哆嗦,边哭边结结巴巴地说:“周,周妈妈,朱家公子神出鬼没,突然就出现在院子里,我们也不知道啊。”
周妈妈哼了一声,厉声问道:“守着后门的小厮被你们支走,这是怎么回事?”
这来自丹田的吼声,把龙井和瓜片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趴在地上直抖,周妈妈的声线立刻又高了一个八度:“看来不给你们点儿厉害,就不知道周妈妈三只眼!”她的蒲扇胖手一挥,两个家丁横着走到龙井她们跟前,眼见就抡起了棍子。
春儿一看,自己再不管这俩丫头,她们恐怕就要被抬着回去,搞不好还得被赶出府,她连忙上前一步笑嘻嘻说道:“周妈妈,您这么标志,怎么可能是三只眼?”
周妈妈一见是春儿,马上摸摸自己的胖脸,娇羞地拧了一下身子,笑弯了眼睛:“小姐来啦。”
春儿笑道:“周妈妈,这两个丫头是有不是,我和妈妈讨个人情,就由我处置,如何?”
周妈妈一脸为难:“小姐,老爷吩咐了,不许饶了这两个死丫头,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春儿把脸一沉:“周妈妈晚上也在府里巡视的吧?人放进来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好好审问一番呢?”
周妈妈额上开始滴汗:“小姐,今天夜里我无缘无故肚子疼,这才让朱公子钻了空子?”
“嗯?”春儿板着脸,周妈妈一见,心想:两个丫头怎么敢把后门打开,一定是小姐授意的,小姐和朱公子私会被老爷撞见,未能和未来相公卿卿我我,没准儿心里正恼火着呢,这股怨气还不得在自己身上?小姐最喜欢这几个丫环,肯定见不得丫环被罚,她虽说是要出嫁了,可要是在出嫁前故意寻自己个不是,也够可怕啊。还是先哄着小姐,老爷那边只要小姐一撒娇,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职责是要坚守,可是小姐的顺水人情也要做呀!立威固然重要,可也得学会察言观色不是?
春儿见周妈妈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只当她是在想着如何想爹爹交代,于是她赶紧虎着脸说:“龙井,瓜片,你们两个还不快回雪茗苑去。”
两个丫头一见小姐撑腰,周妈妈那儿也没反对,赶紧抹了几把眼泪,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春儿回到雪茗苑。
从周妈妈手底下救下龙井和瓜片,春儿气呼呼地坐在床边,看着心有余悸的两个丫环,一边心疼着,一边又戳着她们的脑门挖苦着。她数落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倒是说说,是怎么放朱子朗进来的?”
瓜片抽抽搭搭说道:“小姐,晚上咱们回来的时候,我在大门口看见陈酿,他告诉我咱家姑爷晚上戌时会来。我和龙井商量着,还是先不告诉小姐,万一被现也说是我们的错。”
这两个丫头还挺顾着自己的,春儿的语气立刻缓和了许多:“那后门的守卫是怎么回事?”
龙井低着头:“今晚守门的是茶船,我知道他们家孩子病了,就跟他说今晚我替他守着门,要他回家照看孩子。”
春儿咬着嘴唇哼了一声:“这么说,人家茶船还挺感激你的?”
龙井的头垂得更低:“是,小姐。”
春儿又问:“那周妈妈不是要巡视?”
龙井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姐……我们……我们在周妈妈碗里下了一点点巴豆,一点点……周妈妈忙着去茅厕……就……”
春儿身体向后一仰,把自己埋在锦被之中,哀呼一声:“我这都是些什么丫环呀,和外人勾结,往我房里带男人。”
瓜片使劲儿揪着衣角,小声说:“我们……还不是为了一解小姐的相思之苦。”
春儿气得直捶床:“相什么思!小姐我最讨厌朱子朗,谁对他相思了?”她翻转过身,将手里的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心里无比纠结: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我的醉溪啊,呜呜呜~~~~~
瓜片和龙井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懂一句话:“小姐真是口是心非!”
这时候,祁红从外面进来,鬼鬼祟祟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春儿掀掉脸上的帕子坐起来,皱了皱眉头:“祁红,你又干什么去了?”
祁红低着头:“回小姐,我……我去小解了。”
今天这些丫环都怎么了,没一个正常的!看来真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对,爹爹怎么罚春儿,春儿就怎么罚她们!
春儿下床,翻出了文房四宝,在几个丫环的脑袋上挨个戳了一指头:“三百遍《女诫》,你们写着,我先躺着去。”
龙井问道:“小姐,这样成吗?我们写的蜈蚣爬,老爷还不一眼就看出来了?”
瓜片道:“小姐,我又不认得字,怎么帮小姐写啊?”
春儿哼了一声:“不会写就照着画,反正我是不写的,爹爹能怎样!”她躺在床榻上,又想起朱子朗跌在自己身上的情形,小脸又是一红,只觉得自己身上还留着他清新的味道。春儿焦躁地翻个身,心里越气恼,被人误会和舞姬争风吃醋,被爹爹撞见夜里和男人“私会”,丫环也都开始不听话……这一切都是那个朱子朗害得,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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