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人耶鬼耶
小青山密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幽暗的山林深处，血气漫涌。
一地狰狞的尸首间，一名黑衣蒙面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长剑，沿着剑锋缓缓望向对面持剑而立的男子，喉头滚动，发出垂死的嘶鸣：“你、你不是……”
齐玄煜清眸浅眯，不待对方说完，手腕一振，“呲”地一声，长剑透胸而过，黑衣蒙面人剧颤几下，睁着不甘的双眼，“噗通”一声向后倒了下去。
待确定人已死透，齐玄煜方敛去眸底的幽冷，提剑上前，正欲查探尸身上有何线索，猛地心口一阵剧烈绞痛，他身形一晃，以剑撑地才未摔倒，却在下一瞬喉头一甜，噗地吐出一口乌血来。与此同时，他俊逸出尘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一条条血痕，瞧着极是骇人。
他垂眸看着自己布满青紫血斑的双手，眸色暗沉。蛊毒发作的间隙愈来愈短，此番却依然未能寻到百谷神医，难道这是上天注定，注定他命绝于此？
半晌，他容色无表的抬起头，拭去嘴角的血丝，取出信号弹射入了密林上空。
“哗啦哗啦——”一阵石子滚落相击声骤然响起，齐玄煜霍地侧首，旋即瞳孔猛地一缩。
空地边缘，有一座将将垒起的孤坟，而此时坟上突兀地伸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
就见那只血手缓缓将压在坟顶的碎石拨开，然后一个血沥沥的脑袋从坟内探了出来，露出一双淌着血水的赤红眼眸。那双血眸似有所感，嗖地朝他射了过来。
一阵幽风掠过，扑簌簌地卷起枯枝落叶，发出咝咝的声响，衬着林间孤坟和一地尸体，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齐玄煜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坟里爬出来的东西，尔后，慢慢地，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望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的聂向莹嘴角直抽。难不成她刚活过来就吓死了人？
聂向莹默默扭头环顾四周，蓦地看到了一地尸体，无不死状凄惨。她不禁一愣，这是闯进凶杀案现场了？
好在，前世作为国家特工组织的首席医师，她见惯了各种血腥恐怖的场面，故而只是在诧异了一瞬后，便淡定自若的撇开眼，继续吭哧吭哧的往坟外头爬。
等她终于从坟里爬出来，已是双手指甲翻卷，眼前阵阵发黑，一下子瘫倒在了坟堆上头。
她一边喘粗气，一边尝试运行前世修习的长春诀。让她惊喜的是，现在的这具身体似乎继承了她前世的木系异能，仅仅运转了三四遍长春诀，便感觉到了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灵气。
她大喜过望，挣扎着爬起身盘膝坐好，闭上双眸，五心向上，开始一遍遍运行长春诀。好在她正处于密林之中，周围木灵气浓郁，随着她不断运行功法，灵气开始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并自然而然的修复起伤痕累累的身体。
“嘶，脑骨骨折，脾脏破裂，肋骨断了四根，居然还中了毒？还真是……”她嘶了口气。惨遭虐打后被活埋，莫怪这具身体的原主会怨气滔天了。
她按住心口，在心中承诺：既然占了你的身体，你的前仇旧恨，我会帮你一一清算！
良久，她心底压抑的怨恨才一点点消散。此时，她已恢复了大半体力，身上的伤也在灵气的修复下好了泰半，起码后脑勺被砸开的破洞不会再流血恶化了。
她卷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复起身朝那名疑似被她“吓死”的男人走去。待走到男人跟前，她这才看清对方那张爬满骇人血痕的脸，顿时眼角一抽。这男的看着比她还像鬼吧？
暗自腹诽了句，她蹲下身，伸出血糊糊的手指搭上对方的腕脉，随即怪异的看了他眼，嘀咕道：“原来是蛊毒发作……”她就说嘛，坟墓爬“尸”什么的哪会吓死人？不过，这男人究竟是有多倒霉？除了中蛊，体内居然还有五六种剧毒，脏腑已被破坏得乱七八糟，还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看在你是我撞见的第一个人的份上，便救你一救吧！”聂向莹咕哝了句，说着便扒开了他的衣襟，露出白皙却结实的胸膛。接着，她摘下一只银镶耳坠，掰直耳钩，一针扎入了他的膻中穴，尔后轻捻针身，一缕灵气从她指间顺着针身无声无息的渗入了他的体内。
饶是处于昏迷之中，齐玄煜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显是痛苦已极。而随着聂向莹不断渡入灵气，他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疯狂的在皮下蠕动起来。
聂向莹眯了眯眼，调动灵气以迅雷之势扑向那物，猛地，一道金芒从齐玄煜心口飞射而出，她眼疾手快，挥手一抓，将那金芒捏在了掌中。
“咦，竟是金豕心蛊！”聂向莹瞅瞅掌心一动不动萤豆大小的金色小虫，有些意外。按这只金豕心蛊的体形来看，至多不过七日便能完全成熟，而其一旦成熟，毒性就会顷刻间腐蚀宿体的内腑，届时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思及此，她不由瞥了眼地上的男人，这才发现他脸上骇人的血痕已然消褪，露出了苍白却俊美至极的颜容。
冷不丁看清他的真容，聂向莹也不禁恍了下神，目露惊艳。她前世见过不胜枚举的美男，却是无一人能比得过眼前这个男人！
“这蛊虫你留着也没用，就当作我的诊金了。”好在她自制力尚佳，很快收敛心神挪开了注意力，自说自话的扯下他腰间精致的荷包，将金豕心蛊塞进去后揣入了自己怀里。
得了宝贝，她心情颇佳的拍拍手，站起身折回了坟边。在坟边，她找到了三具明显有别于那些黑衣蒙面人穿戴的男尸，尸体旁散落着几把铁锹和木棍。她面不改色的在尸身上搜了搜，最后找出几包*，还有近千两的银票并一枚通透无暇、精致无比的春水鱼莲玉佩。
盯着玉佩上的“聂”字，她挑了挑眉，转手将东西都揣进了怀里。望眼不远处还未清醒的男人，她收回视线，绕过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的步入了密林之中。
在她身后，齐玄煜徐徐坐起了身，眸色深幽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苍白的俊颜上一片讳莫，指尖却轻轻摩挲着一只造型简素的银镶耳坠……
第二章再世义妁
天刚蒙蒙亮，檐牙高啄的相府外突然响起热闹的锣鼓声，这般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府里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管家袁义山领着两个小厮急匆匆赶了出来，结果刚踏出门槛就被外头的阵仗吓了一跳。
赫然就见宽敞的府门口，挤挤攘攘了不下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敲锣有的打鼓，而人群最前方，两个身躯魁伟、粗眉环眼的大汉还抬着一面刻有“慈心仁手，再世义妁”的鎏金大匾。
“这是……”袁义山有点发懵，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名大汉就已声若洪钟的道：“敢问可是聂相大人府上管家？我二人乃武威大将军麾下鲁虎鲁豹，日前蒙得贵府大小姐妙手回春，救了家母一命，今日特来拜谢。此匾乃我兄弟并众位乡亲的一点心意，还请收下。”
袁义山愈发愕然。他没听错吧？妙手回春，救人一命？这说的是他们府里那个针扎一下都不会喊疼的大小姐？还没等他表示质疑，鲁家兄弟身后的一众乡亲就纷纷七嘴八舌的喊道：“请管家大人收下！若非聂小姐相救，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是啊，我这条腿要是没有聂小姐，早就废了！”
“如果不是聂小姐，我家小子这会都下土了！”
“聂小姐果然不愧为丞相大人的千金，不仅医术高明，还乐善好施，替我们诊病分文不取不说，遇到家境贫寒的还会补贴一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中俱是浓浓的感激。袁义山听在耳里，表情越来越怪异，隔了半晌，他才勉强冲鲁家兄弟拱手道：“诸位可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小姐从未习过医术，况且大小姐三日前突然失踪，如今还未找回，怎会去为诸位诊病疗疾？”
鲁家兄弟咧嘴一笑，转身看向人群。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一顶青衣小轿来。鲁家兄弟指着小轿道：“管家大人无需怀疑，今日我们除了送来此匾，也是特地护送聂小姐回府的。”
袁义山一怔，旋即就见那轿帘掀起，从里走出个身段纤瘦、戴着帷帽的女子。一见这女子的身影，袁义山登时脱口叫道：“大小姐？！”
聂向莹掀起一点面纱，露出半张长满暗紫斑痕的脸，唇角浅勾，“袁叔。”
袁义山只瞅了一眼那张颇为怵目惊心的脸，便再无怀疑，当下连忙迎下了台阶，“大小姐，真的是您！”
聂向莹放下面纱，“这几日我因故未能回府，不知父亲母亲可好？”
袁义山一顿，看了看周遭，略略含糊的说了句：“老爷近来心情颇为不好，您还是先进府吧！”
聂向莹眸光轻闪。这位袁管家是相府内为数不多对原主保有一点善意的人，以往也会有意无意的提点照拂原主。此时他话虽含糊，但端看这态度，恐怕那位便宜爹的心情不止颇为不好了。她笑了笑，“多谢袁叔提醒，还请稍等一会。”
袁义山诧异的看了她眼，以往他也时有提点她，可那时她皆只会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今日倒是仿佛知晓好歹了。
聂向莹回身与鲁家兄弟道：“鲁大哥、鲁二哥，这几日多谢你们的照拂了，鲁大娘的身子再服几贴药便能彻底痊愈，日后若有什么不适，你们可以直接来找我。”
鲁家兄弟互望一眼，陡地噗通一声跪下，“聂小姐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无以为报，日后您有任何要差遣的地方，只管来吩咐一声，我兄弟二人要是说个不字，必不得好死！”
聂向莹急忙避开，“要谢也该是我谢你们的相救之恩。你们再不起来，我可生气了。”
当初她刚踏出小青山密林，就因一时失足跌进了捕兽阱里，差点没被坑死，若非他们恰好路过救起了她，她恐怕会身受重伤。之后，他们又将她接回家养伤，半点没嫌弃她容貌丑陋又来历不明。后来她才知他俩本是武威大将军身边的近卫，大将军本欲将他们带在身边培养，可他们为照顾缠绵病榻的寡母，宁肯舍弃大好前程，最后只做了个小小的后勤卫。
这样事母至孝又有情有义的人，她自然观感颇佳，遂在鲁家养伤期间，顺手治好了鲁母的陈年痼疾。孰料他们一激动就给宣扬了出去，转天她面前就送来了几个病得半死的患者。
尽管她怕麻烦，但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那些病她能治。一来二去，她在鲁家住了三天，就看了三天的诊，直至她要回聂家了，这些被她医治过的人非要护送她回来，最后便成了袁义山刚出来时看到的情景。
鲁家兄弟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只得站起身，抬起匾额往袁义山面前一送，“麻烦管家大人了。”相府高门，他们可不敢贸然进去，只得交给这位管家了。
袁义山看着这块比他个头还高的匾额，嘴角抽了下，看向聂向莹，见她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只得命两个小厮接过来。两小厮一接到手里，差点直接被压趴下，憋红了脸才勉强抱住，心里登时腹诽不已。这究竟是什么鬼木头，重得好像灌满了铅似的。
聂向莹站在台阶上，对着一众乡亲环手一礼，含笑道：“多谢诸位乡亲一路护送我回来，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去看望大家。”
“聂小姐，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日后有时间，你一定要再去青山村做客啊！”
“就是就是，一定要去啊！”
在众人的感谢和道别声中，聂向莹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宅门深深的相府里。
一进相府，就有个小厮匆匆跑来传话，“袁管家，老爷让您立即带大小姐去书房！”
聂向莹眉尖轻挑，这便宜爹倒是消息灵通。她侧首指指两小厮抬着的匾额，对袁义山道：“袁叔，让他们将这匾送到琉荷院吧。”
“是。”袁义山对两小厮点头示意，随即试探的问道，“大小姐，方才在门外，那些人说什么您替他们问诊治病……”
第三章欲加之罪
聂向莹看他一眼，笑道：“是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袁叔莫非不信，还是以为他们是我寻来给自己长脸的？”
袁义山尴尬一笑，他确实这么想过。毕竟，他从不知大小姐竟会医术，可她应该没胆子做这种一戳就破的事。难道是偷偷学的？他不由打量她眼，她今日给人的感觉很是不同。不提其他，只这一身落落大方就迥异于往日的拘拘儒儒。难道出去一遭，一下子就开了窍？
聂向莹五感敏锐，自能察觉他的探究与疑虑，却并不在意。她回聂家，只是为了给原主报仇，对聂家并无奢求或企图，自不愿掩盖本性，过得憋憋屈屈！
沿途，聂向莹眼尖的观察到，不少仆婢见到她后，皆是远远就绕了开去，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她不由轻哂，原主在相府还真就似病毒一般啊！
她身为聂家长女，却是外室所生，且刚一出生生母就血崩而亡，生来不祥，自不讨亲爹喜欢。而对聂夫人安氏而言，被一外室所出的孽种霸占长女之位，如何不膈应？雪上添霜的是，她三岁时误食毒果，导致脸上长满毒斑，容貌尽毁，自此愈发爹爹不待见嫡母嫌碍眼。
不遭喜爱，无人相护，下人们自是上行下效。虽说不至于敢打骂，轻忽怠慢却是肯定的。加之后来不知打哪传出流言蜚语，说她脸上的毒斑会传染，这下连欺负她的人也不敢靠近了，直至如今成了病毒般的存在。
聂向莹摸摸凹凸不平的脸，这些毒斑还是找机会除掉好了，确实挺碍眼的。
文经阁。
甫进阁内，聂向莹就觉察到里面气氛紧凝，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预兆。她眉眼不动的站在书房外，等着袁义山进去通禀。不多时，袁义山出来道：“大小姐，老爷让您进去。”
聂向莹颔首，提脚迈进了书房，岂料，她前脚刚进门，后脚还没落地，一方砚台便兜头朝她砸了过来，同时伴随一记暴怒的喝叫：“孽障！你还有脸回来！”
聂向莹身形疾闪，同时拽了下跟在她身后的袁义山。那方厚重的砚台飞过两人的脸侧，“砰”地一声砸在了书房外的地上。
瞥眼那方将硬石地面砸了个凹洞的砚台，聂向莹眸色幽深了一瞬。这要是砸在头上，不死也得半残，这确定是亲爹？
压下眸中的冷意，她回身看向书案后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眸光在他身上一扫，继而落在了他旁边面露担忧，眼底却一片阴寒的美妇身上。她心中动了动，摘下帷帽，上前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拜见父亲母亲。”
“逆女！你给我跪下！”聂慕东指着她怒声叱道。
聂向莹顿了顿，终是能屈能伸的跪了下去。
“老爷，消消气，莹姐儿好容易回来，您可莫又吓到她，要是孩子一害怕，再跑出去可怎么办？”安氏柔声劝道，可说出的话无异于火上焦油，让聂慕东愈发怒火中烧，“她敢！我打断她的腿！”
安氏无声勾了下嘴角，转头对聂向莹责备道：“莹姐儿，还不赶紧给你父亲赔个罪，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若心仪那沈家公子，我们做长辈的岂会不成全你？难道在你心中，我们就那般不通情理，非逼得你弃家人不顾与人私奔？”
聂向莹怔了怔，“私奔？”这还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剧情。她本以为便宜爹如此暴怒是因她数日未归家有损闺誉，没成想答案更劲爆。
安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们不成？你……”
聂慕*地抬手打断了安氏，目光阴沉的盯住聂向莹，“这些天你去哪了？”
聂向莹看了眼安氏，“三天前，二妹妹说想吃醉香楼的芙蓉虾饺，让我替她买回来。我到了醉香楼，掌柜说要等半个时辰，等候期间我喝了杯茶，随后便不省人事了。再醒来却是在小青山的一个捕兽阱里，后幸得人相救，却因腿受伤不能移动，故才在外盘桓了三日。不过，我曾请人回府送信，难道府里没有收到消息吗？”
她边说边不动声色的观察安氏。当提到被人所救时，安氏眼底飞快闪过了抹恼怒。她不由轻轻摩挲腕间的春水鱼莲玉佩，心里的推断逐渐成型。
她并未说出遭到绑架被活埋的经历，一则牵涉到她的来历，二则她并不信任聂慕东。
记忆中，聂慕东将聂家的名声和自己的官声看得比命更重。谋害原主的必是聂家某个人，若他知聂家有人自相残杀，惟恐传出丑闻，必会将事情掩盖下去，于是无补不说，或许还会牵累己身。反正她有她的方法，也有她的报复手段，揪出真凶后，她有的是法子以牙还牙！
“一派胡言！”聂慕东显然半点不信，一拍书案，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盏都震了起来。他怒不可遏的将一封信扔到她头上，“满口谎话！我聂慕东怎会生出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孽障！”
安氏一脸失望的看着她，“莹姐儿，我知你怕受责罚不敢说出实情，却也不能信口雌黄啊。那日你找到槐姐儿，说想出府，怕我不允便想拉上她，不巧槐姐儿身子不适，你便借由替她买吃食，让她到我这求情。槐姐儿性子单纯，万未料到你是要寻机出府与人私奔。自你失踪后，她满心自责，只道当日不该不陪着你，弄得茶饭不思，可你却说出这种话……唉！”
一席话，聂向莹简直成了忘恩负义的卑劣小人，聂慕东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厌恶起来。
聂向莹未理会，径自拾起落在地上的信。待看完信，她嘴角直抽。
这封信里，“聂向莹”声情并茂的诉说了她对相府的厌恶，渴望有人带她逃离这个冰冷无情的樊笼。终于有一天，那个人出现了。可是他们彼此间隔着高墙深宅，隔着家世身份，根本没有机会结合，这令他们痛苦不已。经过一番抉择，她毅然决定抛下相府千金的枷锁，与心上人远走高飞，从此天涯海角永相伴，自在逍遥胜神仙……
第四章何患无辞
不得不说，这封信伪照的很成功，字迹和文风用词简直和原主一模一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若非她现在就是当事人，指不定也会相信这就是原主写的。
见她没吱声，聂慕东冷笑一声，挥手又将一包东西扔在了她面前，嗓音冷得没有任何感情：“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中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说？”
聂向莹扫眼散落一地的男式荷包、扇套、鞋子，甚至还有一套贴身穿的里衣。
这幕后黑手真够狠的，活埋了原主不说，还不忘给原主泼一身洗都洗不掉的脏水！
聂向莹心下冷笑，抬起头，坦然的直视聂慕东，“若父亲认为是女儿所为，那女儿无话可说，只是，”她嘴角勾起抹讥嘲，“女儿或许要担心起大靖朝的将来了！”
这话分明是在嘲讽聂慕东偏信则暗，枉为良臣。安氏都不由诧异的看了她眼，这小贱人今日是吃了熊心豹胆？而聂慕东更是怒及反笑，“好好，我倒生了个忧国忧民的许穆氏！这么说，你是不肯承认了？”
聂向莹淡淡道：“伪赃嫁祸之事，女儿不敢承认。女儿先前所言句句属实，父亲若不信，大可去青山村调查，女儿是被村中鲁家兄弟所救，又在鲁家养了三日的伤，见过女儿的人并不少。”她就不信先前府外的事他不知道，真有心，这会儿将人找回来一问便明。
安氏目光微闪，“莹姐儿，你说醒来时是在一处捕兽阱里？当时那沈公子在何处？今日他可同你一起回来了？”
聂向莹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沈公子？或许母亲能告诉女儿，那沈公子究竟是哪位？”
安氏一噎，聂向莹不待她说话，扭头对聂慕东继续道：“女儿虽未能幼秉庭训，却也知晓‘奔者为妾，人皆贱之’的道理，岂会自轻自贱与人私奔？况且，您觉得凭女儿这张脸，谁家男子会冒着充军的下场与女儿私奔？”
此话一出，聂慕东和安氏俱是呆了呆，不约而同看向她的脸。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一块块暗紫色的毒斑，让人多看一眼都觉难受。
聂慕东诡异的沉默了下来。男人最了解男人，他不否认世间有不重颜色的男人，可不重颜色不代表连基本的标准线都丧失了。尽管不想承认，可他不得不说，聂向莹的这张脸，就算她是相府千金，这世上恐怕也没哪个男人能接受的了。
安氏察觉到他似起了疑，眼底划过抹晦色，突地出声笑道：“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在此事只咱们府里知晓，传不到外头去，也不会带累了你们姐妹和相府的名声。”
聂向莹眉头轻拧。果然，本因她的话而脸色微缓的聂慕东，眼神又起了变化。他冷冷扫眼聂向莹，侧首对一旁的袁义山吩咐：“送大小姐回琉荷院，没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
“是，老爷。”袁义山忙应道。
安氏有些不满，可眼下老爷显然是对此事起了疑，她再多说恐怕会得不偿失，当下只得恨恨的按耐不提。聂向莹对禁不禁足无所谓，这样反而更方便她行事。她站起身，抬手戴起帷帽，恰好露出一截皓白的细腕，以及腕间用红绳系着的春水鱼莲玉佩。
安氏一见那枚玉佩，瞳孔猛地一缩，脱口叫道：“等等！”
聂向莹心中一笑，疑惑的看向她，“母亲，怎么了？”
安氏觉察到聂慕东也盯着她，心一凛，张了张嘴，最后勉强扯了扯唇角，“我是想问问，先前府外头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听说是你替她们治好了病？母亲倒不知你何时会医术了。”
聂向莹正欲说话，却陡地被聂慕东厉声打断：“行了，袁管家，带大小姐出去！”
“女儿告退！”聂向莹觑眼反应颇大的聂慕东，心中微有疑惑，只面上不显，福身一礼，随袁义山退出了书房。临踏出门槛时，她侧首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安氏，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饵已下，就看鱼儿何时上钩了。
安氏眼底一片阴霾。那枚玉佩为何会在聂向莹手中？这小贱人刚才定是故意让她看到，难道她知道什么了？安氏心思疾转，直至聂慕东唤了她三四声才回过神。
聂慕东皱眉看她一眼，“夫人，府里上下都敲打敲打，我不希望传出一星半点的闲言碎语。”
“是，我知道了。”安氏压下心底的戾气，顿了顿，又道，“只是，咱们府中不会有人嚼舌根，可那沈家……依妾身看，不如暂时将莹姐儿送到庄子上去，再派人好好查查那沈家的底细，警告他们一番，等事情彻底了结了再将莹姐儿接回来，老爷您看如何？”
聂慕东深视她眼，蓦地冷笑一声：“安氏，收起你的小心思吧！沈家？哼！真的有那什么沈家吗？”语毕，他一甩袖，扬长而去，独留下安氏脸色青青白白的站在原地。
盘根错节的古榕树下，有方山石形成的棋盘。细碎的阳光穿过树隙，在杀得正酣的棋局上投落斑驳的光影。
棋盘两侧，一左一右坐着两人。一者三旬开外，身着青灰道袍，前襟大敞，大半张脸都掩盖在虬髯之下，显得粗犷不羁，偏又生了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整个人显得矛盾已极。
另一者弱冠年岁，一拢玄衣，墨发未绾未束，披散于身后，光滑细腻得宛如上好的丝缎，洒落了一地流光，愈发衬得略有苍白的脸庞如同一块无暇美玉，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好似一幅清雅隽永的画卷，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
“哈哈，太子殿下，这一局您可是输定了！”虬髯道人猛地拍桌大笑，得意洋洋的恨不能跳起来。
齐玄煜不动如山的落下一子，方掀起眼帘，一双瞳眸仿佛浓得化不开的墨，望上一眼便会深陷其中。他勾起唇角，“真人确定孤输定了？”
蔚天元一怔，旋即朝他落子的地方瞧去，陡地睁大了眼，哇哇叫道：“竟还能这样破局？”
齐玄煜慢条斯理的道：“便是残局也有一定之规，更遑论这局早已破了。”
蔚天元啧啧有声的直摇其头，“与你们这些聪明人下棋，还真是让人自惭形秽啊！”
齐玄煜莞尔，“较之真人征风兆雨、叱石成羊之神通，此不过小道尔。”
蔚天元哈哈大笑，眼底却闪过一道狡黠，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道：“那殿下可愿随贫道修炼这无上道法？”
第五章所求为何
“孤尘思未却，怕是难入大道啊！”齐玄煜不疾不徐的执壶沏茶，茶香袅袅间，他的声音有些悠远的传来，“三日已过，未知真人考虑如何，可愿出世辅佐于孤？”
蔚天元挑挑眉，“修者不参俗世，殿下何必强人所难？”
齐玄煜一笑，温和的眉眼望向远处墨绿苍翠的山峦，“真人觉得，人之一世，究竟所求为何？”
“名、利、财、权、情、爱，不外如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蔚天元随意答道。
齐玄煜又问道：“那三千大道，真人又所求为何？”
蔚天元还未回答，齐玄煜已收回目光，眸底泛着幽幽的韵泽，“人之一世，为财死，为情亡，为名困，为利堕，为有限物质而争夺，前伏后继至死方休。而真人所求，不外乎求天道、求有情道、求无情道。求无情道，需堪破六欲，求有情道，亦需体味六欲。”说至此，他意味深长的凝视住蔚天元，“求天道，更需顺天而行。真人以为，孤所言然否？”
蔚天元似笑非笑，“依太子之意，贫道若是不应，恐怕大道难修？”
齐玄煜一笑，将一只茶盏推到他面前，“天泽良贤以度，人择明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真人顺天道而为，亦是证道之无量功德。”
蔚天元拿起茶盏在手中把玩，目光玩味的斜睇齐玄煜，“贫道何得何能，能得殿下青眼？莫非殿下相信贫道真有那撒豆成兵的能耐？”
“半部论语治天下，则平先生的后人，岂止这一点能耐？”齐玄煜语速轻缓，却让蔚天元猛地眯起了眼，身上的放荡不羁消退无踪，散发出锐利无比的气势。半晌，他仰天大笑，“好，好，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贫道少不得要拿出点真本事，否则岂不愧对先祖累世英名？”
齐玄煜嘴角浅弯，细碎的阳光投入漆黑的眸底，淬上了层层璀璨的光芒。他举起茶盏，语气诚挚已极：“三日后，孤敬候天元先生大驾！”
听到他改换称呼，蔚天元心下一哂，爽快的举起杯一饮而尽，“殿下若无事，不妨在观中小歇一日，此处虽简陋，但颇有几处值得赏玩的景致，待我安排一番后，明日便能随殿下下山。”
齐玄煜正欲言语，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和一名侍卫突地匆匆而来，他一笑，“孤怕是要辜负先生美意了。”
蔚天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那太监并侍卫一齐到了近前，跪地行礼后，那侍卫禀道：“殿下，已经调查清楚。”
“讲。”齐玄煜抬手示意他们平身。
“那三具尸体乃是俣刍山上的瞿姓三兄弟，平日以打猎为生，好勇斗狠，名声不佳。五天前，聂相夫人身边一位吕姓嬷嬷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千两，让他们将聂家大小姐迷晕后带出城，然后将聂家大小姐……”侍卫顿了下，暗觑眼齐玄煜平静的脸色，方继续道，“活埋了！”
齐玄煜墨黑的眸底泛过一抹异色，“聂家大小姐……她可会医术？”
侍卫道：“据属下探知，聂家大小姐并未习过医术，只不过，其外祖母乃是前朝唯一的女御医。”
齐玄煜微微眯了眯墨眸，“原来她是方家的后人。”
“方家？”蔚天元忽而出声，“可是那煊赫了百余年的御医世家？”
齐玄煜回过神，“不错。可惜当年皇权更迭时方家站错了队，遭到新皇厌弃，一夜间土崩瓦解，方家也自此断了传承。”
蔚天元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我观殿下的气色较月前所见好上许多，莫非得益于这位聂家大小姐？”
齐玄煜眼前又晃过那一抹纤瘦的背影，唇角微勾，“或许吧！”他转头吩咐那侍卫，“仔细查查这位聂家大小姐，孤要知道她的所有事！”
“是。”侍卫应道。
“天元先生，孤先行下山，在京扫榻以迎。”齐玄煜对蔚天元拱手而道。
“殿下请便。”蔚天元也未客套。
“吴荣玉。”齐玄煜唤了声那太监。吴荣玉忙将搁在不远处的一架木轮椅推了过来。尔后，齐玄煜就在蔚天元吃惊的目光中，长身而起，步至轮椅前坐了下去。
“殿、殿下，你、你……”蔚天元简直目瞪口呆。
齐玄煜笑而不语，向他拱手一别，便由吴荣玉推着朝山下而去，慢慢消失在了小径尽头。
蔚天元望着他的背影，半晌陡然失声笑了起来，“废物太子？好个废物太子！哈哈——”
相府。琉荷院。
聂向莹站在垂花廊下，环顾眼前的院落。院子不大，只正房并东西两厢，小小巧巧三间房舍。院角栽着几丛滴翠的碧竹，竹下搁着吉祥缸，缸内落满枝叶，显是许久没有清扫过了。
袁义山显然也瞅见了，皱眉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丫鬟婆子，对聂向莹宽慰道：“大小姐，等老爷查清了事实，就会解了您的禁足。您这几日也受累了，不妨趁此好生休息。”他之前在书房从头看到尾，连他都对大小姐私奔一事心生疑窦，更何况老爷了。此番若是大小姐受了委屈，老爷多少会对她生出几分怜惜，到时候指不定她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聂向莹收回视线，在那七八个丫鬟婆子身上掠过，徐徐笑道：“我知道。袁叔，我这处地方不大，无需这么多人侍候，留下一两个即可，其他人袁叔不如安排到别处，省得浪费了。”
此话一出，袁义山并几个丫鬟婆子都是一愣，旋即几人皆是面露喜色，只有其中一个翠衫婢子慌忙上前一步，“大小姐，奴婢……”
聂向莹看向她，笑道：“晴荞，你可愿留下？”这丫头从小侍候原主，忠心无二，若非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维护和侍候，以原主那包子个性，平时指不定连口热水都难得喝到。
晴荞闻言眼一亮，连忙点头。
“大小姐，奴婢也愿意留下。”一个不苟言笑，瞧着就十分严肃的嬷嬷也走了出来。
第六章扫地出门
聂向莹侧首看向她，眸底掠过抹深色，“方嬷嬷，你确定要留下？”
“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方嬷嬷面无表情的垂首应道。
聂向莹点点头，转向袁义山，“袁叔，让晴荞和方嬷嬷留下照顾我即可，其他人都带走吧！”
除了晴荞和还不知底细的方嬷嬷，其他人要么是安氏的眼线，要么是犯了错被丢来这的，平时对原主不仅毫无敬重，做事亦十分懒散且好口舌，这种人留之何用？她也没那闲情逸志玩收服打压恩威并施那套，一并撵走了干净，也省得她们整日里害怕被她这个丑八怪传染了。
袁义山有些迟疑，“可是，这……”堂堂相府大小姐身边只两个人下人，也太不像话了。
聂向莹懒得再与他纠缠这个话题，直接吩咐方嬷嬷，“方嬷嬷，带她们下去收拾，待会就随袁管家出去吧！”
“是。”方嬷嬷领命。
其他几个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模样俏丽的丫鬟轻哼一声，随意的福了下身，故意说了句：“奴婢多谢大小姐开恩！”
袁义山眉一皱，就要呵斥，却被聂向莹抬手打断。她理也没理这丫鬟，对方嬷嬷淡淡道：“方嬷嬷，咱们院子小，一应特什一目了然，让她们都仔细着收拾，莫要多长了手脚。”
一众丫鬟婆子听罢登时微微色变。她们在琉荷院当差，素日无什么油水，自然只能在聂向莹的份例和院里的摆设、用度上下手，这些年偷摸的不算多，可也不少。聂向莹这话分明是让方嬷嬷盯着她们，不许她们夹带任何不属于她们的东西出去。
那俏丽丫鬟忿忿的就想叫嚷，被晴荞拿帕子一把堵住了嘴，将她狠狠拖了下去，转头对聂向莹笑道：“大小姐，还是让奴婢陪着方嬷嬷一块吧！”
聂向莹很满意她的爽利，点了点头。其他人见袁义山站在旁边一声不发，知再无转圜，只得惴惴的跟着方嬷嬷下去收拾。
“大小姐，将她们全赶走，夫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袁义山待人走后才有些担忧的道。
聂向莹一笑，“无妨，如今我正禁足，夫人那头不会过问的。”而且，安氏很快就会没精力来过问她的事了。
袁义山叹了口气，也未再劝说什么。现在他也看出来了，大小姐失踪一遭，性子是强硬了不少，先前在书房就敢和老爷据理力争，现在赶走几个不得用的下人又算什么？
约莫过了盏茶时间，晴荞一脸愤怒的和方嬷嬷出来了，后面跟着脸色不好的几个丫鬟婆子。晴荞张嘴想说什么，被聂向莹一个眼神制止，只得咬唇住了嘴。
聂向莹扫了眼众婢身后干瘪的包袱，微微一笑，“念在咱们主仆一场的份上，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日后你们当好自为之。晴荞，去拿我的钱匣过来，一人赏半两银子，终归不能让她们白伺候我一场。”
晴荞嘟起嘴，可见聂向莹目光中的坚持，只得不甘不愿的去了。
那俏丽丫鬟突地嗤笑一声，“大小姐，半两银子？您还是自个留着吧，奴婢告退！”说罢，她一曲身，径自出了琉荷院。
聂向莹眼神都未波动半分，其他人也想象她一样甩脸子走人，可一想到半两银子也不少了，终是咬咬牙留了下来。待晴荞取来钱匣一人给了半两，几人跪地给聂向莹磕了个头，才三三两两的走了出去。
“大小姐，如果没其他事，奴才就先告退了。”袁义山道。
“袁叔慢走。”聂向莹颔首。
袁义山欠了欠身，转身出了琉荷院。待人都走了，晴荞连忙关上院门，然后一下子扑到聂向莹跟前，红着眼眶拉住她的手，上下左右直打量，嘴里不住的问：“小姐，您没事吧？这几天您去哪了？奴婢差点没急死！”
聂向莹任她打量，笑道：“在外头出了点事耽搁了回府，不过现在已经无事了。”
“出了什么事？您真的没事了？”晴荞一脸的不放心，又有些欲言又止。
聂向莹笑着反问：“你想让我出什么事？”
“大小姐，这几日府里私下都在传您是和人私奔了，晴荞姑娘怕是在担心这件事。”方嬷嬷走过来道。
聂向莹无奈道：“你是我最贴身的丫头，我曾见过什么外男你能不知？”这十几年来，原主见得最多的男性，除了聂慕东，就只有安氏所出的大公子聂轩以及烟姨娘所出的二公子聂儒了，外男根本没见过。
晴荞眨眨红通通的双眼，想了想，突地长松了口气，咧嘴笑道：“奴婢就说嘛！小姐若是要走，怎么可能不带上奴婢！”
聂向莹失笑，敢情这丫头担心的是自个会丢下她。她转向方嬷嬷，“刚才可收出些什么？”
方嬷嬷垂手回道：“多是报了损的摆件瓷器，还有一些您遗失的首饰并银钱，折合开来，每人约莫有三四十两。”
聂向莹挑眉，原主每月有二两的月例，加之年节时的压岁钱什么的，这十余年来攒下的也不过四五十两，这些丫鬟婆子放在身边的都有三四十两，放在外头或别处的指不定更多，算来个个都比她有钱。
“大小姐，您不知她们有多可恶，奴婢让她们说出东西的来历，她们还红口白牙的说是您赏的。您每月那点月例本就不够用，哪有钱赏她们？奴婢让她们到袁管家面前说清楚，这才一个个消了气焰。”晴荞气哼哼的抱怨。
“好了，现在那些银子都是我们的了，全交给你管着。”被小丫头嫌弃了把的聂向莹很是无奈，转向方嬷嬷道，“我想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方嬷嬷可能弄来些种子或幼植？”
方嬷嬷点头，“花房里便有，奴婢待会走一趟即是。”
“好。你再到晴荞那支点银子，想法子在外面买些药材回来，待会我将采买单子给你。”这具身体甚为羸弱，就算有灵气改善身体，可先天底子在这，练武难有大成，还不如炼些药物防身来得便捷有效。
方嬷嬷抬头看了她眼，眼底闪过一道颇为奇异的光芒，只是消失的太快，聂向莹并未察觉到。“是，奴婢知道了。”
第七章蛇蝎母女
荣庆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哐啷——”安氏怒容满面的将一只天青琬玉杯狠狠砸向吕嬷嬷，怒喝道：“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无失到那小贱人还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吕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的求饶：“夫人明鉴，老奴确确实实亲眼看着瞿家三兄弟将那小贱人装进马车带出了城，老奴也不知道那小贱人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呵，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她必死无疑？如今你这老货倒是一推二五六，什么也不知了！”安氏冷笑。一想起在书房时，聂向莹故意让她看到那枚玉佩时露出的眼神，心底的火气就一阵阵往上冒。
吕嬷嬷不敢再回嘴，只一个劲磕头。半晌，安氏才平复了几分怒气，看眼额头青肿的吕嬷嬷，不耐烦的喝道：“行了，别磕了。我问你，那瞿家三兄弟事后可有与你联系？”
吕嬷嬷目光闪烁，吞吞吐吐的道：“没、没，老奴想，他人产应该是离开京城躲到别处去了。”
安氏目光阴冷的盯住她，“你马上联系他们，问清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吕嬷嬷慌不迭爬起身退了出去。
“等等！”安氏突地又叫住了她，眼底闪烁着讳莫的光芒，“你去悄悄将屠婆子带来，莫要让人发现。”
吕嬷嬷心头咯噔了下，但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应了声赶紧退下了。她前脚刚出去，后脚一个方桃譬李、姿容妍丽的妙龄少女便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安氏身上，气鼓鼓的嚷道：“娘，你不是说聂向莹那小贱人再也回不来了吗？可她今天怎么又回来了？”
安氏立时喝道：“闭嘴！”
聂向槐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女儿进来时看过了，外头没人。”
安氏瞪她一眼，“没人也不许乱说。”
“哦。”聂向槐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安氏将她从身上拉起来，沉着脸问：“我问你，你那块青水鱼莲玉佩在哪？”
聂向槐闻言脸色微变，眼神游移，嗫嚅道：“在、在……”
一见她这幅模样，安氏心一沉，一拍桌案，怒喝：“说！”
聂向槐吓得一个哆嗦，心虚的全抖了出来：“五天前，我看到吕嬷嬷鬼鬼祟祟的出府，心里好奇便跟了上去，结果跟到城外看见她同几个男人说话，后来、后来我回来就发现玉佩不见了，回去找也没找到。”
安氏听罢只觉额头青筋乱蹦。自家女儿八成是听到吕嬷嬷同瞿家三兄弟的谈话，一时心慌将玉佩落在了那，最后被人拾到。而能拾到玉佩的，除了吕嬷嬷就只有瞿家三兄弟。如今玉佩在聂向莹手里，难道瞿家三兄弟不仅没杀她，反而向她投了诚？
“娘……”聂向槐见安氏眉头紧锁，小声唤了声。
安氏回过神，一见她嘟着小嘴还不知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恨铁不成钢的叱道：“你可知那玉佩乃是太后所赐？这天下间只有一对，就在你和你妹妹手中！当年太后开过玉口，说这对玉佩是皇家的聘礼，虽说并非在正式场合所言，可也是太后金口玉言。你可知这代表什么？代表你们姐妹最差都能嫁个宗室王爷！现在可好，你遗失御赐之物不说，若日后太后皇上赐婚，你却拿不出玉佩，咱们家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聂向槐闻言顿时也慌了起来，抓信安氏的胳膊急忙道：“娘，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再派人回去找！”
安氏脸色阴沉，“不必找了，那玉佩在聂向莹手里。”
“什么？”聂向槐吃了一惊，“不可能！”
“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安氏没好气的道。
聂向槐见自家母亲如此笃定，立时柳眉倒竖，怒火中烧的提步就往外冲：“我找她去！小贱人竟然敢偷我的东西，看我不打断她的胳膊！”
“站住！”安氏厉声喝住她，“此事你爹还不知道，你一去只会打草惊蛇，娘自有法子给你拿回来。”
聂向槐不甘心的停下脚步，“那就这么放过她？”
安氏冷笑，“自然不可能。那小贱子有命活回来，那就看她有没有命继续活下去！”
突地，一阵珠帘轻击声响起，安氏立即停下了话头，闻声看去，就见打从帘外姗姗步入个宛转蛾眉、双瞳剪水的少女，唇边含着柔婉亲和的笑容，端是令人心生好感。
安氏一见这少女，眉头不觉舒展了几分，含笑冲她招了招手，“阳儿，快过来，今日上课可累着了？”
聂向阳婉婉一笑，向她福了一礼，方道：“嬷嬷今日只是让温习了昨日所学，并不曾累着。”说着，她歪首望向鼓着脸的聂向槐，弯眼笑道，“二姐姐这是怎么了？”
聂向槐不敢说出丢了玉佩的事，哼了声：“还不是聂向莹那个小贱人！她居然串通一群贱民，在外头吹虚自己是什么再世义妁，也不怕牛皮吹破，吹烂她那张丑脸！她要是义妁，怎么不治治那张丑脸，没得跑出来恶心人！”
聂向阳眼神微闪。之前她一直在上课，倒是不知这件事。她脸上浮起一丝惊喜，“大姐姐回来了吗？”
聂向槐见她竟十分高兴的样子，登时不乐意了，“她回来你高兴个什么劲？我和娘好不容易把她弄走，她居然还能跑回来，果真是个贱种，命硬的狠！”
聂向阳一怔，满脸惊讶的看向她和安氏，“娘，二姐姐，大姐姐之前失踪，是你们做的？”
“呃……”聂向槐眼神游移，心虚的不敢看安氏。
“好了！”安氏头痛的瞪了眼嘴上不把门的聂向槐，将聂向阳拉到身边坐下，叹了口气道，“阳儿，这事确实是我安排的。”
聂向阳眼底浮上一层水雾，似是万分不解自己娘亲为何要这般做。
安氏怜爱的拍拍她的手，“娘知你心肠软，可娘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娘任她享了十几年千金大小姐的福，已是仁至意尽了。”
聂向阳轻咬唇瓣，“可是……”
“阳儿，”安氏打断了她，直视着她的双眼道，“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好好跟嬷嬷学习，终有一日，娘会让你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第八章御医世家
聂向槐眼底划过一抹嫉妒，在旁道：“是啊，妹妹，娘这么做可全是为了你，你可不能不识好歹，跑去同情那个小贱人！”
聂向阳眉头轻蹙，良久才一脸内疚的偎入安氏怀里，不再言语，只是无人察觉的地方，她无声的弯起了唇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安氏满意的轻抚她的如缎青丝，递了个眼神给聂向槐。聂向槐忙将话题扯开，说起了听来的笑话，不多时，内室中便是一片欢快的笑声。
琉荷院内，聂向莹睁开双眸，有些遗憾的吐出口气。
果然，相较小青山的浓郁灵气，相府内灵气匮乏的厉害。看来待此间事了，她还是到小青山住上一段时日为好。
“小姐，用晚膳了。”门外晴荞脆声唤道。
聂向莹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掀开帐幔下了榻，出了内室。
外间晴荞忆将晚膳摆好，笑盈盈的道：“今日厨房有小姐您爱吃的冰糖湘莲和毛峰熏鲥鱼，奴婢瞧过，都十分新鲜。”
聂向莹一笑，坐到了桌边。晴荞会这么说，概因每每送来的膳食要么食材不新鲜，要么是隔了夜过味的，鲜少能吃顿热乎或新鲜的。
晴荞揭开盘盖，聂向莹看了看桌上的四五道菜肴，皆是香气扑鼻，色泽诱人，令人食指大动。晴荞舀了碗鸡汤放到她面前，她舀了一匙送到嘴角正要喝，突地脸色一变，沉下脸将汤匙了扔进碗里。
“怎么了，小姐？”晴荞一脸疑惑，“可是不想喝？”
聂向莹没吱声，拿起筷子夹了块鱼，放在鼻端闻了闻，随即冷笑了声。
恰在这时，方嬷嬷走了进来，一眼瞧出聂向荧神情有异，而旁边的晴荞一脸的迷惑不解，不由顺着聂向莹的视线看向桌上的菜肴，陡地心中一动，上前端起汤碗闻了稳，瞬间冷了脸，“这汤被下了五虫草，中者无药可救！”
“什么？”晴荞吓了一跳，而聂向莹则有些意外的看向方嬷嬷。她能辨别汤中有毒，乃因她前世对各种毒物了如指掌，可方嬷嬷不过是相府不受宠小姐身边的下人，何以也能一眼认出？
方嬷嬷自觉察到了她探究的视线，放下碗垂手立在一旁，随晴荞一样唤道：“小姐，奴婢本为方家世仆。”
方家？聂向莹微皱眉头。方嬷嬷只说这一句，显然是因方家应该颇有来头，可她的脑海里丝毫没有这个方家的记忆。
方嬷嬷看出她的疑惑，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伤感和悲凉，“方家乃是前朝御医世家，方家世代家主皆为御医院院首，医术之高绝世所无出其右，而前朝唯一的女御医方苏叶，”她抬头直视聂向莹，“是您的外祖母！”
聂向莹吃了一惊。她只知原主生母是聂慕东的外室，竟不知其来头这般大。可是，既然是方家千金，为何会沦落成为区区外室？要么是其本身出了事，要么是方家出了事！
方嬷嬷显然看出她猜到了什么，看了眼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晴荞，道：“此事奴婢稍候会全部告诉小姐，现在该处理的是这些东西。”说话间，她的视线垂向桌上的菜肴。
相较方嬷嬷提及的方家，聂向莹此刻倒不怎么在意这些菜了。反正她大概能猜到做这等下作事的是谁，新仇旧恨，总有偿还的时候！
“小姐打算怎么处理？”方嬷嬷问道。
聂向莹随意扫了眼桌上的菜肴，“埋在院子里吧。”
方嬷嬷抬抬眼皮，“小姐打算忍下？”
聂向莹反问，“难道方嬷嬷想让我告诉父亲？”
方嬷嬷没有出声，显然默认了这句话。聂向莹一笑，“方嬷嬷可知，这三日我在外面究竟经历了什么？”不管方嬷嬷究竟是否是她外祖家的世仆，如今她竟然选择了留下来，那就再没有退出的余地和机会。
方嬷嬷眉头轻皱，就听聂向莹语气清清冷冷的在室内响起：“我在醉香楼被人迷晕过去，却在坟暮里醒来，九死一生才爬了出来！方嬷嬷，你说，有谁对我有这般大的深仇大恨，要将我活埋了才解恨？”
一室静谧，晴荞和方嬷嬷俱是呼吸滞住，满脸惊愕的看着她。
聂向莹倏地翘起嘴角，身上的冷意一下子消失无踪，“我这条命已经丢过一回，而现在罪魁祸首还不打算放过我。可是方嬷嬷，你觉得父亲会让我报复回去吗？”她摇了摇头，“他只会厌恶我的惹事生非，给聂家抹黑，给相府丢脸！告诉他，又有何用？”
随着她的话，方嬷嬷眼底淬上一层寒气，“小姐，害您的是谁？”
聂向莹轻轻一笑，“你觉得这府里谁最恨我？谁能无声无息的买凶杀人？谁能在我的膳食里下药？”
方嬷嬷瞳孔一缩，握紧手掌，一字一字的吐出声音：“夫人！”
聂向莹笑而不语。原先她还只肯定幕后黑手有八成是安氏，现在确有十分确定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为的……她摸了摸腕间的玉佩，应该是这枚玉佩了！
“小姐！”晴荞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是泪，“小姐，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能保护好您！”
聂向莹无奈的扶起她，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傻丫头，又与你何干？况且，经此一遭，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晴荞一脸不解。聂向莹笑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如今的性子变了不少？我往日活得浑浑噩噩，如今也算是开了窍吧！最奇妙的是，当时我在坟墓中感觉快死掉的时候，恍惚间有个身影唤醒了我，鼓励我一定要活下去，还传授了我许多知识，其中一个，便是医术！”
方嬷嬷呼息一紧，急切的问：“小姐，您可看清那身影的模样？”
聂向莹心中一动，佯作回忆了片刻，才遗憾的道：“当时我神智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是位银发老者，身上散发着药香，声音有些严肃，却又很温柔……”
“是老夫人！是老夫人啊！”方嬷嬷瞬间老泪纵横，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第九章偷香窃玉
聂向莹不料胡绉的一番话竟惹得方嬷嬷如此，忙不迭起身去扶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隔了半晌，方嬷嬷才渐渐止住哭声，拉着聂向莹的手左看右看，神色中已不似先前带着一丝审视与疏离，如今透着满满的亲近与喜悦。她柔和的说道：“小姐，您见到的一定是老夫人，也就是您的外祖母。老夫人既然将医术传给了您，就请您务必将方家的医术传承下去，才不枉老夫人一番苦心！”
聂向莹有些心虚，含糊的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方嬷嬷一脸老怀安慰的笑了，余光扫见旁边还在发懵的晴荞，皱了皱眉，“小姐，依奴婢看，晴荞姑娘虽待您忠心无疑，可这性子还需好好*。”
聂向莹哂笑，“那我就将她教给嬷嬷你了。”
“这些饭菜奴婢先拿去处理了，晚些奴婢去厨房弄些吃食，您稍微忍耐一下。”方嬷嬷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说。
“我无妨。”以前随组织出任务时也不是没饿过肚子，更遑论做手术时，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也是常事。
待方嬷嬷将一桌子饭菜收拾走后，晴荞才回过神来。她两眼放光的盯住聂向莹，“小姐，您、您是说，您现在一下子就会医术了？还懂了很多东西？”
聂向莹弹了下她光洁的小额头，笑道：“怎么，想试试我？”
晴荞捂住额头，使劲摇头，“奴婢身子好着呢，不需要看大夫。”
聂向莹失笑，“以后跟着方嬷嬷多学学，有你的好处。”
她大略能猜到方嬷嬷会留下，应是对方家的那份忠诚延续到了原主身上。难怪记忆里有不少次，其明明有调到别处的机会却都放弃了，平时虽不亲近原主，可遇到事情总会站在原主这边。想来若非今日她表现出性情大变的一面，方嬷嬷应该还会默默的隐藏身份。
不多时，方嬷嬷端着一盘馒头回来，面带愧疚的道：“小姐，厨房现下只剩下这些了。”
“无事。”聂向莹摆摆手，径自拿过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方嬷嬷一脸的心疼，连声道：“明日奴婢再想想法子。”可不能让小主子连吃顿热食都吃不上。
“不必，明日那安氏应该就没精力找我麻烦。不过，今晚我们还得堤防着些，她或许会派人来查探，若发现我们无事，指不定还会使什么阴招。”
“是。”方嬷嬷神情一肃。
吃了两个馒头，聂向莹便觉饱了，示意晴荞撤了下去。在院中散了会步后，她回到卧房，晴荞已将浴桶放满热水。她摒退晴荞，阖上房门，走到屏风后脱下衣衫，坐进了浴桶中。温度适宜的水温过胸口，她舒适的叹了口气，将温巾盖在眼睛上，靠着桶檐闭目养神起来。
一室静谧，屏风外的桌案上，蜡烛噼啪作响，光线忽明忽暗。
突地，聂向莹耳朵一动，心头骤然警铃大作。她咻地扔开毛巾，正要伸手拽过屏风上的衣裳，颈间就猛地一凉，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记低沉悦耳的男声：“佳人出浴，在下倒是有眼福！”
聂向莹颈间横着利剑，背对着来人一动不敢动，幸而她大半身子还在水里，不至于泄了全部春光。听到男人的话，她冷声道：“宵小狂妄，小女子倒着实倒霉！”
“呵。”男子轻声一笑。聂向莹忽觉颈间一轻，却是来人将剑挪了开去，她立时抓过衣裳遮住身体，尔后慢慢转头看向来者，而一看清来者的相貌，她骤然眯起了眼，“是你！”
这偷看她洗澡的，不是她小青山密林所救的男人是谁？
齐玄煜眉似点墨，眸含漆星，眸光划过她脸上丑陋的毒斑，并无半分嫌恶或惊诧。他退后一步，唇角含笑道：“姑娘还记得在下？”
聂向莹心头咯噔了下，蓦地想起，当时他分明是昏迷不醒，怎会认识她？还是他其实是安氏派来的杀手？她恍惚想起密林里那一地的尸体，皆是死于剑下，而当时的活口仅他一人，杀人的不是他会是谁？思及此，她不禁暗暗捏紧了藏在衣服下的金针，面上则镇定无比：“我不知阁下何意，只是阁下此行此举，未免太过无礼！”
齐玄煜笑了笑，转过身去，“晚间偏凉，姑娘还是快穿上衣服的好。”
聂向莹一噎。明明是这登徒子偷看她洗澡，此话一出，他倒成了正人君子，她却成了浪荡小众。她心中气结，冷着脸迅速穿好衣裳，余光瞥见他毫无防备的背影，眸色一暗，骤然扬手将一把金针朝他撒了过去。岂料，她的金针刚一射出，一道黑影就猛然罩下，她眼前寒光一闪，金针已然被一把长刀全部挡了下来。
“……”聂向莹瞪着屋中多出来的黑衣男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特么的，不是说古人最守礼知节么？这一个两个偷看她洗澡算怎么回事？
第十章追悔莫及
黑衣男子警告似的瞥她一眼，尔后收刀入鞘，退到了齐玄煜身后。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齐玄煜回过身，好似没注意到一地的金针，含笑向她拱手一礼，“在下齐霂之，今夜冒昧前来，一为感谢姑娘三日前出手相救，二是有一事想请姑娘相助。”
聂向莹态度冷淡的直接拒绝：“我说过并不认识你，也没救过你，更无能耐帮你。夜已深，二位请回吧！”
齐玄煜面露无奈，忽地伸出手，“姑娘可记得此物？”
聂向莹皱眉看向他的手掌，赫见他掌中是一只滴珠银镶耳坠，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耳垂，一边空空如也。
齐玄煜看着她的动作，墨黑的眸中泛起层层笑意，将手向她一递，“此乃姑娘之物，如今完璧归赵。”
聂向莹唇瓣翕动，想驳斥否认，可在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瞳眸下又莫名觉得词穷。半晌，她抓过耳坠，冷声道：“这便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偷看她洗澡？
齐玄煜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歉意，“方才为避开外间之人匆匆入内，实未料到姑娘正在沐浴，还望姑娘见谅。”
可惜他这声道歉已然太迟，聂向莹只觉他虚伪至极，讥嘲的又道：“难道拿剑对着救命恩人，也是不得以为之？”
“在下只是担心姑娘惊慌下惊动了外面，故才出此下策。”齐玄煜一脸的迫不得己。
聂向莹面无表情，只觉这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心中对他的观感亦是一降再降。她不耐与他周旋，直接道：“我无需你的感谢，请回吧！”
齐玄煜无奈一笑，“那就麻烦姑娘随我走一趟吧！”
聂向莹拧眉欲语，外头突地传来晴荞的声音：“大小姐，您洗好了吗？奴婢进来了！”
聂向莹正要阻止，门已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她狠狠瞪了眼齐玄煜，将他与那黑衣男子一起拽上床榻，随即自己也迅速跟上并放下了帐子，隔着帐幔吩咐晴荞：“我已经睡下了，你也去歇息吧。”
晴荞已走到屏风前，绕过屏风，看到垂下的帐幔，笑道：“奴婢将浴桶收拾了就去，您要有事就唤奴婢一声，奴婢就睡在外间。”
帐内，聂向莹咬牙切齿的瞪着一脸兴味的左看右瞧的齐玄煜，勉强放平语气的应了声，“嗯，知道了。”
约莫柱香过后，晴荞将浴桶收拾干净，闭上房门退了出去。门一阖上，聂向莹立即跳下了床，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齐玄煜也下了榻，含笑道：“请姑娘救一个人。”
聂向莹直觉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张嘴就道：“不……”
然而，“行”字还没吐出口，她颈间就是一凉。她瞳眸一紧，顺着抵在喉头的利剑慢慢抬首，望向持着长剑的齐玄煜，他俊美的脸上含着清风朗月般的笑容，幽深的眸底却一片冰凉。他轻启薄唇，语气温和的道：“聂姑娘，可以走了吗？”
“……”尼玛，她能不能后悔当日救了他？
良久，聂向莹才从齿缝中迸出声音，“可以。”
齐玄煜嘴角一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乖。”
聂向莹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下暴露灵力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怒到及至，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口吻无波无澜的问：“怎么出去？”她也没问去哪，反正问了这人估计也不会告诉她。
齐玄煜含笑看眼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踏前一步，还不等她反应，就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
这个动作瞬间又点燃了聂向莹的怒火，她曲起膝盖就朝黑衣男子胸口击去，黑衣男子反应极快，一把就将她扔了出去。
“我擦！”聂向莹终于忍不住爆了记粗口，在即将摔到地上之际，齐玄煜将她一把捞起带入了怀中，他语含无奈的劝道，“姑娘家太过暴力可不太好，会倒霉的。”
聂向莹胸口剧烈起伏，未免气死自己，她调动灵力在体力运转了一遍。而就在她灵气涌出的刹那，齐玄煜眸底一震，下意识的紧了紧搂着她的胳膊。
隔了片刻，聂向莹平复下心绪，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偎在齐玄煜怀里，连忙推开他退离了两步，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态度，“我自己出去。”
说罢，她直接朝门口走去，黑衣男子想拦住她，却被齐玄煜抬手阻止。他紧紧凝视着她的背影，墨黑的眸底蒙上一层讳莫如深的暗色。
外间，晴荞和方嬷嬷都不在，聂向莹很顺利的出了正厢。院子里只在廊下点了几只灯笼，并着有些暗淡的月色，显得有几分凄清。
聂向莹刚出院子，蓦地腰间一紧，一只温热的胳膊揽住了她。她的鼻尖传来淡淡的清雅气息，耳畔有人低语道：“我带你出去。”
话落，她只觉身子一轻，人已跃到了三米多高的墙上。她不由颇感惊异的侧头看向齐玄煜，在现代她见过异能，见过古武，却还从未见过轻功。
“有人过来了。”齐玄煜附在她耳边低语，喷洒出的温热气息让她的耳朵有些发痒，她正欲退开些许，陡地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拧着个木桶到了琉荷院外，隐约能看出是个女子。那女子站在墙角下左右张望了会，然后将手里拧着的木桶从门缝中往院内倾倒。
聂向莹目光紧凝，还未看出那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耳边已响起齐玄煜诧异的声音：“是猛火油！”
聂向莹一惊，猛地直起身。安氏竟是想烧死她们！
第十一章火海救人
月色凄冷，四下寂静，唯有一道道细微的“咔咔”声，格外的清晰刺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几点火星在那女子的手指间溅开。
说时迟那时快，齐玄煜手指一动，眨眼间那女子发出“呀”的一声惊呼，手上的打火石滚落在地，一点细小到几乎不易被觉察到的火星飘落在地。
瞬间，琉荷院外燃起熊熊火光，炽热的气息汹涌，喷在聂向莹的脸上。
猛火油，猛火油，物如其名，只要有半点火星，便能熊熊燃烧，烧尽一切可烧之物。
今夜恰巧风有些大，几个眨眼间，火舌扑入琉荷院内。
那女子掩着嘴，慌里慌张的逃走，很快消失在远处黑沉沉的竹林中。
聂向莹感觉到那只始终搭在腰上的手猛地收紧，紧接着他们如同落雁一般，悄然无声的落在墙外的地上。
她觉察到齐玄煜要带自己离开，赶紧低声喝道：“院子里还有人，我决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琉荷院的小门已经被大火堵住，晴荞和方嬷嬷两个弱质女流，若是无人在外帮忙，怎么可能逃出升天？
齐玄煜面露不耐道：“与我何干。”
聂向莹眼瞅着火势照亮了半边天，沉着气加快语速说道：“眼睁睁的看着两个无辜之人葬身火海，明明救人只是举手之劳却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如此兽性，还能算作是人吗？”
“你！”齐玄煜身边的黑衣男子怒喝道。
聂向莹毫无胆怯之色，继续说道：“难道救得两条性命的片刻功夫，公子宁愿人死，也不愿意等吗？若是这般冷血无情，与您相交之人恐怕亦是如此，这样的人不救也罢，公子再如何威胁我，我也不会动摇。”
她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架势。
黑衣男子又要抽出剑来威胁，齐玄煜摆摆手，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无情无义之人总容易反水背叛，聂向莹这般性情，倒是更合他的意思。
“去吧。”他轻轻开口。
聂向莹一听他同意了，一面脱下纱绸的外衫，一面飞奔到小院门口的水缸前。这样的大户宅院，会在各处院子门口摆放一口水缸，以防走水时无计可施。
琉荷院一向受丞相府上下冷落，所以缸里的水许久没换了，落了一层的枯叶和脏东西，缸口边沿上布满了青苔，隐隐的有股恶臭。
聂向莹一门心思的想要救人，这会儿夜深了，晴荞和方嬷嬷陪着她忙活了一日，这会儿恐怕已经熟睡，若不及时搭救，便会在火海中生生窒息而死。
她顾不上水又臭又脏，拿起漂在枯叶上的破口水瓢，舀了一大勺水浇在自己身上，水冷得刺骨，这副身子不大经受得住，她免不了打了个哆嗦，接着又舀了几瓢，从头浇下来，又将外衫浸湿了，掩住口鼻，然后毫不迟疑的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
凉水湿透了她的衣裙，凸显出玲珑有致的身躯，然而冲入火场之时，这样的身躯显得尤为渺小，齐玄煜一动不动的在旁边看着。
其实只要聂向莹开口求一声，就如带她出来时那般简单，使轻功几个起落，便能将人救出来。
她却要亲力亲为。
“这丫头，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说着，在一片瓦砾木梁倒塌的声音中，抬脚往陷入火海中的院落走去。
“殿下。”黑衣男子伸手拦了一下。
“诶，”齐玄煜推开他的手，“这么点大的火，能奈孤如何？你未免太瞧孤了。”
黑衣人垂下头，“属下不敢。”
齐玄煜随即大步走向琉荷院，烈火灼烧着木头，热气逼人，他面容沉静的踏过门槛，毫不畏惧。
火借着风势，顺着院墙烧上几间厢房，火光耀目，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他四下里张望，丝毫不符合丞相府大小姐身份的小小院落里，哪里看得见少女的踪影，且周围除了燃烧的“噼啪”声，听不见一丝求救的呼声。
他又看了眼身后的院门，外头空空荡荡，不见他人踪影。
潜入府中时，他明明见过丞相府内有巡夜的护院，可是现在却无一人发现这滔天的大火？
齐玄煜眉头微蹙，多少明白了聂向莹在丞相府中的待遇，抬脚便要先寻一个厢房找人，毕竟这丫头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若是还没得己所用，便枉死在大火中，对他来说是个遗憾。
这时，一道低微得几乎难以辨清的女声从西边的厢房传来，“……小姐，您快走吧，别管奴婢了……”
齐玄煜当即踢开那间厢房的门，在燃烧中的门被那么一踢，居然轰然倒地。
聂向莹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分了一半的湿衣服给晴荞捂着口鼻，自己在屋内看看，操起一旁的杌子砸向压在晴荞腿上的一段房梁。
齐玄煜见状，快步上前，抓住聂向莹的手腕，用力的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扯，“救人救得你自己也不要命了吗？”
聂向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裙摆有被烧灼过的一大片痕迹，要不是先前用水浇透了衣服，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拼死去救晴荞，大约是她身为医生，难以见死不救，再者穿越至此，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是晴荞这样忠心耿耿的丫鬟，在往后的日子里是不可缺少的。
“谢谢你提醒我。”她叹了口气，既然齐玄煜愿意进来，说明他不会袖手旁观了。
果然，那沉重的房梁，被齐玄煜轻而易举地踢开了，但是晴荞依然趴在地上，捂着被压的那条腿，痛苦的呻///吟。
聂向莹赶紧扶起晴荞往外走，原主的身量和晴荞差不多，但是晴荞从小为奴为婢，做惯了粗壮活儿，所以身体比聂向莹强上不少。这时，她感到一阵的无奈，得尽管把这副身子养好了，才能谈报仇之事。
她咬着牙，带着晴荞往外面走，黑衣男子无声无息的走上前来，示意要接过晴荞。
晴荞这才注意到屋内的两个陌生男子，缩了缩肩膀，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小姐，他们是什么人……”
“没什么的。”聂向莹明白古人“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向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使出全身气力，带着晴荞逃出火海。
黑衣男子道：“过于要强了。”
“不，”齐玄煜看着她的背影，“她有自知之明。”
第十二章来日再见
聂向莹步下台阶，远远的逃离炽热的火海，待确定安全了，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去了，和晴荞双双摔在泥地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还有方嬷嬷……”她顾不上膝盖被撞疼了，也没喘口气，转过身去，要回到火海再救人。
“不用了。”齐玄煜负手走来，在他身后是被黑衣男人背着的方嬷嬷。
聂向莹松了口气，琉荷院的三个人全都安然无恙了，她对着齐玄煜和黑衣男人行礼，“多谢二位公子施救。”
齐玄煜道：“那么，聂小姐现在愿意和我们走了吧？”
聂向莹偷偷看了眼四周，如她所料，丞相府里，根本没有他人发现这显而易见的火海。
晴荞缩在方嬷嬷身边，摸着眼泪。
聂向莹蹲在她身边，撕开了被火灼了几个破洞的裤腿，仔细的看了看被烧伤的创口，“可否容我给我的丫鬟疗伤。”
她再次“失踪”，安氏那边定然又要造谣出什么来，到时候不单她再也回不了丞相府，她们也根本不会管晴荞的死活，万一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这条腿很有可能就废了，甚至因为这个时代极其落后的医疗条件，连小命都不保。
更何况……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的身份，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随随便便和他们离开？
黑衣男子不乐意了，本来轻轻松松就能离开丞相府，谁料横生出那么多变数。
要是让丞相府的人发现齐玄煜这么好端端的站着……
他不敢往下去想。
聂向莹借着火光看出黑衣男子的神色，淡定的解释道：“公子难道不想再见识一下我的医术？我记得上一次，您应该没有清清楚楚的看到过吧？”
在确定了聂向莹在丞相府中的地位后，齐玄煜倒也不怕被旁人发现踪迹，这府邸里的人大概就等着第二天对着一片废墟，假惺惺的哭嚎几句，当聂家大小姐是死了，草草办了丧事就此揭过，再也不提。
“那你便治吧。”他道。
聂向莹深深的吸了口气，向晴荞使了个眼色，然后拼尽全身力气，大声道：“救命啊，走水了！”
晴荞也与她一同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得了了！”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而尖利，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寂静的夜。
很快，丞相府上下喧闹起来，各处院落都亮起了灯火，不明就里的人们纷纷跑来，见琉荷院陷入火海，虽然个个都清楚大小姐在家中的地位，但为了避免火势蔓延到自己所住的地方，还是老老实实的打水灭火。
一片混乱中，齐玄煜和黑衣男子悄悄的隐入后面的阴暗之处。
袁义山也赶过来了，看着被烟火熏成黑脸的主仆三人，忙关切的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聂向莹摇摇头，一边用眼角余光找寻着齐玄煜的踪影，一边答道：“幸好我睡得浅，闻到一股奇怪的烟味儿，及时的逃出来了，但是晴荞不小心受伤了，麻烦袁叔拿些治疗烫伤的药膏给我，可好？”
“好。”袁义山一口答应，派人去拿药，自己则留在琉荷院跟前指挥下人们灭火。
这些人要是不看着点，一定会马虎了事。
他叹息一声，有些怜悯的看眼聂向莹。
聂向莹觉察到了，但没有吱声，因为她感觉到身后的黑暗中，正有一双锐利如鹰眼般的眸子盯着自己。
那两个人还没有走。
她微蹙眉头，眼前人来人往，他们应该不敢现身了，在等待时机出去吧？
她便不去在意了，专心的安慰着因为烫伤而痛苦的啜泣呻//吟的晴荞。
烫伤药很快就被拿来了，聂向莹柔声安慰晴荞道：“一会儿就不疼了，晴荞先忍一忍。”
“嗯。”晴荞忍着泪花，看着小姐将药膏倒在掌心上，然后双手合十戳揉一番，最后敷上小腿上的伤处。
她原以为会很疼，因为小时候也不小心被开水烫伤过手指尖，就觉得疼得厉害。不想，小姐的手仿佛有仙法，小腿居然渐渐不痛了。
她惊讶的睁大眼睛，“小姐您真厉害。”
聂向莹笑而不语，默默的运功。
齐玄煜看着那丫鬟的脸色从痛苦很快到轻松，目光又落回到聂向莹身上，丝毫没有因为她耍小聪明，引来丞相府的人，导致今晚计划失败而气恼，相反笑起来了。
黑衣男子古怪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你猜，她到底有什么异能？”齐玄煜饶有兴奋的问道。
“也有可能是妖术。”
“你啊你，”齐玄煜摇头叹气，嘴角笑意不减，“今日怎么这么喜欢打击孤？”
黑衣男子道：“属下实话实说。”顿了顿，又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未免再有节外生枝之事，请您尽早回去吧。”
齐玄煜想了想，“给我纸笔来。”
黑衣男子从怀中摸出一管细细的竹筒，从中取出一卷纸和一支细细的毛笔，还有一小盒墨。
齐玄煜执笔，沾了些墨，在纸上潦草写下四个字，然后系在飞镖上，手腕一甩，飞镖被掷出去，准确无误地扎在聂向莹身边的泥土之中。
他看着聂向莹觉察到飞镖，并打开了那卷纸，勾唇一笑，“小丫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来日再见……”聂向莹低声念出纸上的四个字，龙飞凤舞的字迹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看来，那个人还会来。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到底是什么人？
聂向莹一时得不到答案，只能将疑问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既然来日能再见，那么必然能在来日得到答案，何须纠结于此一时？
她手指微动，将纸条捻成一团儿，丢进火海，又趁着其他人离得远，对晴荞和方嬷嬷叮嘱道：“今夜，全当从未见过那两个人。”
晴荞和方嬷嬷见小姐神情肃穆，不由地也郑重起来，应道：“小姐放心，奴婢记住了。”
聂向莹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暗中，已经感觉不到两个人的存在了。
如同来时一般，去也悄然如风。
第十三章反客为主
在袁义山的指挥下，还是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将琉荷院的火彻底扑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琉荷院已经化为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了，一缕缕轻烟升起，还有烧毁的木梁坍塌的声响。
聂向莹看着下人们离去，不多时废墟前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和袁义山，冷风吹过，卷来呛人的烟灰味道，说不出的凄凉。
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有一人来看她一眼，问一问是否安好。
聂向莹心如止水，丝毫不会为冷漠的亲情而伤怀。
夜色深了，寒风入骨。
她看向袁义山，“袁叔，麻烦您找一处地方，让我们三人先将就一晚。”
袁义山正有这个打算，在前头带路，将主仆三人带到西边的一处客房，“小姐看看还差什么，一会儿我去库房找几件新衣裳给小姐送来。明日等请示了夫人，会给小姐重新安排住处的。”
聂向莹环视一圈，只住一晚上，有个床单被褥就成了。她点点头，对袁义山道：“劳烦袁叔了，您也早些休息去吧。”
袁义山没有多言，退出了客房。
晴荞也看了一圈客房，这儿的布置竟是比丞相府大小姐的闺房还要奢华富贵，她打心里不服气，看向小姐正要说话，却见小姐一脸平静，没有一丝愤恨之色，话到了舌尖又咽下。
聂向莹拍了拍她的手，道：“时候不早了，睡吧。明天可有的忙了。”
一直沉默的方嬷嬷此时开口了，“小姐，琉荷院好好的，怎会走水了呢？”
聂向莹看一眼晴荞，担心这小丫头藏不住事儿，索性瞒了下来，“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是半夜里突然来了那两个人，恐怕我们就要葬身在火海里了。至于那两位是谁，我也不清楚……”
说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他们是谁。
方嬷嬷看出小姐似乎有意隐瞒，便没有多问了，主动张罗着服侍小姐睡下，和晴荞在外间的软塌上随便将就了。
聂向莹躺在床上，外头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那两个人是真的走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夜安氏想放火烧死她，何尝不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呢？
她抬起手，指尖是那枚春水鱼莲玉佩，在惨淡的月色下依然能透出晶莹圆润来。
定要借着这枚玉佩，好好筹谋一番。
翌日清早，聂向莹起身，晴荞拿来了新的一套衣裙，伺候小姐梳洗打扮。
“小姐，那烫伤药真有奇效啊。”晴荞一边给小姐梳头，一边说道：“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像是从没受伤过。”
聂向莹笑了，“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裙子……有点儿眼熟。”方嬷嬷突然插话道。
聂向莹看了一眼，淡藕荷色的襦裙上绣着精致的蝴蝶穿花纹，一只只小小的蝴蝶，看起来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衣料上飞脱出来。不仅如此，料子摸在手里也极为舒软，像水一般的顺滑。
方嬷嬷皱起眉头，“往常，是不会拿这样的裙子给小姐的。”
聂向莹心中一动，现在可真是每走一步都是陷阱。
“让袁叔重新准备一件衣裙吧，”她顿了顿，“就和他说，大小姐穿不惯这样的裙子，也不该是大小姐穿的。去吧，照样说。”
晴荞答应了一声，抱着衣裙走了。
方嬷嬷道：“小姐，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聂向莹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小姐说的太轻松了。”方嬷嬷愁容不改。
聂向莹心态倒是好，“那能怎么办呢？”
方嬷嬷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到好法子。
未出阁的小姐只能留在家里，可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说话间，晴荞拿着新的衣裙回来了，与之前的那间相比，虽然颜色差不多，但料子和刺绣差的远了，也就比府中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好一些。
聂向莹道：“这一件好，就换上它吧。”
这时，外头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大小姐，老爷夫人喊您过去一趟。”
晴荞代为应了一声，赶紧地伺候着聂向莹换好了衣裙出去。
那丫鬟一脸的不耐烦，看见大小姐出来了，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聂向莹跟着她来到正院，聂慕东和安氏正在吃早饭，桌上摆着熬得酥烂香糯的米粥、现炸的酥脆油条和精致的包子糕点，在一阵阵的热气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晴荞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到现在莫说吃食了，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这会儿饿得肚子快要唱起空城计了。
昨晚差点遭了难的女儿来了，聂慕东看也不看一眼，只管慢条斯理的喝米粥。
安氏用帕子擦了擦嘴，看向聂向莹的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和不耐。
猛火油那么厉害的东西，又是在人人熟睡的时候走水，怎么就能让那个小丫头逃出升天呢？
老爷视若无睹，她也心安理得装作没看见，捻起一块点心，小小的咬了一口，笑道：“府里新来的糕点师傅好生了得，这糕点甜而不腻，软糯又有嚼劲，老爷您也尝一块。”
“好。”聂慕东也吃了一块。
被晾在一旁的聂向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带着晴荞和方嬷嬷，规规矩矩的在门边候着。
好不容易，聂慕东撂了筷子，丫鬟捧上漱口的茶水，他喝了一口，又吐进小盂里，然后接过安氏递过来的手绢，细细的擦过了嘴巴，这才看向聂向莹。
安氏先开口了，“听说琉荷院都烧毁了，就算要修，也得花上一两个月的功夫。向莹这段时间得找个地方安顿，我寻思着北边不是有间院子空着吗，就住那边好了？老爷，您看如何？”
聂向莹不动声色，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北边的院子不是个好地方。
且不说北边是下人们住的地方，那唯一空着的院子连昨夜住的客房都比不上，还死过人。
有个丫鬟，不知怎地在院子里吊死了。
她虽是现代人穿越而来，不信鬼神之说，但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而且，安氏这样安排，必然又有了什么打算。
她向方嬷嬷使了个眼色，方嬷嬷立刻说道：“老爷夫人，奴婢听说北边院子死过人，大小姐从小身子虚，恐怕受不住那边的阴气。”
安氏听了，果然不高兴了，“哪里来的不长眼的贱婢，竟然敢在主人家面前胡言乱语！”
聂向莹在此时往前一步，先行了一礼，淡声说道：“多谢母亲安排，向莹感激不尽，只是……向莹有一件不情之请，希望父亲、母亲能够成全。”
安氏不耐烦的挥挥手，“你说吧。”
聂向莹道：“向莹想去小青山的别庄住一段时间。”
第十四章相府别庄
原主的记忆中，丞相府在小青山上有一座别庄，修的是古朴雅致，每到三伏酷暑天，丞相府的女眷们都喜欢去别庄消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原本是没有聂向莹的份，难得跟着老夫人去了一次。
而且，小青山灵气充盈，对她养身健体有奇效，不如趁着这次安氏发难，府中已经没有一个好住处了，试一试能不能去小青山的别庄住上一段时间。
她笃定安氏会答应。
那人烟稀少的小青山，怎么也比人多眼杂的丞相府容易下手的多。
不管是在丞相府，还是在小青山，里外都是个险境，还不如挑一个对自己有益处的。
安氏挑了挑眉，暂且按下心头的那点小心思，问道：“好好的去那里做什么？”
“……”聂向莹摆出原主才有的软弱模样，怯怯的说道：“……向莹怕鬼。”
“堂堂相府哪里来的鬼？”安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这几年的书都白念了吗，和那贱婢一样满嘴的胡话。”
聂向莹浑身一抖，缩起肩膀，那样子让聂慕东和安氏更是厌烦。
这时，聂向槐和聂向阳姐妹俩双双来给父母亲请安，姐妹俩也都是如花似玉一般的年纪，往聂慕东和安氏跟前一站，甜甜了唤一声“父亲，母亲”，便让聂氏夫妇展露笑颜，问过她们吃过早饭了没有，又叫她们坐在身边。
聂向阳看向聂向莹，关切的问道：“听说琉荷院昨夜走水，向来看一看姐姐，可是身边的嬷嬷不让半夜出去，只得打算着一早给父亲母亲请过安后，去探望姐姐，没想着在这儿碰上了。瞧见姐姐一切安好，我也放心了。”
安氏满目慈爱的看着女儿，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阳儿真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聂向阳低头一笑，又问道：“姐姐往后要住哪儿？若是没好去处，不如和我一同住吧？咱们是亲姐妹，该都亲近亲近。”
安氏脸色顿时不好了，“你那儿地方又不大，再住一个人太挤了，而且打扰你读书。”
聂向阳道：“那可如何是好？”
她们说话的间隙，聂向莹细细的回想过了原主的记忆，赶紧接着她的话说道：“我想去小青山的别庄。”
聂向阳看向安氏，道：“别庄确实是个好地方。”她抓住母亲的手，眼里笑意盈盈，“我记得姐姐上回去的时候，可喜欢别庄了呢。这会儿提起，弄得我也想去了。母亲，您就满足一回姐姐的愿望吧？”
“你要在家好好读书，哪儿也不准去！”安氏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大了，就知道玩儿。”
话是责备的话，但语气充满了宠溺。
聂向阳靠近安氏的怀中，“母亲，您就答应了大姐姐吧？”
这一幅母慈子孝的场面，聂向莹看得心中平静无波，只等着她们把这一出戏唱完。
安氏叹道：“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了。向莹，还不快谢谢你三妹妹？”
这话说的，仿佛奴婢要谢主子的大恩。
聂向莹微微笑了笑，“多谢母亲。”
“……”安氏皱了下眉头，“那你下去收拾吧，等琉荷院修好了，再派人接你回来。”她想了想，差点想要说出“安分守己，不要再和外面男人有私情”之类的话来，但一想到老爷已经识破了那桩诡计，便不提起了。
“是，女儿告退了。”聂向莹行了礼，退出厢房。
一出去，她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尽管知道安氏一定会在小青山再下杀手，但是她现在多有防范，怎会如她的意呢？
她带着晴荞和方嬷嬷往院门走去时，一个婆子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与她们擦肩而过，还没到厢房门口，便扯开嗓子喊道：“老爷，夫人，宫里送来一张帖子，安宁公主请小姐们进宫赏花。”
安氏面上一喜，招人进来，“快把帖子拿来。”
婆子喜气洋洋的双手奉上帖子，安氏打开了给聂慕东看。
聂慕东心情也不错，“向槐和向阳须得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嗯？”在一声疑惑中，他皱起眉头。
因为一个不该出现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在了帖子上。
安氏也看见了，“安宁公主还请了向莹？！这，这不可能……”
聂向莹那副丑陋恐怖的容貌，多少人避之不及，又怎么能惊吓到尊贵的公主？
所以，安宁公主从前请聂向莹时，被她们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后来便没有聂向莹的名字了，现在怎么又在上面了？
聂向莹没有走远，自然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安氏的话。
为什么又会请她去了？
她的心往下沉，眼见着要离开丞相府了，但是安宁公主的帖子怕是不能不应。如此一来，去小青山就得耽搁了，除非安氏真的还敢不让她去。
接着，响起聂向阳的声音，“既然公主请了，就一起去凑凑热闹。”
“妹妹，你也太好心了吧？”聂向槐不满的说道：“她那副尊荣，要是吓着公主了，咱们还不得被牵连，倒大霉了？”
聂向阳轻轻咳嗽几声，“二姐姐，不好这样说的。”
聂向槐冷哼一声。
聂慕东道：“吕嬷嬷，去把大小姐喊回来。这回公主说了，聂家的几位小姐必须都去，不好再推辞了。只是叫她低调谨慎一些，要是惊吓到公主或做了什么惹得公主不快的事情，聂家定然不会救她。”
聂向莹听着，嗤笑一声，跟着吕嬷嬷回到屋内。
就当去一回宫里开开眼界好了。
第十五章家人无情
安氏交待了进宫赴宴需要注意的事情，又特别叮嘱了聂向莹几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行事一定要低调，跟着你两个妹妹的丫鬟们一起走，低着头，别四处乱看，最好找一块面纱蒙着。公主要你取下面纱，就说脸上出了疹子，不敢惊吓旁人。给公主殿下请安过后，见准了时机先走。若是公主和其他家的小姐谈论起你的样貌，就容她们说去。”
她皱了皱眉，还是不大放心。
本是她两个女儿进宫得荣宠的时候，偏偏这个丑八怪插进来一脚，得担心受怕向槐、向阳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被公主怪罪。
“是啊是啊，”聂向槐一脸嫌恶的开口道：“听见母亲说了的没有，乖乖的跟着我的丫鬟们一起走。你这样子，在外头就别当自己还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了。”
聂向阳拽住二姐的衣袖，焦急的喊道：“二姐！”然后，又看向聂向莹，一双盈盈杏眼中，满是同情和怜惜。
聂向莹向她笑了笑。
“就按你母亲说的去办，听见了没有？”聂慕东丢下这句话，匆匆地去衙门了。
对于聂向莹来说，聂慕东走了，只是屋中少了一个侮辱自己的人罢了。
那些话，她左耳听进去了，又从右耳出来。
她拥有一个现代成年人的灵魂，懒得像小学生一样争吵，何况以现在“聂向莹”的身份，不适宜做出什么言行举动。
“母亲放心，向莹已经牢记在心了。”聂向莹道。
安氏喝口茶，才点点头，“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向槐、向阳，虽然明天要进宫，但是今日的功课也不可落下了。”
聂向槐撇撇嘴，答应了一声。
聂向阳最是乖巧贴心，应了声“是，母亲”后，拉着聂向莹的手，道：“大姐姐今日也陪我一起上课吧？”
安氏将茶盏重重地放下，冷声道：“不许去，明天的宫宴，向莹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哪有时间陪你听课？再说了，她那个榆木脑袋，听了也是白听。”
在“聂向莹”的记忆中，聂家的少爷和两位嫡出小姐到了年纪，府里会请来最好的西席，启蒙学习。
除了她和烟姨娘生的四小姐，一日课也没上过。
只有聂扬阳，偶尔会拉着她一起去听课，可是“聂向莹”根本就听不懂，之后还会被安氏责骂一顿。
聂向莹明白安氏的做法，学的多，见识多，自己的想法便也多了，这样的小姐不好掌控在手里。
“是，母亲。”聂向莹行了礼。
安氏挥挥手，像在驱散一只惹人厌的狗。
丫鬟掀开帘子，让小姐们出去，一开一合之间，阳光从竹帘子的缝隙间透进来，光影明暗，安氏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光。
姐妹三人从正院出来，聂向槐从袖中摸出一方手绢，放在鼻下轻轻地点了点，笑道：“这条苏绣帕子，好是好，但和最近京城里有名的师父相比，犹如云泥之别。我身为丞相府的嫡出二小姐，这么能再用这样的帕子呢？”
她转眸看向后面沉默的聂向莹，将帕子丢在她的脸上。
聂向莹正在思考事情，猛地有一样轻柔的物件像落叶似的扫过脸颊，于是下意识的接住。
聂向槐道：“赏你了，大姐姐。”她看一圈周围的丫鬟婆子，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姐姐那边没这么好的帕子吧？我们堂堂丞相府是要脸面的，给大姐姐遮着脸，免得惊吓到府外的人，特别是公主殿下。”
周围一片轻笑声，丫鬟婆子们丝毫不掩饰对大小姐的鄙夷，甚至觉得表现的越是明显，越能得到二小姐的赏识。
聂向莹看了看手里的帕子，笑着上前一步，拉起聂向槐的手，“多谢二妹妹好意，不过妹妹这颗丑陋之心，也是需要东西遮盖遮盖才好。”说着，她将帕子塞回到聂向槐的手里，又敏捷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聂向槐扬起手，“也不瞧一瞧你这张丑脸！”
“二姐姐。”聂向阳柔声喊道，挡住聂向槐的手，阻止她打聂向莹的脸，“我们是自家姐妹，该和和气气的。”
“和气？”聂向槐冷笑，“那也得看谁，和一条狗客气，保不准她回头咬你，畜生毕竟是畜生。”
“是啊。”聂向莹点点头，“我对二妹妹客客气气的，却不想遭人一顿羞辱。你的话，一点儿也不差，我以后都记住了。”
“你？！”聂向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唯唯诺诺的聂向莹吗？
那件事之后，聂向莹仿佛换了一个人。
而且昨夜……袁义山去绣坊取衣服，正好碰上她身边的葛婆子。葛婆子向来鬼主意多，特意塞了一件她的衣裙给袁义山，让他拿去给聂向莹穿。
那可不是家中人人厌弃的聂加大小姐该穿的衣服。
为的就是，今天好让她去找聂向莹的麻烦。
可是，聂向莹居然没有穿？她以前不是十分渴望着能够穿上那样鲜亮的裙子吗？
聂向槐皱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二妹妹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不对吗？”聂向莹笑盈盈的问道。
聂向槐打了个寒颤，明晃晃的阳光下，聂向莹脸上的紫瘢衬着那一抹笑意，显得尤为可怖。
她本想叫丫鬟婆子们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可是现在只想远远地逃离，离这个恐怖的妖魔鬼怪远一点。
“你就等着明天被众人取笑，公主受到惊吓，然而被父亲打死吧！”她高声喊了一句，带着的丫鬟们匆忙离开。
望着聂向槐仓皇的背影，聂向莹觉得好笑。
一直在默默打量着聂向莹的聂向阳，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显得十分亲密，“大姐姐的物件昨儿被烧毁了，正巧我那儿新进了些胭脂水粉和首饰，挑几样姐姐会喜欢的，给你送过去。明天好好打扮打扮，一起高高兴兴的进宫去。”
“多谢三妹妹的好意了。”聂向莹的语气客气了不少，“袁叔已经置办了，就不麻烦你了。”
“这样呀，”聂向阳笑起来，甜甜的十分温婉，“大姐姐若是有缺的，便与我说……”
“小姐。”旁边的丫鬟打断她的话，“西席先生这会儿要到了，可不能迟到。”
聂向阳向聂向莹点点头，“大姐姐，我先走了。”
“好。”聂向莹见她们都走了，也带着晴荞和方嬷嬷回到昨晚住的客房。
晴荞和方嬷嬷看了看聂向莹的脸，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叹了声气。
先前在其他主子面前，她们不敢表露出来，但是现在也不得不为大小姐的这副样貌发愁。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平平安安的度过明日的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