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进宫赴宴
第二天巳时中，三辆马车停在垂花门前，丫鬟婆子们有条不紊地伺候小姐们上车，准备出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大小姐，您坐那辆车。”吕嬷嬷指着第二辆小车，说道。
聂向莹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辆马车与随行丫鬟婆子搭乘的相比，外表上新一点，帘子也是崭新的，初次之外样式、大小一致。
后面响起轻笑声，晴荞不服气的回头瞪去，那些小丫鬟们依然张狂的笑着。
“有道是人以类聚，你这样的人也只配坐这样的马车。”一个嚣张的女声讥嘲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痴心妄想的觉得自己配和我们平起平坐？”
聂向槐高傲的从聂向莹身边经过，一身石榴红色的衣裙，衬得她的小脸灿若桃李，少女特有的青春俏丽，展露无遗，在一堆丫鬟婆子之间，仿佛一颗耀眼的明珠。
而她的亲妹妹聂向阳就显得朴素的多了，一张秀丽素净的鹅蛋脸上略施粉黛，艾绿色的襦裙、白色的小衫，臂弯间缠绕着宛如一道轻烟的白纱，整个人清丽脱俗，也令人眼前一亮，并不比聂向槐差。
聂向莹身上的衣裙虽然是新的，但是绀青色显得老气深沉，款式也是京城里早就不流行的了，把她丢到人堆里，根本毫不起眼。
这大概就是安氏想要的效果吧？
聂向莹道：“二妹妹的想法真丰富。”
聂向槐听不懂她的话，“什么意思？”
聂向莹不打算与她纠缠，笑道：“二妹妹读了那么多，该自己好好体会才是。”说罢，她让晴荞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聂向槐不甘的瞪着她的背影，问道：“她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聂向阳道：“没什么没什么，大姐姐是在夸你呢。”
“夸我？”聂向槐可不信，咬牙切齿道：“这死丫头一定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看我之后怎么收拾她！”
聂向阳劝道：“好了好了，再不出发就要耽误了，要是我们最后一个到，公主定然会怪罪的。”她一边劝一边和丫鬟们轻轻地推着，终于把聂向槐送到了领头的大马车上。
临出发前，聂向莹所在的马车又上来一个姑娘。
她看到聂向莹，羞涩的浅浅一笑，“小雯见过大姐姐。”
聂向莹道：“四妹妹不必客气。”
聂小雯点了点头，便缩在一旁沉默不语了。
车队出发，一路往皇宫去。不仅随行的丫鬟婆子众多，毕竟是丞相府的几位千金，安氏还特别派了不少身手矫健的护院，骑着高头骏马，在两旁开道护卫，所到之处令人侧目。
“小姐，车子颠得不舒服吧？”方嬷嬷关切的问道，无奈的看看狭小的车厢，“很快就到宫门口了，您再稍微忍耐一会儿。”
“没事儿。”聂向莹从前因为工作四处奔波，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和越野车在泥泞陡峭的山路上行驶相比，这点颠簸对她来说还挺舒服的。
坐着也是无聊，她将窗帘子掀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往外面看。
这儿的建筑和古装片里看见的相差无异，街上人来人往，两旁商贩叫卖声不绝，京城果然是个繁华之地。
忽地，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正在看着街景的聂向莹因为多年的工作经验，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等，等一下！”她喊道。
晴荞和方嬷嬷不明所以，“小姐，怎么了？”
话音刚落，车厢诡异地晃动了几下，原本笔直前行的马车，竟然歪歪扭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聂小雯害怕的叫起来，想找个地方稳住身子，可是晃动的车厢让她一下子摔倒了，胡乱挥舞的手慌乱见抓住晴荞的衣摆，将她也拽到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上抱成一团，想要站起来，然而马车与此同时竟不可思议的向一侧倾斜。
“不好，快抱住脑袋！”聂向莹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紧接着马车在巨大的轰响中侧翻在地，木板碎裂，飞溅一地。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上，瞬时惊呼声四起，因为马车并没有因为车厢的倒塌碎裂而停下，那马仿佛发了疯似的，拖着残缺的车厢继续前行，聂向莹等人还躺在车板上，被一路拖行。而车夫在异样出现以前，已经跳车逃跑，躲在人群中眨着一双鼠眼，悄悄地溜走了。
聂向莹只觉得天翻地覆，耳边轰隆作响，她感觉到身体与地面摩擦，渐渐地蔓延开痛意。
脑海中瞬时浮现出血腥恐怖的场景，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遇见过不慎被汽车拖挂的特工，车子一路飞驰之后，等停下来，那名特工已经血肉模糊。肢体不全。
她不会就这样束手待毙，一手按住脑袋上的帷帽，一手抓紧抱着自己的方嬷嬷，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竟然带着方嬷嬷一起，滚向一旁。
终于有好心人出手，将她们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很快聂小雯和晴荞她们也获救了。
方嬷嬷急得双眼通红，“小姐，您没事吧？”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在小姐身上摸来摸去，生怕她有个闪失。
聂向莹除了身上和地面摩擦的地方有点儿疼之外，一切都好。她安慰道：“我没事，嬷嬷，去看看四妹妹怎么样了？”
“好。”方嬷嬷赶紧去看望聂小雯。
“小姐，吓死我了……”晴荞眼泪汪汪的凑到聂向莹跟前，“好好的马车怎么会倒了，诶？二小姐，三小姐她们呢？”
聂向莹也已经注意到了，不管是走在前面的大马车，还是跟在最后、丫鬟婆子们搭乘的小马车，此时都不见了踪影。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远处，一只车轮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有人在车轮上做了手脚。
聂向莹可以肯定，先是绑架活埋，后是半夜放火，现在又在马车上动了手脚，想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害她的性命。
安氏心思之狠毒，真是的防不胜防。
看来自己先前还是太小瞧了安氏。
既然她不愿意自己进宫，现在有了出意外的理由，不去便不去了。正好，收拾收拾，直接去小青山的别庄。
聂向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我身子不舒服，回家吧。”
聂小雯踟蹰几下，低着头不说话。
就在这时，一辆青帘小马车由远处而来，挡住了准备离去的主仆几人，车夫恭恭敬敬的向她们拱手，“小的奉公主之命，送聂大小姐进宫。”
第十七章背后有人
聂向莹心生戒备，安氏接二连三的出招，这个突然出现的车夫也有可能是她一计不成，再施一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方嬷嬷见她的眼色，忙说道：“我家小姐刚刚受到了惊吓，须得去看一看大夫。”
车夫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聂向莹主仆看，“聂大小姐放心，此名牌可以证明小的乃是公主派来的人。”
聂向莹看了看名牌的材质和做工，又看向那车夫。
细看之下，车夫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净无须，而且声音尖细，不大像正常男人。
她顿时明白了车夫的身份。
车夫又道：“请聂大小姐莫忘约定，进宫一趟。”
他话中似有深意，聂向莹心头一凛。
最近和她有过约定的人，便是那个半夜闯入闺房的男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竟能通过公主召她进宫？
“你知晓与我约定之人是谁？”
车夫道：“小的不知，只是代为传达这句话。”
聂向莹问道：“谁让你传达的？”
车夫道：“公主。”
聂向莹想了想，敛裙登上马车。
今天不进宫赴约，改日那个男人一定又要翻墙进屋了，这要是给外人撞见了，安氏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晴荞和方嬷嬷跟随小姐上车，聂小雯左右看看，迟疑着也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而迅速地向前跑去，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方嬷嬷小声说道：“宫里的车夫就是不一样啊？”
晴荞开心的笑起来，“今天我们是不是算作否极泰来？遇到了意外，但是又有公主的车夫亲自来接，一会儿要是二小姐瞧见了，定要生气了。”
聂向莹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这小丫头，也会说成语了。我们啊，最好还是别和她遇上，不然又要争风吃醋了。”
晴荞想着觉得有道理，“也是，不知道二小姐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聂向莹看向窗外，虽然证明车夫真的是从宫里来的，受公主指派，但是……为什么恰恰好在她们遭遇意外之后就出现了呢？
难道自打出了家门之后，车夫已经跟在后面了？
琉荷院半夜走水，那个人也在场，所以他预想到今天她会遇到什么事情？
为了确保她能进宫，所以借公主之口，安排了车夫？
聂向莹无奈的气笑了，这个人真会打算。
马车一路骨碌碌的，很快来到宫门前，恰好聂家的马车刚停下来。聂向莹下来的时候，与聂向槐打了个照面。
“你怎么在这儿？！”聂向槐震惊的脱口而出。
聂向莹差点想骂一句“蠢货”，这话岂不是直接暴露了聂向槐知晓今日此事？
不过，她没追究下去，回头聂向槐肯定会否认说过这句话，到头来又是她不得好。
她只淡淡说道：“公主今日不也召我进宫了吗？”
“可是，可是……”聂向槐指着青帘马车，“这根本不是聂家的马车，”她又看了一眼车辕上的车夫，见他年轻又英俊，了然的点点头，“好啊，聂向莹，你和外男私会，我要告诉父亲母亲去！”
聂向阳忙阻止她，“二姐姐，别说了！”
周围已经聚集了些官宦人家的小姐，听见她们这边吵吵嚷嚷的都看了过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那是给人看笑话的。
聂向槐只顾着羞辱聂向莹，哪里想过要避开外人。这会儿人人都望向这边，神情之中有嘲讽之意，这才发现自己嗓门太大了。
她忙用手中团扇遮住半边脸，对聂向莹冷喝道：“等回家了，再找你算账。”
“聂二小姐请慢。”
说话的是车夫，他不急不忙的走到聂家几位小姐跟前，拱了拱手，说道：“其中有些误会，小的想尽早解开为好。小的在安宁公主跟前伺候，名为陆喜，今日奉了公主之命，护送诸位小姐进宫赴宴，恰巧半路上遇见聂大小姐的马车意外损毁，所以才由小的驾车送大小姐来。”
从他的嗓音，聂向槐哪里听不出来他是个内侍，不免有点儿尴尬。
这时，一个管事姑姑打扮的宫人走过来，喊道：“陆喜，既然将聂家小姐们接进宫了，还不请去赴宴？”
管事姑姑的话更证明了陆喜的身份，聂向槐狠狠地瞪了眼聂向莹，率先向宫门走去。
聂向莹对陆喜笑了笑，“多谢你的澄清。”
陆喜道：“小的只是实话实说。聂小姐，请这边请吧。”
聂向阳握住聂向莹的手，满面关切的问道：“他说马车意外损毁，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向莹仔细的观察了聂向阳的神色，感觉她似乎不知道安氏的阴谋。
“大约是走的太急，马车又年久失修，所以在半路上塌了。”
聂向阳吓了一跳，上下仔细的看着聂向莹，“你们都没事吧？听你说的简单，但是想一想，好吓人啊。”
“没事没事，我们进去吧。”聂向莹道，她也向赶紧的见一见那个人，完成了他说的事情之后，再没了瓜葛纠缠。
她说着，拽着聂向阳的手，跟着陆喜往宫内去。
聂向阳诧异的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又看向聂向莹，奈何隔着一层面纱，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心中有股异样，但是在进宫后很快的抛开了。
安宁公主的宴会摆在了自己寝宫的花园中，请了十几位官宦人家的小姐，此时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按着各家父兄官职的高低，向公主请安，因此整个小花园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聂家的几位小姐到了，其余小姐们识趣的退到两旁。
聂向槐将聂向莹和聂小雯挤到后面，微笑着牵着聂向阳的手，款款来到公主面前。此时的她少了在家时的任性跋扈，多了些淑雅文静的模样，在公主面前盈盈一拜。
“臣女聂向槐携妹妹向阳，向公主请安。”
安宁公主笑着抬手，“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谢公主。”聂向槐起身，站到一旁，不怀好意的看向聂向莹。
聂向莹是头一次进宫，虽然安氏交待了很多，但是短短时间内也只是个敷衍罢了。
她便学着聂向槐的模样，向公主行礼。
“我说大姐姐啊，”聂向槐高声说道：“向公主请安，怎么能不摘掉帷帽呢？这多没规矩啊，母亲教的，你都忘了吗？”
第十八章当众难堪
聂向莹勾了勾唇，聂向槐真是不会放过任何能羞辱她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看了眼安宁公主，缓缓的抬手。
各家小姐们都是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常年无聊的闺阁生活，让她们闲来爱打听各家的家长里短，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虽然都没见过聂家大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但是也听闻过她因为小时候生病，生了半张脸的紫色瘢痕，丑陋而恐怖。
今日见聂大小姐戴着帷帽，看来传言是真的。
大家都等着看好戏，望着公主跟前的聂向莹，想看看她的脸到底有多恐怖。
聂向槐得意洋洋，父亲是当朝宰相，就算聂向莹因为恐怖的容貌惊吓到了公主，也不会惩罚父亲和她们姐妹俩，至于聂向莹的死活与她何干？
她巴不得聂向莹死了才好呢。
正当众人翘首以盼，个个认为聂向莹必然会拿下帷帽之时，安宁公主却发话了。
“不必了，”她微笑着，面容看起来温柔极了，“聂大小姐不必将帷帽拿下来。”
聂向槐一愣，“公主，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我说不必了就不必了。”安宁公主道，又对聂向莹点点头，“聂大小姐就坐在我旁边吧。”
众人下巴都快要惊掉了，聂向莹是头一回进宫，何德何能会让公主这般厚爱，还能坐在公主身侧？
那可是众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虽然知道按照往常，必然是聂向槐坐的。
聂向槐自然不服气，站出来道：“公主，这不合规矩！”
安宁公主挑了挑眉，“怎么，难道聂二小姐要教我规矩吗？”
一句反问，让聂向槐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了，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句“臣女不敢”，然后怨恨的望向聂向莹。
这个丑八怪怎么有资格呢！
她正想着该要如何教训聂向莹，冷不丁地身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正巧聂向莹正从自己面前经过。
猝不及防之间，聂向莹被聂向槐撞倒，帷帽飞脱了出去，在草地上滚了几圈，落在几位小姐的脚边。
紧接着，本是欢声笑语不断的小花园瞬时冷了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明艳艳的阳光下，聂向莹的脸暴露无遗，苍白的小脸上，紫色的瘢痕尤为显眼，仿佛一条条恶心的虫子盘在她的脸上。
竟然有这样丑陋的相貌。
聂向槐虽然也摔倒了，但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聂向莹身上，所以她悄悄的由丫鬟搀扶起来，看着那张丑脸，差点要笑出来，连撞自己的那个人都不去追究了。
聂向莹在一片轻蔑鄙夷的目光中，淡定自若的站起身，走过去捡帷帽。
那几个小姐齐刷刷的后退几步，生怕被聂向莹沾到，也长出满脸的瘢痕。
安宁公主责备的看了眼聂向槐，再看向聂向莹，发现她面色如常，不由地觉得惊奇。
难怪那位一定要得到聂向莹，有这样气度的姑娘，定然不简单。
聂向莹捡起帷帽，拍了拍，也不戴上了，反正所有人都看见了，公主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如果自己此刻再表现的躲闪自卑，正着了那些人的意，让她们今后可以更为大肆的嘲笑。
她迈步走到公主指的位置坐下，对公主道：“公主，臣女这副模样惊扰到了殿下，还请赎罪。”
公主不在意的笑了笑，“样貌那只是一层皮，重要的是人心。”
聂向莹道：“公主说的是。”
聂向槐的心情一下子又跌回了谷底，本以为聂向莹会慌乱失措，丑态连连，然后招致公主厌烦，降罪下来，谁料她居然能这么淡定，仿佛脸上长斑的不是她，大家嘲笑鄙视的不是她，而且公主看起来喜欢更喜欢她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转头就去找刚才推搡自己的人麻烦。
一转头，她就看见面色沉静的聂向阳，问道：“妹妹，你可看见刚才是谁推了我吗？”
聂向阳摇摇头，“我没注意。”
聂向槐扫视一圈几个丫鬟，喝道：“刚才谁撞了我，现在站出来，我还能轻饶了，等会儿要是被我查出来，非打死了不可。”
话音落下，一个小丫鬟抖了抖身子，“噗通”一声跪下了，“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小姐饶了奴婢。”
“你这死丫头！”聂向槐扬起手就要打，身后响起轻轻的咳嗽声。
聂向阳赶紧提醒道：“二姐姐，公主看着您呢。”
聂向槐回头一看，赶忙垂下手，笑呵呵的看着公主。等公主转开了目光，又皱着眉头瞪眼聂向阳，“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
聂向阳垂下眼睛，不答话。
聂向槐见她柔柔弱弱的样子，恨恨地跺了跺脚，又赶紧的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在宫人的指引下，坐到一张小桌后面。
安宁公主笑着摇摇头，这人前人后两个脸面，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了，都是聂家的小姐，虽然聂向莹相貌丑陋，但是进退得当，一看就很有教养，令人心生喜欢，而忽略了她的容貌。
她看着聂向莹，问道：“我见着你，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会儿你随我单独说说话，这儿太吵了。”
“是，公主殿下。”聂向莹嘴上答应着，心里“咯噔”一下，单独说说是假，要带她去见那个人才是真吧？
这事不好明着问公主，而且公主已经转过脸去，和前来请安的其他家小姐说笑。
桌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精致可口的糕点，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事情，再见其他人给公主请过安后，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儿说话，她一个人坐在这儿，便显得孤零零的了。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
香甜的桂花糕，软糯可口，令人忍不住大快朵颐。
聂向莹一下子吃了三块，仍不觉得腻，就在她的手伸向另外一种糕点的时候，忽听旁边传来嘲笑声。
“公主虽说过嫡庶都是一样的，便也都请过来了，可是看看这德行啊，庶出的到底是庶出的，吃起东西来像个饿鬼一般，半点礼数教养也没有，丞相大人怎么会放出这样的女儿来丢人现眼呢？”
第十九章自在逍遥
接着响起聂向槐的叹息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父亲原本是不同意她出来的，要不是公主心底仁慈，她哪里能上得了这样的大台面。唉，头一次来便得意忘形了，我们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啊。”
聂向莹嚼着点心，斜眼看过去。
聂向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和旁边的小姐们数落起她的不是来，仿佛只要将她贬到了地底下，就能承托的自己如何的高贵优雅懂礼数，殊不知那些小姐们听了之后，用团扇掩着嘴，满眼里的讥嘲，连带看聂向槐的眼神都透着几分不屑。
在外人的眼中，她们都是丞相府家的小姐，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惜聂向槐根本不懂这个道理，聂向阳有心劝阻几句，都被她一胳膊肘顶回去了。
聂向莹见她们说的开心，只顾自己埋头吃点心。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当时在鲁家兄弟那儿尝了新鲜的野味，回到聂家，防着安氏在吃食中下毒，没吃过一顿饱饭。
如今，美食在前，肚子里的馋虫叫嚣起来，安氏的手再长，也长不进宫里来下毒，秉着“浪费可耻”的理念，她喝一口酿的甘醇清香的花果酒，吃一口点心，好不自在。
更何况公主都不在意她大吃大喝，她何必操心其他人怎么看自己？
她正吃着，听见一位小姐问道：“她那半张脸的斑，是怎么长出来的？可真恶心。”
聂向槐道：“大约是她亲娘，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父亲，得到的报应吧，老狐狸经死了，女儿长得这般模样。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要正派。”
那小姐笑起来，“老话在理，一点儿也没错。”
聂向莹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原主的记忆中，对脸上的紫色瘢痕从何而来，没有一丝半点印象，不知道是先天如此，还是之后遭了什么意外长出来的。
不过，对她来说，查出原因来并不难，只是现在没得到那个空闲。
“是啊，”聂向槐故意提高的声音打断了聂先莹的思绪，“都听见了没有？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啊不可活，迟早都是有报应的。”
“哦？聂二小姐看来很有感触。”有人接话道。
“那是，这不有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聂向槐转头看向那个接话的人，然而在看清那人之后，一个哆嗦，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是安宁公主。
安宁公主笑吟吟的望着聂向槐，“聂二小姐到近前来，与我细说细说可好？”
聂向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她是很想编排聂向莹的不是，让公主对她心生厌恶，以后再也不召进宫里来。但是公主的脸色，她看得真切，若是再说那些话，定然吃不了好果子。
她支吾道：“公主，臣女也只是常听老人们这样说，告诫小辈们不可以胡作非为，否则恶果自食。”
“嗯，”安宁公主点点头，“希望聂二小姐谨记着老人们的话。”
聂向槐起身行礼，“臣女谨记。”再落座，她一字也不提聂向莹了，不管公主是否在看着自己。
安宁公主又看向聂向莹，在一片讥笑之中，她自逍遥安稳的吃着糕点喝着果酒，置身于世外，那一派洒脱真是叫人喜欢。
正好小姐们都请安过了，她索性来到聂向莹身边，“走，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这儿人多吵闹，说话不方便，你随我到殿中去。”
聂向莹咽下嘴里的糕点，“是，公主。”
安宁公主拉着聂向莹的手，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向不远处的楼阁。
众位小姐们惊奇不已，聂向莹除了那一张丑脸，到底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能够赢得公主的青睐？
聂向莹清楚的很，所以一路淡定的沉默不语。
到了殿门口，安宁公主看了眼小花园，然后猛地将聂向莹推进半开的殿门。
聂向莹刚站稳，殿门已经关上了，公主没有一同进来。
她环顾一圈四周，殿内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她沉声问道：“居然要我如约来见，为何现在不肯现身？”
“哈。”一声轻笑，帷幔被掀开，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自后面出现。
“果然是你。”聂向莹看到齐玄煜没有一丁点的惊讶。
齐玄煜打量着眼前镇定的过了头的少女，招了招手，“过来吧，要你医治的人就在这里。”
聂向莹抬脚便向他走去。
齐玄煜道：“你不好奇我的身份？”
聂向莹看他一眼，“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桩事完了，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齐玄煜问道。
聂向莹走到他跟前，站定了，才开口道：“我是怕麻烦。”
齐玄煜勾唇笑了笑，往后退了半步，给聂向莹让开一条道来，“聂小姐，请吧。”
聂向莹看着他身体与帷幔之间的那道缝隙，哪怕是个小孩儿，也难这么挤过去，要说这个人藏了什么龌龊心思吧？除非是个瞎子，看不见她这张恐怖的脸，否则不大可能。
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意味着会是个大麻烦。她心里这么想着，抬手掀开另半边的帷幔，走了进去，然后一眼就看见躺在贵妃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就是他。”齐玄煜抬了抬下巴，示意聂向莹。
聂向莹走过去，榻边摆着一只药箱，各种剪子、银针，还有常见的药物都有，看来他们也是有完全的准备。
她转而去看榻上的中年男人，只见他面色青紫，十指指尖发黑，她又扒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瞳孔有涣散的征兆，将死之人。”
齐玄煜道：“是，他被断言活不过三天。”
聂向莹双指搭在中年男人的脉上，闭眼细细辨别脉象。
齐玄煜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可怖的瘢痕似乎变淡了，整个人身上有种令人瞩目的光华。
他心中称奇。
聂向莹又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刺入中年男人的指尖。
血珠子冒出来，瘆人的黑色。
她用手沾了点，闻了下，正要再用舌头舔一下，忽地横斜过来一只手挡住她。
“有剧毒。”齐玄煜道。
聂向莹摇头笑道：“无妨。”说着，推开他的手，舌尖轻点了下手指上的血迹，随后叹了口气。
“怎么，救不了？”他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这个人连药王都束手无策，更何况一个十多岁的姑娘。
聂向莹睁开眼，平静的望向齐玄煜，“不，我有办法。”
第二十章堪称神医
齐玄煜不敢置信，“你当真有法子？”
聂向莹信心十足的点头，“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知道光嘴巴上说，是说服不了任何人的，想了想古人如何说时间，又道：“给我一炷香的时间。”
齐玄煜点头，“请吧，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说。”
聂向莹道：“不用。”她重新拿几枚银针，“这几样就行。”
齐玄煜平静的脸色有了些松动，“单凭几样银针就够了？”
“是。”聂向莹很肯定的点头，随后扯开中年男人的衣带，露出上半身，将银针依次扎入穴道之中，同时运行体内灵气，通过银针将灵气渡入此人体内。
在齐玄煜看来，聂向莹的手法并无奇异之处，可怪就怪在中年男人的脸色渐渐好转，有了些许血色。
他不由地眯起眼睛，紧盯着她的手、银针，以及扎针的穴道。
确确实实没有特别之处。
聂向莹偷偷觑一眼齐玄煜，胡乱地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细汗。
丞相府灵气薄弱，污秽不堪，她体内的灵气本就有损，此时解毒十分耗费灵气，她逐渐竟感到有些吃力，可既然答应了人家，又为了将来不再有纠缠，于是咬牙坚持着。
这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齐玄煜的眼睛。
中年男人的气色虽然有了些微的好转，但是依然一动不动，再无起色。
他的心又开始往下沉，果然是太高看了她吗？
当她将头顶上的一根银针又往深处探了半分后，原本犹如死了的中年男人“腾”的坐起来，张嘴就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聂向莹迅速地往旁边一闪，黑血悉数落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倒回榻上，始终双眼紧闭，又没了声息。
齐玄煜道：“这是……”
聂向莹挥手，将他往旁边赶了赶，“这血你千万别碰，小心也中了毒。如此反复再三，催他吐出体内毒血，再施以针灸，便有救了。”
齐玄煜负手立于一旁，继续静静的看着。
待人又吐了两回血，聂向莹收回银针，吐了口气后，他仔细观察过中年男人脸色，见他脸色除了苍白之外，和正常人无异，才发问：“聂小姐究竟是如何医治此人的？”
聂向莹道：“外祖母所传，不便告知外人。”
她看起来确有难处，齐玄煜没有多问了。
聂向莹又把了脉，道：“不出一刻，此人便能醒了，之后静心调养一个月，就没大碍了。”
“小姐确定？”齐玄煜问道。
聂向莹道：“确定。”
这时，从屏风后转出一道者，来到贵妃榻边，给中年男人把脉，之后对齐玄煜点点头，“毒已经解了。药王都无可奈何之毒，小姐却能解了。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医术好生了得。”
“您谬赞了。”聂向莹谦虚道。
蔚天元对齐玄煜耳语道：“恭喜殿下了。”
齐玄煜瞥一眼聂向莹，笑而不语。
聂向莹见他们说悄悄话，心里发毛，对齐玄煜说道：“人，我救了，约定也算了了，往后和公子再无瓜葛了吧？”
看她一心想摆脱了麻烦事的模样，齐玄煜微微一笑，竟有几分狐狸的狡猾模样，摆摆手道：“这可不行，聂小姐说是那样说了，可我怎么知道他真的好了呢？我要确定他一个月后还活着。”
“……”聂向莹见他耍无赖，气得牙痒痒，“所以呢？”
早该知道夜里闯进闺房的，是无耻之徒。
“这一个月里，还请小姐多来看一看病人。”齐玄煜道：“你这治病的手法，旁人看不透也学不会，所以只有你继续看着。要是只管这一次，撒手不问往后病人是死是活，又算什么大夫呢？”
“……”聂向莹无言以对。
齐玄煜见她不再反驳，十分满意，道：“好了，不打扰小姐赏花雅兴。”
聂向莹也一刻不想和这无赖多待，转身往房门走去，还没走近，隐隐约约的听见外面响起公鸭子嗓音般的声音——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文贵妃娘娘到。”
聂向莹刚迈出步子，忽觉胳膊被人紧紧一拽，接着后背撞入齐玄煜的怀中。
“等一下。”齐玄煜在她耳边轻语道。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朵、脖子上，痒痒的，聂向莹不舒服的扭动了几下肩膀，反而被齐玄煜抱得更紧了。
“不许乱动，不许发出声音。”齐玄煜低声命令道，语气不容抗拒。
聂向莹听见外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接着窗纸上人影晃动，树一般的整齐排列在外面。
宫里的侍卫？她乖乖的沉默不语，随和齐玄煜的动作向后退去。
“待我们走了，你再出去。”齐玄煜道：“不可露出丝毫破绽，你能办到吗？”
聂向莹看了眼殿门，“我可以。”
齐玄煜不知道为什么，对只见了几次面的聂向莹有着放心的感觉，他松开她，退后几步，与蔚天元一起带着中年男人躲进屏风后面。
等他们都藏好了，聂向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捧起旁边的一盆绿植，倒出泥土盖在血迹上，然后布置成花盆翻倒的样子，又盖好了药箱，推到贵妃榻下面，这才缓步走过去，面色如常的打开房门。
原本没什么人的殿外，此时站满了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将安宁公主的寝宫包围的水泄不通。
公主身边的嬷嬷就站在门口，见她出来了，笑着问道：“小姐酒醒了？”
聂向莹顺着她的话，点头道：“多谢嬷嬷照顾。”
“应该的。”嬷嬷摆出“请”的手势，“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来了，您快过去行礼吧。”
“好。”聂向莹看也没再看殿内一眼，跟随嬷嬷前往花园。
身后的殿门，自有门口的宫人给关上。
齐玄煜又从屏风后走出来，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泥土，血污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您心情不错。”蔚天元道，又看了看翻倒的花盆，“她也很细心。”
“我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齐玄煜道，目光沉沉。
第二十一章皇上驾到
先前还一片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的小花园，此时安静下来了，诸位小姐们，以及随侍的宫人、丫鬟都规规矩矩的站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聂大小姐，来，我们一起过去。”安宁公主从拐角处出来，亲昵的挽住聂向莹的胳膊。
聂向莹明白安宁公主是有意为自己好，身为臣女，却姗姗来迟，皇上那儿定然说不过去。但是身为皇上亲女儿的安宁公主，就不同了。
“父皇。”安宁笑着来到皇上身边，一副小女儿撒娇的姿态，“安宁今日新得了一位知己好友，又不知道父皇会来，所以来迟了，还请父皇恕罪。”
皇上点了点她的笔尖，问道：“哪位知己好友能让你如此着迷？”
安宁公主指向跪在案前行礼的聂向莹，“是聂丞相家的大小姐，性情温柔可亲，与女儿十分投缘。”
皇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戴着珠钗玉簪的发髻头顶，瞧不见容貌，想到聂丞相家的另外两个女儿，这个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抬了抬手，道：“免礼，起来吧。”
“谢皇上。”聂向莹缓缓起身，退到一旁的人堆里，始终低着头，不乱瞧一眼。
皇上也没有放在心上，拍了拍安宁公主的手，笑道：“早就听说你园子里的花开得好，朕今日总算得空过来赏一赏，安宁可别嫌弃我们老头老太太打扰你们的兴致。”
“怎么会呢？”安宁公主在皇上的手臂上蹭了蹭，“父皇一来啊，就有更多好吃的了，我们跟着沾光还来不及呢。”
“你啊你。”皇上拿女儿没办法，对底下众人说道：“诸位小姐们也别拘着了，都坐下吧。”
众人谢过皇上后落座，安宁公主一早准备好的舞姬们纷纷来到场地中央，在轻扬欢快的丝竹声中翩翩起舞，随着轻烟般的水袖飞扬而起，一片片娇嫩的花瓣从袖中飘出，在她们身周飞舞飘落，煞是好看，引得小姐们拍手称好。
皇后一双凤眸在一位位小姐们的脸上掠过，京中大员家的小姐们都是掌上明珠，从小由丫鬟奶妈们精心伺候着养大，又受过最好的教育，不仅精通诗词书画，女德内训也都熟记在心，一个个教养的知书达理、进退得当。
不过各人天资不同，容貌也有所差异，其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聂丞相家的嫡出三小姐——聂向阳。
无论是才学相貌，还是家世，都配得上太子，也能够助太子巩固现今的位置。
她乜斜一眼下手的聂贵妃，自己若是不尽早下手，恐怕就得被那小贱人抢走了。
皇后浅浅的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对皇上说道：“皇上，太子今年岁数也不小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民间他这个年纪的，都已经抱上孩子了。”
皇上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盯着貌美又身姿婀娜的舞姬挪不开眼睛，“皇后有人选了？”
皇后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聂丞相家的三小姐容貌才情皆是上上等，又出身名门世家，是为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她声音不高也不低，恰好在场的人都能够听见。
丝竹之声依然萦绕在小花园中，可诸位小姐们说不下去话了。
有几个人向聂向阳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也有好心一些，露出怜悯之色的。
“这怎么行……”聂向槐只觉得内心腾起一团熊熊火焰来，她正要站起来反驳皇后娘娘，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扯回到了座位上。
“二姐姐……”聂向阳摇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聂向槐见妹妹眼眶儿都红了，一副委委屈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怕是要逆来顺受，心里更是难受了。
她的亲妹妹怎么能遭受这样的委屈？！
不单是京中，放眼整个天下，谁人不知道当朝太子是个废物。
早年因为意外，太子双腿残废不能行走，更严重的是不能行人事，这就意味着太子不可能有后嗣。
而他之所以还没有被废，是皇上仁慈体恤，据说反正太子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好歹有个尊贵的名头带进棺材里，牌位也能供在太庙，受后人香火供奉。
可是，太子将来能有个善终了，作为太子妃先是守活寡，后是冷宫之中，孤独终老。
太子妃的身份又怎么样，那样凄惨的下场，谁也不想要。
还不如指望着下一位皇储呢。
聂向槐越想越是生气，安慰妹妹道：“我将来嫁给三皇子，怎么可能让你嫁给太子那废物呢？定然也要是一位健健康康又才貌俱全的王公贵族，决不能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
“多谢二姐姐为我着想。”聂向阳道，大约是因为心里难过，说话有些哽咽。
聂向槐最受不得妹妹这般了，听妹妹这样说话，满心的要为她出头。
她起身走到宝座前，向皇上皇后盈盈一拜，“臣女聂向槐，有话要同皇上秉明。臣女的妹妹向阳，绝不可以嫁给太子……”
“咳咳……”
一阵轻咳打断了聂向槐的话，她莫名的心头一惊，循声看过去。
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聂贵妃，也是她们的姑母。
她分明从聂贵妃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厌烦和鄙夷，心立时“突突”的乱跳起来，再看皇上和皇后脸色也都不大好，这才明白是自己说话太直白，惹了人不高兴，赶紧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聂贵妃放下茶盏，笑着对皇上说道：“怪妾身先前没明说过，让皇后娘娘误会了，向阳啊，是我一早就看中了的儿媳妇，所以她不能嫁给太子殿下。不好意思了，皇后。”
话是道歉的话，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歉意。
一瞬间，众人敏感的觉察到小花园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皇后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聂贵妃继续说道：“看来皇后很是喜欢聂家的小姐？我倒有一位可以推荐。”
聂向槐心里“咯噔”一下，按下聂向阳才是贵妃看中的儿媳妇暂且不提，关心的是自己现在的境况——莫不是惹得姑母不快，所以现在来报复她了吧？
聂贵妃道：“妾身听说，聂家有一位小姐有旺夫旺家的面相，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女，将她嫁于太子殿下，说不定能让太子身体康复，再能行走了呢？”
皇上问道：“哪一位小姐？”
聂向槐惴惴不安，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聂家大小姐，聂向莹。”
第二十二章各怀心思
冷不丁地，聂向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诧异的看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皇上皇后也正好看过来，看清她的容貌，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后更是动怒了，大堂广众之下，聂贵妃这是在羞辱她！
她冷声说道：“聂文歌，圣驾面前，你说笑也要有个限度，得对得起你的身份。太子的婚事，岂容你这般儿戏！”
聂贵妃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开口道：“皇上，皇后娘娘，所谓人不可貌相，你们别看聂家大小姐相貌不好看了些，但关键是这个面相，能够助她身边的人有极好的运势。再者，她也是聂丞相的女儿，从小教养的极好，有资格做太子妃。”
皇上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聂向莹。
聂向莹怎么会没有觉察到先前众人看聂向阳是怎样的脸色，再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不良于行，身子也不大好，所以她才会被推出来，把聂向阳救出火坑。
至于她，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生死将来有谁在意呢？
现在的聂向莹，身体里是来自崇尚婚姻自由的现代的灵魂，怎么可能屈服于迂腐陈旧的包办婚姻？
聂向莹心生怒意，目光中不带丝毫感情，回望着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
这个时候，这副容貌就是她最好的挡箭牌了。
就让皇上好好的看清楚。
聂向阳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难过道：“怎么能让大姐姐代我嫁给太子呢？”
聂向莹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聂向阳，她仿佛一朵带着晨露的梨花，娇嫩又脆弱，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会不由地怜惜她。
可是聂向阳旁边的小姐却不买账，阴阳怪气的说道：“二小姐居然不觉得庆幸？这事不落到我们头上，可都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呢。太子殿下和聂大小姐各有短处，正好相配，太子殿下不愁没人陪伴在侧，聂大小姐不怕嫁不出去，多好？”
另一位小姐接话道：“既然聂二小姐这样说了，就如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嫁给太子殿下呗？免得让你姐姐代你受了这份罪。”
这话一堵，聂向阳低垂着头，轻轻的啜泣，像是被欺负了一般楚楚可怜。
两位小姐对视一眼，毫不掩饰讥嘲之色。
聂向莹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觉得好笑，继续盯着皇上看，哪怕旁边有宫人提醒她不该如此无礼，也不回避。
安宁公主看看左右，挽紧皇上的胳膊，娇气的说道：“父皇，向莹是安宁刚结交的朋友，怎么匆匆忙忙的突然给她说起亲事来了？我们两个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聂贵妃接过话茬，“等聂大小姐嫁进宫中，便能和公主时常来往，不必碍着规矩不能常常进宫了。”
“……”安宁公主杏眼一瞪，说不过聂贵妃，只能继续向父皇撒娇，“父皇，我不管，安宁年纪与向莹差不多大，我还没有驸马呢，她怎么好先嫁人。”
皇上一向宠爱公主，皇后知道自己劝不住，便由着女儿闹。
皇上注视着聂向莹，感觉这个女孩子和寻常的官宦小姐一点儿也不同，不是指容貌上，而是气度上，没有小姑娘的娇滴滴，就连他的臣子们在朝堂上也不敢这么看。
原本确确实实被那副丑陋的容貌吓了一跳，但现在他倒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自小帝王教育，自是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聂贵妃见皇上一直不发话，有意催促道：“皇上，您看聂大小姐的面相不错吧？万一将来太子好了，她脸上的斑也治好了，岂不是皆大欢喜？皇后娘娘，您作为亲生母亲，也希望太子能早日好起来吧，若是您不信这面相之说，大可以找钦天监的人来问一问。”
皇后撇过头去，假装没听见，不搭理她。
皇上闭了闭眼，略略沉吟了下，“太子婚事，事关重大，容后再议。”说罢，他起身，“朕还有奏折要看，你们好好玩儿去吧。”
旁边的内侍急忙喊道：“皇上起驾。”
众人齐齐起身恭送。
等皇上走了，小花园里又响起丝竹之声。
聂贵妃瞧一眼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皇后娘娘，还望您以后莫要抢妾身看中的人，否则……”她抬起下巴，高傲极了，“今日一个聂向莹不成，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皇后道：“贵妃，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聂贵妃不急不忙的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妾身呀，娘家哥哥是当朝宰相。”
皇后暗暗攥紧了手，才没有当场发怒。
聂氏显贵，而她娘家慕容氏早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在朝中毫无权势。虽然贵为国母，掌管六宫，但是背后没有娘家撑腰，各种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她瞧着聂贵妃嚣张跋扈的样子，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贵妃应该更懂礼数才是。”
聂贵妃一挑眉，“皇后这话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明白。”
“你不是自诩聪明的很吗，该懂得的。”皇后道。
后妃二人争锋相对，小花园里的众人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根本没有心思欣赏歌舞，一个个拘谨的坐着，生怕惹得皇后和贵妃娘娘不顺眼。
安宁公主也不说话，好好的赏花宴被这么毁了，她心里不好受，抓起桌上一只大梨子，默默的啃。
唯有聂向莹在坐回去了之后，继续看舞姬表演，吃着糕点，逍遥自在极了。
旁边，聂向槐仗着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儿，没那么拘谨，抚着胸口回来了，聂向阳忙伸手去拉她，“多谢二姐姐爱护。”
聂向槐避开聂向阳的手，神情和之前的关切相比，冷淡了许多，“应该的，不过妹妹也长大了，往后不能总指望着姐姐保护你。”
聂向阳眨眨眼睛，泫然欲泣，“二姐姐，是不是因为贵妃娘娘的话，惹得你生我的气了？”
聂向槐不说话，绞着手里的帕子。
聂向阳凑过去，靠着她的肩膀，“二姐姐，不管贵妃娘娘心里头是什么想法，但是在妹妹的心中，你才最合适做三皇子的妻子。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让贵妃娘娘打消了这个念头，让你顺顺利利的嫁给三皇子。”
“真的？”聂向槐这才回头看向她。
聂向阳认认真真的点头，“真的，妹妹对天发誓。”说着，她举起手，便要发一个毒誓。
聂向槐忙捂住她的嘴巴，“呸呸呸，那些胡话千万别说出来。妹妹，我晓得你是最好的了，我保证将来一定也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好。”聂向阳笑着应道。
姐妹两个和好如初，聂向莹事不关己，安安心心的吃着糕点，也不去管那个时不时的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皇后一直在看她。
虽然皇上没下旨赐婚，但也没说不会赐婚，皇后内心不安，还要应付聂贵妃那张贱嘴，又要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国母的凤仪来，着实的累人。
她就怕皇上太爱子心切，以致于病急乱投医，信了聂文歌那个贱人的话。
聂家庶出的小姐，又是那样的丑陋粗鄙不堪，怎么配得上她的儿子？
想到这里，皇后心中更是愤愤不平，看聂向莹更加的不顺眼。
不管用什么手段，绝对不能让这门婚事成真。
第二十三章舞剑惊鸿
赏花宴就这么将就着进行下去，除了聂向莹谁也不觉得轻松。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曲歌舞罢，皇上不在了，聂贵妃懒得应付皇后等人，寻了借口，懒洋洋的离开。
皇后心知自己在，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们都拘着难受，没多一会儿，说自己倦了，也走了。
小花园里的气氛这才轻快了不少，歌舞看了两三场，众人觉得有些乏味，有人提议在场的每一位上来表演一个节目助兴，立时得到各位多才多艺的小姐们的赞同。
别看一个个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内里都在暗暗较劲，谁也不愿意输给谁。
聂向槐见聂向莹仍在吃东西，翻了个白眼，骂道：“是饿死鬼投胎来的吗？”
聂向莹道：“老话说的好，民以食为天。你不吃东西，是要升仙不成？”
“你咒我死？！”聂向槐冷眉横竖。
聂向莹微笑道：“升仙哪里是死？二妹妹莫要误会了。”
“你……”聂向槐咬牙切齿，这死丫头怎么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是上回的事情让她太过受惊，所以起了些变化吗？
还是觉得现在有公主这个靠山了，可以无法无天了？
她恶狠狠的瞪了眼聂向莹，看向场地中央正在吹奏竹箫的尚书家小姐，咧嘴一笑。
聂向莹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目不识丁的事实，不仅大字不识一个，琴棋书画也没有一样能够拿得上台面的，或许连怎么拿笔也不知道呢。
这样的人，不用她出手教训，一会儿上了台自然是洋相百出，到时候看安宁公主还愿不愿意和这样的蠢货做朋友。
要知道，做了朋友，也是会被嘲笑的。
安宁公主一向聪慧，又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定然不愿意丢面子。
到时候聂向莹又什么也不是，看她还如何嚣张。
这么想着，等尚书家的小姐表演完了，她立刻站出来，对在场的众人微笑道：“丞相是百官表率，所以再怎么说我们聂家的小姐们也不好落在后面了，向莹是长姐，就由她先来好了。”
众人随着她所指，看向聂向莹。
聂向莹不慌不忙的用帕子细细的擦了擦嘴角，然后缓缓起身，款步走到场地中央。
若不是她脸上可怖的瘢痕，举止娴雅，和在场的大家闺秀没有两样。
她站定之后，对着聂向槐微微一笑。
聂向槐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不好的预感。
若是没有准备，聂向莹不会淡定成这样。
聂向莹道：“想来诸位小姐都想看点有新意的，向莹在此献丑了。”她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赫然是一把三尺长剑，在温煦的阳光下，依然散发出冷冷寒光。
在座的小姐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为女儿家，何曾摆弄过这种危险的东西。
公主身边的女官不悦的喝道：“公主驾前，怎可拿出这等东西，还不快收起来。”
“无妨。”安宁公主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点头道：“聂大小姐，请吧。”
聂向莹盈盈向公主一拜，随后横剑在身前，没有乐曲，便随着风声和落花翩翩起舞，随着手腕的转动，身姿的旋转，三尺青锋宛若游龙，在她身侧飞舞，或是挽出几个剑花，炫目的光亮让四下里传来一阵惊叹，之前还往后缩的各家小姐们，纷纷谨慎着凑近些看。
每个人都关注着曼妙的身姿，和那柄长剑，忽略掉了那张脸的恐怖。
“真好看啊……”
“是啊，我曾见过一位西域来的舞姬，舞剑那也是一绝，聂家小姐虽然不及她，但也是出类拔萃了。”
“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手呢，也着实叫人惊叹了。”
其实聂向莹没有正经的学过舞剑，从前休假的时候，习惯性的早起无聊，于是跟着小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练上几手，再随着感觉和想象，随意的舞弄。
这些小姐们养在深闺，哪里见识过这些，所以她才想出这招来糊弄她们。
聂向槐摆明了要她出丑，她可不会逆来顺受。
聂向槐看着众人露出惊艳的神色来，心中越来越气，“这个贱丫头，从哪儿学来的把式？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是从荒蛮之地来的吗，区区一个耍剑的都没瞧见过？”
聂向阳没有应声，面无表情的望着聂向莹。
原本人人嗤之以鼻的丑陋的庶出小姐，这会儿倒成了众人聚焦所在。
她也奇怪，聂向莹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可惜她们不是天天处在一块儿，所以也无从得知。
正当她寻思着，有人捅了捅她腰侧，抬头望去，看见聂向槐笑着凑近一些，“我就说这些小把戏，唬的住那些俗人，怎么可能如得了公主的眼睛呢？”
聂向阳听了，看向主位。
安宁公主居然此时走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女官得体的微笑道：“公主有些乏了，休息片刻，诸位小姐们继续。”
“诶？怎地突然走了？”
小姐们纷纷不解。
聂向莹的舞剑也到了尾声，顺势收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天子所在的皇宫，灵气尚可，她趁着舞剑，顺便吸纳灵气，这会儿不仅不觉累，反而轻快了不少。
她见公主走了，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你耍的什么鬼把手，”聂向槐嗤笑道：“看吧，让公主乏味的，都走了。公主定然是瞧不起你了，别指望着今后能拿公主当靠山，你不配。”
聂向莹喝了口茶，淡定道：“有人看，足矣。”
聂向槐看向两旁，文华殿大学士家的邓小姐微笑着上前来，“聂大小姐的剑舞真是一妙，请问师从何处？我进来对剑舞也有几分兴趣，想向大小姐请教一二。”
聂向莹起身，道：“从前见过一回，于是闲来无事时，喜欢琢磨琢磨，今日献丑了，让小姐见笑了。”
“没有的事……”
邓小姐话还没说完，聂向槐没好气的插嘴道：“想巴结丞相府，也得明眼看看该巴结谁。”
邓小姐微微一笑，“昔日有公沙穆为求学，在吴祐家中舂米以筹取资粮。吴祐见他谈吐不俗，随即结交为友，谱为一段佳话。后世称此事为杵臼之交，意为结交朋友不分贵贱。我邓瑶结交朋友，认得是这个人，而非身份。怎么，聂二小姐没有听说过这个典故？否则你又怎会说出这句话来。”
“……”聂向槐分明听见周围响起窃窃私语，伴随着嘲笑。
她今日进宫是来玩乐的，不是来找气受的。
可是这番话，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最后受气的只有自己。
聂向莹欣赏邓瑶的为人，见聂向槐在一旁生闷气了，于是招呼着她坐在一块儿，两人谈论起剑舞的心得，一时笑语声不断。
“看来，你挑的人不错呢。”安宁公主收回望着小花园的目光，笑颜如花，望向身边的男人。
第二十四章皇上召见
齐玄煜道：“哦？”
安宁公主笑道：“你这一个哦字，是在置疑自己的选择？”
“那倒不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齐玄煜望着聂向莹，脑海中是挥之不去的翩若惊鸿的舞姿。
没想到她的医术不凡，连舞姿也着实让人惊艳，到底还有多少能让人惊叹的东西呢？
他开始更有兴趣了。
安宁公主瞥一眼齐玄煜，坏笑道：“刚才父皇的话听见了吗？虽然父皇没有确定下来，但是我看十有**能定下来，我和母后劝了也没用，聂贵妃实在是太多事了。”
她有些忧心，那些秘密能少一个人知道是一个人。
“此事要成，就成了吧，没关系。”
安宁公主惊讶，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齐玄煜平静极了。
齐玄煜又道：“方便日后行事。”
“真的能信任？”安宁公主虽然对聂向莹的印象不错，但是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那副皮囊下面，会不会藏有祸心。
她在宫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
要真正的相信一个人，实在太难。
“大概能吧。”齐玄煜道。
安宁公主撅了噘嘴，“看吧，你自己都不确定。说到底，她姓聂，是聂慕东的女儿。”
齐玄煜勾唇一笑，“真的不行，一刀杀了了事。”
安宁公主不禁打了个冷颤，他虽然在笑，可是眸子里的阴鸷，冷得让人害怕。
她便不说什么了，见宫人拿来了几只小木匣子，再转头时，齐玄煜已经悄无声息的不见了。她没管他，看了看匣子里的东西，带着宫人们回到小花园。
“我准备了几样小礼物送给你们。”安宁公主说着看向聂向莹，“向莹，我最喜欢你的表演，你先来挑选礼物吧？”
聂向槐瞪直了眼睛，“这不可能！”
安宁公主带着疑惑看着她，“什么不可能？”
“没，没什么。”聂向槐慌慌张张的垂下头。
邓瑶轻轻地推了聂向莹两下，“快去吧。”
聂向莹笑了笑，走到安宁公主的跟前，“谢公主。”
安宁公主道：“不必谢我，是你自己出色。快来，看看你最喜欢什么。”
宫女们捧着匣子来到聂向莹的跟前，让她自己挑选。
匣子里装的无非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珠宝首饰，她从头几乎看到了尾，没有中意的东西。直到红缎子上几只晶莹玉润的小葫芦映入眼帘，她眉眼儿弯弯，笑了。
“公主，”她道：“向莹想要这样东西。”
安宁公主见她拿的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东西，问道：“你为何选择这玉葫芦？”
聂向莹见玉葫芦成色不错，极为适合装药粉或是蛊虫，且小小的，携带方便又容易隐藏，自然她是不会将这个真实原因告诉公主的，随口说道：“葫芦自古被视为灵物，寓意吉祥，所以向莹认为这个戴在身上是再好不过的了。”
安宁公主听她说的在理，点点头道：“确实是好东西，你拿去吧。”
“谢公主。”聂向莹接过匣子，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邓瑶好奇的要来看，“玉质通透，模样小巧，串起来挂在身上，或是当小物件摆在床头案上都是极好的。”
“我也真有此意。”聂先莹道。
其余小姐陆续上前挑选礼物，聂向槐最先上去，拿了一对金镶玉的耳坠子，蝴蝶的造型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别看小小的一件，因为用料最好，做工精细而价值不菲，是公主赏赐的所有东西里最珍贵的。
她喜欢不已，向身边的人炫耀，自然引得各种嫉妒。
聂向莹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一旁的聂向阳，继续和邓瑶说话。
“你要搬去小青山？”邓瑶听了她的话，有些惊讶，“我是听说过聂家在那儿有处不错的别庄，但是离着京城有点儿远，我还想着改日请你到我家中坐坐呢。”
“来日方长。”聂向莹拍了拍邓瑶的手背，安慰道。
邓瑶看向已经惹得众人嫉妒又厌烦的聂向槐，忽地释怀了，“也是，还是去别庄好，清静些。对了，有句话说了还请你恕罪，你……脸上的这些有找过大夫瞧过没有，是怎么说的？”
她可不相信聂向槐那番“报应”的鬼话。
聂向莹摇摇头，“自我有记忆时便长成这副模样了，从没看过大夫，大约真是天生的吧？”
邓瑶拉紧聂向莹的手，“不看大夫可不行，正巧了我外祖家是宫中的御医，舅舅学医多年，在京城中开了一间大药铺子，你去小青山之前，我带你去见一见我舅舅吧？”
聂向莹不好拂了邓瑶的一番好意，点头道谢：“多谢邓小姐了。”
“应该的，我瞧着你就很喜欢呢。”邓瑶眯眼笑起来，清丽的脸庞看起来柔美温和。
聂向莹心中生出些暖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见识了家人的冷漠无情，却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身上找到了一丝温暖。
这世间的种种，大约就是这么奇妙吧？
她道：“我大概明天早上就会出发去小青山。”看现在的时辰，等赏花宴结束，天黑之前恐怕赶不到小青山了。
邓瑶想了想，“那我明日一早去聂家门前等你。”
“让邓小姐费心了。”聂向莹客气道。
两个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随着日头渐渐偏西，众人在园子里闲逛了几圈，歌舞才艺看完了，花赏完了，美酒佳肴也都吃完了，安宁公主的赏花宴便结束了。
各家小姐们向安宁公主行礼告辞，然后跟随引路的宫人们出宫去了。
出了安宁公主的寝宫，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低了不少，小姐们脚步匆匆地往宫门出去，不多时，聂向莹已经和前面的人落下不少距离。
聂向槐不会愿意同她共乘一辆马车回去的，所以早就没了踪影。
邓瑶道：“不如你搭我的马车回去吧，一则我们顺路，二则可以多说一会儿话。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结交了新朋友，会有说不完说不够的话呢。”
聂向莹赞同的点点头，随邓瑶相处的多了，越发现她是个温柔和蔼的人。
她愿意和这样的人往来。
“好啊。”
聂向莹刚同意，身后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
“聂大小姐请留步。”
聂向莹回头望去，是个内侍打扮的中年男人，“请问公公有何指教？”
公公笑道：“皇上有旨，请聂大小姐去一趟南书房见驾。”
第二十五章爱子之心
聂向莹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但表面上一脸懵懂，“请问公公，皇上召见向莹，所为何事？”
公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家也不太清楚呢，聂大小姐还是赶紧的随我走一趟吧，莫让皇上等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聂向莹发觉公公的目光有些暧昧，心中的猜想更笃定了三分。
她转头对邓瑶道：“看来我们今天是不能一同回去了，那明日再聊，可好？”
“向莹……”邓瑶有些担忧，她不是没听见聂贵妃的提议、看到皇上的犹豫，这时候单独召见聂向莹，十有**那事是要成真了吧？
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抛开向莹的容貌不说，怎么也是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能嫁给太子，孤老一生呢？
可是，她的能力太渺小，她父亲也无力在皇家的婚事上指手画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聂向莹露出泰然的笑意，对她说“没关系”。
她心中反而有些内疚，因为什么都无法为朋友去做。
“快回家吧。”聂向莹看的出邓瑶眼中的感情是真诚的，心情还算不错，挥了挥手，同那名公公离去。
邓瑶望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口气，只能出宫而去。
公公的脚步很快，聂向莹来到南书房前的时候，微微有些喘气。
公公看着她的模样，又笑了，“聂大小姐喝口水吧。”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有小内侍端着漆盘过来。
聂向莹顺从的喝了口水，平复了气息。
公公这才进去通报。
聂向莹抚了抚胸口，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心里头盘算着要如何婉拒婚事。
进了深宫，如何为原主报仇？又如何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所谓的锦衣玉食，对她来说犹如粪土。
正想着，公公出来了，“聂大小姐，请吧。”
“好。”聂向莹微微垂下头，跟着公公往里走，在指定的位置站好了，向皇上行礼。
“免礼。”皇上搁下手里的笔，望向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的聂向莹。
第二次见到她了，还是免不了被那些瘢痕所吓着。
从没见过如此可怖丑陋的脸，所以一度让他想要放弃那个想法，直到钦天监的人证实了聂贵妃的说法。
“曾院使，是为聂大小姐诊脉吧。”他淡淡的吩咐道。
聂向莹这才注意到左手边站着两名中年男人，从官服服色来看，品级都不算高，其中被皇上唤作“曾院使”的站出来，客客气气的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只得抬起手臂，有宫人在她的腕子上盖了一方丝帕，曾院使这才落手。
她便静静的等着，都说医者难自医，叫旁人看看也挺好。
南书房里一片寂静，御案上堆着不少奏折，但是皇上显然没有心思去看了，直勾勾的盯着聂向莹和曾院使两个人。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曾院使捋了捋胡须，睁开眼睛又仔细的观察着聂向莹的脸。
聂向莹一动不动，尽管让他看。
这是多年工作经验养成的不动如山。
皇上见了，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果然不同寻常，如聂贵妃说的一样，应该是个能旺夫旺家的。
又过了会儿，曾院使转过身，对皇上拱手，说道：“皇上，依微臣之见，聂大小姐脸上的瘢痕乃是后天所致，是某种极为罕见的疑难杂症，待微臣翻阅古籍，应该很快能找到救治的法子。”
这么简单？聂向莹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有聂贵妃为了促成她和太子婚事的那番话在前，这位曾院使很有可能是顺势而为。
然而皇上显然是信了几分，欣喜的问道：“当真？”
曾院使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很好。”皇上又吩咐另一个中年官员，“林监正，你再看看聂大小姐的面相是否如同当年一样？”
那人上前来，曾院使便退回到原位。
聂向莹微微皱了下眉头，现在几乎可以断定林监正一定会说她的面相十分的好，然后皇上龙心大悦，下旨赐婚。
她这样默默的等着别人开口，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皇上，向莹有话要说。”
“你说吧。”皇上道，他有几分兴趣，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会说怎样的话。
聂向莹斟酌了下，开口道：“敢问皇上，是否要将向莹赐予太子殿下？”
一个小姑娘居然主动说出婚嫁的话，皇上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朕确实有这个打算。”
聂向莹当即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向莹恳请皇上收回这个打算。”
南书房里随着她这句话，瞬间更静了。
皇上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茶盖落在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屋内的人出了肩膀抖一抖，没人敢喘一口气。
聂向莹镇定的望着皇上。
良久，皇上问道：“为什么？”
聂向莹道：“向莹从前读了几本闲书，又听闻过母亲的故事，所以崇尚自由的恋爱婚姻，不希望也不愿意自己的一生与素不相识的人度过。在向莹看来，这不会得到幸福，这一生便是毁了。”
皇上没有应声，等了会儿，问林监正道：“你的意思如何？”
林监正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不变。”
皇上这才又看向聂向莹，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朕的打算，也不会变。”
聂向莹强硬的说道：“向莹能理解皇上的爱子之心，但是阴阳面相之事实在玄妙，当不得真，再者医治脸上瘢痕也没个定数，到底是何疑难杂症都不知道，又如何在古籍上找寻的到？只怕……”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现今希望越大，将来失望就越大。”
其他人都恨不得当自己不存在，皇上虽然英明神武，但是这些年来为了体弱多病且不良于心的太子操碎了心，都是百官和宫人有目共睹的，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皇帝绝不会放弃。
可是，面对这样的荣宠，聂大小姐却主动拒绝。
这样不识好歹，皇上定要动怒了。
果不其然，皇上重重的一拍御案，“啪”的一声震得茶盏晃动了几下，翻到在奏折旁，茶水打湿了那些国家大事，他却毫不在意。
两位官员连同宫女内侍们纷纷跪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皇上喝道：“此事由不得你！”
第二十六章下旨赐婚
即使在宫中待了多年的宫人，也鲜少看到皇上动怒。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皇上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太子殿下康复如初。
无论用什么办法。
又一次机会摆在眼前，却被人不识好歹的拒绝了。
公公拼命地向聂向莹使眼色，希望她别再逆了皇上了意思。
种种说法虽然都不大靠谱，但是京城里的官宦贵胄家的小姐们生来不就是为了那一份荣华富贵赌一赌，得以全家得道升天吗？
若是今日不赌，轻则遭家人嫌弃，平庸一生，重则丢了性命。
这小丫头怎么就不明白轻重呢？
聂向莹依然平静，她看着皇上那张盛满了怒气的脸，原本堂堂的五官因此显得有些扭曲，甚至，她还从那双墨深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明白这个道理，绝不能因此而无辜身死。
她恭恭敬敬的伏下身，磕了一个响头，“皇上……”
众人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让皇上暴怒的话来。
聂向莹道：“是向莹年轻不懂事，不识大体，让一心为太子殿下，为向莹的皇上失望了。向莹在此磕头认错，恳请皇上饶了向莹的蠢钝幼稚。”
皇上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愿意嫁给太子了？”
“是。”聂向莹应道。
皇上忽地笑了，但是脸上的怒气并没有因此减少，“你刚才还想要自由的婚嫁，就因为朕会要了你的性命，就改变了注意？刚才的大义凛然呢，怎么不见了？到底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聂向莹没有说话，这时候只要让皇上的愿望达成就可以了，其他的任由他去说。
果然，皇上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挥挥手道：“你退下吧，赐婚的旨意不日会送到丞相府。”
“谢皇上隆恩。”聂向莹又磕了个头，低眉顺眼的躬身退出殿外。
出了门，她顿时觉得一身轻松，送她出来的公公抚着胸口，叹气道：“聂大小姐真是要吓死奴才了。”
聂向莹不好意思道：“让公公受惊了。”
公公摆摆手，“奴才无妨，聂大小姐想明白了才重要。奴才先在此恭喜聂大小姐了。”
“谢公公。”聂向莹微笑道，内心却对这场婚事毫无波澜。
两人往宫门走去，漫长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参见安宁公主赏花宴的各家小姐们早已离去，没有那些娇滴滴的说笑声，红墙黄瓦的宫苑又恢复深沉的静谧。
公公道：“等圣旨下了，宫中会派去教养嬷嬷，教聂大小姐宫廷礼仪，另外会有御医和太子贴身的宫人，教您怎样照顾太子殿下的饮食起居。太子殿下自幼身体不好，所以烦请聂小姐一定格外认真学着，千万不可马虎了。”
聂向莹点点头，“我明白了。”
又走了一段路，公公道：“还有，皇后娘娘也会召见你的。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一向要求严苛，聂大小姐受着点儿。”他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聂向莹的脸，心头又是莫名的一跳。
这样的容貌，定然要叫皇后嫌弃，这太子妃的日子不会好过。
加上太子殿下的身子不好，聂贵妃的那番胡话听也就听了，明眼人谁也不当真。万一将来有一日，太子殿下没了，定然会怪罪到太子妃头上。
公公心中所想，聂向莹何尝不明白。
成为太子妃，那就日日头上悬着一把刀。
绑着刀的绳子会不会断，全看太子殿下是生是死。
不会在她自己的手里。
这日子可真是难过啊，聂向莹如此想着，反而笑了。
“公公的好意，向莹都谨记在心了。”她道：“日后得了荣华富贵，定然会报答公公。”
公公摇头道：“奴才不记挂聂大小姐报答，只是一心为皇上、太子和您好。”
聂向莹看得出他的忠心，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很快，他们来到宫门口，聂家的马车都已经走光了，护卫们雕像一般的矗立在宫门口，寂静的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哒哒哒”，马蹄声从后面传来，是陆喜驾车过来了。
“既然送小姐进宫，那也要送回去才是。”陆喜道。
聂向莹道谢，“麻烦你了。”
“没关系。”
聂向莹在晴荞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刚一坐定，晴荞忙问道：“小姐，皇上召见您到底是什么事情？”
因为她和方嬷嬷身份卑微，被拦在公主寝宫外候着，所以并不知道小花园里的那一场戏。聂向莹也没太多心情和她们解释，草草说道：“皇上要将我赐给太子。”
晴荞惊呼一声，“太子不是快死……”
她的话还没说完，方嬷嬷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晴荞震惊之后，方知自己鲁莽了。
外头驾车的是安宁公主跟前的人，安宁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她那番失礼的话要是传到太子和公主的耳中，小姐会受到牵连的。
她惭愧的低下头。
聂向莹知道她自己知错了，继续说道：“如果我不答应，皇上定会要我死。反正在聂家也是个死，不如进宫做太子妃，过几天逍遥的日子。”
她看起来很乐观，晴荞眼睛发酸，“小姐……”
“没事没事，”聂向莹拍拍她的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方嬷嬷问道：“那去小青山别庄的事情怎么说？”
“还是得去。”在那个“家”里带着，日防夜防安氏等人，反正皇上又没说不许离开京城，别庄也是聂家的地方，还不是在聂家待嫁？聂向莹打定了注意，无意识的摸到了藏在了怀中的春水鱼莲玉佩，这就是块烫手山芋，得筹谋好了，才能拿捏的住安氏。
她陷入沉思之中，晴荞和方嬷嬷便没有打扰她了。
很快，马车停在聂家门前，陆喜欠了欠身，“聂小姐，告辞。”
“谢谢你。”聂向莹目送他回到车辕上，驾车离开，正准备转身回府，听见身后响起讥嘲的笑声。
“看呐，未来的太子妃回来了，你们还不赶紧的给她行礼？免得人家还没受用几次，就得进冷宫守寡了，那可真是白高兴一场啊！”
第二十七章不是喜事
不用回头，聂向莹就知道说话的人聂向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位还真是累，明明先一步回来了，却还要专门等在门口，只为了嘲笑她。
“好啊，你们行礼吧。”她好以整暇的看着在场的下人们。
下人们没动，不知所措的看向聂向槐。
既然大小姐要成为太子妃了，那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见到了跟没见到似的，不行礼不问安。
聂向槐抬了抬下巴，“行礼啊，都愣着做什么呢？还要我教你们吗？”
下人们这才纷纷行礼，但是看起来极为马虎，腰都没有弯下去，就已经抬起来了。
聂向莹微笑着受了。
聂向槐道：“现在你就笑吧，往后有你哭的时候。”说完，转身进门去了。
袁义山这时候才迎上来，关切的问道：“赐婚一事是真？”
聂向莹点头，“真的。”
明明小姐要嫁人了，还是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之一，袁义山的脸上却毫无喜色，无奈的叹口气，“夫人叫你过去一趟。”
“好。”聂向莹来到荣庆院，抬脚刚要迈过门槛，忽地从门后面探出一条腿了。
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毫不客气的一脚踢上去。
那人“哎哟”一声，抱着腿脚在地上打滚。
聂向莹认出是聂向槐跟前的小丫鬟，“对不住啊，我没看见。”
那小丫鬟也不能说什么，自个儿吞下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且二小姐吩咐的事情没办成，回头又要挨一份训责。
聂向莹没和她纠缠，在丫鬟通报过后，进了屋。
安氏看也没看她一眼，纤纤手指翻过一页账本，另一只手将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聂向槐斜一眼，“娘，未来的太子妃到了。”
安氏也没搭理她，默默的念着什么。她撇了撇嘴，拿起果盘里的一只梨子，坐在软榻的另一边，慢悠悠的啃起来，时不时的讥讽的眼神看向聂向莹。
成了太子妃又怎么样，在这个家里，还不是要像个奴才一样，主子不给坐下，就得一直站着？
然而，她刚这么想着，聂向莹忽然在下首的位置坐下了。
她眉梢一挑，很不高兴。
聂向莹看出聂向槐不高兴了，可是她就是要她不爽，再说了安氏摆明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她为什么还要忍着呢？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安氏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但很快就隐去了，不提她擅自坐下一事，淡声说道：“宫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对于聂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喜事。”
聂向莹没做声，只想看她到底要说什么。
安氏继续说道：“虽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生死荣辱和娘家没太大关系，但是太子殿下将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定然会怪罪下来，你父亲和我们免不了要受到一番牵连。你父亲好不容易坐到当朝宰辅的位置，怎么能轻易的毁掉呢？”
所以，她想不明白聂文歌为什么要促成这桩婚事，而且事先从没和他们通过气？莫不是要通过聂向莹拿捏住皇后和太子？
但是这样太冒险了，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皇上的心头肉。
而且……聂向莹手里掌握着春水鱼莲玉佩，是不能留在世上的祸根。
现在出了这一桩子事，她倒不好动手收拾了。
她皱了皱眉，又说道：“我希望你好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将来嫁给太子之后事事小心，一定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和指使，切不可胡作非为，断送你自己和我们的性命和前途。你也姓聂，聂家上下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和你父亲绝对不会害你，希望你能明白。”
既然还摸不透聂文歌的心思，那她暂且就当做是不仅羞辱太子和皇后，更是在他们身边安插眼线这样做吧。
聂向莹听着安氏的这一番话，当听到“我和你父亲绝对不会害你”时，差点想笑。
不知是谁将原主害死了，让她穿越而来。
安氏见聂向莹没立刻答应，提高了声音，不悦的说道：“我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没有？！”
聂向莹抬头看去，安氏面色中有几分怒意，想了想，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乖巧的应道：“向莹听从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好了，你下去吧。”安氏这时候才抬头看向聂向莹，一双美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我会重新安排你住的地方，小青山暂时不要去了。”
聂向莹道：“母亲，向莹还是想去小青山，那里清静，好不受打扰的跟随教养嬷嬷学习宫中礼仪。再者，皇上也没说不准向莹离开京城。”
安氏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点头道：“好，等到圣旨下来了，你要去便去吧。”接着，她又转头吩咐，“吕嬷嬷，你同袁义山一起，重新找一处院子安置大小姐。”
总不能让宫里传旨的人发现堂堂聂家小姐、未来的太子妃住在破落的院子里吧？
吕嬷嬷应道：“是，夫人。”
尽管聂向莹明天就想走，但是考虑到接圣旨的事情，只得暂且应下来，然后静静的退出荣庆院。
聂向莹走了之后，聂向槐不满道：“娘，不如随便寻个什么由头，将她赶出家门去，将来太子死了，她跟着倒霉的时候，我们家才能幸免于难啊。”
安氏不耐烦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蠢丫头，懂得什么？就没有想过你姑母这样安排，是有原因的吗？”
聂向槐捂着有些疼的额头，不解的问道：“什么原因？”
安氏叹口气，明明是两姐妹，但是向槐的心思为何就没有向阳那般通透呢？
她道：“自然是有用处，与你说也不明白。这些天，你少去招惹聂向莹，免得她之后在太子跟前告状，要你好看。”
“她敢？”聂向槐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将来嫁给三皇子殿下，看她还算个什么东西。”
“……”安氏看着女儿高傲的模样，欲言又止。
罢了，现在也不是提三皇子婚事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心有怨恨
太子即将成婚的消息，仿佛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宫内外，炸了。
衙门里，大小的官吏们不知道该不该向聂慕东道喜，明眼人都明白对于聂慕东来说这绝非是一桩喜事，太子活着的时候，提心吊胆，万一将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定然会翻脸无情，不念及多年的君臣之谊，降罪于聂家。
而对于皇上，这绝对是一件大喜事，不管太子有没有病、能不能行人事有子嗣，到了这个年纪，有个“妻子”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踟蹰的这个空档，聂慕东无声无息的从衙门里出来，左右看看，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僻静死胡同。
胡同里整齐的堆放着一些柜子桌椅，他走到最里面，然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一刻前，有个小吏偷偷摸摸的塞了一张纸条给他，说是有贵人在老地方相见。
他也正有一番话要问一问这位贵人，那和他就算是聂贵妃的亲哥哥，没有皇上的恩准，也不能随随便便的闯入后宫，见到自己的妹妹。
皇上自登基以来，最见不得的事情之一就是后宫干政。从前，有过后宫妃嫔和家人暗中联络，出卖宫中消息，被皇上严厉的惩治了，伺候宫内平静无波，没人敢掀起风浪。
所以他和聂贵妃的联系不得不小心翼翼。
他的咳嗽声落下，从柜子后面闪出一个身披斗篷，兜帽挡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
“到底怎么回事？”聂慕东不悦的喝问道。
女人将兜帽掀开，露出一张普普通通的、毫无出彩之处的脸庞，她先是躬身向聂慕东行了一礼，不慌不忙的开口道：“贵妃娘娘早就有这个意思，您也是知道的。”
聂慕东蹙起眉头，隐约想起久远前，贵妃回娘家省亲的时候，他们兄妹俩曾说过的话，只是他那时候觉得不值一提，所以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女人看聂慕东的脸色，知道他回想起来了，继续说道：“太子病重多年，不见好转，也看不出哪一日会死，这么拖拖拉拉下去，永远没有一个头。万一，皇帝哪一天龙驭宾天了，不管太子如何，坐上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到时候再从宗族内过一个儿子到名下不就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哪里有三皇子殿下的份？”
聂慕东听着她的话，眸色越来越深。
女人道：“所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我们这边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再等下去了。”
聂慕东这时候才开口道：“太子身边高手重重，一般人难以接近，所以将聂家的女儿安插在太子身边，方便动手？”
“是。”女人点点头。
聂慕东捋着胡须，沉吟片刻。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只要聂向莹得手了，太子死了，皇储之位必然是三皇子殿下的，贵妃娘娘是三皇子的生母，怎么会让一个外室生的女儿犯下的罪过牵连到您和您的家人了，如此一来，贵妃娘娘和您多年的筹谋便终于大告功成了。”
聂慕东心中微微一动，只是表面上依然有些不悦，“但贵妃娘娘也要事先与我知会一声。”
女人笑了笑，“可您和贵妃娘娘并不方便联系啊。”她说着，戴上兜帽，“奴婢得回去了，免得枝外生枝。”
聂慕东看着她身影闪回到柜子后面，死胡同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便背着手，闲散的走出胡同。
与此同时，东宫里死气沉沉，长年煎煮汤药，使得这儿的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鲜少来这里的人都得多屏住呼吸，否则会叫这药味刺激的干呕难受。
皇后轻手轻脚的走进寝宫，正好碰见太医请过平安脉，退出来。
她瞟一眼挂着厚重幔帐的床榻，已是春末了，但是身体不好的太子殿下素来畏寒，在别的宫殿忙着换上轻便好看的纱幔时，这儿还得挂着幔帐。
她轻声问道：“太子如何了？”
太医欠身道：“一切如常。”
这只是好听的说法，听起来身体无恙，实则是病情没一点好转。
吃药如吃饭一样，让年岁并不算大的皇后青丝中有了隐隐的白霜。她挥挥手，示意太医出去，自己缓步走到床榻前，但是没有掀开幔帐。
她知道，这儿太子还在睡觉。
虚弱的人总需要长久的睡眠，他们母子甚至都没能好好的说一会儿话。
太子的身体不允许，太医也不让。
坐了许久，她还是忍不住，手探进幔帐中，很快握到了一只有些冰凉的手。
她洗洗的摩挲着，想着这些年的痛苦，隐忍与煎熬在内心积攒的太久，终究变成了滔天的怨气。
她终于忍不住了，泪水盈眶。
“皇上怎么能偏听聂文歌那个贱人的话，将聂家那个丑陋粗鄙不堪的庶出女儿嫁给你？太子妃怎么能是那样的一个人？这要让你堂堂太子的脸面往哪里搁？摆明了是聂文歌在羞辱你我，皇上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幔帐后面响起低微的咳嗽声，皇后面上一惊。
“我吵醒你了？”
“母后，无妨。”幔帐内传来一个虚弱无力的声音，接着又是连连的咳嗽，喘着气儿说道：“父皇这么安排，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母后不必多虑了。”
皇后听着咳嗽声，再听儿子这时候还在安慰自己，心顿时揪成了一团。
她赶忙起身，正要将幔帐掀开一点缝隙，却被太子阻止了。
“莫要将病气过给母后。”
皇后道：“你我母子，说这些作甚？”说罢，她钻到幔帐后面，看到儿子苍白的脸庞，更是心疼，“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让你也操心了。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皇上，让这门婚事作罢！”
皇后信心十足，却在这时，太子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里有一丝丝的温暖。
“父皇这样做，必然有他之原因，我们顺其自然吧。”
“不行……”皇后当即反驳，冷不丁地撞上儿子墨深的眸子。
那眸子犹如浩瀚星空，幽深无际。
她只看了一眼，便是一怔，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的说不下去了。
大概是不忍心和病弱的儿子争吵吧？
“好，都听你的。”她微笑道，可是心里是另一番的打算。
第二十九章又见面了
入夜后，风有些微的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聂向莹亲自关上了窗子，回到床榻前，就着烛火的光亮看书。
晴荞端来一碗银耳羹，“小姐，这是我亲手做的。”
“谢谢，没事的话，你先回去休息吧。”聂向莹笑着说道。
晴荞看一眼小姐手上的书，从前小姐不爱看书，三小姐拖着她去听先生讲课，都是能赖一次是一次，现在大约是小姐的外祖母托梦之后，小姐有了好些转变吧？
她应道：“小姐也早些睡，奴婢告退了。”说完，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聂向莹听见门扇关上的声音，又低头继续看书。
四周安静极了，偶尔有小鸟的叫声，很快又隐没了去。
若不是还在聂府中，聂向莹此刻必然能全身心的放松下来，但是她不敢，生怕安氏在这个节骨眼上依然会选择铤而走险。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本市井话本，说的是些才子小姐们的无聊爱情故事，大约是从前住在这儿的人遗落下来的吧？
她也是实在睡不着，所以拿起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忽地，原本笔直向上的烛台火焰明灭摇晃了几下，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猛然望向四周。
吕嬷嬷和袁叔新安排的这间屋子与聂向槐姐妹离得不远，一进的小院子厢房共有五六间，摆设与布置要比琉荷院好上许多，总归是像个丞相府大小姐的闺房了。
她初来这处院子，等吕嬷嬷和袁叔走了之后，便同晴荞、方嬷嬷一起里里外外的看过所有的地方，连哪儿有个老鼠洞都了如指掌，就怕吕嬷嬷得了安氏的命令，在院子里动手脚。
好在，一切都正常，能进入院子的唯有南边的一扇院门。
此刻，唯有的院门已经从里面栓上了，不会有人进来，但烛火却莫名的摇曳。
难道安氏派来了会武功的高手，翻墙进来了？
聂向莹眯起眼睛，悄悄的身手按住藏在话本下面的一把小刀，这是晴荞去小厨房的时候，特意给她拿来防身的。
四下里依然安静极了，她恍若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攥着刀柄的手渐渐收紧。
因为她感觉到，正有什么东西向自己渐渐靠近。
冷不丁地，一道轻风从面前扫过，她举起小刀，向着风落的地方狠狠地扎过去。
“聂大小姐莫误伤了友军。”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聂向莹定睛一看，无声的吐了一口气，又是他。
齐玄煜手指稍稍一动，聂向莹也没觉得疼，手里的小刀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拿着耍了一个刀花，然后轻轻地放在案上。
聂向莹道：“不知你是跟谁的，半夜偷翻闺阁小姐的墙。”
“无师自通。”齐玄煜认认真真的回答道。
“……”聂向莹无语，索性转开话题，“今夜你又来，是要我救什么人吗？”
齐玄煜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今天救的那个人出什么事了？”
聂向莹摇摇头，“我对自己有信心。”
齐玄煜凝望着她，火烛仿佛为她的脸庞添上一层温和的柔光，看起来竟有几分美好的感觉。
“怎么了？”聂向莹见齐玄煜盯着自己不说话，柳眉微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已经梳洗过了，但是因为没打算这么早歇下，所以里衣外面罩着一件纱衣，没有什么不妥的。
齐玄煜也觉得自己失礼了，收回目光后平淡的说道：“你倒也不好奇我的身份。”
“你会告诉我？”聂向莹觉得好笑，甚至脸上、眼睛里也没掩藏起来这份意思。
说起来，她连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齐玄煜道：“那可不一定。”
聂向莹挑了挑眉，“那你的名字是什么，现在就告诉我？”
齐玄煜笑道：“但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聂向莹再度无语，绕了半天，只是和这个说废话罢了，“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齐玄煜道：“我听说了皇上赐婚一事。”
“所以？”
“请聂小姐务必要嫁给太子，”齐玄煜顿了顿，看着聂向莹的眸子里加深了一丝丝的笑意，“将来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既然你也能进宫，并且和安宁公主联手，那么也该知道我已经答应了。”聂向莹道。
齐玄煜道：“但并不能保证你不会逃婚。”从聂向莹和聂家人关系的淡漠疏离来看，保不准她会不顾聂家人的死活，选择逃婚。
聂向莹即使没有逃婚的打算，但也没有立即反驳他的话。
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一些了，难怪这个人能够进出宫廷，与安宁公主熟识到能够请公主为他帮忙。
这个人十有**是太子跟前的心腹吧？
所以，他试探她的医术，想的便是能够让她治好太子殿下的病。
难怪聂贵妃那般荒诞的言论，皇上都会采纳，并且这么快就赐婚了，想必是这个人将她的能力告诉了皇上吧？
但是……有一点她想不通，皇上驾临安宁公主寝宫的时候，他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料到皇上会来。
按理说，他是太子的人，奉命在寻找良医，不该如此忙着回避皇上才是。
各种蹊跷太多了。聂向莹微不可闻的叹一声，这才答道：“我没有打算逃婚？”
这一点多多少少出乎了齐玄煜的意料，“为什么？听说你起初打算抗旨，是皇上想要你的性命，所以才不得不暂时答应下来。”
“只是我改变了主意而已。”聂向莹道，这个人居然知道的那么多。
其实，她也考虑过逃婚，但是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弱质女流一个，身上也没有什么银钱，逃婚能逃去哪里？就算想要凭着医术安身立命，那也是需要本钱的。
她擅于审时度势，等倚靠着太子拿到钱，又为了原主报仇，那时候再逃也不迟。
“哦？”齐玄煜的语气明显的不信。
聂向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齐玄煜轻笑一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院门被叩响的声音，接着是吕嬷嬷说话了——
“大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第三十章虚情假意
话音还未落下，又敲了几下门，显得有些急切。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聂向莹第一个反应便是齐玄煜来的时候，被护院瞧见了，于是安氏亲自来“捉奸”。
这样，她也不用去找回春水鱼莲玉佩了，直接抓起来浸猪笼了事。
聂向莹瞪一眼齐玄煜，而后者看出了她的心思，耸了耸肩膀，道：“以我的武功，不可能暴露行踪。”
这时候，晴荞经不住那一声又一声，如撞钟般的敲门声，已经跑过去开门了。
吕嬷嬷骂道：“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光顾着睡懒觉，没去好好伺候着大小姐？这会儿才开门？”
“你快走吧。”聂向莹看到火光在窗纸上摇晃，对齐玄煜说道：“怎么来的怎么走，凭你高超的武艺。”
齐玄煜左右看看，道：“事情还没有说完。”
聂向莹微怒，难不成这人真要让安氏捉奸？
“那你想怎么样？”
聂向莹刚问出口，只感到腰上多了一只手，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你这个登徒子！”她怒气更盛，撑起手臂就要起身，又被齐玄煜按回去了。
齐玄煜滚到里侧的几床被子后面，又踢了一床盖在聂向莹的身上，“你只管对付聂夫人去。”
聂向莹见两人隔着被子，便不言语了，而是看向正好打开的房门。
安氏带着吕嬷嬷，以及一众丫鬟走进来，她看到床上的人，脸上顿时堆起虚情假意的笑，“这么早就歇下了呀？也是，宫里那么多事，也累极了。”
聂向莹打算起身行个礼，却被吕嬷嬷按下了。
安氏道：“没事的没事的，你管躺在床上与我说话。其实我也不该这么晚过来瞧你的，只是你父亲嘱托了好些事情，不赶紧与你说了，心里头不安。”
聂向莹瞧着安氏那副忧心又关切的样子，只想到了一句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道：“母亲有什么需要嘱咐向莹的？”
安氏先是在衣柜前转悠了两圈，打开柜子好好的敲了敲。
聂向莹有些后怕，幸好没叫齐玄煜躲到衣柜里去，不然撞了个正着，那可就完了。
看完了衣柜，安氏回到床榻前，招了招手，几个丫鬟捧着东西走到床榻前，“我想着琉荷院被烧毁了，你身边也没几件衣裳可穿，所以临时找来几件崭新的衣裙给你瞧一瞧，估计合身，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和我说。要是满意的话，就从中挑选一件你最喜欢的，接圣旨的那一天穿。另外，还有几件首饰，都是新做出来的，最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
聂向莹扫了一眼，衣裙上的花纹在烛光下显得尤为精致，与聂向槐姐妹穿的一样了。
安氏继续说道：“都是上好的绸缎，正正经经的苏绣，外头有钱也买不到这样好的料子。”
聂向莹道：“多谢母亲费心了。”
安氏一脸和善，牵起她的手，在掌心中摩挲片刻，道：“你也是老爷的女儿，便也是我的女儿。你也知道咱们丞相府那么大，里里外外的事情不少，我一直以来忙着照应府中的大小事务，所以那面会有些疏漏，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们姐妹，是我的疏忽与不是。”
聂向莹冷眼看着安氏演戏，对她的一片慈爱柔情，毫无触动。
这样的安排和谎话，大概是安氏有求于她吧，那她就好好的等着，听听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安氏只当是聂向莹胆小内向，所以才没说话，擦了擦眼角，接着说道：“没想到一转眼，到了你该出嫁的日子了，我这才发现，这些年亏待了你许多许多。所以，希望能在你嫁给太子之前，能好好的补偿你。”
“多谢母亲。”聂向莹依然小声的说道。
安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只是希望向莹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莫要忘了父亲和母亲，还有你的一众兄弟姐妹。”
聂向莹点头道：“我不会忘了的。”
“嗯。”安氏有些宽慰的点点头，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屋内的布置，“你这屋子里还缺什么？”
聂向莹看她那样，恨不得将屋顶都看出一个洞来，想到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心头微微慌了一下，但很快镇定下来，“什么也不缺了。”
安氏点头，“那就好，你这丫头不怎么爱说话，要是短缺了什么，千万要和我说，千万别让我心头有了遗憾。”
“好。”
安氏的目光最后落在床褥上，“你这几床被子也该换一换了。”说着，便挥挥手示意丫鬟们过来收拾。
聂向莹立时红了脸，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母亲，我已经脱了衣服躺下了……这，这明日也可以的……”她垂下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安氏笑道：“都是姑娘家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
聂向莹往里面缩了缩，感觉到齐玄煜的手就在自己的腿边上。
虽然她穿着裤子，可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料子，她觉得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还是那只手，烫的有些厉害，如此使得她的脸更加的红了。
寻常的小姑娘红了脸，旁人觉得娇俏可爱，可是换作聂向莹的那张脸，在场的众人只觉得更加恐怖。
上前来的几个丫鬟仿佛见到了鬼，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安氏见她们这般模样，想起来这儿之前，自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在聂向莹面前，流露出对她那副容貌的恐惧来。
没想到，这几个丫鬟这么没用，要是让聂向莹心里有了芥蒂，今天的这场戏又是白白做了。
安氏心里头一阵不爽，更埋怨聂慕东和聂文歌了。
这会儿要对庶女好了，怎么不亲自来？
她恨恨的想着，不由自主地丢开聂向莹的手，又慌忙的觉得不对劲，赶紧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拽聂向莹身上的被子，“那母亲亲自给你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