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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虫尸巫全文阅读

作者:竹上猪猪     巨虫尸巫txt下载     巨虫尸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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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 血饲巨虫

    川西省地处华国西北地区,古称‘九黎’,境内山脉蔓延,除了首府蓉城凭着山峦盆地地貌,土地肥沃农耕文明悠久外,其他城市大都依山而建,往往郊外便是群山峻岭,自古便是蛮夷生养之地。

    川西恒泽市佢县,是座仿佛陷入原始森林中的小城,由古时苗彝山族村寨发展而来,原本民生最是贫困,但近些年随着华国经济腾飞,人民富足,对外开放搞活,探奇旅游业rì渐兴盛,反倒凭着因为地域蔽塞,亘古未变的瑰丽自然风光渐渐变得富裕起来。

    深秋,天气yīn冷,正午明亮却毫无暖意的阳光洒在佢县大木镇鸹窝村的石板路上,映出片片yīn影。

    远处几十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半新不旧的校服,在石板路上沿着那些道旁树木枝叶印出的yīn影,打打闹闹的走着。

    如果出生在大城市,他们这样年纪的少年,乖巧的怕是早已经rì夜补习,为了考上好大学,有个好前程承受无穷的压力;

    顽劣的则已经学会了恋爱、吸烟、喝酒,打架,个别家境好的甚至成为夜店常客。

    不过在这座虽然已被越来越多的旅行者渲染的多了几分浮躁气息的偏僻山村,少年们却还是显得质朴无华。

    可惜质朴无华却不代表善良、平和的秉xìng,尤其鸹窝村自古便是华夷杂居的民风彪悍之地。

    “大蛋,听我阿爹说,网络基站马上就要在咱村里建上了,到时候咱们上网就不用再老远跑去镇上。”

    “你做梦咧,网联公司能到咱这个犄角旮旯的地处来建基站,那不成傻子了。”

    “咋地不能来咱村,咱这是省里批下的那啥‘自然生态民俗旅游区’,整天都有驴,驴友来咱村看景,连外国人咱都看烦了,现在都有外国老头来给咱上课,咋连个网线都不能扯。”

    “你看你个低智商,驴友那都是有钱的人,人家用卫星上网,还用扯基站,而且没网络更显得咱村‘纯天然’,懂啥叫纯天然不?

    你呀你,就像你阿爹起的小名,就是块‘粗石’。”

    “你娃敢骂我,还叫我粗石,我,我这就给你个‘眼炮’。”…

    石板路上几个蛮横的半大小子讲着讲着起了争执,一个脸庞大的像方瓜,眼睛却小的像是蚕豆的方脸少年,最后竟脸红脖子粗的要和同伴动手。

    不过仔细说来也不怪这方脸少年恼怒,鸹窝村民以苗圩人为主,那少年名叫仡濮石,正是苗圩族原三支中黑、白、红中的真真正正的老姓,自然知道‘粗石’就是山间像是蜂窝一样酥松,难以成才的石料,从来都是被垫在茅坑中的。

    父母给他起这样的名字,本意是怕孩子遭天妒夭折,起赖名好养活之意,仡濮石长大后自然深以为耻,怒气却不能发到阿爹、阿姆身上,只能别人一叫就揍人一顿。

    一般同学看到仡濮石脸红脖子粗的真正发怒,不免心虚,说两句软化也许就没事了,但这次对仡濮石出言不逊的禾枷黑鱼却也不是弱茬,毫不示弱的挽起了袖子,骂骂咧咧像是斗鸡一样迎了上去。

    看到平时就顽劣成xìng的仡濮石、禾枷黑鱼要动手打架,放学路上的老实孩子们早就躲到了一边,而这两人的顽劣同伴不仅不劝阻,反而不约而同的笑闹着叫起好来。

    “石头,给他瓜娃子个眼炮,见了红他才晓得你的厉害。”

    “黑鱼,没听过先下手为强的老话,先动手,先动手可不吃亏。”…

    受到哥们的怂恿,仡濮石大吼一声,一拳猛然挥出,没想到对面jīng瘦的禾枷黑鱼竟灵活的跳下石板,躲过了他的迅猛一击,并且侧着身子踹出了一脚,正好踢到了仡濮石的屁股上。

    牵一臀而动全身,仡濮石这一拳没有打中敌人,反而因为屁股受力收不住手,一拳打在了七八步外一个迎面走来,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无辜少年脸上。

    那无辜少年身体瘦弱,颧骨高耸,看起来脸上四两横肉,无妄之灾的受了一拳后,鼻子‘哗哗…’不断的流出了血来,人也整个呆住。

    “山,山虫子,怎,怎么打着你了,”看清一脸是血的瘦弱少年面貌,仡濮石脸sè一下变得难堪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过随即年轻人特有的幼稚虚荣心,让他意识到现在绝不能弱了气势,于是口气又变得蛮横的说道:“你怎么挡在我的拳头前面。

    你是不是和黑鱼是一伙的,哼,不长眼睛,被揍也是活该。”

    无缘无故被打了一拳的瘦弱少年听到方脸少年挑衅的话,回过神来,竟什么都不说,抹了抹脸上的鼻血,脚步极快的跑开了。

    在他背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石头,山虫子没啥,可他阿爹可不是玩闹的,你娃可不该这么硬。”

    “这都是卫星上天的年代了,你还真信那些封建迷信,去看看《走进科学》,哪有鬼鬼神神。”仡濮石嘴巴虽硬,但语气已经明显有了一丝后悔之意。

    别人不懂,可他虽然年少却是正经的‘老苗’,很明白在丛林密布、毒虫横行的夷荒之地,敢用‘虫’字当做rǔ名,那个大名叫做张黎生的干廋少年,又怎么可能是易于之辈。

    张姓,为吴、龙、赵、欧…滕、胡、向等二十七个苗圩华姓之一,虽不是苗圩三支老姓,但也传承千年有余,尤其在苗圩华姓中,传说张姓自古便握有巫蛊道统,自然与别家又有些不同,以至于在川西苗寨,姓张的旅行者都特别吃香一些,少了很多sāo扰。

    石板上仡濮石心生悔意,而被他揍了一拳的张黎生却心无旁系的连走带跑,不一会便顺着村间小路来到一座有着陈旧桃木门的老宅前。

    鸹窝村因为地处深山,夏rìcháo湿多霉,冬季yīn冷寒风刺骨,所以村居以前都是竹楼,近几年环境好了,也是修建的仿造竹楼,地基四角砌着高高水泥柱子的房屋。

    这种有着几分华国中原古风的砖石老宅,让人一间便觉得有些不寻常的感觉。

    古宅门锁是黄铜制成的方枝锁,张黎生手脚麻利的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打开铜锁,走进老宅院子后,便用两根沉重的门闩,把木门牢牢闩住。

    “总算在一刻钟前赶回来了,”用力拉拉木门,见到门户严实,一路丝毫都未停歇的张黎生这才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嘴巴里有些欢喜的喃喃说道。

    之后他便开始摇头晃脑的“嘶嘶窸窸嘶嘶窣窣…”发出一种奇怪声音,如同疯狂一般。

    张黎生的吟唱听起来毫无意义,长短高低急速变化不停,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韵律感。

    随着声音越来越急促,老宅院子里的黄土地上开始出现一道极细的隆起,来回窜动,等到张黎生的嘶叫因气力不足嘎然停止,一只拇指粗细,黑红相间的绳索竟猛然破土而出,如同活物一样,顺着他的右腿攀援上了少年的身体。

    仔细端详,那条绳索竟是一只身长超过50公分,背后硬壳闪着黑红两sè光泽的巨大蜈蚣。

    那蜈蚣长着扁平的脑袋,黑豆一样的眼珠乌黑铮亮,透出灵xìng,唇边两根乌青獠牙则显露出十分狰狞之意,不一会便爬到了张黎生的脸上。

    “血,有血,”张黎生看到蜈蚣在鼻子下端和自己轻轻磨蹭,丝毫没有畏惧,而是咧着嘴低声说道:“快吃不要浪费。”

    像是听懂了少年的话,那只巨大蜈蚣不再和他亲热,圈起身体呈现U形的从他鼻下慢慢下移,所过之处张黎生流出的所有血液即便干涸也全都消失不见。

    蜈蚣开始吃血,少年心情一下轻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土地上。

    不过他脸上刚露出笑容不久,便觉得头晕眼花,嗓子眼里‘呃呃…”作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再过一会脸sè已经苍白的如同死人一样。

    以前每次只喂蜈蚣几滴jīng血的张黎生这时才明白自己投机取巧的办法有多么愚蠢,简直就是自取灭亡,不过此刻已经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他也只能祈祷上苍让自己度过这次大劫。

    张黎生有多痛苦、恐惧,他用血肉饲养的毒虫便有多欢愉,吃着少年血液的蜈蚣,弯曲可怕的身躯上散发出豪豪微光,头尾齐摆,根本不顾饲主消瘦身体上的血肉,渐渐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变得皮包骨头一样。

    好在等到张黎生惊恐、错愕眼睛已经快要兜不住突出的眼珠时,,蜈蚣终于将他流出的血水吃完,又优哉游哉的又少年亲密磨蹭起来,终于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张黎生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慢慢恢复了一点元气,皮包骨的身体,像是充气娃娃一样渐渐鼓涨了一些,虽然还是瘦的没有人形,但最起码不再像有皮的骷髅一样可怕。

    用尽力气恨恨的将蜈蚣从自己脸上抓下来,扔到地上,张黎生声音嘶哑的说:“青红,你差点害死我,这次吃了那么血肉jīng气,你一定要听话,不能再让我被阿爹责打,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提到自己的阿爹,想到上午的‘功课’还没做,少年突兀打个寒颤,仿佛觉得虚弱的身体上传来的酸楚疼痛也不那么难捱,急忙又:“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念起古老咒文来。

    咒文再次响起,地上的蜈蚣开始诡异的晃动起修长的身躯,千百只纤细的足肢四处乱爬,却怎么也不随少年的心意活动。

二章 突逢大变

    眼看这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哺育毒虫,却还是没有成效,张黎生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sè,本来就是勉强念起的咒文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嘴巴里一个差迟便砰然断掉。

    咒文一断,冥冥中一股反噬之力传遍的少年的身体,令他面庞扭曲,牙齿咬出血来,而这时张黎生心里累积多年的失望,却比**上的痛苦更加难以忍耐十倍。

    看到蜈蚣又弯曲着爬向自己,少年脸上显露出裂人肺腑的暴虐之气,咆哮道:“百滴jīng血,你今天摄去我百滴jīng血却还不听话,你这是想让我死,想让我死!

    别人有阿姆,我没有;

    别人的阿爹都疼崽,我阿爹连一句软和的话都没对我说过;

    别人能去镇上玩耍,我就只能窝在这座老宅子里一天三次喂你这毒虫子…”

    话越讲越是悲伤,最终他丧失理智的抓住蜈蚣,疯狂拉扯、噬咬起来,肆意宣泄的心中那无法言述的悲情,直到一阵急促的大力敲门声,把他从疯癫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后,少年看起手中奄奄一息的蜈蚣脸上露出惊骇yù绝的神sè,但夹杂着“山虫子快,快开门你个死崽,出大事情唠…”的砸门声,让他无暇顾及毒虫,只能急急忙忙把它丢到门后的角落,吃力的打开了木门。

    门外是一个穿着黑sè廉价西服,按照成年苗圩人习俗抱着头的长脸中年汉子,正是鸹窝村的副村长陶猎林。

    虽然只是副村长,但陶猎林面对张家人,便和普通村名完全不同,身为复原军人出身的基层干部,他可不会怕什么牛鬼蛇神。

    看到少年一身泥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陶猎林大喊一声:“你个娃娃在泥汤汤里洗澡啦。

    快快,你阿爹出了大事情唠,在县城医院里,你快跟我走。”

    说着便一把拉起少年,匆匆忙忙的向村外跑去。

    被陶猎林拉着跑了一会,张黎生才反应过来,恍恍惚惚的说道:“阿猎叔我,我,我锁上门。”

    “锁个裘的门,你屋里能有个啥金贵东西,再说村上那个敢上你张家门上去偷摸。

    娃,你阿爹在县城城里被车撞了,jǐng察的电话打到村上,让快去医院,可不敢耽搁。”中年汉子拉着少年的手气喘吁吁的喊道。

    交谈着两人来到了村口一辆绿sè五征四轮小货车前。

    鸹窝村村口这时早就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见到少年赶来,少不得七手八脚的将他拥进了货车车头。

    随后又有二三十个好事的年轻村民,喊叫着:“rì他个先人,zhōng yāng的民族政策还要不要了,敢乱撞我们鸹窝村人。”

    “就是,不依不依,这次不给咱个说法,咱给他来个北平城里见。”…纷纷爬上了车后兜,不一会便让货车后兜变成了装沙丁鱼铁皮罐头。

    从后视镜里看到后斗上密密麻麻,兴高采烈的人群,年轻司机看着副驾驶上和张黎生挤在一起的陶猎林,结结巴巴的说道:“阿猎叔,我这是货车,后兜不能拉人。

    这到了县城里是会罚钱扣车地。”

    明知道车后兜的年轻村民大都是无事生非,想去城里搅扰一下,看能不能占些便宜,但这时却不是阻止的时候,何况相当村长、支书也不能得罪这些孬娃娃,陶猎林只能yīn沉着脸说:“出了这种事情哪个交jǐng要还敢查你,那国家就安稳啰。

    你个瓜娃子快走,快走,时间可不敢耽搁。”

    司机想想觉得也对,便看了茫然无措的干廋少年一眼,叹了口气发动了货车。

    他感到阿猎叔的话里有话,看来张家娃子的阿爹怕是危险了,这时候乡里乡亲的,就算那张家阿爹怕人也不好计较了,能让父子俩最后见上一面,也是功德。

    想到这里,司机不自觉的加大了油门。

    货车行驶在同往县城路上,那夯实的柏油路虽然因为老旧有些颠簸,但开起来却还算顺畅。

    要说鸹窝村现在的交通条件大大改良,一是靠着新华国建国战争时,这里出了一位生平颇具传奇sè彩的川军将领,由来官至交通部长,为故乡修了条土路;

    二是得益于省zhèng fǔ的‘村村通’工程,扩宽了原由道路,将单车道改成了双车道。

    而且被批准为自然生态民俗旅游区后,据说县城通往鸹窝村新的旅游专线已经即将修建。

    张黎生坐在货车车头副驾驶座,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郁郁葱葱原始树林,表情麻木不觉,浑不觉车窗外的景物已经由密林渐渐变成小镇,又变成了县城繁华的街道。

    货车到了佢县中心人民医院大门相邻路口刹车停住,司机徒劳的按了几声喇叭,却发现横占机动车道的行人根本无人理会,反而引起了疏导交通的jǐng察的注意。

    一名大腹便便,穿着jǐng服和白绿相间荧光夹克的交jǐng,和一起当班的同事耳语了几句,几步跑到货车驾驶窗前,软趴趴的敬了个礼,敲敲玻璃,翘起舌头用串味的普通话说道:“驾驶证、行车证,你这是货车咋敢当大客车用,不要命了。”

    司机心中暗叫一声‘倒霉’,习惯xìng的陪着笑脸,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驾驶证、行车证,又敬上一根烟,正想解释,后兜里拉着的鸹窝村民中却有人嗷嗷叫道:“俺们鸹窝村张家阿爹进城被车撞了,乡里乡亲来看看咋就不要命了。

    你这个交jǐng讲话我就不爱听,是觉得苗圩人好欺负咋地,还包庇呀?”

    在少数民族聚集地区干公检法就是头脑要拎拎清楚,那些山民一个个出来的时候老实巴交好整治的很,但一旦聚堆超过十个就千万不要招惹。

    尤其还牵扯到车祸,出了拧那就是牵扯到民族矛盾的大事,不要说一个官运没三两重的县交jǐng大队副中队长,搞不好县长、市长都要倒霉。

    想到这里,胖交jǐng下意识的看了看旁边百货批发市场上‘发展生态旅游、利国利民利县;促进名族和谐,为你为我为他’的宣传牌,连货车的驾驶证、行车证都没看,就还给了司机,脸上僵硬的笑笑,用土话亲切的说:“我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负责撒。

    都是一个县城城里住着几辈子了,谁不是乡里乡亲,咋这乱说,有急事我给疏导一下交通,咱快走,快走。”说着便转身神气活现的开始帮货车疏导起了道路。

    “啧啧,这一弄旅游区jǐng察的素质那真是哗哗的往上升。”看着胖jǐng察忙碌的背影,坐在车头副驾驶的陶猎林虽然心里焦急,却还是感慨的赞扬了一句。

    “拉倒吧阿猎叔,这孙子是看咱人多势众又是人命关天的事,要真是我自己货车拉客,他能把我连车带裤子都罚没了。”

    “啥人命关天莫乱说,医生急救着哩。”

    说话间,交jǐng已经为货车清理出了一条窄窄的道路,司机一时失言不敢再乱讲话,晃晃悠悠的驾驶着货车,小心翼翼的穿过路口,来到了佢县人民医院大门前。

    按道理担负有地域xìng急救责任的中心人民医院,应该建在交谈极为便利的地点,但因为以前经济的落后,和方便民众看病的考量,除了部分特大城市外,华国县、市级的中心人民医院,大都建造在城市中心地带。

    医院门前拥堵更甚,陶猎林说声:“二木在这里等哈。”便拉着神态如同梦游的张黎生跳下货车,急匆匆在人堆里穿梭跑向急救大厅。

    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佢县人民医院的急救大厅通常都是人满为患,闯进大厅,陶猎林直奔最近的急诊室,推门就问值班医生:“大夫,我是大木镇张道巫的乡亲,这是他儿子,接电话说他被车撞了撒,人在哪哈?”

    年轻的急救医生对这种病患亲友焦急的神情早已习以为常,他看了看桌上的接诊记录,cāo着一口川味浓重的普通话平淡的答道:“张道巫是吧,12:22入院,就在里屋病床上,病人状况很危险,最好马上签字手术。

    家属要有心理准备,救过来的希望不大。”

    心理的不祥之兆变成了现实让中年汉子脸sè暗淡了一些,“山虫子,快去先见见你阿爹,再签字开刀。”,他不再理会值班医生,拉起张黎生冲进了急诊室里屋。

三章 成‘巫’

    急诊室里屋面积不大,只有一张病床,不过却有着崭新的呼吸机和心电监控仪,看起来价值不菲。

    一名呆在床边似模似样的像大医院一样做着急救记录,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人,看到闯进的两人,马上声音清脆的问道:“请问你们是张道巫的家属吗?”

    “护士,我是他乡亲,这是他亲崽,道巫咋样了?”

    虽然心里为病人竟有这么年轻的儿子感到十分惊讶,但年轻女人还是马上职业xìng的回答道:“我是医生,病人很危险需要马上手术,时间已经耽误的太多了,必须马上签字。”

    在女医生和中年男人交谈时,张黎生神情恍惚的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脸sè惨白而苍老至极的阿爹,心中滋生出许多悲痛,还有很多快意。

    说起来张道巫在鸹窝村地位非常特殊,他虽然xìng格冷漠,从不和村名交往,也不是村里的干部,或德高望重的老人,但鸹窝村所有村民却都对其敬畏三分,就连在山村当了三十多年顶梁柱的老支书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传说中张道巫已经八十多岁,又有说他已经一百岁有余的,总之因为以前的战争、动乱,一切说法都已不可考证。

    人们唯一知道的是,在文化革命的红sè旋风席卷全国,甚至刮进偏僻的鸹窝村时,县上想要批斗张道巫的5人工作队,曾经死得一个不剩。

    虽然那些人的死因都是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巧合,但毕竟这里是川西地面。从此之后,再也没有革命群众、干部去找张道巫的麻烦。

    不过对于儿子来说,张道巫却不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巫汉,而是一个残酷的暴君,张黎生年幼刚有记忆,说话还不利索,便被他逼迫着吟诵那些绕嘴口诀,背不下就是饿饭,甚至骨针刺肉;

    长大一些刚能拿笔,就要每天晚上一次上百遍的比着葫芦画瓢,抄写古书上的复杂图案和古文,稍有疏忽便是木棒伺候;

    再长大些,年龄刚过十二岁的张黎生正是青chūn发育时期,就被阿爹逼迫着以血肉侍弄毒虫,每天三次jīng血大亏,做的不好就是藤鞭抽打,几年下来,他足比一般同龄人轻上三、四十斤,身高也差十公分以上…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闪现,张黎生这才发现自己短短的十六年生命中,竟然没有享受过哪怕一秒钟的幸福温情。

    此时此刻看到濒临死亡的阿爹,想到他再也无法苛责自己,竟是自己一生最轻松的时刻!

    而在张黎生不自觉的追忆往昔时,病床上的老人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死死凝聚在自己唯一的子嗣身上,脸上露出狂喜与决绝相融合的神情,嘴唇开始颤动着无声吟诵。

    别人不知道突然醒来的张道巫在干些什么,可与他对望的张黎生却知道阿爹是在念动巫咒。

    难道驱使毒虫的咒语还能救命,错愕中张黎生心中莫名其妙的闪过这个念头,随后便觉得耳边响起一阵神秘呢喃,神智变得混沌起来。

    种种事情看似复杂,实际也就发生了十几秒之内,急诊室里屋向陶猎林急速讲完病人的严重情况后,年轻的女医生正想拿着手术同意书,让病人的儿子签字,却发现那少年死死盯着病床上的父亲摇摇yù坠的站立着,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病人有危险,女医生心中马上本能的闪过这个念头,再看病人果然面部僵硬,嘴巴无意识的抽蓄,明显呈现出脏器衰竭的临床症状。

    “病人心跳35,体温34,呈现原创xìng脏器衰竭,一瑞斯心脏急救剂心动脉直接注shè…”没耽误一秒钟时间,女医生表情紧张,但却非常专业的做出了急救,同时将治疗步骤清晰叙述出来,用白大褂里的录音笔记下。

    可惜药医不死病,最终女医生还是没能挽救濒死的张道巫的生命,在单人艰难的用心脏起搏器进行了几次电击抢救后,心电监控仪屏幕上跳动的波浪变成了直线,代表病人心脏跳动的哔哔声声,也变成了冷酷的长鸣。

    最后的努力宣告无效,女医生看着张道巫大睁双眼,满是怀恨、遗憾、死不瞑目的表情,沉默片刻,无力的看了看腕间的手表,语气低沉的说道:“14:36分,病人死亡,死因内脏大面积出血,导致脏器急速衰竭,完毕。”

    之后她慢慢走到呆如木鸡的张黎生面前,语气抱歉的说道:“我很抱歉,但我已经尽了全力…”

    说到这里,女医生看着痛失至亲的病人亲子,突然感到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走出急诊室里屋,当着许多病患的面,朝急诊室主任咆哮道:“那个车祸病人已经死了,他有一个孩子,大约十六七岁还是少年,现在已经失去了父亲。

    而本来如果不是要等该死的手术签字,病人还有几分生存的机会。

    没有护士,没有助理医师,甚至连一名护工也没安排,整个急救室就我一名刚取得职业医生执照的新手医生负责。

    我简直难以相信这里是一座为40万人服务的正规急救医院,你们是在草菅人命知道吗,是在草菅人命!”

    急诊室中一片安静,急症室主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喊道:“玛丽医生,你可不好讲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啥子叫草菅人命,我刚刚就说咧,病人家属一到就签字,签字就进手术室,谁让你自己逞能抢救地。

    我看你才是草菅人命。

    你以为这是在北平、申城还会米国,啥子正规急救中心,做美梦昵,这是川西佢县,咱县上医生少,护士少,就着艰苦条件。

    也不是我请你来地,是你这米国洋学生上杆子要求,一定要来贫困地区医院实习,一定要来贫困地区医院实习,结果被塞来了咱医院上。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看在‘华中医疗慈善总会’捐助的那台高级呼吸机、心电监控仪,咱县医院根本就不会接收你。

    来了你就‘得得得、得得得…’这不符合要求,那不符合规定,我早就忍不住了,咱这县医院还不算是真正贫困地区医院,你都这多意见,要真到了山沟沟的医院里,还不翻了天。

    今天要真因为你的话引起了医患纠纷,影响了急救室的评先树优,我可,我可,我,我气煞我了,我这就给李院长打电话,谁愿意伺候你谁去伺候…”

    急诊室外间屋因为张道巫的死吵得热闹,里屋中身为事件最重当事人之一的张黎生却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直到同来的陶猎林,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低声说:“山虫子,你阿爹去了,想哭你就哭出来撒,不要憋在心窝窝里,长病。”张黎生才猛然瘫软到了地上。

    看到张黎生突然跌倒,陶猎林慌张的跑出急诊室里屋去喊医生,而佢县人民医院的急诊医生们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里屋,手忙脚乱的抢救着张黎生。

    而此时的张黎生虽然身体没有一丝力气,外部感官也仿佛全被夺走,但他的头脑却无比清醒。

    以前被强迫背下的巫咒,默画的符文,吟诵的咒语全都清晰的在记忆中闪现出来,在眼前飘来飘去,不断浓缩参杂在一起,又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段巫咒。

    那段巫咒成形的同时,张黎生突然全身一阵酥痒,血肉中滋生出一种奇妙力量,嘴巴里的上颚部位也鼓出了一个绿豆大小的肉瘤。

    之后他血肉中的力量时隐时现,肉瘤也鼓出、消失、消失、鼓出反复不停。

    而当张黎生血肉内的力量出现,上颚肉瘤鼓出时,围绕佢县方圆百里的山间丛林中便有无数蛇虫四处乱窜,有些竟成批成批的爬上了村间小路,或者吓得行人哇哇大叫,或者被机动车碾成肉泥。

    不知过了多久,血肉中的神奇之力和上颚的肉瘤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消失,张黎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墙壁斑驳的单人病房中,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看到病床上的张黎生睁开了眼睛,玛丽关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名张黎生,小名山虫子。”张黎生脱口而出声音沙哑的回答。

    玛丽又伸出四根手指问道:“这是几?”

    “四。”

    “太好了,你的神志清醒,没有太大问题。

    张黎生,嗯,张黎生先生,你已经16岁了,到了华国拿护照的最小年纪,可以被人尊称为‘先生’,作为男子汉,你必须坚强,接受现实…”

    “我阿爹死了,我知道,没关系。”张黎生语气木麻不觉的说。

四章 炼虫

    玛丽一哽,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说道:“张黎生先生,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我跟导师工作时,看过很多和你有相似经历的人,在事情发生的最初阶段,他们有着和你相似的态度。

    失去亲人的痛苦没有这么简单,必要时你要把情绪宣泄出来,奔跑或者吼叫、痛快的哭啼会很有用,记住,坚强并不是压抑。

    如果你以后需要倾述,可以打我的电话,或者来找我,最近半年时间,我都会在这座医院实习,我的电话是139…”

    “谢谢。”张黎生显然不太习惯别人的过分关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说。

    这种情况下,玛丽也只能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啧啧真是个好医生,听说是外国大学里学出来的,因为啥跨国医疗援助项目,自愿到咱这山旮旯来实习,就是不一样,”目送玛丽离开,一直陪在张黎生身边的陶猎林称赞了玛丽一声,随后看着张黎生担忧的说:“山虫子你没啥事吧,那不舒服就说,咱赶快治?”

    “没啥阿猎叔就是心里有点难受,挺过去就好了,”张黎生从病床上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说道:“这地处我不想呆,咱回家。”

    “医生说是得留院观察,不用花钱,那个玛丽医生一闹,县医院可紧张坏了,刚才你没见着,副院长都来了…”中年汉子劝了张黎生一句,但看到他坚持的目光,想到医院是他的丧父之地,叹了口气改口说:“那行,咱走。”

    叔侄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出了病房。

    医院走廊人生鼎沸,看病的、住院的、拿药的、陪护的吵得人头痛,尤其对身体还很虚弱的张黎生更是一种折磨,直到出来医院大楼,他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时已经是夜晚时分,天气清冷,走下台阶后,张黎生突然问道:“阿猎叔,二木还等着咱吗?”

    “等着咧,就是chūn生那些瓜娃子在医院闹了一阵先走了。

    山虫子交jǐng有监控,是你阿爹翻栏杆子横穿马路被出租车撞地,责任一人一半,这还是因为汽车撞行人。”中年汉子声音低沉的说。

    “嗯。”

    “说起来也巧,撞你阿爹的出租车,打车的不是旁人,就是咱村中学里的洋老师,听说也在这里住了院了。”

    鸹窝村前些年不要说是中学,就连小学也被靠近镇驻地的水湾村给合并了,娃娃们上学要走十几里的山路。

    后来因为山村附近的一处自然景sè瑰丽绝伦的无名峡谷被发掘出来,成了佢县甚至恒泽市旅游业的王牌,突然村里便建了一座希望小学,连大木镇新建的第三中学校址,也都规划到了这里。

    此后游客便再也看不到了鸹窝村的学生娃,翻山越岭去上学的奇异景象。

    而第三中学里的洋老师则是一位五十多岁,三两年前来鸹窝村自助旅行的米国人,他看到这里美丽的自然风光,竟爱上了这座山村,莫名其妙便住下成为了助学自愿者。

    习惯落叶归根的华国人自然不了解,西方国家公民这种普遍的童年享受zì yóu、少年享受人生、青年享受拼搏、中年享受家庭、老年享受生命的世界观,觉得米国老头的选择实在是头脑发瘟。

    “是亨瑞老师打的车?”张黎生惊讶的问道。

    “是,你说这个老外,放着开汽车、住洋房的好rì子不过,来咱穷山沟里看景,看着看着还支上教了,这是图啥?

    他要是不来,这不也没…

    唉,总之这都是命。”

    两人交谈着来到了医院大门口,街上还是车水马龙,看来逐渐增多的旅行者,已经将夜生活的概念带到了这座偏僻的山中小城。

    在小摊上买了十几个茶鸡蛋,几袋面包和纯净水,陶猎林带着张黎生坐上来时的货车,匆忙赶往鸹窝村。

    因为游人太多,县城里的夜路比白天还难走,但出了县城之后公路便空寂了下来,货车行驶的速度也不知不觉加快了许多。

    “二木你个瓜娃子,可不行这么快,慢些,慢些。”照旧和张黎生挤在副驾驶座上,中年汉子剥了个茶鸡蛋一边递给张黎生一边大声说。

    司机二木借着大灯看着蜿蜒的路面,满不在乎的说:“阿猎叔莫担心,我跑县城到咱村这段路老些年了,还能出拧咋地。”

    “那也是小心点好,”张黎生嘟囔了一句,转过头对张黎生说:“山虫子,回了村你先到叔家去住,等你阿爹的丧事办完了,咱再想以后该咋办。

    转天我去县里公安局、民政局跑一趟,查查你阿姆在哪哈,寻不寻的到。”

    “阿姆,阿猎叔我,我阿姆不是死了吗?”张黎生一下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阿姆年轻着哩,十几年前我在城里看过一次,比我那婆娘都少相,那就能死了,说她死,那都是,那都是你阿爹骗你娃吶,”中年壮汉叹了口气说:“不过你还不记事这女子就走了,心狠吶。

    可想想,不是叔说你阿爹,哪个女子又能跟他长过,能寻个媳妇生下你娃没绝根,这就算是老天开眼。”

    “阿猎叔,你顾得了我今rì,顾不了明rì,我得回家住,阿姆我也自己寻,”这一天接踵而来的意外变故实在太多,张黎生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车窗外漆黑的林子声音决然的说道:“我谢谢你地好心,但我得回家住,阿姆也自己寻。”

    中年汉子闻言一愣,才想劝几句,却发先眼前少年的目光在黑幕下清幽而带些惨绿,心里猛地打了个哆嗦,他喃喃说道:“张家的崽,这出了事了,就看出你娃真是张家的崽啰,硬是,硬是不一般地很。”

    旁边的二木听了这话,却不屑的撇了撇嘴。

    货车踏破夜sè驶入鸹窝村已是深夜。整个山村早已一片宁静,只余四周山林中无数夜行昼伏的虫豸、鸟兽唉唉鸣叫。

    将货车停在村头的打谷场,司机熄灭了车灯,打个哈欠说:“到了阿猎叔。”

    “二木,这一整天累着你了。”中年汉子拍拍司机的肩膀,客气了一句。

    “你这是说啥哩,都乡里乡亲地,以后旅游线真要开通咧,你老多照顾照顾,俺就没白忙活这一整天。”司机笑着说。

    “你个崽子,就这点出息。

    行,叔记下你个情,就不知道俺这个副村长到时能不能讲地上话撒。”陶猎林一愣,笑笑说。

    他这一句话让司机心情大悦,以至于这个本来回村就想要马上到家搂着媳妇睡睡进热被窝的流里流气年轻人,竟一路陪着陶猎林送张黎生回到了家门口。

    老宅木门洞开,借着月光朝里望去还是一片漆黑,让人心里发毛。

    门前,张黎生低着头说:“阿猎叔、二木哥今天谢谢你们咧。”

    “这个节骨眼就莫说客气话了娃子,你真不跟叔回家去?”中年汉子关心的问。

    一旁的司机也一面睁大眼珠望着古宅门里,一面心不在焉的客气说:“就是山虫子,不去阿猎叔家,要不你就跟我走呗。”

    张黎生摇摇头说了一句:“真不用,我自己能行。”,便沉默着走进了古宅,缓缓关上了桃木古门。

    门外中年汉子叹了口气,和司机一起借着月sè回家了,而门里月sè下的张黎生脸上却露出奇异的神sè,站在院子中沉了沉气,嘴里突兀发出:“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怪声。

    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痴人梦梦呓,却似乎另有一种诡异的夺人魂魄之力。

    随着巫咒响起,那只张黎生以血肉jīng髓饲养的巨大蜈蚣,从古宅院落的yīn暗角落里游走了出来。

    它发现饲主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张黎生之前的无情撕扯而犹豫,反而极有灵xìng的向主人爬去,等待着噬血而肥。

    此时已经过了往常喂食jīng血的时光,蜈蚣早就已是饥肠辘辘。

    可是望着已经爬上自己脚面的蜈蚣,张黎生却没有刺血喂食,他将脑海里成型的那一段巫咒念出,猛的高啸道:“摄。”,随后结合古书记载和民间传说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那血雾在月光之下洋洋洒洒的落下,竟是乌黑颜sè。

    而‘摄’字从张黎生喉嗓涌出,便带走了他血肉中涌动着的半数神秘力量,经过口腔,被上腭上的肉瘤一震,仿佛有了特殊魔力,似乎使得明亮的月空都微微一颤。

    张黎生血饲的蜈蚣听到这一声‘摄’字,灵xìng便被夺走,如他心愿,千百肢足用力一跃,沐浴在黑sè血雾之中,在月华之下突兀长大十几公分,落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五章 入林

    看着已经长到七十多公分,大小尤其一条草蛇的蜈蚣,张黎生脸sè一变,定定心神,又念动起巫咒,只见那条蜈蚣在‘嘶嘶窸窸嘶嘶窣窣…’声中,已经如臂使唤、随心驱动,正是巫虫成型之像。

    以咒法、巫力将普通虫豸炼成巫虫,只能是‘巫’之手段。

    华国神话中,始神盘古持巨斧分混沌开天辟地,累死后呼吸之气化为chūn风、云雾;声音变为雷霆;双眼凝成rì月;须发成星辰;躯干变山岳;血液成江河;筋脉为道路;肌肉化平原;骨骼髓髓变为地下矿藏;皮肤、汗毛则为草木。

    盘古后有女神华胥于大湖捕鱼,踩天外雷神脚印受孕,生下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娲兄妹。

    女娲以土造人,并于兄长伏羲相交诞‘巫’。

    再后来水神共工、火灵颛顼相争帝位,共工不胜而以头触不周之山,致天柱折坍,九州岛崩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洪水泛滥,大火蔓延。

    女娲为救黎民周游四海,遍涉群山借太阳神火以天台山五sè土炼就五sè巨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以补苍穹。

    女娲以石三万六千五百块补天功成,又斩背负天台山之神鳌四足支撑天地四极,终于化解了九州岛崩坏之祸,但也jīng血枯竭化为尘埃。

    于是她与伏羲的子嗣‘巫’便替代母亲教化人类,是以‘巫’在上古时代的意思就是沟通神灵,役使鬼怪,卜吉凶,知善恶,治世理民之人,最是强大不过。

    只是后来人族自强,接连出现三皇燧人、神农、黄帝,五帝太昊、炎帝、少昊、尧、舜八位有经天纬地之才,撕星裂rì之力的明主强君,将巫裔赶到了边荒九黎之地,这才让巫道在华国历史上,慢慢演变成了蛮夷之地特有的文化。

    因此可以说‘巫’本为华夏上古神灵血脉传承之道,绝不是无知者心中的乱力鬼神yīn邪小术。

    “成了,成了,竟然成了,我,我是‘巫’了!

    可,可这怎么就莫名其妙就成了!”虽然从医院清醒后便早有预感,可事到临头张黎生还是惊喜莫名。

    可惜只欢喜了片刻,他脱口而出,“阿爹,阿爹我成了,阿,阿…”,下意识的想要将成功喜悦分享给张道巫时,却猛然想到阿爹已经死去,古宅中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

    至此一种莫名的悲怆揪住了少年的心脏,将它一下捏碎。

    “阿爹、阿爹、阿、阿爹…”张黎生只觉像是喂了毒虫无数jīng血一般,全身力气顷刻间便都被夺走,瘫软到地上,痛哭流涕到无法自制,不自不觉竟昏睡过去。

    他醒来已是天sè蒙亮,门外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和焦急的喊叫:“山虫子,张黎生,你咋样了,开门,快不开门?”

    张黎生恍恍惚惚的从院子的土地上站起身,竟不忘‘嘶嘶窸窸…”几声,将自己的巫虫驱赶到暗处躲藏,声音嘶哑的喊道:“是谁,门外是谁?”

    “是我陶露露,你快开门。”门外人大声回答说。

    张黎生摇摇晃晃走到门前,将沉重的门闩一一拨开,打开门,借着山里那终rì清晨显得雾气蒙蒙的阳光,看着门外一位年纪和他相仿,皮肤黝黑,相貌五官却清秀异常的少女问道:“做啥?”

    “你家的事情我听阿爹说了,来看看你,”少女陶露露同情的低声说:“你没事吧,咋身上都是泥巴?”

    “没事,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昨天的事情全靠阿猎叔帮忙,谢谢你家咧。”

    “都是乡亲,莫客气,”黑俏少女陶露露摇摇头,举起一个泥黄sè的土窑罐说:“这里有我阿姆炖的老参母鸡汤,叫我送来给你补补身子。

    你今天还上学吗?”

    “又不是我被车撞了,还补啥身子。

    学我这几天都不会上了,你阿爹说我阿姆还在世,我得先去寻她。”嘴里这样说,但张黎生还是感激的从少女手中接过了窑罐。

    “阿爹说他会替你去寻阿姆,娃子还是要上好学地,上了大学走出咱这山窝窝才有出息,你歇两rì还是把课上上好。”

    “阿姆我自己也要寻,课我过几rì也会去上。”

    “那行,你把鸡吃上,好好睡一觉,莫要再躺在院里,会生病的,我去上课了。”少女点点头,觉得无话可说,天sè又已经大亮,便转身离开了。

    张黎生等到少女背影在村间小路上消失,呆傻傻的关上了木门,把窑罐抱在胸口打开,一股热烫、浓郁的香味冲上了鼻端。

    苗圩人炖参鸡的做法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自家饲养的经年土鸡硬灌烧酒清空肠胃后闷死,再用山里老参须加猪油、清水、各种作料小火炖煮,但口味却奇香诱人,又最为滋补。

    张黎生大半rì水米未进,只吃了两个茶蛋,又放血喂饲了两次毒虫,早已经饥肠辘辘,这时闻到窑罐中传出的香味,哪里还忍得住。

    用力在校服干净的地方抹了抹手,他耐着热气抓起窑罐中肥嫩的母鸡,放进嘴里大嚼起来,只吃了几口,不知怎么突然想了刚才陶露露那句撕开自己谎言的“莫要再躺在院里,会生病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滴进了窑罐中。

    不过张黎生既然成‘巫’,秉xìng自然而然的便坚强了很多,很快便不再自怨自艾,从悲伤心情中摆脱出来。

    合着咸咸的眼泪,张黎生定点不剩的吃完了一整罐参鸡汤,感到萎靡的jīng神好了很多,血肉中的神秘巫力,也随着胃中营养丰富的食物的消化,自然滋生出来。

    镇静了一下情绪,他走进古宅把窑罐放下,在偏房自己的住处拿了两百多块以前省下的零钱,又取出几件换洗衣服。

    回院子里,脱下肮脏校服,张黎生在古井里打上两桶井水,用冷水和肥皂洗去身上的泥污,换上干净衣服,便打算去县城。

    打开门闩正要出门,他突然想到自己已将蜈蚣青红炼成了巫虫,按古老传说应该随身滋养,便嘶叫几声,将青红驱使出来,让它顺着裤脚爬上身体,藏在衣内,盘旋在腰腹之间。

    虽然为了不让血肉流逝太多以至丧命,张黎生所饲的蜈蚣青红并非异种,只是普通虫豸,而普通毒虫就算被新巫炼成巫虫,也并没有什么太了不起的威力。

    但巫虫俯身,从张黎生腹部的毛孔中,自然渗透出丝丝巫力滋养虫身后,他自己也突然觉得jīng神一震,心情舒展了许多,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不自不觉滋生出来。

    这种感觉其实是种虚幻的强横,但却如若毒品一样让人一旦沾染便沉醉其中,张黎生一下便改变主意,觉得寻找失散十几年的阿姆必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对自己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彻底是了解成为巫人之后的改变。

    想到这里,他走出古宅木门,关闭门户后,若有所思的向村外走去。

    踩上yīn凉的石板路上,许多清晨刚出门做事的村民碰到神情木然的张黎生,都唏嘘的同情说声:“山虫子…哎,作孽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有些从繁华都市来的早起的背包客,或跟团的旅行者,从山民的农家乐中走出来,呼吸着山村凉爽的空气,兴高采烈的大呼小叫。

    看到衣着朴素的山村少年从旁边经过,有些人竟将张黎生当成景物,做出种种姿态拍照留念。

    可无论是村民和山村中外来的旅人,张黎生都视而不见,他快步走出村子,来到城乡公路上,四周打量空无一人,便悄然转进了路旁的丛林中。

    在红sè革命刚刚成功那段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人定胜人的特殊历史时期,川西许多山村都烧山造田,将山林化为田地耕种,驱赶的大型动物逃进了深山,鸹窝村也不例外。

    但随着十几年前环保意识兴起,退耕还林由成了川西zhèng fǔ基本施政理念之一,省内山村大都渐渐回复了旧貌,虽然毁去的原始森林不可能一蹴而就短时间内恢复原貌,但除了特定划出的一些景点外,贸然闯进山村外的丛林,已是一种异常危险的行为。

    张黎生进入丛林,便觉得眼前一黑,摸索着走了几步,眼睛渐渐适应了林间昏暗,一个与文明世界截然不同的蛮荒世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一切竟会改变的如此彻底,而这种奇妙可能也正是那些追求刺激的探险类型旅行者,乐此不疲不断冒险的原因。

六章 呼救与遇险

    可惜张黎生在以前并不是个喜欢冒险猎奇的少年,虽然在山村长大,但独自深入密林,还是有生有来第一次。

    不过生于山村,他对于丛林的基本认识还是有的,最起码可以看出周围的树木虽然茂密,但都是桦、槐、枣、桑之类的普通树种,地面cháo湿却很硬实,这说明自己正处于退耕还林的地界,在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他脚下的土地还是鸹窝村某位山农的梯田。

    心里正觉的有些可惜,突然一阵‘唆唆…”声从张黎生头顶上传来,抬头望去在一团交叉生长的树顶枝叶间,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闪即逝。

    隐隐约约看到应该是条树蛇划过林间,张黎生一下兴奋起来,匆匆念起巫咒,朝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吼出一声“摄”字。

    受他巫法影响,一条接近两米的黑褐sè棕黑锦蛇从树顶跌落,但却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根旁逸斜出的树枝挂住。

    不过既然被张黎生摄住,这条无毒的普通棕黑锦蛇又怎么可以逃脱得了,不一会它随着张黎生‘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叨念声扭动着身躯,从树枝上蜿蜒爬下,爬到了少年的脚下。

    第一次在未经血饲的虫豸身上施展巫法,就把它变的像青红一样可以随意指挥,让张黎生感到大喜过望。

    看着脚下圆头大蛇影影倬倬的身形,他没有挑剔这只是一条普通的棕黑锦蛇,在无毒蛇类中都不以凶猛著称,只能靠吞老鼠、蝙蝠过活,毫不吝惜的喷出一口黑血完成了自己未尽的巫法。

    受到巫法催变,棕黑锦蛇支起身体,在血雾中翩翩起舞,身驱急速变大,撑开鳞皮血肉模糊的扭曲着,片刻之后竟‘嘭’的一声炸开,化为一滩肉泥。

    施展巫法令张黎生的脸sè变得苍白了几分,之后巫虫转化失败令他的脸sè更加难看。

    看着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上已经满是血污,他错愕的愣了一会,才明白巫法竟然也有失败的几率,巫道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好在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头而已,一次小小的挫折并不能让张黎生沮丧很久,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惋惜了一下自己付出的一半巫力和一口jīng血,便继续向密林深处走去。

    路越来越难走。

    等越过退耕还林的地界后,便开始有遮天蔽rì的高大树木用它奇形怪状的树根,和身体上缠绕的盘根错节的藤蔓,在森林中构成一道道天然屏障;

    偶尔林中还会出现几颗奇形怪状的枯萎大树,不过虽然枯萎,但这些树木却好似没有失去生命一般,身躯上附生的植物巧妙繁殖着,看上去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林地上还有着不计其数的真菌,以及各式各样的奇异花草,阻拦着游人的脚步。

    从山村口口相传的无数传说中,已经走得jīng疲力竭的张黎生知道这种深度的密林地域已经是步步危机,便将自己的巫虫青红释放了出来。

    他很明白就算成‘巫’自己也只是‘初巫’一名,不念动巫咒时也不会虫兽不侵。

    青红从张黎生裤脚钻出,绕着他不断在方圆10米之内的林地树木爬行,所过之处惊起许多毒虫、小兽避让。

    张黎生这才觉得安全了一些,咽了口吐沫,拖着酸痛的身体,坐到一颗长满滑腻苔藓的枯树下休息。

    喘匀了气,觉得自己的jīng力恢复了一些,嘴巴却更加干渴,他有些意识到自己头脑发热,一时兴起便毫无准备的走进丛林其实非常错误。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森林深处,就这样一无所获的离开,张黎生又很不甘心,休息了一会,觉得jīng力充沛了些,他从死树下站起来,开始念动巫咒,惊起无数虫豸从藏身之处现身,打算赌赌运气,看能不能猎到自己的第二只巫虫。

    前次普通无毒棕黑锦蛇被巫术催变,皮开肉绽爆裂而死的教训让张黎生这次挑选巫虫特意避开了蛇类,而且思前想后他觉得最好能猎到一只剧毒蜈蚣,毕竟有青红这只成功例子在前,炼化蜈蚣他更有信心。

    短尾蝮、林薮蜥蜴、林蟒…

    密林光线昏暗,虽然托阿爹残酷教育,和计算机逼真翔实图文、影片介绍的福,张黎生对昆虫和爬行类动物的了解程度,在广度上甚至远超过一些自然学家,但在这种环境下,辨别四处乱窜的动物还是十分吃力。

    成为初巫之后吟诵巫咒便带有了超自然的力量,而发挥力量便要有所消耗。

    久久没有发现有令人满意的稀缺异种蜈蚣出现,张黎生渐渐觉得体内的巫力开始不济。

    如果再不尽快抉择,恐怕再过一会,就连尝试炼制巫虫的力量都没有了,他只能无奈的退而求其次将目标转到了一只剧毒的长肢树蜥身上。

    嘴巴里巫咒念动不停,他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摇动四只修长细腿,爬过一片泥泽的长肢树蜥,正要吐出‘摄’字。

    突然听到远处传来“Please!Help!Help!Whorescuesme…”的凄厉叫喊声。

    学习外国语言,最重要的便是语境。

    张黎生虽然生长在偏僻的川西山村,但老师中却有着上外语课时,一句中文都不讲的真正外教。

    再加上他又很有一些语言方面的天赋,所以西方世界覆盖面积最广阔的语种英语的基本口语,他完全可以听出那叫喊声竟是‘救命,谁来救救我,救命…”的呼救。

    在这样川西深山老林中,如果听到华语的呼叫,张黎生也许会考虑一下会不会是山客鬼傀,但呼救声是英语便只可能是没有导游相伴,喜欢探险的外国驴客。

    其实世界上各大著名自然景区,每年多多少少都会出现游人伤亡的事件,而这些伤亡中少部分源自于景区管理者的疏失,大部分却都在游客自己身上。

    毕竟有时只是不走官方指定路线,都能让人耳熟能详的著名景区,变成杀人无形的炼狱。

    张黎生对这种因为不愿墨守陈规,为追求刺激、征服感而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很多麻烦的探险类旅行者没有太多好感,但见死不救他又无法做到。

    想了想最终他叹了口气,放过那只已经入瓮的长肢树蜥,顺着呼救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跑去去,并用英语大声喊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声音不要停,马上告诉我,我正赶去。”

    “唉,上帝,上帝呀!

    有人在,谢谢你,谢谢你,这里,这里,这里有很凶猛的动物,体形,体形不大,长的像是黑sè的小只拉布拉多犬,但是是猫脸。

    上帝啊,它的速度很快,爪子很锋利,我看不清楚!

    我受伤了,我男朋友也受伤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张黎生的英语水平还没有到能听懂‘拉布拉多犬’这样的不常用名词,但这不妨碍他理解求救者的意思,‘长得像黑sè小什么狗的猫’无疑是种豹子。

    平常人对于豹子凶猛程度的印象,因为影视的错误诱导和想象被夸大了许多,实际上如果在平原,视野宽广,无论什么类型的豹子单独一只出现,都不是特别危险。

    但在茂密的山林中,这种敏捷猎手的凶残程度却会被扩大十倍不止,遇到爬山涉水攀登树木如履平地的它,甚至比遇到猛虎和山熊还要危险。

    “狗屎,那是豹子,平时很难看到,你们可真‘走运’。

    记得离开树,豹子是丛林里最好的猎手,尤其是当它从树上扑下来时。”如果没有成‘巫’,听到是豹子袭击旅行者,张黎生早就先顾好自己转身逃走了,但这时他却信心满满的吼道。

    可惜对他善意的提醒,旅行者却只回答了“啊…”的一声惨叫。

    丛林坎坷难行,张黎生即便用了最快速度奔跑,也不可能很快达到袭击现场,听到惨叫只能喊道:“你怎么了?”

    寂静无声,也许呼救的旅行者已经遇难,张黎生放缓了脚步,作为生长在川地的山民,死于大山之人,葬于死地是一种美好的归宿,他可无意为死者收敛尸骨。

    “我肩膀受伤了,流了很多血,也许永远不能穿比基尼了。

    上帝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过很快再次响起的哭喊声证明张黎生的猜测是错的,让他不得不又在密林中加快了脚步。

    哭叫声越来越近,张黎生知道自己已经距离遭受猛兽袭击的旅行者已经不远,不由松了口气,心里产生一种跃跃yù试的冲动。

    但正在他心情稍稍波动之时,右边一颗苍天大树上突然闪出一道矫捷的身影。

    一只身长刚过一米,用七八十公分长的花斑尾巴控制着身体平衡的黑斑豹一跃而下,无声的扑向了张黎生。

    这样的迅猛的袭击,体质还只是普通人的张黎生根本避无可避,他一下便被黑斑豹扑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就感到脖子上传来一阵温热腥臭的气息。

    那是豹子正要一气呵成,咬断猎物的脖颈,一击致命。

七章 生死一线

    这一瞬间,张黎生从未如此接近死亡,但不知道是天生就有着遇到绝境反而更加冷静的天xìng,还是成为初巫后附赠的战斗本能,他的脑子却一点都没有慌张,反而从刚才掌控一切虚幻感觉中挣脱出来,出奇的清醒。

    他本能的开始用双手挡住黑斑豹的大嘴,同时嘴巴里不停念动着巫咒,驱使巫虫反攻。

    可惜人类的动作远远没有黑斑豹敏捷,张黎生的双手还没有挡住咽喉,就似乎感到黑斑豹尖锐的牙齿刺进了他的血肉。

    但就在这时,巫虫青红千百肢足在林地上猛然一撑,已经抢先一步钻入了黑斑豹的口中。

    被青红以毒牙咬住舌头,黑斑豹马上放弃了继续袭击猎物,咆哮着在林地挣扎,不断撕咬着毒虫露在口外的半截身体。

    不过成年黑斑豹的体重也不过三十几公斤,一旦头部中毒,抵抗能力甚至还比不上圈养的家畜。

    四、五秒钟后,这只可怕的丛林猎手的嘴角便流出了黑臭的血液,失去了生命,而杀死它的巫虫的身体,也几乎被林豹锋利的牙齿咬断成了两截。

    好在野生猛兽jīng血旺盛,青红在黑斑豹死后,摆动着漫长的身躯爬进了它的嘴中,之后豹尸开始缓缓凹陷,很快便只剩下了枯朽的皮毛和腐骨。

    而从黑斑豹的尸体中皮肤而出时,巫虫身躯上的裂痕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爬行时动作比以前稍有迟缓。

    黑斑豹的袭击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却让张黎生对自己目前掌握的能力有了更为直观的判断。

    一是巫咒能够震慑的只有昆虫和爬行类动物,最起码初巫巫咒的能力仅限于此,刚刚进入丛林念动巫咒时,只所以能驱敢得小型野兽四散逃窜,应该只是因为它们被毒虫惊动;

    二是低级巫虫的或者说初巫的能力,更多是体现在yīn险的突袭方面,控制两只剧毒巫虫,张黎生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悄无声息的屠灭一个村庄,但光明正大的对决时,他的巫虫也许并不比一只大型猛兽更强;

    三是巫虫的饲养、提升单单依靠自身散逸的巫力显然不够,血食还是巫虫的必须品。

    张黎生总结着自己的巫蛊之道时,那个距离他已经不远的遇袭旅行者jīng神却已经开始崩溃,嘴里只会发出痛苦的哀嚎,连呼救都不做了。

    用哀嚎声做指引,张黎生从林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绕过一片枝蔓纠缠连接的树丛,便看到一名满身泥泞的金发年轻女人,躺在一个方圆十几平方米,长满深绿苔藓的沼泽水塘旁,神经质的仰脸大声嚎叫着。

    张黎生看不出金发女人那身在黑斑豹利爪下,勉强保住主人xìng命的脏脏棕sè冲锋衣,是国际顶尖的户外运动品牌始祖鸟(ARC‘TERYX)的客制化装备,全身上下加在一起的价格,足够他在山村过上十年安逸rì子,但却知道在深山老林中,一片水塘意味着什么。

    水代表着生命,也代表着无尽的危险。

    只有经验最丰富的猎手才有胆量守在密林的水塘旁狩猎,因为在那里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狩猎到无穷无尽的猎物,但猎手和猎物的角sè却随时都会互换。

    叹了口气,张黎生心里一边咒骂遇难女人的无知,一边口中吟诵着巫咒,一步步接近水塘。

    他每移动一步,yīn暗处都会有成百上千条古怪虫豸‘悉悉索索’的爬行逃走,那声音和黑暗中不断耸动的恐怖黑影,令jīng神本已崩溃的金发女人那毫无意义的喊叫声变的更加巨大。

    “我已经把豹子杀死了,它的尸体就在树丛另一边,你安全了。”来到金发女人近旁,张黎生声音冷静的低声说了一句,就不再做多余的解释,而是谨慎的重新低声念动巫咒,脑袋规律的四下转动jǐng备着。

    他知道,林豹的猎食活动即可能是单独进行,也可能是群体狩猎,在事态还不明朗之前,绝不可以掉以轻心,何况在密林水塘旁,谁也不知道还会遇到些什么!

    对于身陷绝境者来说,一个有着坚强意志、冷静态度、有条不紊行动的拯救者比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更有说服力,即便这名拯救者在昏暗中看起身高还不足一百六十公分。

    张黎生出现之后,金发女人的哀嚎渐渐变低,二十几秒钟后终于消失不见,之后她惊恐的喘息了一会,声音嘶哑的问道:“先生,刚才就是你喊话的吗?

    你说那个魔鬼已经死了?”

    “是的,刚才就是我听到你的呼救声回应了几句,袭击你的豹子是一只还是一群?”看到女人冷静下来,张黎生反问道。

    “只有一只,上帝啊,那样的魔鬼一只就已经把这片森林变成地狱了,如果是几只的话,我早就被撕成碎片了。”金发女人惊呼道。

    她的面容不再扭曲时可以看出年纪很轻,并且容貌姣好,五官有着西方美女特有的jīng致,却没有她们略显比东方同龄女xìng略显粗糙的皮肤。

    女人说出的只有一只袭击者的回答,让张黎生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他念动巫咒将青红驱使到自己身旁说:“如果只有一只豹子的话,它真的已经死了。

    在密林中水塘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但张黎生的话并没有让险死还生的金发女人放松下来,毕竟在密林中看到一只接近一米长的巨大蜈蚣接近自己,并不比遇到林豹袭击更让人放心。

    “上帝啊,那,那,你脚边的那是什么,见鬼,那是,哪只长着,长着无数脚趾的毒蛇…”女人语无伦次的哭喊着说。

    “小姐,你连豹子和蜈蚣都不认识,就敢来原始密林探险,我真是十分佩服。”女人的无知令张黎生无奈的解释道。

    “那是蜈蚣,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蜈蚣。”

    “它是被特殊驯养的特殊品种,我是一名川西土生土长的猎人,这只蜈蚣就像是西方猎手豢养的打狐狸和野鸭、麋鹿的猎狗一样,只是有些与众不同。”

    国家与国家之间文化的差异有时会让人产生一种听上去很荒谬的误解,比如华国人和米国人都认为几乎所有的印国人都会一种叫‘瑜伽’的呼吸柔术,这就像米国人和印国人认为在华国人人都会一种叫做‘功夫’的搏击法一样。

    同样的道理,张黎生用蜈蚣当猎狗打猎的荒诞解释也许不能令任何一个华国人信服,但对于金发女人来说,除了更加觉得有着数千年文明传承的华国人神秘莫测外,却没有其它感觉。

    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生死未卜的男友,马上惊呼着,“上帝啊,对了,哈瑞克,哈瑞克还在那里,希望他没事,不,不他一定还活着。

    虽然我刚才因为他把我带来这危险的地方,诅咒他马上死掉,但,但我那是气愤下无心的话,我在天上的主啊,那不是我真实的新生…”,连滚带爬的跑到水潭旁的一颗巨大杉木下,扑到一团**的土堆上。

    张黎生仔细看才发现,原来那个土堆竟是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年轻男人,只是他身上穿着和丛林完全融为一体的服装,这才看上去非常隐蔽。

    看到金发女人粗鲁的,意图让男友清醒的‘施救’,好不容易才救了两条人命的张黎生不希望在脱险之后,却变成了一条,便走到女人旁边,苦笑着低声说:“小姐你这么摇晃你男友的身体,如果他有内出血的话,可能…”

    “你,你能救他,对,对,你是森林猎人,一定会急救术,求你救救他,求你。”

    在远古时代,任何文明最初的统治者其实都还担负着医生的职责,从原始印家文明的祭司到美索不尼亚的萨满,再到黑菲洲通用文明的伏都巫医皆是如此,华国的‘巫’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像张黎生这样的新手,现在却还没有为人解危挤难的能力,他所掌握的医术非常现实只有食疗,就是用各种香辛料、草药搭配炖制大补汤,或用特殊手法烧烤肉食,滋补人因为各种原因亏空的jīng血。

    不过张黎生不会救人,却可以点拨遇难的旅行者自己施救,指着壮硕的‘土堆男’背着的,和衣服同sè的巨大旅行背包,他说道:“这么大的背包,里面总不会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装吧。

    急救药品甚至紧急注shè针剂什么的,我听说装备齐全的驴客都会随身携带。”

    “上帝啊,我真是太笨了,有,我们的背包里什么都有。”

    被张黎生一句提醒,金发女人开始急匆匆的将背包从男友的背后艰难取下,打来后,东翻西翻的找出了一个黑sè皮质的小型急救箱。

八章 山村少年和米国少女

    打开急救箱,里面升腾出一阵凉气,这个箱子竟然自带冷冻功能。

    急救箱中各种应急医用救生品琳琅满目的分为几层,其中最里面一层是几只装在银sè透明玻璃瓶中的广谱解毒剂、急速止血剂和掺杂着些许神经类兴奋剂的肾上腺素。

    “他被豹子咬了一口,身上还有豹子的爪痕,根据之前的野生培训,应该注shè一针解毒剂和肾上腺素对吗?”找出药剂后,金发女人镇静了一下,不自信的问道。

    “你还受过野生培训!

    OK,很好,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你们带的急救用品很高级,应该可以救活他。”

    “你,先生,对了,你在森林里如果受伤会怎么做?”

    “作为川西最好的猎手之一,我从没有在密林中受过伤。”女人的问话令冒失进入深山老林的张黎生无法回答,最后只能吹大气的冷酷说道。

    “我可以看出你是个强大的猎手。”金发女人丝毫都没有质疑,点了点头,深深呼吸了几口密林中cháo湿、**的空气,硬着头皮按照野生训练时医生教的方法,给自己的男友进行了解毒剂和肾上腺素胸腔注shè。

    昂贵高级的急救药物往往意味着快速生效,注shè成功后不过三十几秒钟‘土堆男’哈瑞克嘴巴里便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哈瑞克醒醒,哈瑞克…”

    “水,水…”

    “给你水,慢慢喝。”

    金发女人从地上杂乱的物品中翻出一个水壶,递到了土堆男的嘴边。

    得到富含各种营养成分的功能xìng饮料的滋养,在加上肾上腺素的作用,身体强壮的哈瑞克很不可思议的在短时间内便恢复了神智。

    “蒂娜,你没事,这真是太好了。”他睁开眼睛,模糊的焦距终于对准眼前的金发女人后,惊喜的说道。

    回答哈瑞克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看到男朋友清醒后,金发女人蒂娜脸sè突变,狠狠甩出一记耳光,骄纵的大声喊道:“都是你这个白痴说要来华国的原始丛林探险,还说自己丛林探险经验丰富,会给我一段毕生难忘的旅程,我才会瞒着家人来到这个见鬼的地方。

    结果呢,才下飞机不到一天时间,我就差点丧命,如果不是,不是…

    对了猎人先生,还没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扭头向张黎生询问姓名时,蒂娜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温和、可亲。

    “Themountainsthevermin(深山毒虫),我的名字是深山毒虫,”带着巫虫的张黎生本能的不想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便说出自己小名的英文翻译,之后他严肃的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小姐…”

    “叫我蒂娜。”

    “OK,蒂娜,在密林中最危险的地带就是水塘旁边,再说你们受到林豹袭击,必须马上进行专业救治,所以我们应该马上离开。”

    “听你的‘毒虫’先生,你是专家。

    哈瑞克,听到毒虫先生说的话了吗,你必须马上爬起来,和我们一起离开,否则就只能留在这里喂豹子。”

    “蒂娜,对发生的这一切我很抱歉,但我也不想这样,这片山林,这片山林和亚马逊丛林的生物环境完全不同,我被搞蒙了。

    我是说,我是说…”肾上腺素的持续作用让哈瑞克恢复了几成体力,他从林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一边收拾散乱的背包,一边哭丧着脸解释道。

    “住嘴你个吹牛鬼,总有一天你会死于牛角之上。

    别管背包了白痴,现在保命要紧,要不能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等到肾上腺素的作用消失,你就真会死在这了。

    见鬼,快走,我们马上出发。”

    哈瑞克楞了一下,马上抛弃了一切,慌张的点点头说:“你说的对亲爱的蒂娜,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在一旁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像是亲临米国肥皂剧拍摄现场的张黎生,听这对遇难情侣终于统一了意见,说声:“跟在我背后。”,便开始念动巫咒,驱动巫虫游走,缓步前行。

    看到在密林中巡弋的青红,和女友一起跟在张黎生身后的哈瑞克吃惊的大声喊道::”那是什么,妈的,那只,那只大虫子是变异多足蛇吗,它,它看起来盯上我们了!”

    蒂娜用一种少见多怪的语气解释道:“闭嘴哈瑞克,我以前怎么会认为你这个孬种是个男子汉。

    那只是只蜈蚣,是深山毒虫先生豢养的,等同于猎犬,用来打猎。”

    “见鬼,用蜈蚣当猎犬狩猎?”

    “拉斯韦加斯既然有印国人用长笛奏乐引诱毒蛇跳舞,那华国深山就会有猎人训练蜈蚣打猎,这里是神奇国度的神秘地域不是吗。”

    “你说的也对,蒂娜。”哈瑞克最终接受了女友的解释,并向张黎生道谢说:“嘿伙计,真是感谢你救了我们的xìng命。

    等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一定要请你喝一杯,好好向你道谢。”

    “不需要这样,哈瑞克先生,离开这里之后,你需要的是医生的专业治疗和长时间的修养,林豹的袭击并不是靠几针解毒剂和肾上腺素就能治愈的。”

    “可我现在感到已经好多了,伙计。”听张黎生说的这么严重,哈瑞克面庞有些僵硬的说。

    “那是兴奋剂欺骗了你,林豹的牙齿和爪子虽然没有毒蛇那么毒,但谁也不知道带着那种可怕病菌。

    给你个忠告,你们随身一定带着卫星电话吧,出了林区后最好马上呼救。”

    张黎生卖弄着从驴客嘴里无意听来的知识,让两名来自遥远大洋彼岸的冒失旅行者刚刚如释重负的心情又变得异常沉重,觉得身上被猛兽咬开、撕裂的伤口,像是中毒一样木麻了起来。

    四周毫不友善的yīn森、昏暗、cháo湿的密林环境,和耳边时刻响起的‘悉悉索索…’声音,也让他们倍感压力,沉默着不在多话。

    可以说虽然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但由密林水塘到佢县乡间公路之间的路程,两人走的异常艰苦。

    好在再艰苦的旅程也有尽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苦跋涉,刺眼的光亮终于出现在了张黎生、蒂娜、哈瑞克三人眼前。

    连滚带爬狂奔着跑上公路,哈瑞克神经质的欢呼雀跃一阵,开始冷静下来,手指颤抖的匆忙拨通的自己绑在腰带上的卫星电话。

    而这时蒂娜却震惊于拯救自己的瘦小华国猎人的年龄,看起来比他的体重还要轻。

    “上帝啊,你还是个spadger(小男孩)!”

    心中暗暗庆幸公路上没有旅游的车辆经过,张黎生面无表情的说:“不,在华国苗地我们猎手有自己特殊的‘养生法’,能够延缓衰老。

    好了,现在你们安全了,我也要继续我的森林狩猎了,再见蒂娜小姐。”

    蒂娜这次却没有被张黎生欺骗,她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说道:“不,你骗人山间毒虫先生,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一样的,你就是个小男孩。”

    “随便你怎么想,我要走了,再见。”张黎生不想纠缠下去,转身就要重新跑进密林。

    蒂娜却以一个纽约都会女孩对待英雄特有的热情,出人意料的猛的抱住了他,给了张黎生一个火热的吻别,“你是个小男孩,可也是一名救人危难的高尚knight(骑士),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一生铭记。

    谢谢你,亲爱的山间毒虫。”

    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丢掉令张黎生脑筋有些转不过来,他的身体木然的按刚才的想法,茫然的走进了森林,就这样消失在无数林木中。

    在密林退耕还林的安全地域漫无目的的游走了一会,张黎生渐渐清醒过来。

    这几年随着佢县发展旅游业的热cháo越演越烈,再加上这里本身就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国内外游行者蜂拥而至,对于西方人异xìng之间,尤其是未婚异xìng间的‘热情’,他早就习以为常。

    早晨明明才刚刚相识,晚上却睡在了一起,这种在山村老人看来应该打竹板的事情,都见识过很多,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明明只是一个舌吻,却令他感到烦躁不安。

    不明白这是少年青chūn期的躁动,心烦意乱,巫力又消耗大半的张黎生,最终没有选择再次深入密林,狩猎适合炼制巫虫的目标。

    而是沿着退耕还林的山地悄悄回到鸹窝村口,踩着石板路回到了自家古宅。

九章 木箱中的奇虫雕塑

    冰箱的冷冻室里还有几块冻僵的牛肉,张黎生取了出来,也不解冻便丢进粗瓷陶罐,加入冷水和作料、药材,在灶头上用大火猛炖。

    待到牛肉七八层熟再将大火改小,并适时加入一些自己秘制的褐sè草药浓汁将肉炖至酥烂,一锅滋补之极的药膳就做好了。

    这罐药膳与普通药膳不同,闻起来并没有浓郁扑鼻的味道,滋味初尝之下也没有太多特殊之处,但多吃几口却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满足感觉,身体也变得通体熏热、舒畅。

    大口将足料炖牛肉连汤带水的吃光,张黎生长舒了一口气,擦干净嘴巴,用井水洗了洗脸,走进古宅偏房,躺在了自己那粗糙、结实的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迟迟醒来,还没下床就听到门外传来,“山虫子,山虫子,我是你阿猎叔,快撒开门”的叫喊声。

    张黎生匆忙穿上裤子,套上一件外套嘴巴里喊着:“阿猎叔,你等下,我就开门”,大步走到笨重、古旧的木门前,拨开门闩,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陶猎林,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张黎生,吃惊的说:“你娃弄啥呢?

    今天去迎你阿爹回家,你娃这钟点了咋还没起?”

    苗圩人的风俗,横死异地者必须在亡故之所停尸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两夜后,由家人接回家乡安葬。

    张黎生这才想起今天正是要去县城接阿爹‘回家’的rì子,急忙慌慌张张跑回了古宅侧房,“阿猎叔,这两天我过胡涂咧,我,我这就去穿好衣裳。”

    “也难怪你娃胡涂,唉,就是大人家经过这样的大事,脑袋也是不清楚的很。

    不是叔催你,今天除了接你阿爹回来,还要和那肇事司机、交jǐng、保险公司地人见下面哈,不急地话时间不够。”陶猎林边说边打算踏进古宅院子,但刚抬起腿来,他就莫名其妙觉得心里一寒,打了个冷颤,想了想咽口吐沫,又把腿放了下去。

    从鸹窝村几百年前还是一个苗寨时起,历朝历代张家的大门,就少有人敢独自一人进去。

    川西自古民风蛮野,多神怪传说,土著山民要迎回横死的家人时,按习俗无分男女都必须穿着筒裤、花衫,以红布缠头,脖颈、手腕上要带满金银饰品,以趋吉避凶。

    张黎生从小穿的就是阿爹从县城百货公司买来的廉价童装,上了初中有了校服之后,就是一身校服永不更换,从来就没有穿过苗圩人的传统服装。

    因此这次要迎回阿爹的遗骨,他没有符合风俗的衣服,便只能到阿爹的房间里去翻找一下,碰碰运气。

    张家虽然是父子两人相依为命,但张道巫对待张黎生一向苛刻,说起来他的睡房张黎生记忆中竟是从未进去过。

    推开房门,明明知道阿爹已经死去,张黎生还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颤。

    房间中光线yīn暗,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木床,材质和张黎生睡房中的木床相似,但体积却大了两倍,床头两边按照苗圩人的习惯,放着装杂物的红木大箱。

    张黎生愣了下神,爬上木床,用力打开一侧床头沉重的木箱,就看到里面放着的不是衣物,而是几十鐏手掌大小,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

    他正感失望,突然只觉的眼前一黑,脑海中突然出现一片草木纵横的蛮荒大地。

    那片大地就连青草看起来都有三、四米高,一群上身**,下身以茅草围裙遮挡羞处,以石制刀斧为兵刃的巨人战士,正在浴血奋战。

    在战场远处的丛林中,又有无数身躯巨大,獠牙狰狞的毒虫、猛兽正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窥视着作战两方巨人战士的血肉。

    虫兽中间还有四具被黑雾缭绕的人形巨尸,抬着一张庞大石床,床上一个身体如常人大小的黝黑、瘦小男人显得十分可笑的盘膝而坐,面庞似乎隐隐带着浅浅笑意。

    幻像一闪即逝,张黎生还没有看清那些巨人、巨兽、巨尸,尤其是那个石床男人的面目,便觉得眼前又是一黑,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用力甩甩脑袋,若有所思的从木箱中拿起了一鐏塑像,

    那塑像是一条黑sè尖头的毒蛇,身体蜿蜒盘旋,似乎在戏水一般,尾巴分成三叉。

    看着塑像,张黎生心中马上想起了古籍《水经注(若水)》上的一段记载:“古有钩蛇,身长十丈,尾有分叉,善凫水,于水中以尾钩猎人兽,吞而食之”。

    一丈大约等于三米,也就是三百公分,一条十丈的蟒蛇就是三十米长,直立的话差不多相当于十二层楼那么高。

    按照现代生物学的观点,就算是空气极富氧气,大型动物称霸地球的白垩纪,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大只的爬行类动物,《水经注(若水)》上关于钩蛇的记载,在科学解读中,无疑是一种夸张的神话传说。

    但对于成‘巫’的张黎生来说,一切却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畅想神传真伪的时候,他又匆匆看了看木箱中的其它塑像,发现也是同样只属于华国古籍记载,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山蜘蛛、钦原、玄蜂、化蜈等等奇虫后,将木箱关了起来。

    之后张黎生爬到木床的另一头,打开另一只木箱,里面整齐的迭放着许多衣物。

    匆忙翻看一下,他亦然发现在木箱最里面,竟真的有着一套崭新的苗圩传统盛装,和几件古拙的赤金项圈、手镯,适合自己用穿戴。

    自觉时间已经耽误太久,张黎生也顾不得惊讶,匆匆脱下衣服,手忙脚乱的换上了木箱里的苗装。

    虽然肥大,但挽起裤脚、扎紧束腰后一切还显得齐整,再把项圈、手镯带上,他顷刻间便成为了一名苗圩族的干瘦少年。

    穿戴整齐后,张黎生赤着脚大步跑出了古宅。

    陶猎林在门外看到一身苗装的张黎生,点头说声:“要得,要得。”,便一把拉起他向村口跑去。

    村口此时早已聚集了数百乡亲,鸹窝村每家每户除了留下一人看家外,成年村民几乎聚齐,和前次跟去的年轻小伙大都抱着玩闹的心情不同,迎回张道巫尸骨之行开始就显得庄重很多。

    ‘一家有难、百家相帮’是苗圩人在艰难山居生活中流传下的古老风俗,真正实行起来可不是玩闹之事。

    “山虫子来咧,你坐头排的车头,其它人按村东、村西、村南、村北上去一、两、三、四、五…地车斗,不要乱撒。”远远看到陶猎林拉着张黎生在石板路上跑来,一个满脸皱纹,jīng神矍铄的老苗民,本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的大声喊道。

    讲话的老人正是当了鸹窝村五十七年村长、支书的田九十,传说中他曾经在红sè华国还未建立时,就在川西参加反抗倭人的护国起义,在整个大木镇都极有声望。

    “是喽,是喽…”山民们听到田九十的吆喝,喧嚣却有秩序的爬上货车,就算是平时最不服管教的少年郎也都表现的十分顺从。

    而对张黎生,田九十却表现的分外不同,看着陶猎林拉着少年走到自己身旁,他摇头叹息着温和的说道:“山虫子来了,道巫阿弟身体那么硬朗,谁知道走在了我老汉的前头。

    你是咱鸹窝寨张家的后人,今rì好好把你阿爹迎来。”

    “是,九十叔。”张黎生低下头,闷闷的回答。

    张家在鸹窝村从来就孤独一支,不与其它山民排辈,张黎生从小到大,同龄的就是直呼名字,年长的则叫阿叔、阿婶,对八十多岁的田九十和四十多岁的陶猎林他都是叫‘叔’。

    田九十对张黎生的称呼不以为忤,又是一声叹气,转头看着陶猎林中气十足的大声说“阿猎崽,你九十阿爷老了,去不得县城了,今rì这事就托付给你娃,要好好做撒,像个样子。”

    听到老村长当着全村人,连着许多游客叫自己‘阿猎崽’,陶猎林的脸差点变成红布,但他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唯唯诺诺的点头,低声道:“九十爷,晓得,我晓得了。”

    “啥?”

    “九十爷,晓得,我晓得了。”陶猎林提高了声音,尴尬的喊道。

    “莫耽搁了,上车。”田九十这才满意的大手一挥说。

    就这样鸹窝村老支书一声令下,满载着山村村民的十几辆货车,向佢县县城耀武扬威的驶去。

    车队刚过大木镇驻地,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半道上,两辆喷着‘jǐng察’二字的公安执法车,截停了鸹窝村的货车队伍。

    jǐng车下来胖胖瘦瘦、高高矮矮六名jǐng察,都是面带笑容,一副文明执法的样子。

十章 赔偿

    为首的一名四十多岁,肩上背着二级jǐng司jǐng衔的矮胖jǐng官走到车队前,敲敲第一辆货车车窗,卷着舌头用土话问道:“老乡们这多人,是去哪哈?”

    “去县城,迎‘人’呐。”坐在第一辆车副驾驶的陶猎林摇下车窗,本着脸回答说。

    “迎人…”二级jǐng司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这些苗民是去拉死人回家,本来就坎坷不安的心情又‘咯噔’了一下:“城里正要举办咱佢县第三届‘山岚国际旅游节’,这多人站货车上进城,就怕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镇上还给派客车咋地。

    jǐng察同志实话告诉你,我们去迎的就是旁边这娃的阿爹,叫张道巫,张是鸹窝村地‘张’。

    我们今rì不迎,明天恐怕去县城地就不是这些人了。”

    二级jǐng司是大木镇派出所所长宋兴和,本是佢县城里人,并不知道“鸹窝村地‘张’”有多厉害,但听陶猎林的语气,看看数百苗民不善的目光,他却很明白眼前这事,绝不是自己这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能阻拦的了的,就算阻止的了,付出的代价也一定得不偿失。

    “那啥,咱乡亲注意点影响撒,”宋兴和想了想了,便自认倒霉的让手下民jǐng将jǐng车移到路边,讪笑着说。

    “那是,我也是当的干部咧。”陶猎林点点头,摇上车窗,车队继续行进。

    目送车队走远,宋兴和马上掏出手机,拨通了县局分管治安的副局长的电话:“梁局,我大木宋兴和,有个事向您汇报一下…”

    派出所长向公安副局长汇报;

    公安副局长向局长汇报;

    之后挂着县政法委书记的佢县公安局长,先向县委书记汇报后,又拨通了县长的电话,于是在书记、县长的亲自过问下,很快事情的原委便被搞的清清楚楚。

    等到鸹窝村的车队行驶到佢县中心人民医院大门前时,分管维稳的佢县县委副书记郭国兴,早已经在交jǐng大队大队长满长生、金道出租车公司董事长禾道林,佢县华寿财险公司总经理徐繁茂的陪同下,等在了那里。

    这样的事情在华国内地县市几乎不能想象,但在少数民族聚居区域,尤其民风彪悍的川西苗地,最近几年却十分常见,以至于在这里工作的一些干部,很怀念以前没有互联网的rì子。

    明明早知道等在医院门口的那群人中很可能有着县里的领导,但陶猎林拉着张黎生走下货车后却没有任何表示,反倒是郭国兴主动走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你们就是鸹窝村的陶猎林同志,和张黎生同学吧?”

    “我是陶猎林,您是?”

    “我是咱们佢县县委副书记郭国兴。”

    “原来您就是郭书记,哎,瞧我这脑子,我在咱县新闻上经常看到您,这,这,您可比电视上还显得年轻多了。”

    “老喽、老喽,分管维稳工作后,成天吃不好,睡不着,老喽。

    猎林同志,你一看都是实在人,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也是苗圩人,对咱苗圩迎送死者的风俗非常尊重。

    可是现在真是特殊时期,咱县第三届‘山岚国际旅游节’马上就要开幕。

    党尊重全国各个少数民族传统习俗是国策,可经济发展也是重中之重的大局,和咱们普通百姓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我晓得,郭书记,我都晓得,可事情不解决,我也不好做主让乡亲们回去撒,我,我…”

    看到陶猎林为难的表情,郭国兴笑笑说:“你放心老陶,我也不让你作难。

    徐经理,徐经理把保险公司的赔付款拿来。

    禾经理,咱金道公司的慰问金也准备好了吧。”

    听到县委副书记的招呼,徐繁茂马上笑呵呵的快步上前,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一张建设银行的转账支票,递上去说:“郭书记,保险赔偿金总共五十万,这是转账支票,票到付款,是按县里出租车一般投保金额最高额度赔付的。”

    郭国兴点点头,又看看跑过来的禾道林。

    “慰问金我们准备了十五万元,虽然不多,但这也是我们金道公司的一点心意。”肇事出租车挂靠的金道出租车公司董事长禾道林,打开手包,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苦笑着说道。

    本来这次致张道巫死亡的交通意外,死者本身横穿马路,负有一半的事故责任,家属能获得个三、四十万的保险理赔就很不错了。

    可现在不仅保险公司要全额赔付,自己也要无缘无故的拿出十五万块钱做‘慰问金’,禾道林当然肉疼,可他知道这笔钱还非出不可,否则一定酿成所谓的‘民族冲突’,恐怕自己的公司都要关门大吉。

    郭国兴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后,不看陶猎林,而是看着旁边干廋的张黎生,语气沉痛的说:“张黎生同学,对你痛失亲人的遭遇,叔叔也感到很难过。

    现在已经责令事故相关责任人尽最大的可能xìng对你做出了补偿,如果你还有什么其它要求,只要合理,可以再提。”

    他是县委副书记,又兼着正处级的旅游开发区主任,这种级别的干部在北平、申城那样的特大城市也许不算什么,但在佢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却真正是跺一脚县城都要有点动静的人物。

    再加上郭国兴自己也是苗圩华姓出身,所以只要在道理上先发制人的站住了脚,就不怕别人再兴风作浪、无理取闹。

    出乎郭国兴意料的是,少年却没有表现出想象中那样受人教唆的痛哭流涕、讨价还价,而是头也不抬的低声说:“阿叔,我今天就是来迎回阿爹尸骨地。

    他翻栏杆被车撞了,不怪别人,补偿多少都成,我就是来迎回阿爹尸骨地…”

    世人xìng格高尚的圣人少,穷凶恶极的罪犯也少,多的是善恶交杂的普通人。

    而普通人的情绪很容易受到周围事物的感染,虚情假意和真情实意有时候也就是一念之间的转换。

    听了张黎生的喃喃回答,看着眼前这个称呼自己‘阿叔’,失去父亲,低着头,身体干廋的少年,本来事件有了圆满结果,应该放下心中大石的郭国兴,心里却突然觉得一酸,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大年纪的儿子。

    “阿崽莫这么讲,你以后还要生活,多补偿些钱,上高中、大学、研究生就都有了着落。

    学成后,有好出路,为国家做多贡献,这才是正道,也让你死去的阿爹心安。”他从徐繁茂、禾道林手里取过支票、现金,塞到张黎生手中说道。

    虽然还是套话、空话,但语气却显得和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说完之后,看了看张黎生还是低头不语的样子,郭国兴叹了口气,竟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拿出几百块钱,也塞到了少年手中,又说:“阿叔也是拿工资吃饭,这点钱不多,给你娃买个上学的本本,好好学习。”

    “郭书记,这,这弄啥呢,这,这不中…”一旁的陶猎林张口结舌的说道。

    “老陶,我给孩子的钱,你莫讲话。

    娃娃阿爹没了,可怜的很,”说到这里,仿佛自己把自己感动了一般,郭国兴的眼圈慢慢湿润了:“以后有了难处,你尽管带他来县委找我…”

    ‘嚓嚓嚓嚓…”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阵快门闪动的声音,原来是郭国兴的随行秘书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只相机,将这感人的一幕拍摄了下来。

    郭国兴微微一愣,本能的就想要制止,可转念想想,却什么也没说,反而多余的摸了摸张黎生的头,脸上露出亲切又感伤的表情。

    快门自然又是一阵‘嚓嚓”闪动…

    本来可能造成sāo动的迎送尸骨事件,就这样变成了一幕感人至深的,县委领导关心苗圩孤儿未来成长的正剧。

    有了郭国兴的关照,县中心人民医院不仅免收了张道巫的抢救费用,还联系关系单位佢县火葬场专门派出一辆带有冰棺和小型发电机的运尸殡仪车,把他的尸身送回了鸹窝村。

    总之迎回张道巫尸骨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进行的很顺利,但当众人回到山村也还是到了下午两点多钟。

    车队中第一个下车的是张黎生,他站在石板路上,呆呆看着青壮乡亲连着冰棺一起抬下阿爹尸体,麻木不觉的想了想,突然将抱在胸前的装着十五万慰问金的纸包递给陶猎林说:“阿猎叔,我啥也不懂,阿爹的丧事就劳你cāo心了。

    这些钱你拿着用。”

    “钱哪用这老多,”陶猎林吓了一跳,从纸包里点出三迭百元大钞回答说:“三万齐齐地,难道乡里乡亲卖猪卖羊会像宰外地人那样宰你,再说现在城里的超市啥东西没有。

    多余的钱你拿回,等你阿爹丧事办完,我领你去城里存上。”

    “嗯。”听陶猎林这么说,张黎生也没多推迟,接过了他递回的十二万块钱,之后默默陪着收敛着张道巫的冰棺,回到了自家古宅前。

十一章 歹念

    人多阳气壮,张黎生打开古宅沉重木门后,鸹窝村山民们没有多少顾及的第一次走进了传说中的‘张家老宅’。

    由于地处山村山腰凹陷处,古宅常年不见阳光,踏进院子就徒然让人觉得温度一下降低了不少,但随着进门的人越来越多,渐渐也就不再显得那么yīn冷了。

    陶猎林走进古宅后,打了个寒颤,哆嗦一下后强打jīng神开始吩咐村里的后生做事:“把山虫子阿爹的大体抬到堂屋正中,那啥冰棺我们包下了,一会找我算账。

    二木你把那供桌上的粗香点上,再去你七叔家取一块新排位,刻上‘黎山巫仙张脉道巫山君’送来,记着是‘黎山巫仙张脉道巫山君’千万莫错了。

    土狗、羊雉、巧弓去井里打上几桶水来,把里外屋的门都擦擦…”

    在苗圩古老习俗中,‘山君’这个称呼在兽为虎,在人为‘巫’。

    当然这里的‘巫’现在已经演变成了‘神汉’的意思,而且这样的尊称也只在死后才会使用,那些十里八乡都受信奉的神棍,活着时通常都被叫做‘老汉’。

    听到陶猎林的吩咐,鸹窝村村民中的年轻人开始在张家老宅中忙碌起来,而村民中的年长者则纷纷散去,回家烧火做饭。

    所有人都有事做,只有张黎生在堂屋无所事事的站着,不过粗麻毯子取来后,他就有了自己的事情,那就是跪在冰棺旁谢客。

    苗圩治丧,广纳千客,无论认不认识主家,只要客人上门,主家就要待客,通常就是丧家男丁叩首,再招待一顿九荤九素的苗圩宴席。

    丧期五rì,张黎生每天从早到晚十几个小时跪在阿爹尸首前叩谢宾客,累得脸sè异常憔悴,而来宾除了少数乡亲,竟然大部分都是来山村的旅行者。

    能欣赏到真正的苗圩葬礼让游人们异常兴奋,甚至有些zì yóu行的驴客特意延长了假期,专门留在鸹窝村,等着张道巫下葬。

    至于在古宅帮忙治丧的鸹窝村乡亲则渐渐觉得‘张家老宅’变的平淡无奇起来,人最畏惧的便是未知,神秘面纱揭去,这里也就是一栋老旧宅祉而已。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治丧的最后一天,下午时分,鸹窝村全村成年男女几乎聚齐,再加上看热闹光景的游客,将张家老宅塞的水泄不通,就连外面的石板路上都站满了人。

    主持下葬仪式的是肩膀上披着红布包毯的陶猎林,他低头盯着手机在吉时即将到来时抬起头,打开话筒吹了吹,听到‘呼呼’作响扩音正常,便大声说道:“莫吵了,莫吵了。

    吉时已到,送张山君上…”

    陶猎林说到一半,突然看到拥挤的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穿着一身纯黑苗装的老村长田九十施施然的向自己走来。

    “九十爷你,你,你咋来了…”

    “道巫阿弟最后一程,我当然得来送下哈,”张道巫治丧期间一起都没露面的田九十叹了口气,从目瞪口呆的陶猎林手中拿过话筒提高声音道:“吉时已到,老汉田九十送张道巫山君上路。”

    说完他又把红布包毯从陶猎林的肩膀取下,盖在了冰棺中的张道巫尸首上。

    死者装裹上身,顷刻间请来的吹鼓手鼓乐齐鸣,几名粗壮的中年苗圩妇人将张道巫的尸骨小心的抬起来,放进了一旁的木棺材里,又用棺材盖把棺材盖上。

    跪着的张黎生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站起来,从木锤象征xìng的砸了一下棺材盖上粗大的铁钉,然后便有穿着苗装,头缠黑布的壮汉开始分四角,把棺材盖上的十六根铁钉钉死。

    古宅院子里看热闹的游人中有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无jīng打采的看着壮汉用大锤敲打着粗粗的铁钉,对同伴低声说:“三哥,这和我们华族发丧不是大同小异吗。

    我还以为这些苗圩人会杀个狗熊、野猪血祭啥的,没想到除了不烧人火葬,一点稀罕都没看到。”

    想看稀罕还不简单,看看那间堂屋祭桌上面墙壁上挂着的‘雕石单面虫纹鬼面’。

    要是真品的话,去索斯比年度拍卖会,都不一定能找到石工这么jīng巧的古董巫蛊面具。”他高壮,留着略腮胡子的中年同伴,笑笑低声回答道。

    “那不值了大钱了,三哥,你仔细瞅瞅是不是真的!”眉大眼的年轻男人jīng神一震,来了兴趣。

    “倒也值不了天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年头藏家就认瓷器、木器,青铜器、锡器都不好出手,更别说石器了。

    不过扔着卖,50万美刀也是必然能到的,如果捂上几年,风水轮流转,石器突然走了俏,那前面加个一,后面加个零也不是不可能。

    啧啧,这纹路、这刀工,这品相简直可以说完美!”

    “50万美刀前面加个一,后面加个零那,那不就是一千五百万!

    三,三哥,三哥,这等于是白捡啊,也甭看真假了,咱顺走了就是。“

    “这里是苗地,还是小心点的好,灵牌上写着‘山君’,这户人家也不简单呐。”在川西曾经做过几年文明走私买卖的三哥,语气慎重的说。

    “啥山君,那都是封建迷信,咱是干这行的还不明白,没想到干完一趟‘大活’,顺便歇歇能遇上这好事。

    三哥,咱俩加上‘铁丝’今晚弄着一票,明早走人,那还不是妥妥的。”

    “东西是好东西,但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这种事情急不得,对了大眼,这两天住的农家乐里那个老想和咱们耍钱的房东叫什么来着,今晚套套他的话。”

    “他是开货车往城里运山货的,大名不知道,我听他媳妇老‘二木’、‘二木’的叫他,今晚咱就套他一下。”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搓着手说。

    高壮,留着略腮胡子的中年游客点点头,不在讲话,目光也从古宅堂屋墙壁上挂着的鬼脸石面具上移开,仿佛什么都未发生,只是目光里流露出的贪婪颜sè却久久不散。

    这时装殓张道巫的棺材上的铁钉已经钉死,从十里八乡专门请来的杠头们已经用木杠、麻绳抬起了棺木。

    他们齐声唱着:“有客走,有客走,谁不是人间客一位…”的丧歌,摇摇晃晃看似危险,实则很有规律的齐步向门外走去。

    棺木一动,拥堵的人群纷纷避让,张黎生心神不宁的跟在棺木后,心里一会想到死去的阿爹,感到一阵刺痛;

    一会想到钻在地下浅土中的巫虫青红,千万不要被丧客踩死;

    一会又想到自己以后不知还该不该继续上学,也许拿着几十万的补偿款,埋头苦修巫道是个更好的选择。

    吹鼓手吹着山野苗调,在最前面引着发丧的队伍走过石板路,顺着鸹窝村西边村口一个极不起眼的山径攀沿而上。

    山路曲径幽深,树木由密至稀,上到两三百米,便光秃秃一片,连个借力歇脚的地方都无法找到,如果不是抬棺的苗圩青壮都是轻车熟路的老手,恐怕早就从小径上跌了下去。

    慢行了十几分钟,送葬队伍终于来到一处山峦自然断裂形成的平台上。

    那平台巨大无比,三面被群山峻岭包被,一面临着一条奔腾大江。

    临江一面的山峦平台上,密密麻麻迭放着成百上千的木棺,这里就是鸹窝村山葬之地。

    苦苦等候的猎奇心终于在最后时刻得到了巨大满足,一些气喘吁吁的游人开始兴高采烈的拍照留念,有些平板计算机带有卫星网络的西方人,甚至直接开始更新自己的个人主页。

    鸹窝村老村长田九十虽然身体强壮,但毕竟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爬不得高山,来不了‘葬地’,憋了一肚子气的陶猎林此时又再主事。

    在山峦平台上yīn沉着脸,他朝举起相机、平板电脑的游人大声吼道:“我先说下哈,山葬百怪千鬼随行。

    你们这些看热闹光景的最好还是本分些,要不然触怒了鬼神,那可是谁都保不了撒,非死即伤!”

    听到他的jǐng告一些游人脸sè一变,不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数码产品,有些人却麻木不觉,只是脸上兴奋的表情少了一些。

    对于不听劝阻的游客,陶猎林也没有其它办法,毕竟按照苗圩人的习俗,丧事中‘外客’最为尊贵,行事百无禁忌。

    他只能脸sè一正,庄严的大步走到张道巫的木棺前,拉长音调似唱非唱的说道:“成礼、成吉、此时大善,放棺敬礼,山君归位!”想要尽快结束丧事,好方便赶走这些亵渎先祖‘葬地’的游人。

    听到陶猎林的吩咐,抬棺的青壮齐声应了一个:“诺。”字,摇摇晃晃的把张猎林的木棺抬到了山峦平台临江一面最靠东的一排棺材处放下。

十二章 巫道死门

    苗圩族裔东为尊,鸹窝村葬地临江最东首的棺材都是祖先灵柩,张道巫的木棺能堂而皇之的放在这里,便隐隐体现出了他在山村的特殊地位。

    “不过恐怕张家这一辈就葬不到‘葬地’东首了。”张道巫棺木落地,丧事总算是一帆风顺的顺利完成,陶猎林松了口气,看看身边木讷的张黎生,心中有些黯然的暗暗想到。

    之后他皱皱眉头,高声喊道:“二木、土狗、羊雉…你们这个年轻人有个眼sè劲撒。

    丧事完了,还不快把这些啥驴客‘请’出咱鸹窝村的葬地。”

    “对,对,阿猎叔说地对,你们还不快走。

    这是我们祖宗居灵的地界,等闲后辈都不得来,刚才你们是‘外客’,硬来也没办法,现在可不成。”

    “大家都要理解,这里在我们看来就好比华族祠堂,外国的教堂,不好乱进撒…”

    鸹窝村的青年醒悟过来,纷纷开始赶人,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举动,毕竟来旅游的都是山民们的‘财神爷’,再是民风彪悍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葬地一片喧闹,根本没人注意到张道巫棺木落地之后,四下山谷便是一片寂静,本来清朗的天空也开始有乌云凝聚。

    不一会炸雷响起,雨滴落下,这下不用人赶,游人们便和鸹窝村村民一起捂着脑袋,沿着山路匆匆忙忙的往山村跑去。

    赶回鸹窝村,陶猎林没有回家,而是又到了张家老宅。

    在堂屋,他将封好的钱匣子打开,当着张黎生的面,再一次仔细清点了一遍礼金,说道:“山虫子,你办丧事给了阿叔我三万元整。

    租冰棺材六天,咱花了一千八百块;买羊一百二十七只…总共花销是六万九千八百六十一块五。”

    “阿猎叔,那我再给你…”

    “莫急,你娃听我算完。

    花了这多钱待客,都是因为吃席的游客太多,难怪都叫他们驴客,那肚皮可真能吃。

    不过,这些外乡人出手可很大方,啧啧,礼金最少也是两百,这样算算,丧事办完不仅咱不吃亏,还赚了五万二千八百块,就这还是有不少外国钱没算。”

    阿猎林的帐头完全抛去了鸹窝村的人力,有富裕并不出奇,张黎生懂事的说:“阿猎叔,剩下的钱我不要,你再帮个忙,买上…”

    “你娃不要以后吃啥,莫以为手头有了几十万就稳妥了。

    阿叔告诉你,以后你的rì子长着咧,这年月钱是越来越不当钱用,出了咱山里,更是如此。

    阿叔当过兵,打过工,见过世面,你听我的教条不吃亏,钱你收好,明rì、后rì天晴了,我带你去镇里银行存上。”

    张黎生听了沉默一会,点点头,接过了钱匣子。

    看他听了自己的话,陶猎林欣慰的笑笑,说声:“这才对咧,阿叔走了,钱你仔细收好,莫弄丢了,不过你这宅门,按说也没人敢进。”,冒雨大步走出了张家老宅。

    关上木门,古宅中又剩下了张黎生独自一人,他浑不在意的将装着几万块的钱匣扔在堂屋祭桌上,在堂屋门前望着院子里的瓢泼大雨,嘴里发出“嘶嘶窸窸嘶嘶窣窣…”之声。

    院子泥土地上浅浅沟壑浮现,不一会,一只青面獠牙的巨大蜈蚣从土中探出头来。

    看到巫虫安然无恙,还好像变得更加巨大的一些,张黎生心中不由一喜,就在这时,仿佛被巫虫yīn气相吸,天空一团乌云翻滚,一道霹雳破空直闪下来,在张家老宅上空徒然炸开。

    电闪雷鸣中,青红猛的一僵,随后就有浓浓黑气从它身体内散逸出来。

    那黑气慢慢飘进古宅堂屋,穿堂过户,在半空中拉着一条长长的黑线,竟进到了张道巫居住的睡房,窜入床头藏着九尾蜥虫、钩蛇、山蜘蛛、钦原、玄蜂等等奇虫雕塑的木箱中,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张黎生愣了一会,疑惑的沿着半空中的黑线走进了阿爹的睡房。

    刚一进睡房,他就听到藏着奇虫雕塑的木箱隐约发出模糊的虫豸鸣叫之声,犹豫了一下,便爬上木床,缓缓打开了木箱。

    开箱之后虫鸣声戛然而止,木箱中的古籍奇虫雕塑除了被一团浅浅黑雾缠绕外,并未其它异状。

    张黎生紧皱眉头,正想拿起塑像仔细看看,突然间木箱里的所有奇虫塑像,仿佛被黑雾腐蚀一般急速融化为一股青烟,猛的冲进了他鼻、耳、口、眼七窍。

    青烟入体张黎生就觉得jīng神一阵恍惚,头脑中强自记下的那些巫道修炼之术,在记忆中化为无数符文、咒菉散开,在眼前飞来飞去。

    乱飞了一阵,那些符咒慢慢开始重新组合,最终十则系统完整、一脉相承、由浅入深的修行法门,在他的脑海中一一出现。

    巫道法门即将成形时,青烟从张黎生的七窍缓缓钻出,巧合的是这时张家老宅上空,又有一连窜的雷霆劈下。

    雷暴中一道闪电竟然凝结成亮白sè圆球形状,落入古宅院子,顺着敞开的屋门,游走进了张道巫的睡房。

    之后在张黎生错愕的目光中,球型闪电突然炸裂,化为无数电流充斥房间。

    那几十道本来正要从张黎生七窍散去,重新化为奇虫塑像的青烟,被电流一激缩回了他的七窍,之后术法成形,这些巫道传承至宝就再也无法脱壳而出了。

    球形闪电虽然罕见,却并非超自然现象,而是单纯的物理现象,华国初中二年级的物理课程就有教过。

    张黎生并不知道这次时机微妙到极点的天象巧合让自己得到了怎样的机缘,此时此刻他只惊叹于竟然在屋子里,亲身经历了球形闪电;惊喜于自己头脑中莫名其妙出现的十则巫道修行之法。

    成‘巫’除了刻苦修行,其它多为天授,没有一定之规,张黎生头脑中的十则修行术法乃是初巫之后,贰巫至壹拾贰巫修炼之法。

    虽然此法乃是巫道死、祭、生三门中死门的修炼法门,修习者必须先以虫蛊开路,不像自行摸索修炼那么随心所yù,但有成法可依对张黎生来说却是天大的幸运。

    ‘巫’者逢六为变,壹拾贰巫已会经历两次蜕变,到时生命便会完全脱离凡人窠臼,最起码绝不会出现张道巫这种翻阅护栏,被疾驰的出租车撞伤致死的荒唐意外,如果让张黎生自己摸索修行,很可能终生无望。

    何况他本来就是从巫虫修炼之法成‘巫’,初巫掌握的术法也是巨虫控制之术,正好切合巫道死门前期的修行轨迹。

    恍恍惚惚的欣喜了一阵,张黎生回过神来,看看空空如也的木箱,轻轻叹了口气,他虽然喜悦于自己的巨大收获,可也有些遗憾再没有机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些非木非金的奇虫塑像。

    感叹过后,张黎生就匆匆忙忙穿上鞋子,跑出了阿爹睡房,来到堂屋门前察看自己的巫虫。

    院子里青红匍匐在土地上,本来光泽、油亮的外壳已经变得黯淡失sè,隐约还能看到龟裂的纹路,不过从它的头须还能微微颤抖看,状况还不算太糟。

    巫虫受到损伤,最方便、快捷的治疗方式自然就是饲主以jīng血喂养,张黎生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如果想明天就再进山林寻觅一只巫虫,没有青红随行危险实在太大。

    无奈之下,他只能默念巫咒,喷出一口黑血。

    血雾不受大雨影响,将院中的青红整个罩住,等到血雾散去,巫虫龟裂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原样,但爬行时还是显得有些不太伶俐。

    看到这样,为了不功亏一篑,张黎生只能无奈的又喷出一口黑血。

    接连受到饲主两次jīng血滋养,青红终于回复了最佳状态,可张黎生已经气血大亏,感到头痛yù裂。

    既然已经选择了巫道中的死门修行,他便已百无禁忌,念动巫咒驱使青红钻进浅土中,他蹒跚着走到堂屋供桌前,狼吞虎咽的将所有贡品一扫而光。

    吃饱喝足,张黎生抹抹嘴巴,回到侧屋自己的睡房,翻身上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迟迟起身,张黎生脱去穿了整整5天的苗圩盛装,换上一身写着‘大木三中’的校服,走到堂屋一看,发现院中还是yīn雨连绵。

    这样的天气可不适合去丛林猎虫,要知道在密林中最可怕的除了猛兽、毒虫外,还有山洪暴发、泥石塌陷等等天灾,一旦意外遭遇更是必死无疑。

    无所事事之下他只能留在家里吟诵巫咒,慢慢修行。

    巫咒施术为消,无术为敛。

    对于还是初巫的张黎生来说,只要他念动自己唯一能使用的‘驱虫咒’,而不以意识驱动巫虫行动,就可以缓慢增加巫力。

    这种缓慢增加真是真的十分缓慢,初次正式修行,无人打扰的枯坐了一整天,直到夜晚张黎生念咒念到口干舌燥,血脉中也不过增加了分毫巫力。

    以这样的速度修习巫道,恐怕至少也要三两年时间,他才能够谋求突破成为贰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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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章 虫杀

    按古籍记载计算,三年修成贰巫,成就三巫便需要九年,肆巫则要三十年,伍巫恐怕就要练到血枯肉消,人成骷髅了。

    想到这里,如果不是已经得到巫道死门贰巫直到壹拾贰巫的修炼法门,张黎生几乎就要绝望。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唉”他愁眉苦脸的脱口拽出半句激励自己的古文,看看外面消沉的月sè,索xìng也不再开灯,心情郁闷的摸黑回到了自己的睡房,辗转反侧的慢慢睡去。

    又是一夜过去,第三天鸹窝村仍是大雨倾盆的yīn霾天气,张黎生只能又呆在家里,修习了整整一天的巫术。

    深夜时分皓月当空,漫天乌云终于散去,清脆的鸟叫虫鸣代替令人烦躁的‘哗哗…”雨声,重新笼罩了整座山村。

    心情随着天气由yīn转晴的张黎生,两天以来第一次用灶头煮了满满一罐,整只的肥大母鸡,打算犒劳一下自己,明天一早就出发,去山林中再炼化一只巫虫。

    鸡汤煮好,他将灶火熄灭,打开瓷罐,下意识的想要将母鸡分成两碗盛放,突然想到阿爹已经死了,自己再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黎生又一次下意识的拒绝自己再想这个问题,捧着瓷罐,一边吹着气,小口喝着滚烫的鸡汤,一边走向古宅堂屋。

    刚走了几步,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猛然看见一道黑影敏捷的翻墙跳进了自家院子。

    那黑影翻墙而入后,似乎也没有想到主人竟然没睡,半夜三更还捧着一个土陶罐子,在清冷的院子里喝汤,不由也是一愣。

    不过闯入者很快便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向张黎生,从其敏捷的身手来看,应该有着深厚的功夫底蕴。

    如果是普通少年,错愕之下恐怕就被这黑影一击击昏,甚至拧断脖子,但已经成‘巫’的张黎生越是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却越是冷静。

    他怡然不惧,将手中盛着满满沸腾鸡汤的瓷罐丢向袭击者,同时头也不回的疾步后退。

    黑影不躲不闪,一拳直击袭来的瓷罐,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先将张黎生擒下。

    但在瓷罐降裂未裂之时,他感受到内里的沸热,身形一闪,竟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漫天热汤。

    而趁着袭击者闪避的良机,张黎生急忙转身,两步冲进了背后的厨房,将木门死死关住,手脚麻利的销上了门闩。

    厨房有一扇不大的窗户,正对院子,可以看清院中景象。

    暂时脱险之后,张黎生沉了沉气,没有惊慌呼救,而是面无表情的大步走到那扇窗户前,透过玻璃,望着翻墙而入莫名其妙袭击自己的黑影,嘴巴“嘶嘶窸窸嘶嘶窣窣…”念动起巫咒。

    无论何种原因,既然擅入张家老宅,还无故冒犯主人,便需有死亡的准备。

    院子中的黑影这时却没有感觉到危险,他看到张黎生冲进厨房后一声不吭,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而是疾步走到古宅大门前,轻手轻脚的将门闩拨开。

    大门开启,一个年轻男人一步跳进院子,压低声音嬉笑着说:“铁丝度假手脚还这么麻利,憋坏了吧。”

    明亮的月光下,开门的黑影模糊的面貌显露出来,虽然涂抹几道黑sè油彩,但隐约可以看出表情十分冷酷,“大眼‘干活’呢,别开玩笑。”

    “这也算‘干活’,咱现在是来捡货的。”

    “大眼,干正经事时严肃点,去做事。”紧跟在那个外号叫‘大眼’的年轻人之后,一个眼睛下面画着两道蓝sè油彩的中年人,稳步走进院子,沉声训斥了过分活泼的同伴一句。

    讲话时中年人的神情姿态不像是闯空门的强盗,而像是应邀参加盛宴的宾客一般,不过眉宇间却多少有些做作的味道。

    “三哥,我这就去拿货。”干正事时大眼敢跟铁丝嬉闹,却不敢顶撞三哥,他急忙收起怪模怪样的表情,手脚轻快的向古宅敞开的堂屋走去。

    在大眼走向堂屋的同时,又有一个人闯进了张家老宅院子。

    只见他脸上涂满了花花绿绿的油彩,像是唯恐别人认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而且行动间畏畏缩缩,远不如之前三人显得从容。

    “三,三哥咋,咋样了?”进到院子后,第四名传入者动作僵硬的匆忙把古宅大门销上,之后紧张的低声问道,硬卷着舌头的口音显得非常怪异。

    “别紧张,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

    铁丝告诉我们的临时伙伴,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翻墙进院,碰到了点子,他跑进厨房,一直没有出声。”铁丝简单说道。

    “真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既然这样我们求财而已,就不伤害他了…”三哥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笑了笑,显得很大度的说道。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古宅堂屋中传出的一阵‘啊,啊,cāo,这是什么,救命,救命…”的凄厉叫喊声打断。

    院子中的铁丝听到惨叫,马上在第一时间从腰间‘噌’的摸出一把jīng工特制的弹簧刀,弹开之后刀刃足有三十公分长。

    他叮嘱了三哥一声:“是大眼的声音,三哥小心。”,矮下身子,向狸猫一样窜向古宅堂屋。

    但还没等铁丝跃进古宅堂屋,大眼已经不再叫唤,从堂屋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月光下他本来摸着几道黑sè油彩的面庞已经完全变成了青黑颜sè,让人分不清哪是油彩,那是正常脸sè。

    嘴巴不断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看口型还是可以看出是在不断无声说着:“救命、救命…”

    看到同伴可怕的样子,铁丝坚毅的目光中也不免闪过一丝惊骇之sè,不过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延迟,急急说声:“大眼,你要是还清醒的话记着别慌、别动。”,用手中的弹簧刀在大眼肿胀变形的面庞上飞速划了一道。

    刀触像是切到腐坏的木头一般,而且随着伤口喷出的血液浓稠而腥臭。

    对经历生死危急已经习以为常的铁丝,马上得出了“大眼已经没救了”的结论。

    但看到同伴还能明白自己的话,一动也不动的用充满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对外人行事极为yīn冷的铁丝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出此时此刻他最应该做出的选择,挥刀割断大眼的脖子,结束他的痛苦、恐惧以及生命。

    罕见的妥协于自己的情感,铁丝最终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做下努力。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银sè金属圆筒,手指灵巧的按住机簧向前一推,变成一支高剂量注shè器,反手将针头插进大眼脖颈上凸出的动脉。

    “大眼你中了剧毒,我给你静脉注shè一针解毒剂,一会可能会很痛苦,坚持住,还有千万不要咬舌头”,叮嘱了一声,铁丝正要将通用解毒剂注shè到同伴体内,突然一只巨大的蜈蚣突破大眼脖颈上的血肉,猛然钻出,探头冲向他拿着注shè器的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铁丝愣神不到一秒钟,便机敏的松开注shè器,手臂急缩,身体也同时向后猛退。

    可惜毒虫距离他手臂的距离终究还是太短,而那狠毒的一击又实在是太出人意料,最终蜈蚣铁青sè的尖锐獠牙还是狠狠咬在了铁丝的手腕上。

    得到支撑点后,这只巨大的毒虫千百条肢足摆动,身躯从大眼血肉模糊的脖颈中全部钻出,缠向铁丝的手臂。

    命悬一刻,铁丝丝毫未乱,反手将接近一尺长的弹簧刀狠狠插在自己被巨大蜈蚣咬住的手臂上,截断了血管。

    之后他空下的另一只手轻轻一抖,从袖口钻出一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金属细丝,再一抖那细丝就轻巧的密密麻麻缠到了自己被蜈蚣袭击的手臂上。

    单手用力一拉,铁丝便将那条七、八十公分长的蜈蚣上半身,和自己的一条手臂紧紧绑在了一起。

    紧接着他用剩下的一只手在腰间一摸,又亮出一把特制弹簧刀,狠狠斩向毒虫挣扎的头颅。

    一刀斩下,大蜈蚣并没有尸首断为两截,只是在厚厚的外壳上裂出一道裂痕。

    裂痕出现后,便从毒虫体内渗出一阵黑烟,被那黑烟一熏,绑住蜈蚣的那条用特殊合金制造的银sè金属细在线,慢慢显露出斑斑锈迹。

    看着金属细线已经不堪使用,铁丝毫不犹豫的猛然挥刀,将自己的手臂连着毒虫一起斩断。

    平常人绝无法做到这种程度的自残,或者即便勉强做到也会血流枯竭而死,但对自幼勤习华国传统武术,对人体经络结构了若指掌,又受过数年严苛特种作战训练的铁丝来说,自断一臂还不至于丧命。

    “三哥,快走。”暂时摆脱毒虫之后,他从腰间摸出几根银针,插进断臂周遭的穴位止血,又给自己注shè了一支兴奋剂、通用解毒剂,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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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老汉”

    从大眼惨叫到铁丝断臂说起来十分漫长,实际上也不过是二、三十秒的时间。

    听到铁丝的jǐng告,三哥从茫然中惊醒过来,看着古宅院子里大眼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地上与断臂绑在一起,不断挣扎的巨大蜈蚣,脸上的从容早就不见的踪影,怪叫一声,惊慌失措的向大门跑去。

    这时他身边那个闯进张家古宅后一直表现的十分局促,满脸填满油彩的男人却一把拉住三哥,面目扭曲,咬牙切齿的说道:“莫走,这是蛊术,不杀了施术地人,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一死。

    张家的娃子不是就在灶头那,只有杀了他才能一了百了。”

    “你疯了,放手,放手,再不放手我逃出去了,杀你全家。”

    “你长这么大,走南闯北,在那里见过、听过这样的毒虫子!

    钻人血肉,刀枪不入,身冒黑烟,这是巫虫,是不死不休地巫蛊术,不杀了张家娃子你能活地过三天才怪咧。”

    听到这话,三哥一愣,不在挣脱,看了看地上那只只有在科幻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巨大蜈蚣,目光不由自主转向了古宅院子南侧孤零零的那间厨房。

    而这时脸sè惨白中透着几丝青黑的铁丝,已经几步窜到厨房门外,双脚轮流用力猛踹起了房门。

    看到这一幕,三哥脸sè一变,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恨恨的朝拉住自己的那个满脸油彩的男人说了一句:“难怪你说在这老宅里闹翻天,也不会有人理。

    原来这里根本就他妈是个活生生的‘鬼屋’。”,和他一起,疯狂冲向了古宅厨房。

    张家老宅内的门庭都很坚固,但毕竟也只是原木所制,厨房房门被三个大男人不顾一切的又踹又砸,很快便门闩松动,门面破裂。

    在厨房里,驱使巫虫先杀一人,又让那名看起来武力最强的闯入者自断一臂的张黎生,看到保证自己的木门出现裂痕,急忙一边将锅碗瓢盆、木柜、木架统统堆放到门后堵住房门;

    一边不停念动巫咒,竭尽全力的驱动青红从金属细丝的捆绑下挣脱出来。

    这时他浑然没有察觉到,在门外三个惊骇、绝望,又对他充满莫名恨意的闯入者极端负面情绪的催化下,自己每念动一句巫咒,血肉中的巫力就会增加些许。

    虽然增幅极小,但积少成多,持续下来,不知不觉已经相当于他用心修行几个月的进度。

    厨房门外,铁丝用尽全身力气飞起一脚,终于‘咚’的一声将木门踢出一个大洞。

    有了破损,厨房门很快便支离破碎。

    障碍去掉后,三名闯入者乱踢着脚下的破烂,表情凶狠的冲进了古宅厨房,却看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点子从窗户跑掉了。”在昏暗中四下打量了几眼,最冷静的铁丝猛然看到厨房小窗中透出了月光,大声说道。

    那扇小窗chéng rén根本无法通行,但对于一名身高不足一百六十公分,又异常干廋的少年来说,钻进钻出却根本不成问题。

    张黎生的确是在闯入者破门进到厨房的最后一刻,冒险开窗爬出了厨房。

    跳到院子后,他丝毫没有迟疑的疾步冲到自己那只被金属细线困住的巫虫旁边,不顾一切的连喷两口jīng血滋养青红。

    并拿起那只和巫虫绑在一起的断臂,用尽全力撕扯起来,丝毫不顾断臂上横飞的血肉。

    在张黎生想要释放巫虫时,闯入者也从厨房跑了出来。

    看到少年在月光下,宛如恶鬼一样,满脸血污的撕扯着断臂,活像是生吃活人肢体,三哥只觉的头皮发麻,本来因恐惧、气恼产生的疯狂,竟不知不觉消退了很多。

    他指着张黎生大声sè厉内荏的吼道:“点子在院子里,果然是他搞的鬼。

    铁丝,快,你快啊,快杀了他。”,自己却微微着颤抖,停步不前。

    其实不用三哥吩咐,铁丝窜出厨房便已经开始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冲向张黎生,只是因为他虽然为求生斩断了手臂,但还是没有完全阻住巫虫毒素侵入身体其它部位。

    此时持续的剧烈活动,已令剧毒缓慢发作,使他的速度、力量和准确xìng都开始失去应有的水平。

    不过即便是这样,当铁丝近身之后,张黎生还是陷入到了极度危险中,廋弱的初中生和前特种兵,现在的职业武力罪犯的差距,可不是身体健康又多一条手臂就能弥补的。

    以至于他不得不故技重施,将手中的断臂连同巫虫一起抛向铁丝,为自己争取一线逃生的机会。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铁丝,这次并没有选择躲避,而是硬顶着自己的断臂,和头颅一段已经从金属细线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的巫虫,朝张黎生猛然挥出一刀。

    弹簧刀的刀锋映着月光,在张黎生眼前化作一道冰冷的白光划过,几缕黑发从他头顶飘落,要不是后退时脚下因为大眼粘稠、湿滑的鲜血一个踉跄,也许他的脑壳也许就变成了两半。

    避过刀锋后,张黎生的耳边隐隐响起‘飕’的一声。

    他意识到那可能是因为铁丝短距离挥刀的速度快过声音时,虽然头脑冷静,但浑身的毛孔还是都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生死只在一线,这时再顾及jīng血耗损产生严重的后遗症未免太过可笑,张黎生心中恶意横生,咬破舌尖,连续不断喷出一阵血雾。

    被血雾笼罩的铁丝,声嘶力竭的喊道:“快来挡他一下三哥,我快不行了。

    一刀,绊住他一下,给我一刀的机会,他必死无疑。”

    可惜他的话这时却起到了相反效果,深知铁丝武力强悍程度的三哥听到这话,不是鼓起勇气冲向张黎生,而是向古宅大门狂奔而去。

    三哥身旁那个满脸油彩的男人看到他临阵脱逃,大声咒骂了一声:“啥子黑社会老大,你娃就是个孬种。

    rì你先人板板地,你跑了也活不过三天。”

    张开双臂冲向了张黎生,打得注意似乎是想将这个可怕的少年抱住,好让铁丝下刀。

    但就在他冲锋时,笼罩铁丝的血雾猛的向内一敛,紧接着血雾中就有‘獠’的一声巨大虫鸣传了出来。

    随着虫鸣声的响起,一只只剩下头颅和小半截身躯的蜈蚣在地上猛然跃起,死死咬住了铁丝的脖颈,原来竟是青红受到饲主jīng血催促,自行挣断了大半截身躯,终于给了大敌致命一击。

    受到巫虫毒素内外合攻,强悍的铁丝在一秒钟之内便瘫倒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杀死最强敌人后,青红靠着仅存的几十只肢足,快速爬向冲向张黎生的那名满脸油彩的闯入者。

    眼睁睁看着浴血的半截巫虫向自己爬来,本来满脸恶意,冲向张黎生的油彩男人jīng神一下便崩溃了。

    瘫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喊道:“山虫子,山虫子,不,不,黎生老汉,我是你二木哥,是你二木哥。

    你饶命撒,饶命撒,我,我是喝醉咧,被,被他们逼着…”

    “二木哥,我早听出来是你咧。

    要不是你,这些外乡人,恐怕也没有胆子,明目张胆地来我宅子里闯空门。

    你既然敢带人来踏我张家地门,就得要有掉命地胆子,你说是不?”巫咒念动之时,张黎生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驱使青红钻进了二木的血肉。

    巫虫入体,知道已经难挑一死,二木咧嘴忍住剧痛,嘶吼道:“是这个理,黎生老汉,我禾青苗既然踏上你张家门,合该死在你地手里。

    就指望,就指望你看在我拉着你见你阿爹最后一面的情分上,放过我一家老小。

    我禾青苗这里给你磕头咧,磕头咧…”

    说着他身体剧烈颤抖着,不断朝着张黎生磕头行礼。

    “乡里乡亲地,你不告饶,我也做不出灭人门户地事,安心去吧。”

    听到张黎生的这句承诺,二木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最后竟保持着下拜的姿势断了气。

    张家老宅闯进四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只剩下手脚僵硬,哆哆嗦嗦耗时良久也没有拨开古宅大门逃走的三哥。

    张黎生这时其实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他没有丝毫犹豫,杀死二木后,直接驱使巫虫爬向最后活着的闯入者。

    直到毒虫噬体,胡乱的摆弄着门闩的三哥,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朋友,朋友,行事不要这么绝。

    我来是求财,求财而已。

    现在走了眼,愿意花钱买命,一百万、二百万,实在不行,八百、一千万,你说个数字,说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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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章 山村大案

    听到三哥的话,张黎生心中一动,巫道修炼可是破费财物,他又不是以前的苗地‘头人’,或现在的金融、企业钜子,如果这次能够化害为益斩获一些钱财,也未尝不可。

    可惜他正要强打jīng神,打算和这位花钱买命的大佬详谈时,三哥却已经七窍黑血直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与此同时,只余头颅一截的巫虫青红,在吐尽毒液,完成了饲主最后的命令后,也无声无息的悄然死去了。

    巫虫虽然在‘巫’眼中应该只是工具,但和青红相处了几年,突然之间失去了它,张黎生还是错愕的楞神了好一会。

    又想到没有了青红,自己去密林中猎炼新的巫虫一定危险重重,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死掉咧,咋就这么死了,书上不是写着巫虫命力无限撒,就因为我是初巫…”

    说到这里,气恼之下,张黎生强提的jīng神终于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鸹窝村中便有许多村民早起,有意无意的聚集在了张家古宅门前的石板路上。

    昨天深夜古宅中的喧嚣和惨叫,实际上早已传遍了山村中每个人的耳中,只是因为出事的地点是张家老宅,时间又是颇具传奇sè彩的张道巫山葬当夜,所有夜里就连那些平常极为好事的旅行者,都在村民们的劝诫下,不敢去一探究竟。

    事实上,即便现在天sè越来越亮,早已是鬼祟辟易的时辰,古宅外的山民也只是含含糊糊的讪笑着闲话家常,没人敢敲响张家的大门。

    直到陶猎林本着脸,沿着村间小路走向古宅,山民们的话题才不再遮遮掩掩。

    “阿猎来咧,他当过兵,扛过枪,不怕这个,他敲这个门,他敲这个门。”

    “那是,那是,阿猎他一手cāo持着送走了道巫山君,敲敲门,不碍地。”

    在议论声中,陶猎林走到张家古宅门前,面无表情的沉了沉气,一边用力拍响了大门,一边高声说道:“干啥哩,干啥哩。

    一大清早,该做活地做活,该进城地进城,都聚堆人家大门口做啥撒。”

    “阿猎叔,那啥,不是昨晚张家的宅子里有响动吗。

    我们今天来看看到底是咋回事。”人群中有顽劣的年轻人,笑着回答道。

    “来看看,看个啥,连个门板都不敢敲,你来看个啥,长个老鼠胆子,还看看。

    山虫子,山虫子,快开门,我是你阿猎叔,来带你把钱存到镇上银行去。”

    昏迷在院子里的张黎生被陶猎林‘嘭嘭…”的砸门声惊醒,只觉的头疼yù裂。

    他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双眼迷糊的用力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应道:“阿猎叔,你等等…”

    话刚说到一半,满院的黑青血泊和四具死尸被清醒了一些的张黎生收到眼中,顷刻间,像是电影回放一样,昨晚发生了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了一遍。

    “呃…”他只觉的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大声呕吐起来。

    不念巫咒,不在斗争时,这个干廋少年可没有视敌人xìng命为草芥的勇气、魄力。

    “山虫子,咋地啦?”听到古宅里不正常的响动,陶猎林在门外问道。

    干呕了一阵,昨晚只喝了几口鸡汤的张黎生什么都没吐出来,喘了几口气,胡乱的四下看看,发现一切根本就不可能遮掩的住。

    想了想,连自己死去的巫虫都没有掩饰,便硬着头皮,一边拨开门闩,一边语无伦次的说道:“阿猎叔,出了大事咧。

    昨晚有人闯进我家抢劫,结果,结果都,都死咧。”

    “啥?”

    “四个人都死咧。”张黎生说着打开了古宅大门,顿时院子里血腥的场面,闯进了门外每个伸头探脑的村民眼中。

    目睹院中惨像之人,大都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就觉的肚子里饭食翻腾,‘呃呃…’的呕吐了出来。

    陶猎林到底扛过枪,执行实战军事演习的任务时,也见过因意外血肉模糊死伤的战友,他没有呕吐,而是愣了好一会,两眼发直、呆若木鸡的说道:“都,都死咧,还,还真是四个。

    山,山虫子,他们死了,你,这,这咋回事?”

    “昨晚他们半夜闯进我家里,我躲在厨房,他们砸门,突然就不知道从哪处爬出来一条大蜈蚣,把他们都给咬死咧。

    后来我就昏倒咧,许是蜈蚣吃饱了,就没咬我。”

    “咬没咬你这都是四条人命,这都得要报公安,我这就去打电话。

    山虫子,你听叔说,别害怕…

    你,你脸上是咋,咋,咋地啦?”陶猎林正在安慰张黎生,突然看清眼前少年竟然满脸血渍不由惊声问道。

    张黎生一愣,用力抹了一下脸,发现一手都是浓稠的血液,想来应该是昨晚撕扯断臂时溅上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一夜风化都还没干。

    “没啥阿猎叔,昨晚溅上的血。”他面无表情的平淡说,竟连把脸上血渍擦干净的想法都没有。

    张黎生脸上没有表情,陶猎林却脸sè大变。

    想到以往鸹窝村老人讲过的无数关于张家的传说,他像是不认识一样,深深看了张黎生一眼,说声:“山,山虫子,你,你先洗把脸,我去给公安打电话。”,再没有多余的叮嘱,掏出手机,拨出了110报jǐng电话。

    在一阵‘报假jǐng将接受法律制裁’的jǐng告音后,一声悦耳的标准普通话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您好,这里是佢县110报jǐng台。”

    不得不说,自从标榜为旅游城市后,佢县的公共场口从业人员的素质,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起码表面和大城市已相差无几。

    “我报jǐng,大木镇鸹窝村出了命案了,死了四个人。”陶猎林紧张的卷着舌头说。

    “先生,你说什么?”

    “我是大木镇鸹窝村副村长陶猎林,我们这地处出了命案了,死了四个人。”

    “稍等一下陶村长,我记录一下。”听出报jǐng者不像是在报假案,110报jǐng台的接线员语气变得有些慌乱的说道。

    在华国,为体现生命尊严,死亡三人以上的刑事案件就要上报至国务院,在这种重大案件接报jǐng的处理过程中稍有疏忽,就是严重的工作失误,闹不好饭碗就砸了,容不得人不紧张。

    陶猎林报jǐng的同时,张黎生在自家院子的水井中打上了两桶井水,用肥皂把手、脸上的血污洗的干干净净,又跑回自己的睡房,换上了一件干净衣服。

    等他从古宅侧房走出来时,惊讶的看到,门外已经挤满了比刚才多几倍的人,翘首观望。

    前排亲眼目睹惨案现场者,无不表示出畏惧的神情。

    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却极少挪动脚步,逼得那些排在后面的旅行者,只能高举相机,盲目的摆动着手臂,‘嚓嚓嚓…”的不断连拍,再借由图片,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张黎生从凶案现场的古宅中走出来,前排几个镜头的焦点转到了他身上,闪光灯闪个不停。

    张黎生有些慌张的捂着脸,大步走到刚刚打完报jǐng电话的陶猎林身边问道:“阿猎叔,这是咋啦,那来的这么多人?”

    “昨晚你宅子里响动那么大,今天一早又出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瞒地住。

    这不才多大点功夫,全村地游客都算在这聚齐了。

    咱想拦也拦不住,只能等公安到了再说。”

    “阿猎叔,死地都是抢劫犯,公安不会生事吧?”

    “山虫子,四条人命吶,四条人命,这是多大的事啊,还能不‘生事’。

    你娃好好听叔地话,一会公安到了,有啥,你就说啥,好好交代,千万别含糊。”陶猎林想了想,最终真心实意的叮嘱说。

    “是阿猎叔,我一定有啥说啥。”张黎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言不由衷的说道。

    这时远处传来‘滴嘟滴嘟…”的jǐng笛声,显然接jǐng后的第一批公安,已经抵达了鸹窝村。

    鸹窝村村口,大木镇派出所所长宋兴和和副所长李玉洊、民jǐng孙治河、仡灌灰籽走下jǐng车。

    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外地人看来是山清水秀,在佢县城里人眼中只能称为穷山恶水的环境,宋兴和吐了口吐沫说:“rì他先人板板,这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一次死了四个,这要不是报假案,别说今年的先进没了指望,恐怕处分都得背上几条。”

    “宋所,看样不是报的假案,”李玉洊指着半山腰聚着的一堆人,苦笑着说:“你要背了处分,恐怕我这个分管刑侦的副所长就得开除公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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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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