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傻相公变邪王
连绵了三天三夜的绒雪,将大地上的各种颜色都覆盖的得干干净净,漫天都是冷飕飕的寒意,尤其夜半时分更是冻入了骨子里。
九王府里巡夜的婆子们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按照惯例慢慢悠悠在府里巡视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子尖锐而又凄厉的叫声,吓得人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这可是……自家王爷开府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状况。
他家九王爷凶名在外,自家王府更是被公认为九渊大陆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别说寻常的普通百姓了,就连刺客宵小都不敢靠近王府大门百步,哪里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的异常动静。
何况,叫声还是由王爷所住的主院那边传来的。
众人不约而同想到昨儿王爷带回来的那个神秘人。据目击者说,那人被黑熊氅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也没露出来,一下马车就被王爷亲自抱进了主院里,并且平日寂静的主院添了足足两倍的伺候下人。
刚刚的动静若是那位神秘人闹出来的,他们管不了;就算不是,主院那边的动静也不是她们这些粗使下人能掺和的。
管事者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立马当成什么也没听到,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巡视。
主院里灯火通明,院子里却一个守夜的下人也没有,安静得有些渗人。
刚从梦里惊醒的桃夭坐在宽大的软床上,额头上是全是密密的汗珠,脸上还带着没消散的惊恐表情。刚刚的那个梦实在是太吓人了,眼到处都是令人绝望的鲜血,怔边全是凄惨的哀嚎和愤怒的咒骂。
还好,只是一个恶梦。
她长吁了一口气,还没吐完,突然查觉一丝不对劲,今天的屋子怎么不冷了,旁边的灯又是谁点的?
比脑子更快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的薄被上,心底的一丝侥幸瞬间碎成了渣渣。
哪怕她见识不广,不认得身上这轻如羽毛的薄被是什么做的,但也明白这被子是她全部家当凑在一起也买不起的东西。
难不成,她现在并没有醒,还在梦里?
或者说之前的那些……不是梦?
她抬手在左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下去,同时慌乱的张望着四周,想要找到梦境的破绽,可惜所见之处的东西以及胳膊上的疼楚清楚的提醒着,她最不想面对的才是真实。
“别难为自己。”一道冷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语气虽然很冰冷,但声音却再熟悉不过了。桃夭怔了下,才僵硬的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不然瞧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望着她,瞬间梦中的混乱都有了答案。
原来,她现在不是在做梦,梦里发生的事也都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九王元辰设下的局!
若是昨天之前,有人告诉她,她的新婚小相公是九王元辰,她一定会捂着肚子笑到地上去的。
整个灵渊大陆谁不知道,九王元辰是个杀人不见血,手段残暴,恶如修罗的刽子手;而她的小相公是个心智不全、却天真又善良的少年。
可昨天那漫天的血雾却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嘴巴。
他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他,甚至她和他的婚事,也只是他为了歼灭南合会而布下的一个局。
“骗子,屠夫……”桃夭愤怒地抄起身边的枕头,就朝着元辰砸了去。
可惜那枕头并非是她睡惯了的荞麦皮软枕,而是一整块上好的冰玉枕,沉重得超出了她的想象,刚抄起整个人被带着朝着地面磕了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头破血流摔出个好歹时,腰间被人环住了,随后被温柔的托回到了床里。
好……好险……
桃夭靠在床栏上哆哆嗦嗦地抓紧了身边人的衣襟,脑门上尽是细汗,连心跳得都比平常要快好几倍。
“你睡七天了,要不要先吃两口饭?”听到元辰询问,她习惯性的应了句:“好。”
随后,她脸黑了。
他现在跟她说吃饭?
在他眼里,昨天……,不,七天前发生的那一切还不如一餐饭重要?
桃夭愤怒地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聚集起起身体里的灵力就朝着他狠狠的打了过去,元辰微眯了下眼,没有还击更没有躲避,由着她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
“嗻……”桃夭吸了一口冷气,整只手都被震得发麻;可元辰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了下,仿佛她的攻击只是情人之间撒娇的小拳头,他乐得承受,还乐在其中。
“滚!”桃夭骂道,心里明白想靠自己这三脚猫的修为伤到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打也打不过,骂……似乎无用,桃夭垂下了眼帘,手脚并用的爬进了床角里缩成一团,之前还充满愤怒的眼睛渐渐变得有些空洞了起来。
瞧着她眼里失去了平日的光泽,缩在床角像一只不知所措的小猫儿,元辰想要拽她入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只是再次问道:“你不吃点东西?”
桃夭没搭理。
元辰没得到回答,拧起了眉,随后取出个小玉瓶拽开塞子,一股清香钻进了桃夭的鼻塞,勾得她狠狠咽了口口水。
还没等桃夭恼羞成怒,元辰俯过身,飞快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趁她被迫张开嘴时,把玉瓶里的汁液尽数倒进了她的嘴里。
好甜……桃夭脑子知道要反抗要拒绝,身体却很诚实的把那甘甜尽数咽了下去,还觉着有些意犹未尽。还没等她羞愧,一股暖意涌向身体各处,之前绵软无力的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她反应过来,他给她吃的东西必定是调养身体的灵液。
难不成,他真的在意自己没吃饭?
呵……桃夭心里冷笑着,半点也不信。随后,她警惕的紧张了起来,不解为什么一切撕开后,他还要留下自己,还要装出关心自己的假模样,难不成,他还想再哄骗利用她一次?
被欺骗的屈辱涌了出来,她眼底消失的愤怒也再次喷涌而出。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挑中她?
为什么他达成目的了,还不给她一个干脆?
元辰查觉到了桃夭身上再次涌现的怒气,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她生气,她愤怒,总比之前的生无可恋要强。
他知道她现在肯定是恨死他的,但只要她不钻牛角尖,把一切罪过都揽到她自己头上,她很快就会想通整个局以及他们的立场,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也就有回旋余地。
至于其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足够慢慢的让她看清楚。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元辰道。
桃夭的心狠狠的咯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的脸上是浓浓的厌恶和不信任:“你会跟我说实话?”
“嗯。”元辰应道。
他应这么爽快,桃夭更加不敢相信了,讥讽道:“你现在是觉得没有骗我的必要了?”
元辰知道这是个坑,很聪明的当没听见。
他不说话,桃夭满是防备,也没有开口,更主要的是她一脑子的恨、一肚子的话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或者说从哪问起。
屋内蔓延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烛花偶而轻炸开的脆响。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桃夭开口,元辰干脆起身又坐回到先前的木椅上,“你若还没想好,那就等你想好了再问。”
“你要反悔?”桃夭怕他真改主意了,马上开了口。
“没有。”元辰侧着身子,没回头看她,桃夭悄悄松了口气,在他的目光下,她脑子就是一桶随时随地都会炸的火油,根本没办法冷静。
深吸了一口气,她开了问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前往宁城,就是为了剿灭南合会?”
元辰毫不迟疑的承认了:“是。”
他做的事,没必要隐瞒。
桃夭又紧逼不舍:“什么以灵脉为聘,也是假的?”
这次元辰怔了一下,敏锐的发现她的问题有些蹊跷,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
像灵脉这种可以提升修为的珍稀资源,他怎么可能交给那些反贼。
明明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听到他亲口承认,桃夭只觉得血肉模糊的心上又被狠扎了两刀。她咬着牙根恨恨地指着元辰骂道:“你一个曜族小王爷为达目的还真不择手段,甚至愿意入赘给我为夫。”
他们的婚事虽然办得很简单草率,但也是按《九渊律》写了婚书,并且去官府登记过的。
随后,她又笑自己天真,现在大陆在曜族的控制之下,他又贵为王爷,他们的婚事算不算数,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因为是你。”元辰看着她气得不停抖动的小身板,实事求事地道:“若南合会安排的人不是你,我尽可使用其它办法引他们入局,不需要真与人成亲。”
这丫头还真当他什么人都要的?
桃夭怔了下,记起南合会最初安排照顾他的人汪师姐,只可惜汪师姐并不愿意花心思去伺候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而大表哥又心仪汪师姐,于是他们想到了她,才设了局哄着她代替汪师姐照顾他,最后更是以成亲为由哄骗他交出手中的灵脉捐给南合会。
只是谁会想到,他们眼中的心智不全的名门遗孤并不是一只单纯痴傻的肥羊,而是一匹恶狼,一匹能啃得他们尸骨无存的恶狼。
想到那惨况,桃夭都不知道自己是恨他的残酷无情,还是因他给欺骗而伤心,气愤得有些失去了理智,她反手又抓起旁边花架上的长颈琉璃瓶就朝着元辰砸了过去:“那为什么你不连我也一起杀了,我也是南合会的人!”
她真宁愿一起跟他们死了,一了百了。
002、这桩婚算不算数
“你不是,你是我的王妃。”元辰眼角都没动一下,手指微微一勾,那个琉璃瓶像是被某只看不见的手托住了,轻轻滚在了远离桃夭的地毯上。
他倒不是心疼这个花瓶,只是怕花瓶的碎片四溅会划伤了桃夭。
“假的,都是假的。”桃夭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心思,双手紧握成拳愤然反驳,“你娶我只是为了取信南合会,而我嫁的是心智有点问题、但有着一颗天真纯良之心的傻小子阿庄,不是你这个阴险狡诈、残暴不仁、杀人如麻的邪王元辰!”
“没有阿庄,只有我。我们在官府写了婚书,也拜了堂、圆了房,那我们的婚事就是真的。”元辰回答得毫不犹豫:“况且,我愿意娶你。”
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娶亲,但他遇上了她,知道她是他想要的,那就容不得她从他身边逃离。
“你愿意?”桃夭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凄凉和愤怒,直到笑得再也笑不出声来,才讥讽地问道:“在你眼中我与汪师姐又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南合会拿出来骗你上当的诱饵吗?现在你跟我说你愿意,难不成你还想告诉我,你是真心喜欢我?”
对,他就是真心的。
元辰动了下唇,把这一句咽了下去。
以他这些日子对桃夭的了解,眼下绝对不是说这句话的时机,她信不信自己暂且不提,就怕她信了,又生出什么拿她自己做为威胁他的傻念头来,那才真要了命。
避开桃夭的目光,他委婉的道:“你别拿自己跟那种女人相提并比。”
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尽是着她陌生的冷静,桃夭终于接受了事实,她的小相公阿庄从头到尾都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邪王元辰这个大骗子。
她愤怒地脱口而出:“你愿意那是你的事,我不愿意这桩婚事就不算数。我不要嫁给一个骗子,更不愿意嫁给曜人。”
“就因为我是曜人?”元辰怔了下,想起她的身世以及她的心结,原本就板着的脸越发黑了起来。
查觉到元辰的目光幽冷,桃夭半点也不退缩,反而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软胁,得意地点头承认,“对,我恨曜人,何况你还是恶名鼎鼎的邪王!”
元辰声音软了些,严肃地再重复了一遍;“你愿意不愿意,喜欢不喜欢,你现在已经是我的王妃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愿意,我不承认,我不接受!”桃夭双手握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大吼道。
元辰眉毛都没动一下,还是不认为然:“我承认,我接受就好。”
他还指了下窗外:“不管是宁城玄城,还是整个九渊大陆,只要我承认你是我的王妃,你就是我的王妃,谁也不能否认。”
看着他那张冷然没有表情的脸,桃夭倒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你知道我恨你,还要把我留在你身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替南合会的那些人报仇?”
元辰看着她,不说话了。
桃夭轻声笑着,傲然的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最好现在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眼下,她只有这点子傲气了。
“若是你想杀我,那不更应该留在我身边吗?”元辰突来一句,堵得桃夭哑口无言,“我我我……”
元辰也没心思与她继续绕着这个事吵了,起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桃夭就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鼻子还撞到他硬如铁板的胸口,差点没撞歪。
“你……”桃夭捂着鼻子,话还没说出来,被元辰按在了床上,她慌乱挣扎着大喊:“你要做什么,啊……”
“你是我王妃,你说我要做什么,当然是睡觉了。”元辰单手抓着被子抖开,把挣扎的桃夭裹成个春卷状,然后单臂压在上面:“我累了,要睡觉。你若不睡,那就慢慢想怎么杀我吧。”
他们再吵下去,也吵不出个结果来的。而且以桃夭的性子,他说得再多也未必听得进去,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让她自己看到现实,慢慢去接受现实。
睡觉,他跟她说要睡觉?
他王府就没第二张床,非要跟她挤一张床上?
桃夭哪会不知道元辰都是故意的,气得三佛升天,愤怒地在被子里拼命的挣扎踢打,嘴里叽哩咕噜的咒骂着:“睡你个头,起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可任由她怎么暴怒咆哮,元辰再也没有回应她,压着被子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动。
他愈是没有反应,桃夭就越发的狂怒。可她骂得口干舌燥,挣扎到精疲力竭,也不见元辰有任何的反应,倒是把自己气得哪哪都痛,整个人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缓了会儿,她扭头望了眼元辰,就这一眼差点没把她又给气死。
元辰不仅睡着了,还舒服地打起了小鼾,怪不得压在她身上的胳膊越来越重了。
不过看着他平静的睡脸,桃夭之前还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愤怒如同被人扎了个洞的水桶,一下子就漏了个净光。
没有了那冷漠无情的表情,那平静安逸的睡脸就是她熟悉的傻相公阿庄,一个让她不想离开,也想恨也恨不起来的人。
她心底很清楚,她恨曜人,并非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
矅族算是大陆上最古老的部落之一,可是他们信仰邪恶的上古巫兽,拥有强大的实力,却行事狠毒又酷杀成性,激起了各国的不满,最后被各国联手驱逐封印在苦寒之渊。
三百前的人魔大战,各国无法抵抗魔族的肆杀,眼见要灭族于一旦,有人就想到了被封印在苦寒之渊的强大矅族,提出了联和曜族共同抗魔的建议。
人皇使者和曜王商议好,只要曜族在抗魔大战上出了力,等到魔族被歼灭后,各国愿意接受和承认曜族的传统和文明,让他们重回故里。
可是谁会想到,矅王早就对当年被驱逐之事怀恨在心,明面上答应共同抗魔,私底下却保存了大最的实力,在大战结束后,设局偷袭了人皇以及各国高手,导致各国精锐尽灭,他们而趁机占领了整片九渊大陆,建立了曜之国,成为了大陆的主宰。
各国痛恨曜族的背信弃义,但在元气大伤的残酷现实面前,不得不暂时隐匿起最后的火种,等候时机成熟再与曜族清算旧帐,重新把曜族驱逐封印进苦寒之渊。
但那些民族大议国仇家恨,对于她这个没有成为强者天赋、也没有过人的智能的普通人来说,还是太遥远了;她这辈子图的不过就是几个真心关爱她的亲人,安安稳稳的过平淡的日子而已。
只是这对于常人来说都是渺小至极的梦想,但对于她来说却是非常以达成的事。谁让她只是一个两族混血,还是母亲被几个曜人强了之后留下来的孽种。
柳家视她为家族的耻辱,要不是当时母亲被桃花坞里的曜人强迫之事情闹得明城人尽皆知,外公不敢让整个家族承受违背《九渊律》惩罚,是绝不会让母亲将她生下来的。
结果,她出生后没有继承曜族的天赋,又没有家族愿意接收她,于是官府把她交由柳家抚养到成年。
她知道外祖父不喜欢她,柳家所有的人都厌恶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她玷污了“柳”这个姓,就凑和的拿着与“曜”同音的“妖”,来称呼她,久而久之,还成了她的名字。
后来她听到表姐们念的诗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么一句,就拣了桃为姓,自欺欺人的将“妖”改为“夭”,给自己取名为桃夭,希望自己能成为那诗歌中那纯美的女子一般,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小时候,她不明白,大了更加不能理解。
就算她有一半的血脉来自于曜人,但也有一半血脉来自于柳家;为什么外公他们就认定她继承了曜人狡诈狠毒的天性,而不拿她当成家中一份子?
若说她原本是不该出生的,但她已经出生在这个世上了,不努力的活下去又能如何,自绝谢罪于天下?
可任由她如何乖巧听话,在满十六岁那年还是被外祖父赶出了柳家。外祖父甚至还说对她的义务已经尽了,以后她的生死与柳家再无关点关系,不准她再登柳家门,更不准在外说认识他们。
她不恨外公的绝情,也不恨柳家人的冷漠,她恨只恨当初那个欺辱了母亲的那几个曜人。
离开柳家后,她没去领官府给她的那一份月钱,自力更生热情助人,就是想要向外公证明,不管她身体里流的是什么血脉,他这些年的教诲没有白费,她会做一个良善的人。
可是,不管是柳家的那一大堆的亲人,还是她帮助过的那些人,都看到不到她的努力,更没有人真心视她为亲人和朋友,甚至在他们的心中她连普通人都不如。
被普通人帮助了还得对帮助他们的人说个“谢”字;而对她,无论她做了什么,他们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赎罪行为,拒她于千里之外。
直到……她遇到了阿庄。
003、她该何去何从
阿庄是被庄头在村前山脚下拣到的,据说他是与伙伴走散了无处可去,又因心智有问题说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和伙伴的信息,庄头瞧着他身上的衣服值钱,想结一善缘就把他带回了村子里。
可是庄头家里也不富裕,只能供个家人温饱,根本养不起一个光吃闲饭不会干活的大孩子;而她因体内一半的曜族血脉所赐,力气比寻常人要大,加上在柳家偷学练出的一些粗浅的修为,不仅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而且吃喝有余。
于是庄头就打起了她的主意,把阿庄安置到她家旁边的破屋子里暂住,威逼利诱哄着她照顾。
她答应留下阿庄并非因庄头的强求,而是她看到安静站在庄头身后的少年,乖巧得有些过头,尤其是那一双清澈水盈的眸子里盛满了慌和紧张;仿佛怕她拒绝,甚至上头还雾上了一层水雾,显得可怜又可爱。
想必谁也不会、也不敢相信,凶名在外的邪王,会长了张如此无害的天真可爱脸。
当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何况一个人寂寞久了,也是想要个人能陪着说说话的。
在与阿庄相处的那一个月里,阿庄只因为她每日分了他一些食物,就乖巧的跟在她后头,帮着她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哪怕是手被划破了,脚摔伤了,也从没跟她诉过苦。
跟着她上山看到那鲜嫩多汁的野果,他也是把其中最好最大最甜的挑出来给她,瞧着她吃了,他开心得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人真心对待,面对这样的单纯的少年人又怎么会不起贪念?
那个时候她甚至动了歹毒的念头,偷偷祈求,希望阿庄的伙伴和家人永远不要来,她就这样跟阿庄一起留在小山村里相依为命地过一辈子。
她一定会把他照顾得白白胖胖,天真可爱,一直到老。
可惜,她的美梦在一个月后就破灭了。
来的人是柳家大表哥,从大表哥的嘴里,她才知道阿庄并不是与伙伴走失流落到她这个村子里的,而是大表哥发现她借住在这个村子里后,故意把阿庄丢弃在村外的,并且也是他买通了庄头,让庄头强行把阿庄送到她身边。
大表哥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阿庄是南合会接收的一个名门遗孤,甚至他师父还要把他师妹嫁给阿庄,他爱慕师妹,于是想要由她代替师妹嫁给阿庄,从而好以索要聘礼的理由,名正言顺拿到阿庄家族祖上传下来的一支灵脉。
大表哥还说,只要她帮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引荐她加入南合会,同时向天下人证明她是不屑与曜人为伍的,并且劝说外公和柳家人接受她。
柳家大表哥的建议对她来说是很诱惑的条件,是她以前梦寐以求的事。可是她也知道灵脉的珍贵,一想到自己要欺骗阿庄,还是为了他祖上传下的灵脉就更加犹豫了。
思索之后,她向阿庄说明灵脉的重要性,把南舍会的打算向阿庄全盘托出,还坦白了自己是混血孽种的身份,并且跟他保证,她会尽自己所能帮着他保下灵脉,关送他逃离宁城。
可是阿庄知道一切后,却半点也不在意。
他跟她说灵脉在他的心中也没有她重要,还灵脉本就是父母留给她娶妻用的聘礼,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不管她是普通人,还是两族混血,他都会跟她好好过一辈子的。
但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被他的那一番简单而直白的话给感动到了,扑进他的怀中狠狠大哭了一场,甚至在心里立了誓,不管阿庄这辈子一直呆下去也好,傻到老也罢,她都愿意与这样的他过一辈子。
终究,得到一个一心为她的相公,再得到外公的认可,她会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人。
于是,她和阿庄就按南合会的安排去官府登记成了亲,只等着南合会的长老们到齐进行灵脉转交仪式。
在等着南合会安排移交灵脉的那一个月里,他们每天都像是生活在蜜罐里一般。待到他们进入了南合会的秘密基地,交接仪式还没开始,她的恶梦就先开始了。
那个憨厚得有些傻的阿庄,温暖了她一直需要呵护小心肝的阿庄、她视为自己这阴暗人生中唯一阳光的阿庄,竟然是曜人,还是曜族最凶残冷酷的邪王元辰!
他带来了兵马攻破了南合会的秘密基地,毫不留情的屠杀南合会的成员。
满眼都是鲜红的血,一切都那么刺眼,都是她被人利用和欺骗的证据。
她明白,南合会的那血雾尸山就是他们之间的深渊,他们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可虽然知道了真相,她心底深处依旧无法忘却掉那个一心一意对她的阿庄。
他是这个世上唯一对她好过的人,是她的阳光,她现在怎么可能真狠得下心杀他呢?
再说,她哪有本事杀得了他。
可背上了南合会那一笔血债,她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回到明城?
想到这里,桃夭不由得苦笑起来,不知自己以后该何去何从。
别说逃离,只要元辰不允许,她就算死只怕也死不掉;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留在这王府里肯定是不可能的。何况她再也不敢信元辰的话,更过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个坎。
墙角的烛台不知何时悄悄的熄灭了,屋子里暗淡了下来,桃夭胡思乱想了一堆,最后还是没抵过重重压过来的疲倦,眯上眼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当她的呼吸变得平缓时,元辰才睁开眼。
他脸上的冷霜融化掉了大半,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温柔。他抬手轻轻在她额头上抚了一下,让她睡得更沉一些,又细心的替她脱去外衣盖好被子,才再次连被子一块儿抱住闭眼睡去。
清晨,桃夭半睡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满的哼唧了几声,“好冷。”然后她自动自发的往旁边散发着无尽温暖热力的泉源处挪了挪,习惯性的贴了上去怀抱住那温暖的精腰,还发出了满意的叹息声。
下一瞬,桃夭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又习惯性的缩在元辰温暖的怀里,整个人一下子炸了毛。
他们之前的家条件也很简陋,连烧炕的柴火也得数着用,早就养成了晚上两个人挤着取暖的习惯了,以至于她每日都是在元辰的怀中醒来的。
可昨天她吼得那么凶,连要杀了他的话都说了,结果半夜又对他投怀送抱,这要是被他查觉了,那他得用什么眼光看她?
桃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瞟了瞟元辰,见他还熟睡没醒,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做贼般缩起身子,轻轻抬起元辰的胳膊,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好让自己从他怀里挪出去。
可是才一动,旁边冰冷的被窝让她打了个寒颤,差点又贴了回去。
贼老天爷,这渊都也太冷了,扎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抱着人大暖炉她都觉着还不够暖和,现在要放着大暖炉不用去滚冷被窝。
真是强人所难啊!
桃夭扁了下嘴,恨恨地骂自己:“桃夭,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不过就是冷一点罢了,你又不是没受过冻。”
住漏风滴雨的破屋子、睡在稻草堆里的苦日子,她也是熬过的;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就这么娇气了?
将心一横,桃夭猛的一个翻身钻进了旁边的冷被窝里,双臂环抱着身子栗栗发抖,嘴里还不停的对自己洗脑:“不冷,我不冷……”
可……越说越冷,仿佛寒风不要钱般往她后脖子里钻,身上的被子也没比稻草暖和多少。
啊呸,还说是王府呢,东西都中看不中用。
等等……
桃夭眼睛一瞪,陡然反应过来,她现在住在元辰的九王府里,难道王府的柴火也要数着用不成?
再说昨儿晚上她跟他闹的时候也没觉得冷啊,怎么这大白天反而比晚上还要冷了?
她愤怒地伸出胳膊去推元辰,又发现身上只穿着白棉的里衣。
不对,昨天她可是穿着小袄被元辰裹在被子里的,怎么一醒来小袄就没了。
不用多想,桃夭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谁脱掉的。
她抡起手,朝着元辰就没头没脑的打了过去:“臭虫王八蛋,你到现在还不忘占我便宜……”
元辰早就在桃夭小心翼翼从他胸口挪开的时就醒了,只是他怕桃夭恼羞成怒,把两人原本就已经很僵关系弄得更加无法收拾,才故意装成熟睡未醒,由着她折腾。
被桃夭扑打了两下,他才故意装做刚刚苏醒,拽起被子又将桃夭圈住,才轻描淡写地道:“你是我王妃。”
桃夭这才回过味来,他是用这样的举动向她宣布这里他说了算,他占她的便宜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
“我还没承认……”桃夭冲着他吼;“下次你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非砍了你的爪子不可。”
元辰对她的愤怒充耳不闻,一手压住她,一手拿过外衣穿上,套上靴子后就迅速的离开了床边,桃夭伸手拽了个空,只得先在床上找到她的小袄,待穿好再下床继续与他撕扯。
004、她来哄他一回
可是寻到小袄穿好后,她瞅了半天也没找到其它的衣物,只得继续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冲着元辰嚷嚷:“衣服呢,我的衣服呢,你把我的衣服丢哪儿了?”
这阴险的家伙,难不成想用这种不要脸的法子把她强行留在屋里?
念头一起就很快被桃夭甩掉了。
这是元辰的王府,外头必定是侍卫成堆,只要他有一丁点的念头不想放她走,以她三猫脚的身手怕是连这间屋子也出不了,与她有没衣服穿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再说,她也做不出不穿外衣跑出去给人瞧的事来。
元辰慢悠悠的系着衣带,头也没回地道:“那些衣服又旧又破,我就让人给丢。一会儿丫头会送新衣服过来,你先凑和着穿两天,再唤人按你的喜好去做,或者去买。”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以后翠玉和翠碧就贴身伺候你,你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她们。”
“伺候,不是监视?”桃夭不信他,一脸的排斥。
“你是主,她们是奴,你若觉得不好,让柱东给你换。”元辰不认为这是个事儿,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
桃夭撇着嘴冷笑:“换汤,换药吗?”
都是他妖王府里的,还不都听他的命令,换出朵花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感觉到了她满脸的不屑以及流露出来的不信,元辰眉头紧了分:“你是我的王妃,她们若对你不敬,下令打杀了就是。”
“呵呵……”桃夭讥讽地笑了几声:“难不成你还想说,王府里的事儿我说了能算数,你也不会把我关在府里?”
刚刚她起了个念头,她既然杀不了他,也无法面对他,那不如逃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抱着这两个月的美好回忆度日。
只是要从他的这府里逃出去,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但真如他说,给她自由并且让府里的人听她吩咐,那要从这里逃出去就不是梦了。
哪怕这是他给她设的另一个局,她也要试一试。事到如今,她连唯有的一颗真心都被人践踏利用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元辰看着她眼底的寞落,迟疑了片刻也没有挑破,只是再一次要求她的保证:“若你答应我不逃跑,你便是自由的,想去哪都行。”
桃夭吓得差点没叫出来,他怎么知道她心底的打算?
她面上还装得镇定无事:“你说的是真的?”
元辰坚持要她先答应:“你答应我不跑?”
桃夭连迟疑都没有:“好,我答应。”她还故意又添了一句:“我反正回不去了,这里又好吃好喝,我为什么要跑。”
他都把她骗得这么惨了,凭什么她就不能哄他一回,来做以回报?
元辰又看了她一会儿,看得桃夭忍不住要发火了才收回视线,对屋外吩咐道:“翠玉,传话下去,王妃可随意走动,若有违背王妃命令者,杀无赦。”
门外一个娇俏女声应了,随后轻巧的脚步声远去,像是去传话了。
元辰无声的轻叹了一句,眸子里的紧张重了几分,但他很小心的没被桃夭发现,推开间门往外走:“你再睡会儿,我有事出去一趟。”
桃夭习惯性地追问:“你要去哪?”
问了之后,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去哪里关她什么事,她问他也未必会回答她,不是白讨没趣吗?
元辰看了眼一脸懊悔的她,“我要去向父皇复命,中午回来陪你吃饭。”
“谁要你陪!”桃夭扬手将小袄砸了过去,可惜没砸到元辰的后背上,反而砸到了门边候着的丫头脸上。
“小奴翠碧见过王妃。”丫头立即跪倒在地上,以头贴着地一动也不敢动。
桃夭马上藏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心地探头往门边看。元辰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丫头还跪在门边,连姿势都没有变半分。
迟疑了一会儿,桃夭还是狠不下心来迁怒于一个丫头,唤道:“你起来。”
翠碧这才起身,垂手站在门边轻声询问:“王妃可是要起?”
桃夭被碧玉的容貌惊了一下,面前的丫头长得非常的美艳,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清亮如杏,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于其中。
曜族出美女这话真不虚,连个王府丫头都长这么艳丽。
就算她有一半的曜族血脉,容貌比普通人族姑娘要漂亮几分,但也不至于迷倒了美人窝里长大的元辰吧。
难道是元辰吃惯了大鱼大肉,想要改口味尝尝清粥小菜。
桃夭自嘲的笑了笑,心中更加确定要逃离王府的决心。
不过,眼前首要的事,是先穿上衣服。
她应道:“起。”
翠碧脆生生的应了,回头往门外吩咐,“王妃起身,仔细伺候。”她迈步往床边走了过来,一长串的丫头跟在她身后进门,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进门先恭恭敬敬跪下向桃夭行礼,然后在翠碧的指挥下,轻手轻脚散开,各司其职,进退有度,伺候得桃夭想要鸡蛋里挑骨头,都不好意思开口。
很快屋子里重新暖和了起来,还飘起淡淡的花香,四套精美的衣服任由她挑选,首饰更是满满一箱子,闪亮得扎眼。
哎,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权势,这样的福谁不想享啊。
桃夭自嘲了两句,由着她们伺候换衣梳洗,随后在翠碧和赶回来的娇俏丫头翠玉的环拥下去前厅用早膳。
看清楚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后,她忍不住挑了挑眉梢。
她知道曜人喜好吃肉,还无肉不欢,可是大清早就吃烤羊羔、烤花鸭、烤八宝猪之类的,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这瞧过去都是大块的肉,白花花的油,哪来的胃口。
瞧着她皱眉,翠玉很紧张:“王妃,这些菜是不是不合您的口味,您想吃什么,小奴马上吩咐厨房重新做。”
桃夭可不客气的把想吃的都报了出来;“我要一锅小米粥、一碟肉包,再随便来两碟配粥的小菜。”
她昨儿什么都没吃,全凭晚上那一口灵液撑到现在,肚子早饿是咕咕叫了。
翠玉应了句,马上让小丫头跑去厨房里传话。
厨房里的反应很快,不到一刻钟她要的东西就送过来了,只是她尝了一口依旧吃不下。
小米粥里的肉比米还多!
巴掌大的肉包,皮薄得透明,里面满满的肉馅都快挤出来了!
配粥小菜是一碟蒸得非常软烂的肘子,和一碟撕成细条的烤鸡腿肉,上头连点葱花都没有!
他们应该是尽心了,只不过与她想的差别太大了,她不习惯是一回事,肠胃也受不了这么吃。
知道再吩咐人去重做也难如她所愿,她干脆袖子一挽:“带我去厨房。”
再怎么,她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只有吃饱了才能想办法,才有力气跑路。
另一边,元辰进了山海殿。
曜皇懒洋洋的靠在宝座上,瞧着他进殿门就把手里的东西往旁边一甩撇嘴讥讽道;“稀客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九王吹到这里来了?”
小九昨儿个就回来了,据说还神神秘秘带回来一个人藏在主院里,可真把他给好奇死了。
他今儿一定要揪出这小子的小辫子不可。
元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道;“父皇,我成亲了。”
“什么?”曜皇微微一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以为元辰害羞,嘴快说错了,就按他自己的理解,笑着追问:“你想成亲了?”
没等元辰回答,他起身几个大步匆匆跨到他面前,按着肩膀追问,“你再说一遍,看看是不是老子听错了。”
苦寒之地不仅仅是资源匮乏,恶兽遍地,还到处都是会能损害身体本源的诡异之气。他们的祖辈牺牲惨重才找到一小块没有诡异之气的地方,并且也研究出一套在苦寒之地的生存之道。但哪怕再小心,在那生活又怎么可能不沾染上诡异之气?
不到一百年,族里的孩子出生率就开始逐年减少,女婴更是少得可怜,甚至不到男婴的二分之一,还极难存活到成年。
要不是抗魔大战,人皇想要借他们之力共同抗魔打开了封印,再有个五六百年,他们只怕会在那片诡渊里灭族。
眼下他们虽然重成为了大陆的主宰,但整个曜族还不到大陆人口的百分之三。要不是各族在抗魔大战中强者百不存一,他们又及时控制住了大陆各处大灵脉,以至各族强者损落,后辈缺乏资源修练艰难,他们哪里守得住这整片大陆。
靠把握灵脉来制约他族不是长远之计,只有尽快增加曜族人口才是彻底解决隐患的关键,尤其是天赋好、修为强的上品血脉更是要多生几个优秀子嗣。
他这个小儿子是年轻一代中最优秀,也偏偏是这个小儿子一直都不愿意成亲生子。
他帮这小子物色的王妃人选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不管是美艳动人的、还是娇羞可爱的、甚至英气逼人的,都没能让这小子多瞧一眼,催他成亲都快成为他一块心病了。
可现在这小子竟然跟他说要成亲?
这小子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呢?
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005、我已入赘
曜皇突然想到族里对元辰不成亲的各种猜测,再连想到他偷偷带人藏在院子里的消息,一下子警惕了起来。他掐着元辰的肩膀怒吼道;“我不准,你不能娶一个男妃!”
他们曜族各大部落里比女子还要漂亮妖娆的妖孽比比皆是,大家私底下只要瞧对了眼,也是能来个及时行乐的。但玩闹归玩闹,有些事逢场作戏也就罢了,不能当真,最重要的是,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了要传承血脉的大计!
元辰冷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目中闪过一道森然的杀机,“谁说我喜欢男子?”
“那个……”面对着元辰的冷脸和冷眼,曜皇有些顶不住,松开掐着他肩膀的后,后退了两步:“谣言,外头的谣言而已。”
只可惜,他的含糊其词并不能糊弄住元辰,元辰紧迫不舍:“那是谁将这种无稽的谣言传到您耳中的?他?还是他?”他的手指向殿内的熊涛和叶石,被他所指的两人马上把头摇成了波浪鼓。
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在背后说这位活煞星的闲话,何况还是这种不靠谱的谣言。
曜皇见混不过去了,只得很无奈的把大儿子给卖了:“你大哥也是关心你。”
“大哥啊……”元辰冷笑了两声;“我会亲自上门去谢谢他的关心。”
敢传他的闲话,就要敢接通受他的谢意。
某位好心人,不可避免的连打了个喷嚏。
曜皇打了个寒颤,不用想也知道元辰是怎么个“谢法”,堆着笑替大儿子解释:“估计他也是听人说的。”
“哦~~~~”元辰的声音更冷了,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放过。
曜皇摸了摸鼻子,打定主意待元辰一走,马上就派人给老大送个信,让他跑出去躲几天,等元辰气消后再回来。
等等,不对!这小子还没回答他的问题呢,该不会是他刚才严厉的说不准,这小子恼羞成怒才想迁怒老大的?
他马上板起脸,追问:“你老实回答本皇,你要娶的人到底是不是男的。”
“不是!”元辰又往前紧逼了一步:“还是父皇心底是这么希望的?”
“没有,可没有!不是才好呢!”曜皇松了一口气,放声大笑起来,连眉间威严的褶皱都舒张开,不停地拍着他的肩膀,连声赞许后才追问:“快说,你瞧中是哪个部落的女子?”
他可是个开明的父亲,小子又是头一回说愿意成亲,无论如何他不该要求放得太高。
再说这小子眼光又毒又高,他挑了那么多优秀的姑娘都没入过他的眼,他自己瞧中的人怎么会不好?
“她没有部落。”
“没有部落?”曜皇吃惊地低呼,“你忘了吗,我族不能与他族通婚。”
第一任曜皇立下了不能通婚的铁血族规,是绝对不能违背的。
不说各族对他们的痛恨,就说两边的人口差异,若是联姻,几代人下来,矅族的血脉就会被稀释得浅不可见,若后辈再被有心人教导,他们曜族的江山怕是会从内部被推翻。
元辰冷言道:“她是曜人。”
曜王怔了下,随后马上就反应过来;“难道她是出生于桃花坞?”
他们曜族女子稀少,又孕育子嗣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听了权士的建议,在各府设下桃花坞,让自愿替他们曜族生孩子的各族女子在每年春天都可进入桃花坞待选。
若是被选中,女子可以得到保障一生的报酬。
这样生下的混血子若是继承了他们曜族天赋的,就会被送回他们生父的部落精心教养;没有天赋的孩子可以由女子家族领一笔钱财自己抚养,或者官府集中抚养,直至孩子年满十六。
尤其是女孩子,哪怕是她们年成之后,官府还是会每年会定期拨一定的财物给她们,让她们哪怕脱离外家也可以衣食无忧,更是给了她们可以与曜族通婚或者招夫入赘的特权。
至于她们心所向哪方,那是她们的自由,也是他们给这些混血女子的一个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力。
小九刚才嘴中说的没有部落的女子,怕就是那种没有天赋的混血女子。
曜皇一下子阴沉了脸;“那样的女子配不上你,若你真喜欢就养在府里做个夫人,或者当个侧妃。”
元辰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实话实说;“我已经入赘给她了?”
“什么?”曜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的儿子,他自己了解,说出的话肯定是真的:“你个混账东西竟做出这种混仗事!”
他抓起个摆件就要砸过去,看着元辰那张面无表情眼皮微垂的脸,又实在砸下不手了,只能狠狠把东西往地上一丢,跟困兽似的在大殿上来回走动。
他边走边用手指着元辰,骂道:“老子看你是猪油蒙了心!”
他引以为傲的儿子给人入赘了?
元辰一言不发,任他发火,但看那样子就知道,不是被曜皇的怒火吓怕了,而是任你雷霆雨露,我自岿然不动。
骂人这种事,要一边骂一边有人回嘴,那就越骂越起劲,越骂越上头;要是一边骂一边有人求饶,那就越骂越痛快,越骂越舒爽。若对方这样像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仅无动于衷,还跟看猴戏似看着你,那就骂越憋得慌了。
“信不信,老子、老子……”他连说了好几遍,但对面元辰油盐不进的脸,硬是威胁不下去。
不到一刻钟,曜皇很快就息鼓偃旗了。
眼前的臭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他打又舍不得(打不过,也打不痛),踹也不忍心(踹了也白踹,还会踹痛自己的脚),他把所有的怒气都算到了那个引诱了儿子的女子头上:“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混血子能引得你连自己的骄傲也不要了……”
元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父皇!”
曜皇听出了他的不乐意,火气更旺了,一边死捂着心口一边拿眼睛瞪他,看在自己气死之前能不能瞪出儿子几分孝心来,只可惜他的怒眼抛给了瞎子看。
旁边侍卫首领叶石忙端上茶,一边给曜皇舒气,一边给元辰使眼色:“王爷,您待大皇消消气,再好好求……”
元辰动动于是嘴唇,沉闷闷地憋出一句:“您应该高兴,至少她不是个男的。”
“噗……”曜皇一口茶刚入口,又都尽数喷到了叶石的身上。
元辰嫌弃的退了一步,“还是您愿意我娶个男妃?”
曜皇这次真气得连茶杯子都砸过去了,砸完还觉得不解气,指着元辰吼:“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
他前世到底欠了这混蛋小子多少债,这辈子要被他气得三魂七窍都升天了。
“我没让你生我。”元辰不以为然,熊涛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脚:“九王爷,您就少说一句吧。”
好歹让大皇今儿缓一缓,留着下回再气,可别真一次气出个好歹来。
曜皇在叶石的拍背顺气下,也缓过劲来了,刚才那些怒火都褪了下去,只觉得头痛欲裂、沧桑无力:“你、你、你……给老子滚……”
他已经无力与儿子的顽固和那张刁嘴抗争了,与其与他生气,还不如眼不见为净,省得一下真被气上了天。
再说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那小子喜欢,那就留下,之后他就照着那女子的模样,从各大家族里再挑几个相似的给他,不信他不动心。
“那,您是承认她的身份了?”元辰还非要个确定的答案,吓得叶石和熊行又一哆嗦,差点没叫祖宗,求他嘴下留情。
“滚!”曜皇吼道:“老子今天不要再看到你!”
元辰看了看靠在龙椅上的曜皇,知道他这是变相的妥协了,神色柔和了些:“父皇,我已经如您所愿成亲了,往后就不要再把那些无谓的人往我面前送了,你送了我也不会收的。”
“混蛋小子,你这是威胁本皇了!”曜皇大声地骂道,儿子精明是件好事,可是太精明了就不好了,让他想私下做点什么小动作都不成:“你要娶的本皇都答应了,不过是让你多娶几个,有什么不好的?”
各花有各花的妙,哪怕不喜欢,也只是多双筷子多个碗,他王府又不是养不起。
“我说不要就不要。”元辰道:“您若真送过来,我也会把她们给丢出去的,到时候闹得不好看,您可别怪我。”现在桃夭还没接受他,他可不想再起什么波折。
说罢,元辰飞快的闪身往门口走,眼见要迈出门槛了,他突然回头问道:“父皇,您说今天不想再见到我,那南合会处理后项是不是可以由都副来禀报,或者我明天再来说?”
“做梦!”曜皇彻底被激怒成了咆哮火龙:“一会儿你乖乖滚进来向本皇禀明!”
这小子想娶了亲就什么正事也不做,回家抱小娇妻,那怎么可能,没见他这老父亲还在劳心劳力吗?
元辰不满的眯了下眼,倒也没再驳嘴地离开了。
矅皇靠在椅上由叶石按摩头好一阵子,才道;“算了算了,总比他不愿娶的强。叶石,你去把他的入赘的消息给本皇彻底抹灭掉。”
他的儿子是绝不能给人入赘上门的。
006、是吃上瘾了
桃夭要亲去厨房,倒不真是那些早膳一点也吃不下的原故,更多的还是想试探一下,是不是她真的可以在府里自由的活动,尤其是厨房这种重要地方。
翠玉和翠碧都没拦她,只是不知道私底下有没有派人给厨房送信。当她到达厨房时,不仅厨子以及厨房里的下人都在门口候着了,甚至连王府的大管事柱东也在。
他们是来拦她的吗?桃夭眯着眼,心里猜疑着,说话却半分也不客气:“你们送来的那都是些什么,府里就没有能做得出几道像样早膳的厨子吗?”
她这话,有些不讲理。就算不说两族人的饮食习惯大不一样,就算是不同的城镇都有不同的口味,何况每个人的口味都有着自己的偏爱,哪怕是厨神,也不可能做出人人都爱的菜肴来。
但……谁让他们是元辰府里的下人,替他们的主子受她的气,不冤。
柱东忙低头认错,“是是是,是属下不好,王爷已经吩咐属下去寻找擅长江宁一带菜肴的厨子了,只是一时还没寻到合适的人选。”他小心翼翼的又问:“王妃可有想吃的菜品,属下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去外头买。”
“等你买来,我怕是饿死了。”桃夭一指他身后的厨房:“让开,我自己做。”
从小到大为了吃饱,她可没少在做吃食上头下功夫。这些年来,倒也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哪怕是一把山野菜,她也能做出别有风味来。
柱东惊愕了下,就满口应下,随即领着她往厨房里走,一举一动谦卑得不得了。旁边大厨有些着急,似乎想劝止,翠碧杏眼一扫,就吓得他不敢开腔了。
桃夭如愿进了厨房。这王府的厨房比寻常百姓的整个家还要大,里头干干净净的,各类食材也分门别类的摆着,最大的一区都是专门用冰镇着当天最新鲜的肉,一眼瞧去,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以及海底藏都应有尽有,只是整个厨房就没见几根菜。
果真,曜族人都是光吃肉的野蛮人。
“没有新鲜的蔬菜?”她问道。
柱东扭头看大厨,大厨上前道:“有的、有的。”
说着,他一溜小跑窜进旁边的角落,抱出一个箩筐来。桃夭往里一瞅,只看到两颗大白菜,一把碧叶菠,一小捧鹰角豆,以及几个土豆。
这,一餐也是够了的。
她满意的点点头:“你拿沙锅煮粥,你挑最嫩的猪腿肉剃一块去了筋膜,再挑块最新鲜的猪肝;你去拣蒜两个剥了,姜两块去皮,一块挤出汁,一块碾成泥;你把白菜洗了切成丝,你把菠菜压出汁,然后和两斤面……”
她每说一句,就指一个人,被她所点到的人马上应答了一声,就迅速地按她的吩咐去做,不到一刻钟,所有的食材就都按她的要求准备妥当摆在案条上了。
桃夭不由得感叹,人多还是好办事。
桃夭拣起把磨得泽亮的菜刀,将去了筋膜的瘦肉切成薄得能透过人影的薄片,然后将猪肝也切成薄片,与瘦肉一起摆在碟子里,加入姜汁,土豆粉和一些油搅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
她将剥好的虾肉细细剁成泥,拌上烫过挤过水的白菜,包成一个个外皮晶莹剔透的水晶翡翠鲜虾包,放在蒸笼上用大火蒸着。
瞧着沙锅里的粥冒起了大泡,她立即将腌好的瘦肉猪肝倒进粥里,然后拿着筷子飞快的搅拌,等到肉片猪肝刚变色,立即唤人将沙锅拿离了火,抬手洒入一把葱花和一些烫刚过水的白菜丝拌均,再细细的洒上一层薄盐。
瞧着还有肉片没用完,她将其剁碎,拌上剩余的白菜丝葱花,再往面粉打入几个鸡蛋,加水和成糊,然后摊成一张张薄香的鸡蛋饼。
撕了半张鸡蛋饼尝了尝,她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她喜欢的口味。
旁边的厨子忐忑不安的请求:“王妃,能赏小的一口吗?”在新厨子寻到之前,他得知道王妃的口味,总不能餐餐让王妃亲自动手吧。
桃夭还没开口,门外传来了元辰的声音:“本王不是吩咐过,王妃不喜欢大鱼大肉,过于油腻腻的菜吗?”
桃夭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背着手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她收回视线,强迫自己不受他的影响,伸手接过翠玉递过来的湿热的帕子,把手上沾着的油渍仔细地擦拭干净,瞧着厨子把刚蒸好的鲜虾包端出来,一个个摆上盘。
“王妃,回院吗?”翠碧问。
桃夭本想说就在这里吃的,可是瞧着一大屋子的人自从元辰来了后,个个都紧张得随时都要晕倒的模样,她只得道:“回院子。”
翠玉忙应下:“是。”
她马上指挥着小丫头拿来夹了炭的大食盒,把装粥的砂锅,以及装包子和煎饼的碟子都小心的放进去摆好,吩咐婆子仔细提着。
桃夭当元辰不存在,径直迈过门槛往外走,元辰也没唤住她,只是安静的跟在她后头。
回到主院后,桃夭故意直接就坐到了主位上,元辰面不改色,在她的左边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翠碧和翠玉带着丫头们把食盒里的碟子一个个端出来摆上,动作小心得真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桃夭发现桌上的早餐,除了她准备的那些三种早点外,还有跟之前送到她面前一模一样的几大碟子肉,那应该是元辰的早膳。
“谢王妃。”元辰道。
桃夭眯着眼,不知道他这个谢从何来,随着他的目光,她看到桌上自己准备的早点后,整张脸都阴了。
满满一砂锅的粥,两碟包子,一整碗的煎饼,撑死三个她都有余。
她她她……又习惯性的做了元辰的那一份。
真要命!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
转念又想,自己要逃离王府身边,首先要让元辰放松警惕才行,继续与他闹下去肯定不行,该软的时候就该软,好麻痹敌人;只是自己就这样放下身段讨好他,会不会让他起疑?
还没等她纠结好,元辰拿了个小碗舀出一碗来往她面前一放,又夹了两个包子一块煎饼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就把砂锅以及剩下的包子煎饼往他自己面前一拉,然后筷子飞舞,包子就去了两个……
桃夭气得乱喊:“谁说我是做给你的,我是太饿了才做这么多的。不准吃,那是我的,我的!”
她是一时不习惯做多了,但他不该是喜欢吃他的那些大鱼大肉的吗,抢她的包子和肉粥做什么。
可别说他前些日子跟她在村里吃那些野菜糙米,吃上瘾了。
元辰一边风卷残云,还不忘一边道:“不错,还是那个味。”
桃夭突然有一种想法,他瞧上她,留住她,该不会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吧!
她咬着后槽牙:“……”最好噎死你!
“对了,我也有东西给你。”元辰停下了筷子,抬手往自己颈后去摸,桃夭的目光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手动,可还没等她瞧见什么,突然感觉头发被人拽了一下,她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手拍了个空,随后手腕被什么抱住了,吓得她尖叫,连连拍打:“什么东西!”
一团灰白色的东西被她挥到了地上,那小家伙还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呜咽声。她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家伙,有些像苍耳鼠又有些像绒猫。
“它叫茶包,我最近怕会很忙,不能回来陪你,让它陪你打发时间。”元辰手指一勾,小家伙身子一弓,就跳到了桌上。这次它没敢再往桃夭身上扑,只是用两只闪着泪花的眼睛雾气朦胧的看着桃夭,抬着一只肉呼呼粉嫩嫩的小爪子呜呜叫着着,像是个孩子在撒娇。
“……”很可爱。
她很想揉一揉。
可是她的脑子里却警报声大起。
曜族人擅长控兽,可以说兽就是他们的眼睛和耳朵,他给自己这么个家伙,怎么可能就是给自己养着逗个趣这么简单的。
她已经被一府下人,以及不知道暗中藏着多少的人盯着了,凭什么还要再找只兽来为难自己?
人好防,这种小东西才不好防。
她板着脸把茶包往地下一扫:“你快拿走,要不我就炖了它。”
茶包被她扫了个跟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飞快的爬上了元辰的肩头,焉巴巴的团成一团,用一只爪子捂着眼睛,却从爪子的缝里偷偷去瞥桃夭的脸色。
桃夭硬着心肠,当成没看见,元辰叹了口气:“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不会,你不出现在我面前,那才好。再说,我答应你不离开,可没答应其它的。”桃夭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那个不会让他起疑的度了,接下来,她只需要时间和机会。
哪怕他们只是十分单纯的坐一桌吃饭,同睡一张床,什么也不做,她都觉得别扭。
元辰见她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嘴角微微弯了弯,抬手揉了下她的头;“我会尽快处理完那些事的。”
“不必,你若不吃了,就带着它滚。”这下,桃夭只剩恼了,一把就拍开了他的手。
元辰像是有什么要说,瞧着桃夭拿着包子恶狠狠地啃着,他最终也没把想说的说出来,拎起茶包放到自己的肩头,然后继续埋头吃包子喝粥。
看着他把自己做的包子煎饼还有粥喝得一点也不剩,至于府里的早膳没动一筷子,桃夭啃包子的劲更狠了。
他果然是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
早知道,早知道……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给了他那口吃的!
打明儿起,不,就今天起,她绝对绝对不再下厨房!
哪怕亏了自己的肚子,也绝对不能再便宜了他!
007、她得尽快跑
心里有了猜疑后,桃夭就也没有去过厨房,还好那天下午新厨子就进了府,一次还是三个,据说一个擅长江宁一带的菜系,一个擅长各式点心,还有一个精通药膳。
翠玉私底下告诉她,这厨子并非是外头请来的,而是柱东打着元辰的招牌去别家强要来的。
这是替元辰邀功?
桃夭斜瞥了眼翠玉,没这茬,直接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唤新厨子做来尝尝,觉着还不错,当即就拍板把厨子留了下来。。
随后,她也懒得列菜谱,让他拣清淡的轮着做,每日给她做两菜一汤就好,多了她也吃不完,至于元辰吃什么,相信不用她操心,府里上下也没人会饿着他。
可接下来的日子,桃夭没再见过元辰。
元辰说的忙,比她想象的还要忙,要不是她每晚在半睡半醒的时候,能感觉到身边有个温暖的热源,根本就不知道住他有回来过。
桃夭嘴里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忙成这样,还每晚跑回来睡,就算是做戏,这本钱也下得太足了,到底她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一个王爷这么委屈。
难不成,真如他所言,他是拿她当成他的妻子在对待?
这个念头一起,桃夭苦笑连连。
即使她无法忘记南合会被剿灭那天的惨状,对元辰的怨恨如山高海深,但在她的脑海深处,依旧忘不掉那个纯真良善的阿庄。
白天还好,她可以很开心的一个人吃饭;变着法子向套翠玉翠碧打听王府的大小规矩;逛王府寻找王府戒备破绽,制定逃跑计划;晚上泡了个舒服的牛乳澡,然后钻进早就被烘得热乎乎的被窝里;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缺失了什么。
“不准想……”桃夭恨恨的捶床,强迫自己把那一丝不习惯驱逐出脑子,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三个月的相处,元辰早就与她的生活密不可分了,现在简直是要活生生将那一块心剐出来。
也许……远离他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初了……
下定决心后,桃夭开始逐步的试探自己的自由范围。
她先是以了解王府为由,让翠玉和翠碧带着她在王府四处逛,结果她才发现府里任何的地方都可以由她自由进入,甚至连元辰的大书房,侍卫都不拦她,她还故意在元辰不在府里的时候去过一次,结果也一样。
但这一逛,她对王府里的戒备状况也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反正就是,哪怕眼睛能看到的程度,凭她的实力也是跑不出去的。要离开,还得堂堂正正走大门。
她让人去传话给柱东,说自己要出门去买衣服和首饰。
她相信这种事柱东肯定不敢私自做主,会跑去向元辰请示,一会儿她就能知道元辰的态度。
去传话的丫头回来得很快,说是已经吩咐下去备车了,大概一刻钟后就可以出发。
这么爽快?桃夭有都些不信。
但机会到眼前,不抓着的是傻子。
桃夭把手上的蜜枣一丢,起身就往外走,翠碧忙追上去将她给拽住了:“王妃,您别着急,这车还没备好呢。再说这么冷的天,您得换件外裳,再加件大氅。”
翠玉也把正在剥着的脆皮小核桃放在一边,洗净手就进去给她取衣服,嘴里也叨叨着:“王妃,您想要买什么,唤人把店里最新最好的尽数送进府来由您挑选就好了,何必在这种天出去受那个罪。”
翠碧也凑过来帮腔:“外头买的比王爷送过来的没得比。”
桃夭心情很好,各弹了她们一指头,“并非老店里的东西才是好的,也不是他们认为贵的才是好的。这买东西不仅要讲究一个机缘眼缘,最重要的还是寻的那个过程有意思。”
这些日子的相处,翠玉和翠碧对她是无处不仔细,只不过她们的忠心并非是对她,而是对元辰的。她们一个嘴甜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一个心思缜密,她若是想在她们的眼底子底下逃走,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她拣了块核桃肉丢进嘴里,余下的话也说得很直白:“成天呆在这破王府里,我都快闷死了,外头再冷,也能散散心。再说我还是头一回来玄城,有些好奇玄城的气派。”
翠玉惊讶的看着开心的桃夭,也随着笑了起来:“那一会儿小奴给王妃做向导,不管是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是各家的招牌菜和当家点心,保证不让王妃失望。”
翠碧拧了她一把,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就你知道,就显着你能,是吧。”
“我又没捂着你的嘴不让你说。”翠玉不甘示弱的把手里的东西重重丢进她怀里,外加横上一眼。
云熙看着她们笑闹,心里也舒服了许多,由着她们给自己更衣,梳妆打扮。有一点翠玉说得没错,元辰让人给她置办的首饰都是精品,她带出去几件,这后半生的吃穿绝对是够了。
不拿,白不拿,就当他骗了自己一场,给自己的补偿了。
一刻钟后,桃夭发现自己把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在王府里,就两个大丫头,一堆小丫头外加一群婆子围着她伺候,这出个门怎么可能少人?
三辆大马车,翠玉翠碧,六个小丫头,外加三个马夫、十二个带刀的侍卫,她这是出门买东西,出门寻个小仇人手也够了吧,怪不得元辰会同意让她出门。
有权人的世界,她了解还是太少了。
桃夭磨着牙,肚里把元辰拽出来骂一百八十遍,扶着翠碧的手上了领头最大的那辆马车。
好歹,她是出来了,出来了就有机会。
这天,在翠玉的领路下,桃夭是一路吃,一路买,足足逛了大半天,直到太阳偏西,她才依依不舍的唤人打道回府,至于其它的不妥当的试探,她什么也没做。
来日方长,总得让人放松警惕才好。
当晚,她刚换了寝衣散了发,元辰就回来了。
“今天玩得开心吗?”元辰问。
桃夭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不都知道吗,还来问什么。”
“等我忙完了,我带你去逛。”元辰无视她的冷脸,自故自的说。
桃夭只是斜了元辰一眼,没理他,自故自的提壶倒了温白水喝了,转身上床默默回忆今天翠玉给她介绍的那些街道和方位。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得她差点没被口水给呛死。桃夭连咳了好几声,才顺过气,好没声的骂道:“咳……咳……若你想弄死我,直接一掌不是更快。”
扭过头对上元辰半眯着的眼睛,不由得心口一颤,那双眼睛好像看到她心底去了。
“不要忘了你承诺我的事。”
桃夭差点没尖叫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词夺理:“我带着丫头婆子,还有一堆侍卫,你都不信我,那你还放我出去做什么,不如把我关在府里,关在这个屋子里,或者打断我的腿,那就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离开了。”
元辰没有应她这过激的话,紧抿成一条线的唇却微微扬起,勾出了一抹嘲讽。
桃夭见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他真是太邪了,比传闻中的更可怕。
她得尽快找机会跑,跑得离他越远越好。
她把心一横,顶着元辰的冷眼,硬着头皮扑过去揪着元辰的衣领骂道:“你让我不要忘了承诺,那你可做到了对我的信任?”没等元辰开口,她松开手将他用力一堆:“可别说那些人都是派来保护我的,我可不相信玄城里有谁敢动你的人。”
元辰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声:“他们会听你命令行事。”
“呵呵……”桃夭笑着,笑容没有达到眼底。
但从这一晚之后,桃夭就拿出了十倍的耐心和演技,装出慢慢妥协的模样,越越对元辰温和了起来,也在翠玉和翠碧的“劝说”下开始接手王府的一些琐事;甚至瞧着茶包,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喂上一喂。
只是她铁打不变的是,每隔五天,就要出府一趟,或许是为了买衣服首饰和脂粉,或许是去尝尝某家店的招牌菜,或许纯粹的只是想出来看一看逛一逛。
也许是元辰又交代了什么,出门用什么样的马车、带多少人,带什么样的人、去什么地方,都由她说了算。而且出门之后,所有的下人也都对她的命令言出必从。
当然,桃夭依旧是什么不该做的小动作都没做,一直在等待最恰当的时机。
她心里很清楚,机会也许只有一次,需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这日,她又跟往常一样,带着翠玉和翠碧来了尚珍楼。才进大门,她就瞧着楼梯边伺候的一个丫头腰间,挂了一个眼熟的如意结,眼皮狠狠的跳了两下。
“夫人,楼上请。”女掌柜谦卑的在前面领路。
桃夭又偷偷用眼角余光往那丫头腰间瞥了一眼,这次她敢肯定,那是柳家二表姐亲手编的如意结。
可是,二表姐的如意结怎么挂在了一个丫头身上。
她心跳如鼓,觉着这件事肯定不是巧合,说不定就是冲着她来的。
008、凭什么怪她
桃夭飞快的在脑海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她决定搏一搏。
到了二楼,她就不往里走了,对领路的女管事道:“听说你们三楼有不少的精品,带我去瞧瞧。”
翠玉告诉过她,三楼是专卖独一无二的名贵首饰,很得玄城的贵女贵妇们追捧,还说保证她一瞧就会喜欢。可她是要跑路的,买些独一无二的首饰做什么,以后想变现都不方便,还容易暴露行踪,还不如二楼的纯灵纯金的首饰来得实在。
可眼下这种状况,去三楼肯定要比二楼有利。
女管事有些惊讶。她接待这位桃夫人也不是头一次了,虽然这位桃夫人每次出手都很大方,但桃夫人的眼光并不怎么好,怕是没见过多少好东西,甚至还不如她身后的那两个丫头。领她上三楼,做不做得成生意是小;若是三楼觉着丢了面子,翻脸闹起来冲撞了贵客,那才事大。
见女管事面露迟疑,翠碧阴了脸,低声喝道:“还不前头带路。”
挨了翠碧的喝斥,女管事只打个激灵,马上满脸带笑的道:“夫人请随我来。”
她刚刚还觉着桃夫人身边的丫头不凡,怎么就没想到,什么样的门户才能养出这样的丫头。哪怕桃夫人出身低微,能被这样的丫头伺候,就是她的底气。
三楼并不是二楼那样的一个个包间,而像个花厅,一侧摆着石榴几玫瑰椅,另一侧就是一个巨大的琉璃台,台上摆着个红布盖着的紫檀托盘,屋子的角落里站着六个垂手伺候的丫头。
桃夭进门就径直朝着琉璃台去了。她没伸手,待女管事托盘上的红布拿开,随便扫了一眼,就道:“我都要了。”
女管事差点没把手中的红绸布给丢了,几乎不相信的确认:“您……您都要了?”
好像……她还没说价格。
她马上道:“夫人,这两支双蝶恋莲簪要三十灵晶,这对桃花玉镯子也要三十灵晶,那有条九星额链要四十灵晶。”
是灵晶,不是金银,您可听清楚了?
一共,一百……灵晶?
桃夭差点没跳起来。
灵晶可不是普通的货币,它可是能助修练者提升实力的好东西。要不然,南合会也不会为了一条小灵脉,就中了元辰的诡计。
不过,用一百灵晶换回自己的自由,还是便宜的,何况花的还不是她的灵晶。哪怕不花,这灵晶也到不了她手上,凭什么给元辰省。
这么一想,她又不觉得肉疼了,扭头看向翠玉:“我买不起吗?”
翠玉忙摇头:“夫人放心,小奴带够了钱的。”
王爷吩咐了,只要王妃喜欢,不计价钱,何况只是一百灵晶。
“那还有什么问题?”桃夭问女管事。
女管事刚想说“没问题”,马上想到之前看中额链的人,忙道:“夫人,之前宁爵府的桂翁主也瞧上了这条额链……”
“她给钱了?”桃夭斜着眼瞥着她,不客气地道:“它还摆在这里,自然就是没卖掉。怎么着,不能卖给我吗?”
上次来的时候,她就听人议论过,说桂翁主瞧上了这条额链,霸着不让人买,她就现在是特意上来抢东西的。
若这女管事敢说,要留着卖给桂翁主不卖给她,那更好;她都不必等那桂翁主来,就可以砸店生事了。
女管事还想劝,翠碧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按着,女管事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处寒气冽冽,马上摇了摇头:“没没,没这回事。”
桂翁主她惹不起,眼前的这位好像……也惹不起。
还好,她刚才没犯傻,没出言不逊得罪桃夫人,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马上委婉地道:“桂翁主若是知道这事,必定要对夫人生了间隙。”她已经好话坏话说尽了,再出事可不能怪她。
“你下楼去结帐。”桃夭冲翠玉颌首,翠玉脆生生的应了句,随着两个丫头离开。女管事也缓了过来,看桃夭的眼神变得炙热了起来,几好话不要钱般往外倒。
桃夭靠坐在玫瑰椅上,一边听女管事介绍桃花玉的形成不易,一边拿着镯子把玩着。不愧是珍品,触手就感觉到了它的温热,阳光一亮,粉红的镯子几乎变得透明起来,里面的光却像是活了一般,如同小鱼儿在自在的嬉戏,美妙绝伦。
一分钱,一分货,老人诚不欺我。
只是,那桂翁主怎么还没上来。
她正想着,门被人重重的踹开了,一个身材高挑,长得极为艳丽的女子冲了进来,进门就嚷:“是谁买了我相中的额链?”看到桃夭后,她仅仅只是怔了一下,随后就一脸不屑的眯起了眼:“尚珍楼现在是什么下贱东西都能进的了吗?”
桃夭原本因自己要利用她,还存着一丝歉意,瞧着她这般霸道无礼,歉意瞬间随风而散。
她没搭理桂翁主,慢悠悠地把桃花镯套进自己的腕子里,待那桂翁主冲到桌前,伸手来抢额链时,抢先一步拎起额链,不满的喝斥道:“哪里来的疯婆子。”
“你骂谁?”桂翁主本就是满肚子的火,眼见心爱的东西被人拿了,那人还冲她出言不逊,所有的怨气都冲到了一处,整个人瞬间就炸了,扬手就冲着桃夭的脸狠狠的抽了过来。那五根指甲寒光闪闪,若是被打中,只怕桃夭这张脸不毁也得鲜血淋淋。
桃夭岂是站着被人打的好脾气,她一把抓住了桂翁主的手腕,又冲着她的肚子狠狠踹上一脚,“谁应我骂谁!”
离开柳家后,她在外面的为了生存,什么阵势没见过,岂会怕她。
桂翁主哪里吃过这个亏,手腕和肚子上的剧裂的疼让她花容失色,她放声尖叫着:“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谁敢动我家王妃!”翠碧也不甘示弱的大喊着,说话时,她伸手去掏怀里的九王令。桃夭怎么会让她坏自己的事,抓起桌上的茶壶朝着那些人砸过去后,就拽住了翠碧的手腕往外冲。
听到翠碧唤桃夭为“王妃”,桂翁主身边的下人楞了楞,桂翁主捂着肚子骂道:“撒谎也不看人,这玄城里还有我不认识的王妃吗?”
众人想着也是,就又朝着桃夭和翠碧追了过来。
翠碧被桃夭拽着手,没办法去摸九王令,只得高喊:“你们敢惹我九王府?”
这句话,很好用。眼见杀到面前的下人一个个如同被冻住了般,谁也不敢动弹了。
其它王府的人,不知身份冲撞了也就冲撞了;可九王爷又小气又护短,动了九王府的人下场……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
桂翁主则脸色大变,指着桃夭怒问:“你说她是谁?”她看着翠碧,似乎想起了什么,没等翠碧再开口,她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丸子就朝着桃夭和翠碧径直砸了过来。
桃夭一直在留意着她的动作,见状立即将翠碧往旁边一推,自己则跑向窗边然后跳了下去,那小黑丸子砸在了窗楼上,随后炸开了,强大的气劲径直将半堵墙给炸没了。
“王妃……”翠碧扑到已经炸没了的墙边,只看到下面灰蒙蒙的一片,至于桃夭早就没了踪影。
桃夭并没有逃远,她原本想趁着爆炸造成的混乱,跟着受惊的人群一起离开尚珍楼,再逃出城门,然后再去考虑其它的事。
可是她刚跑进后面的巷子里,就被一个人给抓住了胳膊。她的攻击也被那人轻易的化解掉的,随后那人还叫破了她的身份:“桃夭儿。”
听到这个声音,她放弃了反抗,随着那人进到了旁边的一处院子里,然后跟着那人下到井里的秘道里。
秘道的门刚合上,她的脸上就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桃夭捂着脸,退后了两步,看着面前怒气冲天的男人,低声唤了句:“二……柳二爷。”
外公说过,她出了柳家的门,就与柳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可是,他们来找她,做什么?
“你跟了邪王元辰?”柳二爷问。
瑟缩了下,桃夭心虚的捂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谁说的。”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柳二爷抬手又要打她,阴暗处冲出个人来拽住了他的手,然后又指了指里头:“有话慢慢说。”
桃夭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但又想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有什么可说的,你没瞧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吗,”柳二爷指着桃夭的鼻子骂道:“我之前还觉着,她好歹是在我们柳家长大的,怎么着也知道一些礼义廉耻,能有几分做人的骨气,结果……”他才说到这,被那男人一顿咳给制止了。
桃夭怒了,扭头冲着柳二爷道:“凭什么怪我,元辰是你们引来的,也是你们推到我面前来的,也是你们轮番劝我嫁给他的。怎么现在出事了,就都怪到我头上!”
元辰不是说,当时南合会在场的人一个不留全都杀了吗,那消息是怎么走失的呢?
不由得,她又看向了那个男人。
是了,这个男人就住在她和元辰成亲后住的那个小院后面的邻居,据说是个脚夫。现在看来,他怕是南合会特意安排来监视她和元辰的人!
009、逃跑失败
“可你还活着,这就是铁证!”柳二爷愤怒地冲着桃夭大声吼道:“消息都传到明城后,外人都骂我们柳家养了一个叛徒,要我们柳家为双绰山上屈死的志士英魂一个交代。”
桃夭身子晃了晃,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片鲜红的血雾。
中年男人瞧着她这模样,迅速地给柳二爷使了个眼色,柳二爷点点头,抬手扣住桃夭的肩,道:“只有你才能替我们整个柳家洗清这骂名。”
“我?”桃夭警惕起来,看着柳二爷,然后又看向旁边的中年男人:“你到底是谁?”
男人也查觉自己被认出来了,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了,“在下姓裘,是南合会的二掌堂。”
“呵,你们还真看得起我,”桃夭冷笑着:“不知在二掌堂的眼中,我现在要做什么才能洗清骂名,以死谢罪吗?就怕我这么做了,现在那些人的眼里也是羞愧自尽吧。”
“你若杀了元辰,就是英雄。”柳二爷道。
桃夭的下巴瞬间掉到了地上,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杀……杀了元辰?”
开玩笑吧,就算她之前对着元辰吼,说要杀了他,那她也只是吼吼而已。她有自知之明,就她这三脚猫的功夫,连王府一个侍卫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杀得了曜族十大强者之一的元辰?
“对。”柳二爷点头。
桃夭一巴掌将他的手从肩上拍开:“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是异想开天?以我这修为,我能杀得了他吗?”
“你是他的枕边人,若你有心,一定能找到机会杀了他的。”旁边的裘掌堂突然出声,言语尖锐直指要害:“你是贪生怕死,还是舍不得放弃手中的富贵?”
“呸!”桃夭直接唾到了他的脸上:“照你这么说,寻他百来数十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和小伙到玄城开个青楼和小倌馆,专门勾引曜族的强者和权贵,不就能把曜族上层一网打尽了吗,还骗什么灵脉?”
他们当她是傻子啊,若真如男人说的这样简单,怕他们早做了。
见裘掌堂脸色铁青,她还火上浇油:“你们对皇族忠心耿耿,不至于在数万后辈中挑不出年轻貌美的儿女和弟子吧,还是都贪生怕死,舍得不放弃眼下安稳的生活?”
“你……”裘掌堂被她气得头顶冒烟,紧握成拳的手更是微微颤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就掐死了眼前的桃夭。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刺杀强者绝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以美人计根本就行不通,除非他们对下手者没有防备才行。”
且不说曜族本就出美人,要挑出能入他们眼的美人难度太高;这数百年来,曜族又一直都在防备着他们,不准与异族通婚和建立桃花坞这两条,几乎就断绝了许多途径。何况,强者的防备心和防应比常人要高数百倍,想要刺杀他们,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桃夭本还想再怼他几句,听了他这话,怔了下才道:“你说,他不防备我?”
“你是他第一个女人。”裘掌堂用异样地目光看着她:“不然你真认为他为什么要留下你?”
桃夭呆了呆,一下子真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之后才道:“他是曜族王爷,而且……他已经成年许久了,怎么可能身边没有女人?”
王府里就美人如云,呃,长得帅气俊美的侍卫也是一堆一堆的。
“这事你在玄城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裘掌堂道:“他对你必定是上心了。”不过,他也不知道,元辰为什么会看上桃夭。
论长相,桃夭的美艳漂亮在宁城是数得上号的,但是放在专出美人的曜族里,怕就不够看了。
“也许……”桃夭揉了把脸,不想承认,“也许他留着我的命,只是想引你们上勾,来个一网打尽。要不然,我怎么能轻易的从那一堆丫头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被你们带到这里来。”
裘掌堂这下彻底变了脸,甚至连柳二爷也紧张了起来,两人迅速的一人掐住了桃夭的脖子让她不能出声,一个人贴在暗门后面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到他们确定外面没有异样,只是他们紧张过度,两人的脸色铁青得更是不能看了。
“你是铁了心要跟元辰了?”柳二爷愤怒的地问。
桃夭感觉到他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在收紧,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她用尽吃奶的力摇了摇头。裘掌堂见状忙将她从柳二爷的手下救了下来
看着桃夭捂着脖子不停的咳嗽,裘掌堂又冲柳二爷使了个眼色,柳二爷松开了掐着桃夭的手,道:“爹说,只要你杀了元辰,就让你回柳家,并且让小妹与你相认。”
桃夭听到这个条件,楞了楞,垂下了眼帘。之前,大表哥也是这么向她承诺的,结果呢?
“我没把握,我还想活着。”
柳二爷气极了:“你贪生怕死,所以,你就不想给大侄儿报仇?”
“什么?”桃夭这下真的惊着了:“大表哥他……”以大表哥在南合会的资历不够去参加交接仪式,那他怎么会死?
“眼下没有他的消失,怕是凶多吉少。”柳二爷咄咄逼人:“你可知整个双绰山无一活口,山下十室九空,曜兵还将宁城团团围住,在城里各处抓捕与南合会往来过的人,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桃夭咬着唇,不说话。
这些是她没有想过的,就算想,也不是她能改变的事。
裘掌堂转身提起放在墙角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桃夭:“先喝口水,舒缓一下嗓子。”
桃夭的嗓子疼得厉害,顺手就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瞧着她把水喝下了,裘掌堂才道:“桃姑娘,我们确实考虑有些不太周全,没有把握能保证你刺杀了元辰之后让你全身而退。那我们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偷到元辰的令牌,骗开宁城的大门,给大家一条活路?”
“这个……”桃夭还是没有冒失的应下,她很抗拒再回到元辰身边去。
柳二爷一巴掌拍在桌上,桌子四分五裂碎成了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只想着你自己,其它的都不在乎,也不管那些人是不是该死,会死多少,只要死的不是你就好了?”
“你们凭什么来逼我?”桃夭缓过来后,顶着嗓子火辣辣的疼楚,不甘示弱的回嘴:“你们有选择的权力,我就没有吗?”
“我们不是在逼你,这只是你应该做的事,我们都是齐国的后人。”裘掌堂大义凛然。
桃夭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手指着柳二爷道:“你问问他,在今天之前,他认为我是齐国的后人吗?不仅仅是他,整个柳家人人都说我是流着曜族血液的孽种,怎么现在我就变成了你们嘴里的齐国子民了?”
这下,轮到裘掌堂语塞了,他不满地看向了柳二爷。
柳二爷也有些尴尬,不过他一抹脸就道:“柳家给了你吃给了你喝,将你养到这么大,你胆小不愿意去杀元辰,我也不逼你了,现在只是让你偷元辰的令牌,救一下南合会的残部以及你的大表哥而已,你也不愿意吗?”
这下,轮到桃夭哑口无言了。
养孕之恩,确定是抹不掉的,哪怕柳家没拿她当亲人看。
见她低头不语,裘掌堂马上乘胜追击:“我以南合会的掌堂的身份向你保证,会尽我们所能接应你,保证你的安全。”
柳二爷也拍着胸脯保证:“你救了南合会的那些人,大家一定会感激你的,爹也以你为傲,相信你身上虽然有一半曜族的血脉,可心全然是向着我们的。”
那是不是她再不答应,他们就会依旧认为她骨子里就是坏的,背叛了他们?
桃夭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裘掌堂轻叹了一声,突然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若真不愿意,那就当今天没有见过我们。”
“掌堂!”柳二爷不可置信,惊呼出声,裘掌堂抬手制止了他:“算了,柳兄。桃姑娘,我送你出去。”说着,他打开了暗室的门。
桃夭一咬牙,什么也不说的跟着他出了暗室。裘掌堂送她到院门边,道:“若是桃姑娘改变主意了,可以去城外三里坡的路边小庙里给我们留个信。”
桃夭点点头,推门而出。
看着桃夭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口,跟出来的柳二爷不甘心地道:“真的就这样算了?”没有桃夭,他们想要杀元辰根要不可能。
裘掌堂冷笑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他呼啸了一声,召出暗处藏着的一个弟子:“将桃姑娘的行踪透露给九王府的人。”
他瞧得出来,桃夭并不贪图富贵,但也是真心不想掺和他们的事,但他怎么能容她独自逍遥呢?
桃夭才跑出去两条路,就被侍卫寻到了,翠碧一见到她,眼泪汪汪的扑过来,“王妃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真吓死小奴了。”
桃夭扯了扯嘴角,不知该这个时候是该哭还是该笑好。
今天逃跑失败,以后还有机会吗?
不,她回府后,要怎么面对元辰?
对了,她咬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逃跑的。
010、他真的在意她吗?
“快通知王爷,王妃已经寻到了。”翠玉吩咐侍卫先行一步回府报信,自己与翠碧一起,拥着桃夭进了马车。
刚刚车帘下放,翠玉就开始检查桃夭的胳膊腿,还不停的寻问:“王妃,您伤着了吗?”
桃夭这才发现,自己虽然被桂翁主用那小黑丸炸了,但并没受到什么冲击,倒是被她推开的翠碧身上有没完全掩饰住的血气,可见伤得不轻。
翠玉检查了一遍,确定她并没有受伤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王妃穿了绡纱内衫,要不然,小奴们万死也无颜见王爷了。”
“什……什么,绡纱?”不是她想的那般吧。
桃夭怔了下,然后迅速的翻开衣袖看了眼里面并不起眼的白色内衫,就拽着一角用力的撕扯;她几乎用上了全力,内衫别说被撕破了,连一点褶皱也没留下。
果然,这就是南渊海域里灵鲛织出来的绡纱!
据说,这可是大陆上极难得到的带防御性灵宝,但鲛人一生只能织出一匹纱,视之如命。若想要取到绡纱,就要做好与鲛人拼命的觉悟,
元辰却把这样的灵宝给了她。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裘掌堂的那句话:她在元辰心里,真的是特别的吗?若真是这样,他发现自已背弃了诺言有心逃跑,那……
桃夭倒抽了口寒气,不敢再想下去。
翠玉见桃夭栗栗发抖,以为她是惊吓过度还没缓过来,转身从钉死在马车里的小柜里取出温着的茶壶,倒了半杯茶水又取了加了些定神花送到她手里,才道:“王妃您先喝茶杯定定惊,等回到王府之后,一切自有王爷做主。”
她可不敢求什么做主,只要别跟她算帐就好……
马车的车帘突然飘起,还没等桃夭等人反应过来,车厢里已经多出了一人,桃夭更是被人拥入了怀里,腰都快被勒断了。
险些被一口茶噎死的桃夭连咳了好几下,大骂道:“咳咳……要勒死了……”
“若是可以,我还真想勒死你。”头顶上传来冰冷的言语。桃夭抬头,对上元辰冰冷的眼睛,不由得心口一寒。
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是自己有心逃跑,还是自己刚刚见了二叔和裘掌堂他们?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元辰问。
差点儿被吓得停顿了呼吸的桃夭只觉得自己又活了,她低头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撒谎:“我当然没有忘记,今天这事不怪我。”
她没忘记,只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前面,她只是抵不住诱惑,谁让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小女子。
元辰没有再逼问,只是唇边泛起了一抹不易查见的嘲讽,桃夭悄悄抬起头偷看,正好瞥到那抹笑,不止打了个哆嗦,心跳也加速了起来。
“都是那桂翁主。”她慌慌张张地问:“为什么翠碧都向她亮明我的身份了,她还要对我们下杀手,是不是你得罪她了,所以她才把气撒到我头上?”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元辰将她的头往自己胸口压了压:“你只要乖乖的呆在我身边,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他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不追问今天的真相,也不会继续查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
这些话在桃夭的舌头尖上打了个滚,最终也因为心虚过头没有说出来。
回到王府之后,元辰吩咐翠玉和翠碧好生伺候她,自己就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桃夭这才松了一口气,觉着自己拣回了一条命。她刚想扑到床上好好的休息一下,就被翠碧翠玉劝着去洗浴更衣,说是去去晦气。
“好好好,我去洗,你先回去上药?”桃夭面对着翠碧,底气不足。
她一直认定翠碧和翠玉是元辰放在她身边的监视者,但她真没想过翠碧和翠玉的身手并不比她好多少。就刚刚的事,若不是她反应灵敏推开翠碧,只怕翠碧会死在当场。
“小奴没事,翠玉已经给小奴上过药了。”见桃夭板脸,翠碧笑得眼儿弯弯,举起手中的衣服给她看:“小奴保证不会让伤口沾到水的,只在旁边帮翠玉的忙,等王妃您休息了,小奴也马上回去休息。”
桃夭懂了,她们这是要确定自己身上无伤,才放心。
她放弃了抵抗,由着她们替自己更衣,洗浴。
爬在浴桶边上,由着翠玉仔细的替她揉洗长发,她眯着眼问:“你们两是纯曜族吗?”
翠碧应道:“小奴的部落是最先效忠于王爷的那一支。”她又急忙向桃夭解释:“王妃,小奴是府里备下专门伺候王妃的,在您进府之前,小奴们是不敢靠近王爷身边十丈的。”
“那在你们的心中,元辰是个什么样的人?”桃夭又问。
翠碧吓得手上的梳子都掉了,连连摇头道:“小奴不敢私下议论王爷。”
翠玉倒是接了她的话茬:“小奴们到您身边伺候后,才觉着王爷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冷漠。”她低头附在桃夭耳边道:“小奴好几次看到王爷瞧着王妃的眼神格外的温柔。”
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次数多了,不信也不行。
翠玉也忙点头:“小奴也见到过,王爷一定很在意王妃。”
是真的吗,桃夭心底有几分欣喜,随后又是一片苍凉。
他们之间隔着的天堑,注定他们是不可能的,以前还只有南合会的那笔血债,现在还有二叔和裘掌堂他们的所求。
吃了点东西,桃夭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等到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她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几乎贴到她脸上的大脸。惊吓之下,她控制不住的尖叫响彻云宵,同时条件反射的冲着那张大脸就是一巴掌肩了过去:“啊……”
她的手被人轻易地抓住压在头顶上,大脸不满的拧眉:“做什么?”
他怕她昨天受惊过头,会有什么不安,才特意留在屋里陪她的,结果她倒好,抬手就想打她。心里不舒服,元辰也很小心的控制着力气,生怕捏疼了桃夭的手。
桃夭怔了怔:“你怎么还在?”
每天早上,不是她还没醒的时候,他就奔出去办公了吗?
想到他最近办的公事,桃夭心里狠狠的揪了一下,要不要问,要不要问?
“你在想什么?”元辰松开她的手,翻身坐了起来:“做恶梦了?”
桃夭迟疑了一下,决定赌一把。
他们都说他在意她,那她就赌一下,她在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份量。
“南合会的事算不算已经了结了?”
元辰勾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想问这个?”
桃夭拍开他的手,翻身坐到床角,与他对视:“我想知道,我表哥现在的下落。”
“目前还没有他的消息。”元辰微眯着眼,目光里的温度流失,渐渐变得冷冽和危险了起来。
桃夭只觉得屋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她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裹紧了才问:“如果你抓到他,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放他一马?”
“不能。”元辰直接拒绝。
桃夭:“……”
他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他连骗都不想骗她一下?
桃夭不死心:“若是你把他也定为反贼,到时候整个柳家都会受牵连的,到时候我就没家了。”
“柳家与你有什么关系?”元辰不满地看着她:“他们不是说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吗?”
桃夭怒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要弄清楚,不是我桃夭嫁给你,是你元辰入赘给了我,现在你是我家的人!”
元辰点点头,承认她的这个说法:“你是曜族女才拥有招婿入门的权力,与柳家也没瓜葛。”
桃夭:“……”好气啊,她连说理也说不过他?
她咬咬牙,扑过去抱住元辰,“可柳家是我的外家,柳家人是我的亲人,我欠了柳家的养育之恩的。”
元辰轻轻环住她的腰,挪了下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言语却疑惑不已:“官府付了柳家一枚灵晶做为他们养育你的报酬,属于你的那一枚灵晶也是由他们领取的,他们可交给你了?””
桃夭:“……”
这件事,她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真相如何,她现在不想知道。
“那你真要杀了我表哥,还要牵连柳家?”
“他们容许家人做反贼时,就应该有这觉悟!”元辰不为所动。
“你……”桃夭气得脸都白了,挣扎着从元辰的怀里脱身出来,然后冲着元辰就是狠狠一脚,只可怜她没把元辰踹下床,反而把自己的脚给踹肿了。
元辰看着她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踝,摇了摇头:“你这是何苦呢。”
“滚,我不要看到你。”桃夭吼道,心里默默的下定了决心,她一定要偷到他的九王令,替柳家觅一线生机。
元辰对她的怒骂充耳不闻,压着桃夭上好了药,这才下床穿衣服,出门前他还不忘叮嘱:“好好在家养伤,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都不要出院门,一切交于柱东处理。”
“滚!”回答他的,是桃夭砸过去的软枕。
011、誓要骗她到底?
看着元辰由着软枕砸在后背上,头也没回的出门,桃夭如同被带走了精气神,无力的倒回床上,只觉得前景一片混乱。
哪怕元辰对她有些特别,但也不像裘掌堂他们所认为的那般在意,她刚刚的美人计,明显就没起到半点作用。
现在要逃出王府,还要偷到元辰的令牌逃出王府,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任务,可她又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柳家人出事。
“哎,我要怎么办……”桃夭哀嚎着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好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鸵鸟,立即避开这些麻烦。
听到动静的翠碧抱着软枕探头进来询问:“王妃,您可要起?”
“出去,别管我。”桃夭头也没抬。
没有关门的声音,她倒是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侧身见翠碧已经走到了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警惕起来往床里缩了缩:“我不是让你出去吗?”
翠碧并不像前几天那么谨慎,对她言听计从,反而笑着伸手来拽她的被子:“王妃,早膳已经准备妥当了,您起来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我不想吃。”想到昨儿试探时,翠碧言语里对元辰的无限崇拜和忠心,桃夭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她没好气地给了翠碧个白眼:“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呆着。”
“不吃东西那怎么行。”翠碧跪坐在床榻上,好声好气地劝着:“您前儿不还与小奴说,天大地大吃饱最大,再生气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吗?”
跟来的翠玉也乖顺的接着话茬劝道:“王妃,今儿可有您最爱吃的五彩肉棕和生滚鲜肉粥。”
桃夭仿佛闻到了粥的清香,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丢脸……她真是丢到家了。
桃夭气愤地瞪向勾引她肚中馋中的翠玉翠碧,见翠玉和翠碧仿佛没有听到她肚子饿出的声音般,一个起身去给她端水,一个去取她今天要穿的衣物,她脸上的炙热这才消了少许。
也是,想办法需要消耗大量的脑力,她肚子饿着就无法集中精神,还不如先出去吃饱了再说。
桃夭放弃了抵抗,由着翠玉翠碧替她更衣梳洗。忙完后她发现红肿的脚也已经恢复如初了,只要不走得太快,根本就没什么异样。
“他还真舍得。”用膝盖想,桃夭也知道自己的脚消肿这么快与元辰给她用的药膏有直接的关系。
那家伙对她倒底是个什么意思,舍得给她喝灵液,舍得拿绡纱给她做衣服,舍得用上好的药豪替她治扭伤,却不愿意在她的苦苦哀求下放柳家一马。
若他只是装模作样来迷惑一些人,那为什么不把戏演到底,嘴上骗她个一两句;若他不是装的,那他是不是好东西多得烧手,大方过了头?
还是他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做的菜?
若是最后那个可能性,那自己要怎么办?
厅里,早膳果然如翠碧所言都是她爱吃的,直到她开吃,也不见元辰的身影,他已经出府了?桃夭忍不住问了翠玉一句,
翠玉道:“王爷已经出府了,说今天晚上会回来陪您用膳的。”
“傻子才要他陪!”桃夭觉得是自己早上提的那个要求,让元辰不开心,故意冷落自己的。
她嘴里骂着,心里说着不在意,但还是很不是滋味,面对着一桌喜欢的食物也没什么胃口,简单的挑了几筷子就吃不下了。
“王妃,您再吃点。”翠碧又替她盛了半碗粥,柔声劝着,桃夭正要摇头,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她想到元辰出门时的叮嘱,桃夭心思一动,猛的站了起来就往门外走。
他不让她去,那她就偏要去,大不了……他杀了她啊!
翠碧和翠玉的反应也极快,两人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左一右的拽住了她:“王妃,王爷有吩咐,您不能出正院。”
桃夭被她们一拦,越发坚定要出去的心思了,出手朝着翠碧和翠玉打了过去。翠碧和翠玉不敢还手,但两人宁愿受伤也要死死的守住门口,不容桃夭出去。
外头的打斗声很快就消失了,快得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桃夭瞧着翠玉吐了血,也没了继续动手的心思,停下手后瞪着她们:“你们还真忠心。”
翠玉和翠碧马上跪了下来:“王妃恕罪。”
桃夭气呼呼地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他只说我不能出去,没说我不能打听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你……”她指着翠玉:“出去问问。”
翠玉应了声,起身就快步往院门处走,翠碧跪在原处没动,低声劝道:“王妃,王爷也是为了您好。”
“呸……”桃夭不屑的唾了一口:“我最烦这种开口闭口为了我好的理由。”
他真若为了她好,就不能把事情说给她听,由着她自己做决定吗?
瞧着翠碧满脸都是替元辰委屈,她不由得问:“你到底是说说,他是怎么为我好了。”
翠碧跪着往她身边挪了两步,才压低了嗓子道:“怕是昨儿桂翁主的事,王爷不想您为难,才让您不要露面的。”
怕她为难?桃夭不解,想到那天翠碧说破自己和元辰的关系后,桂翁主不仅没有停手,反而下了杀手,她大概猜到了几分,追问:“那桂翁主与你家王爷有什么瓜葛?”
翁主应该是异姓王爷的女儿的称号。
那个桂翁主该不会是瞧上元辰了,才想要除她而后快吧。
翠碧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地道:“玄城皆知,桂翁主仰慕王爷,想要嫁于王爷为正妃。”
桃夭:“……”
果然是这么回事,她上次还真好运,那么多人就偏偏挑中了这么个主。
不过,挑中都挑中了,得到得罪了,不用到底多浪费。
桃夭起身,趁着翠碧没注意,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门。眼见着外头的侍卫急忙将院门关上,她也不气馁,转身借着院中的大梧桐树上了墙。看着下面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她眉头一挑,手指着自己的脖子,威胁道:“你们若还拿我当王妃,就让开。”
她原本也认为这话有什么用,府里府外都以元辰的话为天,元辰下令不让她出门,他们肯定不会让开的。没想到,她这一威胁,侍卫们个个都不动了,领头的只是一个劲的求:“王妃,您别为难我们……”
“为难的就是你们。“桃夭咧嘴像邪恶地笑着,跳下墙,径直朝着他们逼了过去。
不知是元辰还有其它的命令,还是他们真的顾及着她的身份,她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但真没有人敢上前与她动手,甚至追过来的翠碧见她手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脖子,也不敢动手再拦她。
就这样,她一步一步将人逼到了前院,刚看到大厅了,柱东满头是汗的窜了过来:“王妃,您有何吩咐……”
“我听着这里热闹,所以来看看。”桃夭推开柱东,飞快的进入了正厅,厅里空空如野,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气愤地问:“刚刚的人呢?”
柱东佝偻着身子:“属下已经将客人送走了。”
桃夭:“……”
这办事效率也太快了,不用想她也猜得到,是怎么个送走法。果然,九王府名不虚传。
不过,她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怎么行。
她大大咧咧的坐到主位上,手指了指四周的摆设和陈列:“这都是什么品味,难看死了,换,都给我换了。”
柱东马上满口应下:“属下马上就去办。”
“这大厅不急,我一月也来不了几回。”桃夭笑眯眯的阻止了他:“要换就先把主院给换了。”
主院换家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主院搜一遍了,说不定就能找到元辰的令牌的下落。
可惜,一直到太阳西下,整个主院按照桃夭的要求更换了全新的家具和摆件,她发现主院也没有她不能进,不能更换的东西。难道,令牌没被元辰藏在主院里?
但这辛苦也不是没有收获的,除非了正院,那最有可能藏着令牌的地方就只有元辰的大书房了。只过大书房是整个王府的重地,怕由不得她进去胡闹了。
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元辰说话算数,果然在晚膳时间回来了,桃夭自他一进门就留意着他的神色,见他并没有提自己硬闯前院的事,对屋内的摆设视若无睹,仿佛她把这里都换了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心底不由得有几分泄气。
这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简直让她要发狂。
她恨恨的拍着桌子冲着元辰吼道:“那桂翁主不是仰慕你,要嫁你为妃吗,你干嘛不娶她,非要拽着我干嘛。”
元辰瞥了她一眼:“你吃醋?我以前答应过你,一生不二色,说话算数。”
桃夭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你你……”
那话,不是他装阿庄的时候哄她的吗?
他现在还说,是什么个意思,誓要骗她到底?
心底很不信,但不得不承认,那句话还是让她心软了许多,也许……也许……
她起身走到元辰的身边,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抬头小声地问:“你就真的不能网开一面?”
元辰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脸色大变,喷吐出一口鲜血来。
012、行刺
“阿庄!”桃夭被他突如其来的吐血举动给吓坏了:“你怎么了,伤在哪里了?”
她忙叫守翠碧一块,扶着元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翠碧,快去请大夫。”
元辰接过帕子抹掉嘴角边上的血渍:“我没事,只是刚刚与四王动手,受了些小伤而已,已经看过大夫了。”
他认为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才装作没事人般过来陪她吃饭的。没想到,伤势突然就恶化了。
他拧了拧眉,觉着伤势突然恶化有些太对劲,左右看了下屋子,又扫下满眼关切的桃夭,把心头的那一丝疑惑给压制住了。
桃夭还是不放心,让翠碧去请大夫后,问道;“你是为了桂翁主伤我之事,才与四王起了冲突?”
她记得翠玉说过,桂翁主是四王爷唯一的女儿,爱若珍宝,元辰若要给她讨个说法,必定要对上四王的。
“与你无关。”元辰偏开脸,“是那老头子不知趣,一直倚老卖老,我与他迟早是要一战的。”
那老头子一心想把女儿塞给他,他的忍耐早就快到极限了。现在那女人明明知道他娶了桃夭还敢对桃夭下手,更是触及了他的底线,若是他退让了,以后玄城里谁还会把桃夭当回事。
他还说了些什么,桃夭已经听不清了,元辰身上传过来的浓郁血腥味已经让她的脑子渐渐失去了清明,眼睛里更是只有那刺眼的鲜红……
“王爷!”翠玉刺耳的尖叫声惊醒了桃夭。她诧异地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根金钗,狠狠的扎在元辰的胸口上。
她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对元辰动了手?
她烫手般松开金钗,不停地摇头往后退,想要寻找出一丝刚才的记忆。可任由她如何回想,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闭嘴。”元辰冲着尖叫的翠玉低喝道,在翠玉闭嘴后,他吩咐道;“你刚刚看到的不准外传。”
翠玉在他的冷眸下,哆嗦着应下,然后听从他的命令出去守着门口。
桃夭见元辰的脸色越发苍白,嘴角的血也越流越多,大概也猜到自己的那一钗真正伤到了他的要害。
怪不得裘掌堂他们非要她行刺他,他果然对自己没有防备。
那……他会死吗?
桃夭不敢再去看元辰的表情,低垂头看着地上那大片大片刺眼的鲜血,耳边只有成亲前一日元辰真诚的话语:我不在意你身体里流着曜人的血液,我也不在意外面人的冷眼,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将来会是一个好夫人,我愿意这辈子跟你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是了,她跟他许下过永不分离的。
不管她刚才是怎么了,她在王府刺杀了元辰,就绝没有活着离开王府的希望。
若元辰死了,也就没了阿庄的存在;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没了,那活着也没比死了强。
她唇边泛出温柔的笑容,催动体内的不多的灵力,就往自己的心口处拍去。
不管他会不会应她而死,她还是死先,省得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撕心裂肺悔恨交加。
谁知她手刚一动,就被元辰紧紧抓住了,看着他胸口因制止她而喷涌出来的鲜血,她不由得心痛如绞,不敢再大力挣扎,哆嗦着喊:“你放手,你快放手。”
“你闭嘴!”元辰怎么也不松手,嘴里还因为说话,不停的往外淌着血。桃夭见他这模样,心里越来越慌,但脑子依旧是混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
“王爷,属下带大夫来了。”柱东慌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一个人进来。”元辰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声音却出卖了他的伤势。
柱东满心疑惑,还是听令独自推门而进。看清楚元辰胸口扎着的金钗后,他差点没直接晕过去,大喊:“谁做的?”
“我!”桃夭抢在元辰之前承认,柱东不可置信地看向桃夭,随后愤怒的冲着桃夭冲了过去,“你怎么能。”
桃夭闭上了眼睛,等着他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住手!”元辰气极败坏地冲着柱东怒喝:“你敢以下犯上?”
“王爷……”已经冲到桃夭面前的柱东如同被冻住了一般,他惊愕不解地回头看向了元辰:“她、她……”
“她是本王的王妃!”元辰的身体晃了晃,张嘴又吐出了一口血,吓得柱东也顾不上桃夭这个凶手了,手忙脚乱的扶住了他,“王爷您别说话,快让大夫进来替您看看。”说话间,他将想元辰扶进里间去休息,这才发现元辰还死死拽着桃夭的胳膊不放。
“王爷……”
元辰的嘴角边还在不停的淌着血,眼睛却一直落在失魂落魄的桃夭身上,平静着冲着柱东道:“闭嘴,你送王妃去书房,亲自伺候着,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了她,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一根头发。”
柱东一听他这话,就猜到他的打算了直接给他跪下了;“属下不能离开您。”他又怨恨地看了眼桃夭;“王爷,您若不放心王妃,让翠玉翠碧贴身照顾王妃。”
“怎么……连本王的命令你也不听?”元辰眯起了眼。
见他正的动了气,脸色也越发越苍白,又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柱东知道他的伤势也经不起拖延了,不得不答应下来:“属下遵命。”
桃夭也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
“与你无关……带她走……”说完,元辰疲惫的闭上了眼。
桃夭还想问,见元辰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自己,狠了心抬脚往外走,柱东迟疑了一下,也只能跟着她走。
听着他们出了门,元辰睁开眼,抬手抓住了胸前的钗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的将其拨了下来,然后将金钗化成了粉末。他这动灵力,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身体晃了下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听到屋内的动静,桃夭直觉不好,转身又冲进了屋里,柱东也随之进来看到元辰倒地这一幕,更是惊慌地大喊:“大夫,快进来。”
一位白胡子大夫小跑着进来,让柱东将元辰抱上塌,然后撕开他胸前的衣服检查伤口。桃夭这才发现,元辰胸口的伤处呈现出了出现了一圈诡异的紫色。
“王爷的五脏六腑都受了不小的伤,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王爷中了一种会不停加重伤势的魔药。若不能先解掉魔药的毒性,王爷的伤势只会一直恶化下去,直到……”大夫叹气:“可是这种诡异的魔药我也只凭经验在猜测,若是可以找残余的药,也许我还能试一试,现在我没有半点把握,暂时只能先想办法延缓王爷体内的毒性。”
柱东听到这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桃夭:“你……”他还是有所估计,低头没有戳破。
桃夭同样也想到了她刺伤元辰的那根金钗,毒是下在那上头吗?
元辰是不是也猜到了,才一定要亲手毁了那金钗。
可是,是谁在她的金钗上下了毒?
王府的人,肯定不可能;可是除了王府的下人,还有谁能碰触到她的首饰?
对了,最近接近过她的人还有二舅舅还有那裘掌堂!
他们开始逼她杀了元辰,让她偷令牌,遭到她的拒绝后,他们却很轻易的放了她,明显很不正常。
若是他们在她的金钗上下了毒,再有可以操控她的法子,一切就说得通了。
元辰中了魔毒的事王府不敢隐瞒,禀报给了曜皇。随着曜皇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救元辰的旨意而来的,还有将桃夭押入地牢的命令。
桃夭没有反抗,很顺从的在侍卫的押送下去了地牢。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都是她害了元辰。她都不想活,更无心逃跑,只想安安静静等着元辰的消息。
若他度过了这一劫,她替他高兴,若是他有个好歹,她就随他而去,完成一生相伴的誓言。
她人还没有出房门,一股力量直接将她吸进了屋,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她顾不了身体上的痛,马上爬起来,怕自己压着了元辰,抬头正对上元辰的眼睛。
“你……醒了?”桃夭笑着了,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元辰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才看向门口追过来的侍卫;“你们……要带本王的王妃……去哪里……”
领头的壮着胆子道;“属下奉大皇之命,暂时扣押有下毒嫌疑的九王妃。”
元辰吃力的点点头;“可以……想动本王的王妃……先踏过本王的尸体……”
一屋子静了。
跟九王动手,谁敢啊?
据说四王现在已经重伤闭关了,说是没有十年缓不过来。
哪怕现在九王重伤,但碾他们这些小侍卫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滚……”元辰喝道,侍卫们如获大赦,转身连滚带爬的跑了。元辰嘴唇动了动,桃夭看到茶包从屋子角落窜了出来,直接跳到她肩上,紧紧拽住了她的头发。
元辰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墨绿色的玉牌强行塞进桃夭的手里:“这是我的……王令,你……拿着它……带着茶包……马上离开玄城。”
桃夭一下子回了神,烫手般把令牌丢回元辰的怀里:“你要做什么?”
“离开……离开玄城……走得远远的……”说完,元辰疲惫的闭上了眼。
013、她是他的解药
让她离开玄城,他要放自己走,就在自己出手刺杀他之后;甚至还把他自己的九王令也交给她?
桃夭不懂元辰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愕然追问到底:“为什么?”
元辰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招手让她附耳到他嘴边,桃夭侧耳过去,他才吃力地道:“我知道……那魔药无解……若是等到大夫弄清楚了……你会没命的……”他呼吸急促了一下:“你马上……带茶包……走……”
所以,他到这个时候还在为她考虑?
桃夭呆了呆,只觉得心口像又被人狠戳了两刀,哆嗦着嘴唇问:“那魔药真的无解吗?”
“是!”元辰看着她的眼睛:“你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桃夭抬手摸着他已经白得有些透明的脸,“我不会走的。成亲的时候,你我共同承诺了生死相依,那现在就是我履行诺承的时候了。”
她早就想好了陪他一起死的,这个时候更不可能变。
“你……”元辰吃力的睁开看,盯着她:“你要陪……我一起死?陪我这个……曜人?邪王?”
桃夭又哭又笑,胡乱的抹着脸:“曜人也好,南人也罢,我只知道你是你,是我的小相公。”当初,他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手扎伤了你,也不知道那钗上有毒,你信我吗?”
也许这是他们相处不多的时光了,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不管他信不信自己。
“所以……你没想要我死?”元辰的眼神比什么时候都要来得深沉和冷静,“你不是说……要杀了我……替他们报仇……”
“我为什么要那么傻,杀了这个世上唯一对我好过的人,去证明给那些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的人看?”桃夭看着元辰嘴边不停流出的鲜血,心痛地拿帕子不停地替他擦拭:“之前我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也只是想离开你而已,我从来……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要你的性命。”
元辰脸上的表情瞬间松快了下来,习惯性冷眯着的眼睛也睁圆了,脸上更是带上了如同春日阳光般的灿烂微笑:“我……信你……”
桃夭眼睛一亮,她熟悉的阿庄又回来了,可还没等她做出回应,元辰突然抬手按在了她的耳后,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元辰将墨玉令牌放进桃夭怀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又又恢复成之前冷漠无情,对柱东下令:“送王妃出玄城……”
一直在旁边安静候着的柱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
从王爷的状况以及王爷刚才的话语里,他也猜到王爷中魔药是情人泪了。
那情人泪也并非无解的,只要王妃愿意,她是可以救王爷的。王妃都愿意与王爷一起死,那为什么王爷就不愿意让王妃试一试呢?哪怕有一定的危险在,但总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柱东刚想张嘴,元辰杀人的目光就扫了过来,他迟疑一下,刚下应话,只见元辰提高了声音:“石奔!”
一个瘦弱如猴的黑衣男子从不起眼的角落闪身而出:“属下在。”
“本王将王妃交于你……你发誓保护她……”元辰道。
石奔立誓:“属下以生命护卫王妃!”
“很好。”元辰眼神里流露出满意的神色,示意石奔将桃夭带走。石奔拽了床上的薄毯将桃夭裹起扛在肩上,然后打开了后窗;茶包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元辰,在石奔跳窗而出的时候,迅速跳上石奔的头顶。
看着他们消失在后院,元辰又开始咳嗽了起来,一口又一口的鲜血被咳了出来。柱东看着那满床的鲜血,知道自己刚才的迟疑已经失去了主子的信任,把事情弄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上前一步在床边跪下:“王爷放心,属下绝不会往外透露半句。”
没有了王妃,也许还有其它的办法可以救王爷。
但若王妃有个好歹,他的生死不重要,王爷只怕真熬不过这一关。
元辰的眸底浮现了满意的神色,微微点了点头,无力的闭上了眼。
桃夭苏醒时,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地躺在一辆疾奔的马车里,瞬间,她就明白元辰从没改过要送自己走的主意。
他真认为,他因自己而死,自己还能独活?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脸颊被某个东西轻轻的拍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痒,扭头看到茶包正蹲在她面前,一双水润的大眼睛里透着清亮。
“茶包?”桃夭想说话,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可她却有一种感觉,茶包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我要回去。”
茶包偏下了小脑袋,然后伸出小爪子慢悠悠地朝着她的脸伸了过来。桃夭马上屏停了呼吸,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滚,头重重的撞到了车厢上。
她敢拿自己的小命打赌,茶包这家伙是想继续把她给弄晕。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养得出什么样的……宠物。
怪不得元辰一直要让她带上茶包。
车帘被撩开,桃夭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声音却有些耳熟:“姑娘,我是石奔,奉命送您离开,还请您暂时委屈一阵子。”
桃夭在王府里见过石奔,也知道他是元辰最信任的人之一,她忙不停的冲着他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声音,示意解开制约,让她能开口。
石奔摇头:“在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前,不能让您说话。”
桃夭:“……”
他姓石,脑子也是石头做的,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还没等她翻脸生气,茶包像是听到了什么,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呜”鸣,石奔也迅速的放下了车帘,弄得桃夭又气又有些迫切。哪怕来的是曜皇的追兵,只要能将她带回元辰的身边,她都感谢不尽。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马车很快就被拦停了下来,她听到了柳二爷的声音:“把桃夭儿交出来。”
“绝不可能。”石奔断然拒绝。
马车外面很快就传来了打斗声。
桃夭只得看向车内唯一的同盟茶包:“你总不能让我这样连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吧,想办法解开我,我保证不跑。”
茶包瞪了她一眼,爬到窗口去看外面的动静。
“毒蜂,好多毒蜂……”
“我被咬了,这蛇有毒……”
“桃夭,你若还有一些良知,就该马上以死明志。省得被抓回去练成邪王元辰的解药,祸害天下。”
桃夭浑身一颤,她是元辰的解药?
这下,她彻底明白元辰为什么非要送自己离开不可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她的做菜手艺,为了那几个月的情谊,还是他真的中意她?
不,她不该去想那些,她只要知道,有个人在自己的命与她之间,还愿意保护她,那就够了。
哪怕又是个骗局,也够了。
她要回去,回去找那个该怨的家伙……她把那个不吉利的词咽了下去,眼泪如泉涌一般滚了出来。
茶包愤怒地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外面的战况瞬间发生了变化,惨叫不停的传了进来,似乎对方已经不敌了。很快,她就听到了有人高声喊“撤退”,只是在临走之前,留下了柳二爷的怒骂,和裘掌堂的“正义凛然”的劝慰。
“你别做九渊大陆的罪人。”
罪你个头!
他们害了她,还有脸来指责威逼她?
桃夭只恨自己现在是嘴不能言,要不然她非将他柳志义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等一切平息后,桃夭用尽全力踹了下车厢,待石奔探头进来询问,她努力的张大了嘴,两眼尽是愤怒和威胁。
石奔迟疑了一下,眼神瞥向了角落里的茶包,茶包慢悠悠的跳到桃夭身边,迅速举起一只小爪子按到了桃夭的鼻子上。
“你……”桃夭以为自己被这小家伙给算计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能说话了,她惊喜地道:“回去,马上回去。”
见石奔无动于衷,她板着脸把能想到的威胁全部说了一遍:“元辰有没有说过,待我如待他?你敢违背我的命令?你信不信我心一狠,自寻个短见?你能制得住我一时,能制得住我一世?”边说,她还边在车厢里寻找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好将自己的威胁落到实处。
石奔张了张嘴,最后无力的落了下来:“属下遵命。”
桃夭这才满意的点头:“放心,元辰若是怪罪,我替你顶了。”
她都没跟他算帐呢,就不信他还敢怪她。
回去的路上,遇上了曜皇派来的追兵,不知道是石奔与他们说了什么,还是见她识趣回了头,那些追兵不仅没有与石奔动手,反而调来了更好更的马车,当然还有俊马,护送她更快的返回。
桃夭再回到王府正院,与元辰中毒那日已经隔了两天。仅仅两天的功夫,她几乎不敢相信床上的人是元辰。他面色如同死人灰白得近乎透明,眼框乌黑已深陷下去,唇更是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散开的头发不少掩在脸上,更显得整个人阴森凄厉,时日不多。
桃夭不由得失声惊呼,直接就扑过去放声尖叫:“你不准死!”
听到她的声音,元辰紧闭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桃夭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要你死,我也不想死,我想跟你一起活着,一起变老……”说话间,她的双颊上已经淌下了两条止不住的泪溪。
014、她心甘情愿
“快……上床……”元辰轻轻动了下手指,虚弱地催促着:“快!”
屋内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傻了,王爷您想干嘛,您现在有心,有力吗?
桃夭见元辰开始不停的咳嗽,起身抹了把泪就踩掉鞋子爬上床,还怕碰触到了元辰的伤处,小心的坐到了床里侧。她刚坐定,门突然就炸了,灰雾之中,几道灰色的身影眨眼就冲进了床边。不过,也仅仅只是床边,他们就猛的停下了脚步,无人敢再伸手过床沿半步。
桃夭一见,明白为何元辰要自己上床了,敢情他发现了这些灰衣人的行踪。
“滚出去……”元辰强撑着坐了起来,他的手上飞旋起一块淡淡的白光,白光划过的地面出现了一条拳头宽,深不见底的裂缝。所有的灰衣人见状不约而同的退到了门口,然后紧紧的护住了门。
“让开!”门外有人道,随后桃夭见一个气势逼人的中年男人从灰衣人让开的门口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立即全都跪下了:“属下见过大皇。”
曜皇随意的挥了一下手,目光落在了元辰身后的桃夭的身上,“混蛋小子……”
元辰身体一晃,桃夭敢紧伸手去扶他,曜皇的动作比她更快,迅速的托住了元辰的后背,怒骂:“也不看你伤成什么模样了,还不消停,你这是要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掉,才满意吗?”
元辰撇了下嘴:“您这是,拿我这……当前门楼子……”
曜皇气得直跳脚:“我可不能由着你胡闹。”他伸手指着桃夭:“她行刺你,还给你下了情人泪,无论你说什么,本皇都不会放过她的。”
元辰面无表情:“父皇……她是我的……王妃,我与她的事……是我们的家务事……我……甘之若饴。”
曜皇见状眼睛都瞪圆了,指着无辰的手像中疯一样,抖个不停:“我是你老子,你的家事就是本皇的家事,难不成本皇还管不得了?”
元辰冷漠不变:“入赘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曜皇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谁说的,谁准的,你……你……你这是要气死老子吗?”
怪不得老话说儿女都是债,他这是前世做错了什么,修来了这样一个儿子,不要脸面的上赶着给人入赘,还振振有词。
元辰没应他这话,只是不停的低咳了起来,吓得桃夭忙将元辰从曜皇的手里接过来倚在自己的怀里,不停的给他顺着气:“你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曜皇也急了,忙唤大夫取了灵液来,亲手给元辰喂了一整瓶。
待元辰的咳嗽好些了,曜皇才松了一口气,他冷漠的目光在桃夭的身上晃了一圈,慢慢地抬起了右手,他身边的侍卫全都退了出去,还不忘把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下人和大夫一并儿拖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曜皇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目视着元辰:“你真的要这样吗?”
元辰勾了下嘴角:“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您也不行。”
“如果,本皇一定要呢?”曜皇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元辰再顶撞他一句,他就要了桃夭的小命。
元辰很平静:“我承诺过她……白头到老……”
桃夭也顶住了曜皇杀人的眼神,道:“我已经知道解开情人泪的药引就在我身上,我一定会配合大夫的安排,尽快治好他的。”
“配合?”曜皇冷笑,元辰一惊,刚想阻止,只觉得胸口被大石头压住,根本无法说话,甚至想回头给桃夭递个眼神都不行。果不然曜皇道:“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把你练成解药。”
桃夭惊愕地看向了元辰,从元辰明显紧张的神色中,她能确定曜皇的话是真的。
拿自己的命,换元辰的命……
她迟疑了一下,果断的摇头:“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她都舍不得为你而死?”曜皇愤怒的黑了脸,指着元辰斥骂:“这就是你选中的王妃?”
元辰感觉到禁言的压制已经松开了,他半点也不恼怒:“我要她活……不要她死……”
似乎是要证实他话的真实性,他勾起了唇角。一直安静缩在床角的茶包一下子弓起身,跳到了桃夭的肩头上,恶狠狠的冲着曜皇咧嘴,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曜皇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凝视盯着元辰好一阵,才将目光慢慢地移到桃夭身上,看到她眼中的笑意,感动,以及坚定后,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便你,不过你也知道,本皇不接受意外。”
“谢父皇。”元辰这才虚脱的瘫倒在桃夭的怀里,连一根小手指也动不了了。
曜皇走后,桃夭赶紧扶着元辰躺好,又唤进柱东和大夫:“快告诉我,王爷的解药要如何配?”瞧着元辰这受罪的模样,她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老大夫小心的看了眼元辰的神色,才恭敬的道:“每天需要王妃心甘情愿放一杯心头血。”
“就这样?”桃夭直觉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要不然刚刚曜皇也不会气成那个鬼样子:“还有什么,一次性说清楚。”
老大夫立即去看元辰的脸色,桃夭马上拽起被子挡住了元辰的脸,瞪着柱东逼问:“你来说!”
柱东瞥见元辰没有阻止的行为,这才道:“只是我们还不确定解毒需要多少时日。”
心头血终究不是普通的血,虽然有有王府的灵液和灵药供养着,三天五天的不会伤筋动骨,但是日子一长,再多的灵液和灵药也补不回来缺失心头血造成的根骨损伤,而且伤得狠了是真会要人命的。
而且最难就难在“心甘情愿”这四个字上了。
一旦王妃心生顾及,不再心甘情愿,她的心头血就不是王爷的药引,而是王爷的催命符了。要不然,大皇也不会想着一劳永逸,直接拿王妃练成解药了。
“没关系的。”桃夭一点也不扭捏的在元辰的脸上亲了一口,将头靠在元辰的胸口如同一只小猫仔般蜷缩面一团:“只我们在一起,什么都好。”
他毒一日不解,她就提供一日血。
元辰抬眸看了眼神色坚定的桃夭,什么话也没说,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只是手指悄悄绕上了她的一缕发丝,紧紧捏住。
柱东瞧着屋内如此甜蜜安详的气氛,立即给大夫和翠玉翠碧使了个眼色,众人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间,给这对主子留下一室的安宁。
解毒的速度比众人想象的要快,第七天上头,大夫就欣喜的向众人宣布,元辰体内的魔药已经彻底清除干净了。
“真的?”桃夭不客气的当众扒开元辰胸前的衣襟,去看她扎的那个伤口,果不然见诡异的紫色痕迹已经消失了,伤口处也有了愈合的迹象,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天神保佑。”
“都是你的功劳。”元辰的目光份外的柔和;若不是她真在意自己,如何会心甘情愿地让人取了七天的心头血。
桃夭低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我犯下的错,自然由我弥补。”
要不是她对二舅和裘掌堂他们没有防备,怎么会喝下被他们下过药的水,并且将毒传到了元辰的身上。
元辰怕她又钻了牛角尖,忙拍了她的胳膊:“他们也累得不轻,该赏。”
桃夭知道他怕自己多想,也是故意给自己在府里收买人心的机会,冲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才吩咐柱东:“府里所有人都加三个月的月例。”
“谢王爷王妃赏。”柱东忙领着翠碧和翠玉等人大声的谢赏。
大夫更是揣着桃夭特意让人给他包的大红包进宫去向曜皇报告这个喜讯。
随后,桃夭也没再提之前的话题,而是与翠碧和翠玉一起商量怎么调整疗伤食谱,能让元辰在接下来的养伤期间能吃得更好一些。
这几天下来,她已经确定,元辰就是一个馋货,哪怕他多半时候面无表情,但每当她说起吃食时,他眼睛都要比平常亮得多。
这日,桃夭与平日一样,拿着厨房采办送过来的新鲜食材清单,定元辰的三餐。
翠碧在旁边提议,“今天的鱼新鲜,要不还做那个黄金松鼠鱼?”说话间她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个鱼可真香啊,酥得连鱼骨头都能吃下去。
“好。”桃夭刚应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记惊雷般的巨响,一室的静谧瞬间支离破碎。桃夭丢下手中的东西拦在元辰的面前,可还没等她摆出防御的架式,三个几乎同时冲进来的人一起卡在了门框上。
呃,房门原本没这么小,只是上回曜皇来的时候,踹碎了。桃夭怕吵到元辰休息,没让人修,而是让人挪了个大衣柜子拦住了半边,只留了仅够一人通过的距离。
这来的三人哪知道这个,又急着进来,正好在门框那卡了个严实。
“别挤别挤,挤死了!”
“嫌挤,你倒是先退出去啊!”
“做梦,谁也别想占便宜!”
卡在门上的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全然没看到元辰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看来,我这还真成了前门楼子。”
PS:两人的纠结期已过,后面走的都是轻松情节了。
015、王爷您今年贵庚?
刚刚才吵得不可开交的三人,瞬间吓成了三只小老鼠,哆哆嗦嗦地抬头看向脸黑成了锅底的元辰。
年轻最大的那位马上拱手求饶:“我错了。”
“我们真有是迫不得已才来的……真的。”另一个也是恐惧地扯出满脸僵硬地笑容,低眉顺眼地赔着小心。
最年轻的那个更是满脸的求生欲,毫不犹豫的就指向旁边两人:“我是被他们拖来的,真不怪得我!”他这话立即得到了两个同伴的死亡眼神的问候,相信要不是元辰还在对面,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呵……”无辰闷哼一声,眼神更加冷了:“你们有急事,你们迫不得已,就可以随便的闯我的王府,我的主院?看来,还我平日待你们是太宽容了。”
主院现在可不是他一个人在住。
他的手才刚抬起,桃夭立即将他的胳膊压了下去:“大夫说你现在需要休养。”
惊恐万分那三人看到了桃夭的举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谁啊这么大胆,敢做出这种在老虎头上拨毛的事,最惊愕的是,她还没被拧掉脑袋。
最小的那位嘀咕:“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九婶?”
“不可能,不会吧……”最大的那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偷偷地打量着桃夭。
虽然听到可靠消息,说九哥/九叔前不久外头成了亲,据说是娶了一个老部落最后遗孤。但眼前的女人脸蛋儿不算漂亮,身枝也不算条顺,只有那双妩媚的杏眼,活生生会说话似的。就这样哪里比得上各部落的美女,甚至不比王府里的丫头出色多少,九哥的眼光不会这么差吧。
而且九哥/九叔怎么可能因为娶亲就改变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由着个女人对他指手划脚的?
桃夭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低语,脸上浮露出受伤的表情,刚刚还带着笑意的眼睛瞬间闪上了泪光,咬着唇死死的盯着元辰。
元辰的表情越发森寒了,剩下的见状不好,嘴边的话尽数咽下,毫不犹豫的冲着桃夭就喊:“九嫂救命啊。”
求九哥是没用的,但万一九哥真的听九嫂的话呢,他们就能留下一条小命了!
其余两人也反应过来,忙道:“九嫂/九婶,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替我们求个情吧……”
“他们是?”桃夭疑惑的看向元辰。
元辰指了下那人中最大的那个:“大伯家的十一弟元柯,四叔家的十四弟元诺,最小的那个是我二哥的长子元以满。”
“你的弟弟和侄儿?”桃夭的身体晃了晃,把手上的帕子一丢,直接伸手掐住了元辰的两腮,恶狠狠的问出了一直被她忽略掉了的问题:“那你告诉我,您今年贵庚?连他们老成这样的人都管你叫哥叫叔。”
当初他装阿庄哄她的时候,说自己刚满十六。后来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又急着逃离,没顾得上去考虑这些细节。现在想想,元辰的恶名在大陆上流传已经有十来年了,哪怕他是少年成名,也绝对会比她猜测岁数要大。
卡让三人组:“……”
他们老吗?不过,求生欲让他们都管住了自己的嘴,老实的看着元辰。
元辰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嘴里含糊的说了个数字,轻得连桃夭竖着耳朵也没听清楚。
屋内的众人都不安的挪了下身子,看向元辰的目光变得古怪了起来。但凡认得王爷的人皆知,王爷最忌讳的就是他的奶娃脸,若有人敢拿他的脸开玩笑,他会毫不犹豫的拧了那人的头;但绝对没有人问他真实年龄,他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你说!”桃夭指向卡门三人中最大的那个。
那人似乎很不想踩这浑水,可是他卡在门口根本动弹不得,瞧着被桃夭掐着脸都没反抗的元辰,他不由得心虚了
只得在桃夭紧逼的目光里低头道:“九哥……咳咳……今年二十有……八……”最后那个数字,他恨不得能吞下去。
“什么……”桃夭的声音飙透了屋顶:“二十八?”
亏她还在刚成亲的时候,觉着自己欺哄了个小弟弟而心虚不已,结果倒好,他都快三十了。虽然曜族的寿命比其它几国人要来得长寿,二十八还正值青年,但他与她相差了足足十岁,按柳家的规矩来说,她得管他叫叔叔。
瞧着她忍着笑又格外认真的表情,元辰板着脸,道:“你是曜人,不该受旁人的想法影响。”说着,他还瞥了一下卡门三人组。
三人在他的眼神威胁下,马上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们曜族的男子二十五才算成年,像我们三还没成年呢!”
“可他瞧着比你们都小。”桃夭毫不犹豫的戳破了眼前的事实。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元辰要被称为邪王了,原因只怕就出在他的那张脸上。
瞬间,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那三人回神后,立即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只是之前他们是争抢着要进屋,现在是抢着要逃出去。甚至连柱东和翠碧他们都藏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凭住了呼吸。
“我说错了吗,哈哈……你知道不知道,你刚刚训他们的时候可真好笑,就像是一个孩子板着脸假充大人……哈哈……”
桃夭笑得已经捧着肚子滚到了床上,全然没有在意元辰阴森的表情,还看向屋内的众人寻找同盟:“你们说,像不像?”
她这是自己找死,顺便拖着他们垫背?
柱东等人已经将头垂到了胸口,根不得自己就是一根没有耳朵嘴巴的柱子;卡门三人组更是暴发了力量瞬间挣扎了门的制锢,惊恐地连退了好几步,直接踩空阶梯滚成了一团,耳边只有桃夭那放肆的笑声:“哈哈哈哈……”
可惜,他们畏惧的血腥一幕并没有发生,只有元辰咬牙切齿的喝声:“桃夭,闭嘴!”
就……就这样?
九哥/九叔/五爷也太……太太……太那个了吧!
元辰恨恨的看着桃夭半点也没收敛,冲着闲杂人等怒喝:“你们先出去!”
他该关起门来好好教教她,何所谓规矩。
一听到元辰赶人,元柯这才记起他们来的目的,马上爬起扒着门框喊道:“九叔,您先救救我们,不然我们真没活路了……”
桃夭也发现自己像是踩到了雷区,马上点头:“先不说帮不帮他们,好歹听听他们的要求,再赶他们走……我去厨房看看饺子馅和好了没有,中午给你包饺子。”
听到饺子两字,元辰的脸色这好些了,但也没松口放桃夭走:“让厨房把面和肉馅端过来,你在这里包。”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他总是觉得不安心。
桃夭也知道元辰的心结,没出声反驳,横了他一眼就让翠玉去传话。翠玉见怪不怪的应了一声,麻溜的跑出去传话,翠碧伶俐地过来收拾桌面,给桃夭腾出好使展的空间。
元柯傻了半截,饺子不就是面包着块肉吗,怎么一提这个,九哥就不生气了?不过,他没敢问,悄悄冲后面两个同盟招手,乖巧的进屋,坐到离桃夭最远的位置上。
桃夭洗净后,等到翠玉带着人将和好的面和肉馅送进屋,说开始赶擀皮包饺子。
她今天特意和了红黄绿紫白五种颜色的面团,馅也准备了鸡蛋,瘦肉,大虾,以及时令蔬菜的几种。元辰瞧着一块块小面团在她的手下被擀成薄片,然后包成一个个像元宝,像花朵,像柳叶各式各样的饺子。
元满也傻了眼,拽了下旁边两位小叔的衣角,小声地问:“放那些乱七八糟菜叶子的饺子,能好吃吗?”
元辰一听他这话,警惕心大起:“有话快说,没话滚蛋!”果不然,他就听到桃夭道:“好不好吃,你们尝尝不就知道了。”
“他们不吃。”元辰凶狠的瞪着元满他们。
元柯马上应道:“我们就不劳烦九婶了。”果然,瞧着元辰的脸色要好多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说明了来意:“今儿早上,四王寻大皇说愿意用三城的灵脉替广桂换一滴我们元部落血脉,大皇就答应让他在我们三人中挑一个。九哥,这原本是你的事,怎么能推到我们头上?”
广桂原本瞧上的就是九哥,还一直扬言非九哥不嫁。甚至在知道九哥成亲后,还对九嫂下杀手。
现在,九哥直接和四王撕破了脸皮,联姻肯定是不成了,四王才退而求其次,提出这么个要求。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四王求的那一滴血脉,绝对是九叔的。要不就他们三,一个孩子能值三城灵脉?
元辰淡淡地道:“与我无关!”
“可是……”元柯快哭出来了:“我们也不要想要。”
元诺壮着胆子道:“九哥,能多得一个孩子还白拿三城灵脉,不好吗?”
桃夭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元辰,元辰冲着她微微点头,道:“不是我王妃生的孩子,我不要!”
“想必九嫂也不会……”元诺还想劝,脖子就被元辰铁铸般的五指紧紧掐住,随时都有被拧断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