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惊时分
天幕漆黑,几点亮光散落在夜空中,为这沉闷的黑夜增添了几分趣味。
山脚下的小村落里一片寂静,夜深人静,正是入睡的好时候,偶尔从农户家里传来几声狗吠。
小村落背靠着大山,几面环水,山路崎岖,白日尚且不好走动,更不要说晚上入山,那是连身经百战的猎户都不敢做的事情。
可此时却有人点着火把上山了。
零星的火点散布在山路上,形成一串长长的火龙,甚至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来的亮些。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长相机灵的男人对旁边的男人道:“大人,何必要大晚上上山呢,白日里来不是更方便么?”
旁边的中年男人两鬓斑白,穿着灰色长袍,看似儒雅,眼中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你懂什么,那靖人诡计多端,我们追了这么久,若不趁势将他抓住,等到天亮就晚了。”
“大人说的是,小的蠢了,大人功力深厚,有您在,今晚一定能将他抓住,”机灵男子陪着笑脸讨好着。
中年男人对他的拍马屁很是受用,捋着胡子满意地笑了。
在距离这伙人不远的地方,一只小鹿在山林里四处乱奔,撞断了不少枝桠。
它似乎是受了惊吓,忽然慌不择路的踏进了一个陷阱深坑。
‘咚’地一声,深坑里没了声音。
微弱的月光洒下来,坑底下躺着一只通体黑黄的小鹿,坑底平坦,看起来是荒废已久,里面没有放置捕兽夹,只有不少干枯的树枝。
不远处一块长满苔藓的石头上还趴着一个小东西,有头有脑有四肢,与人类无异,但却只有人类的巴掌大小,他一动不动地趴着,点点血迹从脑袋上渗出,沾染到石头上,隐入苔藓里。
四周静悄悄的,一阵风穿过深坑,那小人的手似乎动了动。
不知过了多久,自远处走来一个抱着水壶的白衣男人,似乎是刚从河边过来,水壶湿湿的,还在往下滴着水。
他路过深坑时,本来已经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瞧了一眼深坑里的惨状便不忍再看,他拿出水壶,打开塞子,手微微倾斜,水流便顺着方向往下流去,“善哉,善哉,一路好走。”
他面带慈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善良。
这时,石头上的小人微不可察的动了动脑袋,似乎正在铆足力气准备仰头,忽然大水天降,将它浇了个正着,从上到下透心凉。
隐隐能听到一丝抽气声,带着愤怒与震惊。
“哪个杀千刀的乱倒水!”
小人脑袋上本就受了伤,加上被水这么一淋,打了个冷颤,“啊切。”
一个喷嚏似乎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它从石头上爬起来,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双眼中透着迷茫。
她,她真的活过来了?
她在现代落水溺死,来到地府后本来想好好等待投胎,结果因为与鬼打架被罚,本来这件事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偏遇到地府府君路过,轻飘飘的一句有罪当罚就想关她两百年,她自然不服!
之后她被关到了大妖洞府,意外撞破那柳妖兰绪偷盗府君神器的事,那神器炼化后可穿越时空,他想让人帮他前往千年前找一个人,而她想要自由,一妖一鬼一拍即合,兰绪承诺她,等她回来便给她一个地府公务员的职位,如此美事,何乐不为。
于是,她便来了。
可......这身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买家秀和卖家秀?
乔然:“......”
乔然花了五秒钟来接受这个现实,然后望向深坑上面的人,他不但用水浇她,还让她一路走好。
她可是刚从地府爬出来的,出来一趟不容易啊。
白衣男子则目露疑色,明明是已死之相,怎么又活了。
远处的火点将近,一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传了过来,白衣男子抱着水壶,看着深坑下面的小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后,他身子轻轻一跃,隐在了不远处的大树上,那里枝叶繁茂,藏了一个人也不易察觉。
那群人一路搜寻过来,火把将周围的环境照的清清楚楚,有人很快便顺着痕迹发现了深坑。
十几张脸凑在深坑上面,看的乔然心惊胆颤。
“大人,这靖人没死,但好像是傻了。”
中年男子撸着袖子斜斜地看了一眼乔然,冷嘲热讽一句:“早知如此你就不该抵抗,便不用受这罪了。”
说话间,从上面跳下来两个人,乔然连忙闭眼装晕,她与旁边的那只鹿一起被拉了上去。
“快快快想办法啊,要死了要死了。”
乔然闭着眼睛,脑海中忽然出现这声音,她被吓了一跳,“你,是谁?”
她尝试着也在脑海中问,那声音又出现了,“我是小丫啊,你真摔坏脑袋了?不对啊,这脑子还好好的呀。”
乔然愣了神,眯着眼睛透过无数浅浅的鹿毛看到前面的鹿头朝她眨了眨眼。
原来是这只鹿。
乔然借着鹿毛的掩护,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她们现在已经被拉到了深坑的半处,要想逃跑也只能趁上去之后。
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自看到他们,她的身体就不自觉地产生恐惧,她现在这样子,被人当作是什么奇珍异兽了也不一定。
“等他们拉我们上去,你就带着我赶紧跑。”乔然冷静地对小丫道。
说到跑小丫又有些犹豫,“可...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不跑不会死,跑了一定没命。”
乔然面不改色地诱骗道:“他们都带了火把,想必他们忙了一晚上也饿了,你就不怕他们就地将你给烹饪了?”
小丫瑟缩了一下脖子,不料这被上面的一个独眼正巧看到,“这只鹿还没死呢。”
另一个男人接过话:“正好饿了,等会儿把这靖人抓了,这只鹿也够大家吃的了,吃饱了咱们再下山!”
他的这句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于是看小丫的眼神都变得贪婪起来。
小丫:“.........”
乔然:“.........”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小丫的鬼哭狼嚎声在乔然脑海中狂奔,乔然忍住捂耳朵的动作。
坑不算太深,很快她们就被拉了上去,乔然一动不动地扮演重伤昏迷,他们的警惕也放松了许多。
乔然被放在小鹿背上,她没有犹豫,一声令下,小鹿飞快地起身,往人群的空隙钻了出去。
有反应快速的人连忙追出去,这一惊变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中年男人稳在原地,捋着胡子,眼看那只鹿就要跑进密林,他手里抓着的绳子从地上弹出,直直朝它飞去。
乔然趴在小丫的背上,刚一抬头就看见一节绳子从她头上闪过,她心道不妙。
还没来得及提醒,小丫的脖子就被牢牢地套住,由于惯性,它虽然及时刹住脚,还是免不了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
乔然也随之飞了出去,落在一旁的草垛里,也幸好有这草垛缓冲,她才没有伤上加伤。
她下落的地方刚好在白衣男子藏身的树下。白衣男子半坐半躺地靠在树桠上看热闹,没打算暴露自己。
“束手就擒吧,只要你乖乖地听话,将军不会亏待你的。”中年男人站在乔然面前,低头俯视着如同蝼蚁一般的乔然。
从乔然的视角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座座大山一般挡在她前面。
另一边,两个汉子围着那只鹿垂涎欲滴,正商量着如何下手。小鹿没办法反抗,瑟瑟发抖地躺着,一连串的惊叫传入乔然脑海,本就烦躁的她,眉眼中更添了几分戾气。
“你们捉我回去想做什么?”乔然问。
“靖人一族不人不妖,善蛊惑人心,驱使妖兽,自然人人株之,不过嘛......”他话音一转:“只要你肯臣服于我家将军,为将军所用,便可饶你不死,你意下如何?”
“我当你会抛出什么条件来,如果你用金银财宝来诱惑我,没准儿我就答应了。”乔然捂着肚子起身,轻笑一声。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周身的威压猛地朝乔然压下来,乔然被压的半跪在地上,神色痛楚。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边,那些人已经拿出锋利的小刀,随手捡了一块石头磨了两下,朝着小鹿一刀扎了下去。
疼痛的尖叫声在乔然脑海中响起,周身被施加的威压也让她喘不过气来,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她的思绪反而异常的清楚。
她能感受到百米外的露珠从花瓣上垂落,打在下面翠绿的叶子上,水滴四下飞溅,落入泥里。
还有树林里的各种动物,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它们的情绪,更或者是...控制它们!
幽深的密林忽然惊起一阵飞鸟,逃难一般地往天上飞去。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惊鸟的地方,好看的眉头一蹙,视线又回到了下面这个靖人身上。
那里正散发着勃勃生机,丝毫不见之前的死气沉沉,难道是他算错了?
中年男子看乔然不配合,心底也浮起些不耐烦,他收了威压,从怀里拿出一个云纹锦袋,蹲下身子就准备将乔然捉住。
乔然一个后翻躲开了他的手,他阴笑,直接抬脚向乔然踩去。
一大片阴影笼罩着乔然,他的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逃跑,乔然不住地后退,依旧躲不开这阴影。
第2章 遭遇危机
情况紧急,避无可避。
紧急关头,一颗不明物体从远处飞来,正好击中中年男人的大腿,他吃痛地收回脚,步子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颗未熟的野果。
周围的手下警惕地观察四周,却并没有看到可疑之人,也没人看清凶器是从何处发出。
一时间,人人自危。
趁着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乔然快速跑到小丫身边,它的背上被捅了一刀,鲜血淙淙地往外流着,染红了一大片身体。
枝叶繁茂的树上传来一声叹息,随后一道白色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月光下,白衣男子眉目如画,眼尾上挑,带着一丝邪气,但眼神却纯澈无比,墨发半束着有些凌乱,一身白衣,领口处紧紧地束着,让他看起来恭谨不少。
“是你?”乔然与中年男人齐声道。
他竟与千年后的地府府君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她只匆匆见过府君一面,可也绝不会忘记,毕竟府君虽性子不好,但容貌在地府可是鬼鬼称道的,哪个单身女鬼不想扒着府君这高枝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啊。
面前这人,眉眼柔和,五官稍显稚嫩,一时间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中年男人以为他是来抢靖人的,顾不得疼痛站起来,手中的剑指向他,意思很明显。
白衣男子没理会他的挑衅,径直走到小鹿身边。
路过两个手下时,他们紧张地不住地握紧手中的刀,脚下轻微打颤。
白衣男子瞥了他们一眼,绕过他们,抚着衣服在小鹿面前蹲下,随后伸出修长细白的手轻轻抚过小鹿的伤口。
原本虚弱的小鹿顿觉一阵舒爽,在乔然的脑海里大声嚎叫:“太爽了!”
它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
林休宁歪过头看乔然,脸上带着笑意:“刚才不小心将水洒在你身上,抱歉。”
原来他还记得。乔然默默转过身子,背对着他,脸上的震惊还没消下,只能背回去缓缓。
白衣男子看在眼里,伸出手指碰了碰乔然的脑袋,“这里很危险的。”他用极小的气音轻叹道:“以后别再乱跑了。”
乔然微侧过脑袋带着一丝好奇地看他,而后低头嗅了嗅,他身上带着白桂的幽香,和一点冷香中和,清淡不沉闷,还挺好闻的。
中年男人气极,他还从未被如此无视过,“林仙长,我敬你是修行之人,不想与你起不必要的冲突,这靖人我今日一定要带走!”
白衣男子仔细端详他一番,摇头道:“我可不认识你,无需你敬重。”
“皇城的人?”他之前听到中年男子说了一句将军。
“是。”中年男子咬牙切齿,“既然你不打算离开,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噢。”白衣男子将水壶挂在腰间,“那便不要浪费时间了,一起上吧。”
中年男人的手下面面相觑,而后一起朝他发起攻击。
一群人拥了上来,他抬腿一个后踢就倒了几个,地上散落的火把将他的脸庞照亮,微黄跳动的火衬的他诡橘莫辨。
片刻之后,地上乌泱泱躺了一片,哀嚎遍野。
这就是修行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
中年男人看着他一人力压全场的气势,双腿抖如筛,虽然这是他从山下的镇子上临时雇的一群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双眼发了狠,手上凝聚灵力,趁着白衣男子不注意朝他打了过去,谁知刚一出手,就被他发现并且化解了。
中年男人被他擒着双手,立马就怂了:“林仙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靖人我也不要了,都给你,我这就离开,求你手下留情啊。”
地上躺着的的手下见雇主都求饶了,也连连低头求饶告罪,一时间求饶之声遍起。
乔然目瞪口呆,刚刚还来势汹汹的一群人,现在就跪在他面前求饶了,打脸打的不要太快啊。
白衣男子并没有多过为难,嘱咐他们不能将靖人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让他们离开了。
一群人来时浩浩荡荡,离开时跌跌撞撞地夹着尾巴跑走。
乔然正想表示一下感谢,就看天边亮起一道金色的烟火,挂在漆黑的天空,煞是好看。
只是白衣男子却脸色一变,匆匆告别便拎着水壶踏着清风离开了。
原本热闹非凡的树林里,就只剩下一人一鹿,风一吹,颇感萧瑟。
乔然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微一叹气。
“你喜欢他?”小丫恢复了精神,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怎么可能?只是见他来去匆匆,有些好奇罢了。”
“可我感觉到你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了。”小丫诚实地说。
“哪个女人面对英雄救美会没感觉!”更重要的是,这人还有一半可能是未来府君。
小丫故作深沉地叹气,“可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为什么?”
“有种族差异。”
乔然:“......”
小丫驮着乔然在幽静黑暗的林子里慢慢走着。
夜深人静,连猫头鹰都昏昏欲睡地挂在树上,月亮不知何时逃脱了乌云的掌控,撑着半边身子散发光芒。
林子里的树木层层叠叠,一人一鹿在里面静静地走着,没了那些破坏者,此时的气氛安详而又美好。
就像是童话世界里一样,清风、明月还有寂静的夜。
走了许久,乔然困的不行,便随便找了棵大树休息,小丫靠在大树边,乔然窝在小丫的怀里,放心地睡着了。
***
初春的早晨还带着冬日的寒气,天边都是朦胧的雾气,树枝的枝叶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一滴露水顺着翠绿的树叶脉络滴下,‘嗒’一声砸在下面的人脸上。
乔然被这冷不丁地一滴露水砸懵了,脸上湿漉漉的,连睫毛都被打湿粘连在一起。
她搓着鼻子想打个喷嚏,却怎么也打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脸被憋的通红,正苦恼着,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她抬头一看,前方出现了两头高大威猛的鹿,鹿角粗壮结实,看起来十分不凡。
她低头看着身下的鹿,鹿角还没长出来,只在头顶冒了两个圆圆的头,看起来傻不拉几的,还睡的正香。
那两头鹿的背上还坐着两个同她一般大小的小人,一男一女。
“玉儿,你醒了?”右边的女人穿着浅蓝的丝织衣服,长长的头发盘在头顶,眼角有着被岁月蹉跎的痕迹。
自称是她娘的人,奔过来一把就将她抱住,手上还止不住地颤抖,关切地问:“你这两天都跑哪里去了,最近这附近来了许多生人,阿娘好担心,你如果出了什么事阿娘该怎么办啊?”
她冷静地将人推开,“你们是什么人?”
闻言,女人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连连后退两步,另一个蓝衣少年走过来,及时扶住了她,对乔然道:“玉儿你别闹了,都是我的错,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乔然的表情冷静中透着淡漠,实在不像作假,于是他艰难地试探一句:“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乔然顿了几秒才回:“不认识。”
她话一出口,女人仿佛世界崩塌一般,站也站不住了,身子一下软了下去,乔然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心想:完了,我被碰瓷儿了。
凑的近了,蓝衣少年在她头上看到凝固的血迹,沉声问:“你的头怎么了?”
他一出声,女人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到她的头上,想碰又怕弄疼她,她心疼地问:“玉儿,你这是怎么伤的?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伤,所以不认识阿娘了吗?”
连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乔然只好指着自己的后脑勺随意道:“刚刚撞石头上了。”
“那该怎么办,伤了头还能好吗?”女人看下年轻男子。
“石长老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治好她的,就算玉儿一辈子想不起来,我也会陪在她身边的,阿娘,你别担心。”年轻男子道。
有了他的保证,女人看起来好受许多。
乔然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她来时孑然一人,除了完成任务,并不想与这里的人产生纠葛。但眼下穿越出了差错变成了这幅小小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与他们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上,乔然得知原身将要成亲,与他们一同外出准备成亲的东西时,中途与她们走散,造成现在这局面。
乔然半信半疑,因为阿娘女士实在是不会说谎,一边说一边心虚地眨眼,让她想相信都难。
也罢,不管如何,且去他们靖人垚族走上一趟。
第3章 返回族中
中午,阳光正是热烈,茂密的树林里,片片树叶反射着金光,四处飞舞的蜜蜂蝴蝶,给这幅画卷增添了一丝生气。在树林中央,几棵异常粗壮的大树抱团而立。
乔然手枕着头躺在树梢上晒太阳,十分惬意,回到他们垚族两天了,基本情况都摸清了。这靖人属妖类,精神力十分强大,可控兽,更甚者连人类都能短暂控制。
因为除了只有巴掌大小的身量外,长得与人类一般无二,使得人类与妖族都不接纳他们。乔然想,这可不是简单的长相问题,你都能控制人家了,这谁不害怕,不灭你灭谁?果然一百年前就被人一锅端了,剩下几个幸存者搬到这偏远的焦棕林避世,到现在就剩下——九个人!
都不用谁来灭,自己就走向灭亡了。
“你倒是轻松自在。”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自对面的树梢上坐下,少年肤色白皙,眉目澄然。他名叶珏,从小父母双亡,被她娘抚养长大,弱冠年纪就有了天才之名,控兽能力了得。
不过,想到自己六天之后就要与他成亲,突然有些感慨。因为原身精神力太弱,只能简单控制个兔子小鹿什么的,简直可以用废柴来形容,她嫁给这个全村儿的希望这不是直接拉低后代的基因么。
这还得感谢她阿娘玩儿的好一手养成系。
当然,就算他愿意,她也不能平白祸害人家,这两天她经过一系列摸底考察,已经制定了一个详细的逃跑计划。
乔然起身,嘴角一丝玩味的笑容,道:“是啊,嫁衣也不用我绣,只需要安心待嫁就好,怎么能不轻松自在呢?”
听见乔然句中的嘲意,叶珏有些怒意,“你当真那么不愿意嫁给我?你可知......”
乔然挑眉,“可知什么?”
结果叶珏欲言又止半天,只憋出一句:“算了,与你这般没心肝的人说做甚,族长召我们到议堂说事,快走吧!”
嘿!这么说的倒好像她的不是了,打着为别人着想的旗号做事是很不道德的好吧。
乔然跟在叶珏后头,行走在紧密相连的树干上,悠然地看着四周的美景,几棵大树纵横联合,她们就住在大树半中央的树洞中,树与树的枝桠紧紧相连,形成一道这片树林独特的风景线,阳光透过树叶间隙一线一线地照进来,明暗交错。
正看着,就有人煞风景来了。
“钰哥哥~你在这儿啊?我找你好半天了呢!”石辛站的老远就开始向叶珏招手。
别看垚族人少,但也分出了三个派系,一个是赫长老一派,有他夫人梅瑶与弟弟赫牧。
一个是石长老一派,与他女儿石辛。
最后就是忠于族长的她娘衿茉和她与叶珏了。
真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
石辛欢快地跑过来拉住叶珏的手臂,就这样也没忘记给乔然添堵,“你怎么会与钰哥哥在一起?”
乔然气笑了,道:“我不跟他一起,难道跟你一起?倒是你,叶珏马上就要娶我了,你现在跟他这儿粘粘糊糊的是想做什么?”
但石辛可不是简单就能打发的,脸皮之厚堪造城墙,她故作委屈地说:“钰哥哥你看啊,我就问了她一句,她便这样凶巴巴的说我,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都是这般相处的,哪有什么逾矩之处!”
叶珏推开石辛的手,柔声道:“阿玉说的对,我与她将要成亲,况且我们已不是幼时,因当适当保持距离。”
石辛本来瞪着乔然,闻言扭头不可置信地问道:“钰哥哥,你怎能这样说,我们从小情谊,难道就这样抹掉吗?就因为她的一句挑唆之言?”看着他们在一起,越发觉得刺眼,石辛不自觉地捏紧拳头。
“玉儿何曾挑唆?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我哪有!”
叶珏不语,拉着乔然的手就走,“快走吧,族长等着呢。”
“钰哥哥!”石辛无奈剁了剁脚赶紧跟上,绝对不给她们独处的空间!
看着叶珏紧紧拉住自己手,乔然一瞬间有点恍惚,不得不说,叶珏确实很好,可惜她不是良人。
乔然转头对石辛使了个鬼脸,讲道理这种事,是要看天赋的。
不过看着她这副娇蛮样,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她的妹妹,乔雨思。
她从小就是孤儿,有幸被乔家收养,乔妈妈本来无法生育,没想到接她回家后不到两年她就怀孕了,生下了妹妹乔雨思,之后她在这个家的地位便不尴不尬的。
若能相安无事倒好,偏偏乔雨思跟她八字不合,最喜欢的事就是找她麻烦,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家里不安宁,她也没好日子过。
这场闹剧,最后以她和乔雨思在河边打斗时失足掉下河里,双双溺亡收场。
初春的湖水冷的吓人,她们呆的地方本来就清净,等人发现的时候,都快被冻成冰雕了。
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冰冷刺骨,心有余悸。
到了地府,两人又打了一架,最后双双被关,不过乔雨思恐怕就没她这运气了,她那坏脾气,怕是早就被大妖吃了。
乔然轻笑两声,回过了神,“喂,叶珏,放开你的爪子。”
议室,在最中央的大树树洞内。乔然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族长一头花白头发,在上面滔滔不绝的讲着,与他的形象倒很符合,上到民生计划,下到谁家乱扔垃圾,无聊程度堪比英语老师讲课,她绝对没有说英语不好的意思。
两位长老左右两边下首坐着,梅瑶,赫牧与衿茉在左边,叶珏挨着乔然,石辛扒着叶珏坐在他旁边。
就在乔然坚持不住要睡着时,族长终于讲到了重点,“最后一点,舍身咒已经完善。”
“大人非常满意,已经将试验的人类准备好,待人送到山洞,我们就可以开始!”说完,他有些激动地擦了擦眼角。
继续道:“我们靖人垚族复兴有望!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此刻。届时还需选出一位来试验,我与两位长老讨论过了,为表公平,我们抽签决定。”
“大家也不要担心,不会有危险的。舍身咒经由大人亲手改良,已经趋于稳定。第一位试验者,只会是垚族复兴的第一人!”石长老与赫长老相视一笑,两只老狐狸眼神相触间仿佛已经达成共识。
底下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
乔然则眼神一亮,她之所以一直没走就是因为这个舍身咒。听闻舍身咒乃是禁术,多年前,有一位神秘的大人用它与族长做了一个交易,至于什么交易她不清楚,但研究了多年的舍身咒似乎可以让靖人变成人类。
靖人一族可以控兽,但一直苦于小小的身体,若没了强大的精神力,人类想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们一直在寻找方法,现在有一个舍身咒摆在面前,怎么能不心动,即便,是以命换命的方式。
她一直很好奇到底什么禁术可以将一个小人瞬间变成人类,可听族长的意思,这禁术却是以交换魂魄的来做到‘变’成人类,这不就是变相的夺舍么。
以他人之命来成全自己这种事,她还做不到。虽然她现在这身体也是靠这种类似的方法得来,但他们是以活人试验,她的身体本身就已经死亡,完全不是一回事。
族长讲完就让大家回去了,乔然还在沉思,衿茉走过来拍了拍愣神的乔然,道:“玉儿在发什么呆呢?”
乔然随口道:“没有,就是胡乱瞎想罢了。”
结果衿茉却捂着嘴一副我懂的样子笑道:“阿娘懂的,成亲前总是免不了会胡思乱想,不用害羞,阿娘与你梅姨已经将嫁衣绣得差不多了,晚间你和阿钰一起过来试试,若不合适,咱们再改。”
乔然目瞪口呆,你究竟是哪里看出我在害羞了?我低头沉思的样子很像是在思春吗??
不待乔然说话,衿茉自己便一脸娇羞地拍了拍乔然的肩膀走了。
啊喂,把话说清楚,其实是你要成亲才对吧?
待人都走完了,乔然才拖着瞌睡的身子缓慢地朝外面走,忽然听到一道女声,这树林道虽可以遮蔽身形,但隔音是真的差。
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蹲下身子扒在树叶后面认真的偷听。
“阿爹,我是一定要嫁给钰哥哥的!咱们垚族就只有这么几个人,若不嫁给钰哥哥,女儿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可叶珏与玉儿马上就要成亲了...”
“那如果她抽签抽到试验呢?”
“这......非要走到这一步吗?若是试验成功,等你成为了人类,还愁没有如意郎君吗?”
“女儿非钰哥哥不可。”
“......”
乔然等了好半天,确认人都走了才离开,她知道石辛任性,有些娇蛮,还十分迷恋叶珏,没想到她为了得到叶珏,不惜害死同族的人。
在大家的眼里,第一次试验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也就是说,第一个试验的人就几乎是赴死了。
衿茉在这种时候让她与叶珏成亲,也是为了借叶珏的身份来保护她,论实力,她是最差的,若要让人去试验,恐怕首当其冲就是她。
而衿茉好歹也养大了叶珏,不可能让她去,赫牧是赫长老的弟弟,他一定不会让他犯险。但若她嫁给了叶珏,就没人敢随便让她去试验了。
毕竟叶珏是垚族这一代的天才,族长也一直将叶珏当成继承人了培养。
可没想到族长是采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若是“公平”地抽到她,叶珏也不能说什么;这么想来,这抽签的方式恐怕也是在知道她要嫁给叶珏之后才决定的吧!
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喜,看来她的逃跑计划,要提前了。
第4章 小镇囧事
于此同时,山脚下的小镇上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女子身穿红衣劲装干脆利落,妆容浓烈张扬,头发高高束起,手里一把宝剑,镶满了红宝石,俨然一副(暴发户)女侠打扮,身后跟着两个虎背熊腰的女子,银色劲装,手持银剑,一看便是不好惹的,周围的小贩行人悄悄的打量着。
一卖包子的冲旁边书摊小声八卦道:“你说我们镇上最近是咋啦?来了这么多生面孔?”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宗门大选知道么?临近大选,这些八成是出来历练的。”
“我倒是听说过,听说宗门是仙人修炼的地方?”
“能御剑飞行,点石化物,自然就是仙人,咱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是没本事去看一眼宗门仙府长什么样子,不过这些行色匆匆的修士,以后可是能进宗门当仙人的。”
“是吗?乖乖,那我得好好看看仙人长什么样子,沾沾福气。”
红衣女子一行人张扬地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纷纷避让,窃窃私语。
“小姐,赶了一路,还是先找个客栈稍事休息吧?”右边圆脸女侍轻声询问道。
红衣女子拧眉,道:“不用,我还差三种妖兽,离宗门大选也只有几个月时间了,若是完成不了考核,便不能进入宗门,这个机会,我等了三年,不能出半点差错。”
左边黑脸女侍闻言高傲地说道:“家主给家中子弟布置考核的十种妖兽,这才一月小姐便完成大半,家中谁人能与小姐相比?昨日传来消息说其他人都只完成了五种,小姐必定是能得第一,然后直接成为宗门内门弟子的!”
圆脸女侍也笑道:“那是自然,就是入了内门,小姐也是不差的,当年小姐十五岁独闯飘渺宗的登仙梯,虽未成功,也引的祁峰主高看一眼,还言说等小姐进宗门的时候,他一定收小姐作弟子呢。”
红衣女子抬了抬下巴,道:“莫要这么说,这事现下还没谱呢,若传出去多不好。”说是这么说,可她的神情越发高傲。
两位女侍笑着对视一眼,见此处人多,便停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这几人古古怪怪都驻足议论,眼见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圆脸女侍才开口道:“诸位父老乡亲,大家静一静,我家小姐乃是捉妖师,此番游历至此,这附近若有妖邪作祟大家尽可说出来,小姐定助大家除了妖物!”
“这娘子除妖要多少银钱呐?”
“看着这姑娘年纪轻的很,能收妖吗?别到时候反被妖物吃了。”
“瞧着也不是能打的架势,就是个花架子吧!”
圆脸女侍话还没说完人群中就炸开了,却没有预期的场景,她略为不满,想她们在其他地方就是还未开口便是大把的人求着除妖的。
她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我们刚从陶家镇除妖过来,是这镇上的外嫁女求我们来吕梁镇的,她说曾在山上见过鹿妖,大家可知道?”
街上许久没这种热闹事,大家都放下手中的事围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奋力从人群中挤出,头上簪的丸子被人群挤的松松垮垮,鼻尖还冒出点点汗珠,他双手吆喝驱赶道:“你们一堆人都围着干啥呢,没事儿干啦?中午了,还不回家做饭去,看啥热闹!”
“族老,这姑娘说要为我们捉妖嘞,听着稀奇,俺还没见过妖长啥样呢。”
“是啊,族老,听说隔壁镇就经常有妖物作祟,我们镇咋没见过啊?”
“呸呸呸,李家二蛋你少说胡话,真要来了妖物,第一个把你推出去。”
被称为族老的老头也作势打了那李家二蛋一拐杖,才转过身对红衣女子一行人说道:“先谢过姑娘的侠义心肠,不过我们镇上有山神保佑,确实无妖物可除,不如姑娘到别处去看看?”
圆脸女侍闻言气得跺脚:“你们,不知好歹的愚昧村人,别人多少银子都求不到我家小姐帮忙除妖,你们却要赶我们走?隔壁镇妖物那般凶悍,我便不信你们这里一点动静也无,等着吧,届时你们就是三跪九叩来求,我们也不会帮你们。”
黑脸女侍上前拉了拉圆脸女侍:“行了桑佶,人家不领情,我们走就是,何必多费口舌浪费时间,到时候倒霉了,自然知道后悔了。”
圆脸女侍哼了一声,道:“秦沐你说的对,何必多费口舌。”
两人走到红衣女子身边,红衣女子皱了皱眉,手指放在鼻下挡着,嫌弃之色明显,周围的村民也早就看出来了,这几人说着是为除妖而来,那姿态却是摆的高高的,一点也看不起他们。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蛮横,就你们这样的,别说除妖了,见了妖怪就被吓死了吧?”
“就是,女娃娃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才是。”
“对啊,我们可得罪你们了?做甚诅咒我们倒霉,你们可要给个交代,不然不让你们走了。”
红衣女子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似是不耐烦了,开口道:“一群愚昧村人,真不知道为何父亲要让我们来这种偏远的小地方历练除妖。”顿了顿,“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到下一个地方去。”
两位女侍点头,跟着红衣女子就要走,却被一个吊儿郎当的汉子拦住,“慢着,你们刚刚咒骂我们了,跟我们道歉!”
“你确定你要拦我?”红衣女子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起式在空中打出两声破空声。是威吓也是警告。
岂料,那汉子也是个浑不吝的,仗着人多,又觉得几个女子能有多厉害,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淫笑道:“拦你又怎么样?我还要拉你回家当媳妇呢。”周围的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阵哄笑。
话一出,红衣女子眼神一厉,直接挥出鞭子将那汉子卷到近前,冷漠道:“你再重复一遍?”
见红衣女子真的敢当街伤人,大家才开始怕了,人群立即四散开来,看热闹也不能不要命不是,被鞭子卷住的男子开始还挣脱鞭子,待他发现这鞭子越挣越紧时他才开始怕了。
汉子怂着头求道:“女侠饶命,我不敢乱说话了,饶命啊!”
族老方才不阻拦,现在见她要伤害村民,才站出来义愤填膺道:“姑娘这是做甚,他即便说了不中听的,姑娘也不能任意伤人呐!”
黑脸秦沐冷笑着开口:“我家小姐到了哪里不被客客气气地尊为上宾?何时遇到过如此无礼的登徒子?若不是有人说这镇上有妖求我们来,小姐怎会踏足这里!”
“你们可知这一趟要耽误我们多少时间,耽误了我们大事,你们赔得起吗?再说了,我们小姐何等尊贵的身份,打杀你们,是你们的福气,该跪着谢恩才是。”
“你……你们,蛮横无理,走,见官去,跟我见官去。”族老说完便要去拉红衣女子,周围人远远地看着,有几人正要上前帮忙。
红衣女子鞭子正困着人,见族老伸着脏兮兮的手要来抓自己,不禁一阵恶心,忙将那人甩出去,眼见族老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红衣女子下意识轻轻一推,族老没站稳,连连后退,最后翻倒在地,不住地抽搐,没一会儿便不动了。
“杀人啦!杀人啦,报官,快报官。”乡民立即退开,报官的报官,找大夫的找大夫,其余人则远远地将三人围住。
红衣女子后退两步,冲四散的人群吼道:“你们看清楚了!我只轻轻推了他一下,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与我何干?”
可没人听她的,很快,族老的家人也得到消息跑过来,趴在族老的身上就开始哭。
周围一片乱象,桑佶担忧道:“小姐,平日也就罢了,眼下考核大比在即,多双眼睛盯着,此时不宜生出事端,官府的人,还是避着吧!”
红衣女子也很烦躁,明明是来除妖的,哪晓得这老头这么脆弱,轻轻一推就死了,当下就朝桑吉吼道:“怕什么,听到我的身份,量他也不敢把事情上报。”
桑吉只得委屈地答是,不一会儿县官一来,官兵将此处团团围住,秦沐走到县官身边,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黑的令牌给他看,意思很明显。
县官看到令牌的那刻,脸色一变,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当即宣布族老是自己身体原因至死;接着疏导人群,秦沐扔了几两银子给族老的家人,便跟着红衣女子走了。
族老家人自然不干,与官兵拉扯起来,这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人群中,一男子畏畏缩缩地扒在巷子后,见红衣女子一行人走了,赶忙追了上去,俨然是那晚那长相机灵的男子,
“几位姑娘留步,留步啊!”出了村镇,机灵男子才敢大声呼喊。
一行人停下,桑佶当先开口道:“你还有何事?是想为那老头报仇不成?”说完举剑作防卫状。
机灵男子大口吸了几口气才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要说我知道哪里有妖物,看几位这样像是专门去寻妖的,这才斗胆叫几位留步。”
红衣女子笑了笑,双手抱胸道:“你们不是说这里没有妖物作祟?现在又寻上来,是拿我寻开心吗?”
机灵男子心想:谁敢寻您开心呀,连县太爷见了您都得低三分。面上却是不显,陪笑道:“小的哪敢呐,这妖物不寻常,我是亲眼所见,不过嘛……”
见他犹犹豫豫不肯开口,圆脸桑佶了然的从怀里掏出荷包拿出一张银票就要递给他,又缩回去,道:“银票可以赏给你,不过这消息值不值这价格,你可要好好掂量。”
机灵男子忙伸手接过银票放在怀里才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有位大人在这附近雇了许多武士说是要上那山上捉珍奇异兽,我也跟了去;谁知却见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妖物,它们…它们只有一巴掌大小,除了大小不同,其余都跟人类长得一模一样,当时我见了都吓了大跳,听那大人说那妖物是叫什么…”
“靖人?”红衣女子狐疑地开口,她在学上曾听老师讲过,古有妖,形似人,身长一掌,性温和,食果腹,善控兽,以惑人心。可听闻那靖人早已灭绝,难不成真的还有靖人的存在?
机灵男子道:“对对对,靖人,是叫靖人,当时本来就要捉到手的,半路却杀出一个男人,武艺高强,把我们都打趴下了,还不准我们去抓那靖人…”
“你在什么地方见到的靖人?”她直接忽略了那“武功高强”的男人,雇佣这些废物,连她的侍女都能随便一打十,实在让人重视不起来。可不知她的这个忽略让她错过了更重要的一场机缘。
“就往南几公里一个树林里,这靖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机灵男子指了一个方向。
红衣女子扫了一眼机灵男子又掏了一个银锭子扔给他,然后道:“不该问的别问,还有,这钱买的是你的封口费,你若敢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他接住银锭子脸都要笑烂了,着实没想到一个消息可以换到这么多银子,口中保证道:“女侠放心,这消息此刻就会烂死在我肚子里,保准不会有下一个人知道,不过,那日一起去山上的人那么多,也不能保证他们都不说不是。”
这话倒提醒了她,红衣女子勾唇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符来,又拔下他的一根头发包进纸符内,逼着他对着符纸起誓,若泄露出去,就穿肠烂肚而死。
机灵男子不以为然,随口举手起了誓,这才拿着银子离开。
“死言符,若中咒之人说出特定的话,就会死。”桑佶问。
红衣女子道:“我的银子可不是白赚的,若违背誓言,就当是他的买命财了。”
“小姐怕靖人之事泄露出去?”桑佶不解,不就是一个妖么,至于这样谨慎吗?
“靖人之事非同小可,若他所言不虚,这靖人,我绯家一定要得到,绝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说完,红衣女子翻身上马,往他指的地方赶去。
两个女侍也拍马跟上。
第5章 不速之客
傍晚,乔然与叶珏来到衿茉的树洞,赫长老的妻子梅瑶正与衿茉有说有笑地整理婚服。
梅瑶如今身怀六甲,挺着大肚子已经十分不方便,乔然拉着她坐下,“梅姨,您身子重,就不要做这些事了,可折煞我了。”
梅瑶笑着坐下,拍着乔然的手道:“不碍事,长辈绣婚服是祝福,我当然要多多绣了,希望你和珏儿和和美美才好呢。”
“谢梅姨赠言,我一定会好好待玉儿。”叶珏拉着乔然的手,笑的温暖。
衿茉最后收了针脚,婚服就算是绣完成了,她笑说:“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玉儿,这下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梅瑶也打趣了几句,乔然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
衿茉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玉儿的头已经让石长老看了,没有大碍,可莫名地失忆也不知是好是坏。
靖人一族的婚服为黑色,衣服由天蚕吐司织成,薄如蝉翼,黑色的衣服透着珍珠般的光泽,上面用金线绣着兽纹,摸上去细腻柔滑。
乔然换上衣服出来,叶珏一眼便怔住,他从未见过玉儿如此温舒的一面。
通身黑色衬的乔然气质沉稳了许多,暗金色的腰封勒紧细腰,宽大的领口将浑圆包裹得凹凸有致,搭一根浅色披帛恰到好处。
见大家都愣着,乔然还以为自己穿错衣服了,下意识问:“怎么了?”
衿茉回神,抹了抹发红的双眼道:“没有,只是忽然间就感觉我的玉儿长大了。”
她拉起乔然与叶珏的手相叠,“阿珏,我就将玉儿交给你了,今后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叶珏看了一眼乔然,道:“阿娘放心,我此生定不负玉儿!”
他的眼神炽热,饱含无限缱绻,乔然微楞,她深知这份爱意属于另一个女子,不管是对叶珏还是衿茉,她总是有些愧疚的。
她希望叶珏能有一个好的归宿。
***
回到寝居后,乔然将前两天收拾好的金银细软都拿出来。
看着这一大包散发着光芒的宝贝,乔然露出欣然的微笑,别看垚族居住于森林树洞,但其中可是华丽无比。
因为山上有许多矿石,族长就扮成山神与山下村民接触,用一些矿石换取需要的东西,为此,村民们还特意为他们这些“山神”重修了山神庙,每日参拜,香火不断。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对舍身咒很心动,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身体小点便小点吧,况且那舍身咒能否成功都不一定,万一最后被人动手脚抽中她,连这得来不易的小身体都保不住。
明日他们会去山神庙与村民交换东西,届时除了梅姨有身孕不能去,其他人都会去帮忙,她便称病不去,趁机逃走。
乔然来到窗前,窗外一片漆黑,偶有几只萤火虫在树间闪耀微薄的光芒,树叶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
深夜了,叶珏的树屋还亮着灯,也不知在做什么。
“叩叩叩。”叶珏的门外响起敲门声。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此时蚊虫繁多,若是被咬了……”叶珏打开门,见是乔然便下意识地叮嘱,话还未尽就看到她脸上抢眼的几个大红疙瘩。
乔然郁闷地踩着地面,出门后才想起此地的夜间杀手山蚊子十分厉害,尽管已经努力遮挡,可还是被叮的满脸包。
叶珏嘴角泛着笑意,“怎么出门不带上驱蚊草?快先进来吧,站在外面还会被咬的。”
乔然进了屋,里面干净整洁,木桌上的葫芦里还插着鲜花,看得出他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叶珏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瓶子,“你先坐下,我给你上药,就很快会消肿了。”
乔然乖乖坐下,任叶珏拿那瓶子里的东西在脸上涂涂抹抹,药在脸上清清凉凉,顿时感觉没那么痒了。
“午时石辛说的话你不要介意,虽然你与石辛从小不睦,但族长不希望我们内部有任何争斗,现在是垚族的关键时刻,你要忍着才是。”叶珏知道她不喜欢石辛,还是温声劝慰道。
乔然闭着眼,神情享受,“明明每次是她来找我的不痛快,你怎么不劝她修身养性?”
“你明明知道,亲疏有别,我怎好说她?便只能约束我的玉儿了。”叶珏声音缓缓如清泉流水,如同深海里的美人鱼,充满了诱惑与神秘。
“我不找事,但若届时抽签恰好抽中我呢?”
叶珏微微凝目,“你可是知道些什么?石辛她...”
这人当真聪明,她只是稍稍提醒,便已经警觉了,她道:“没有,我胡乱说的罢了。”反正她都要走了,还说这些给他添堵做什么,况且这种事她又没有证据,说出去别人只会认为她嫉妒石辛污蔑她。
不管石辛如何,她的这句话却是提醒了他,若抽签也‘恰好’抽中了玉儿,他又当如何?叶珏沉思着,当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两人一时无言,看到他书案上铺开的纸张,乔然好奇地问:“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画什么呢?”
叶珏擦药的手一顿,浅浅一笑,“玉儿想知道,自己去看不就行了。”
乔然直觉不妙,但抵不住内心的好奇,还是起身去瞧了瞧。
纸上画的俨然是身着黑色婚服的苏玉,画中人美目盼兮,淡笑亦兮,只是气氛使然,她有些尴尬。
就在乔然想要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时,叶珏从身后将乔然紧紧环住,将头轻抵在乔然肩上。
我勒个去!!这种时候她应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玉儿......”声音暗沉沙哑,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她养的那只猫在春天也时常会这样。
乔然试着推开叶珏,但他的手如同钢铁般紧紧地禁锢着她,手一触上去便被他手上那细腻、光滑肌肤搞的心神不宁,手下一片灼热,将温度直传入心脏,乔然触电般将手移开。
“药,药涂好了吧?那我就先......”乔然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叶珏环入怀抱,叶珏眼神幽郁地看着乔然,道:“玉儿越来越不愿与我亲近了。”
“可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
“你不喜我与石辛接触,我也与她说清楚了。”
“你我就不能同幼时一般亲密无间?玉儿的心思越来越重,我快要猜不透了。”
烛火打在叶珏脸上,更透的他可怜又深情,他爱的这般小心翼翼,乔然实在不忍伤害,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回想着自己撸猫时候的动作,“你很好,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白天明明是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人,到了她面前却像个得不到爱的小孩子。
叶珏眼神一亮,“这是许久以来,玉儿第一次承认我们的亲事。”
这个傻孩子,乔然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周围一片静谧,叶珏动了动喉咙,“玉儿。”
叶珏的脸庞越来越近,精致白皙的脸上连绒毛都能看到一清二楚,那粉红的嘴唇充斥着欲望,乔然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叶珏动情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刻,乔然猛地将他推开,开门就跑,边跑边喊:“我突然觉得有点困,先回去睡了,晚安!”
叶珏已经清醒过来,留在原地暗自苦笑。
第二天一早,族里人就骑着小鹿去山下山神庙了。
梅瑶因为有身孕不能去,乔然以自己感染风寒为由也留了下来。
衿茉本想留下陪她,吓的乔然的病立马就好了一半。她是真的生病了,昨晚回去着了凉,早上还发了低烧。
叶珏站在乔然床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在说:让你昨晚跑那么快,报应来了吧。
乔然顿时感觉病又严重了。
喂乔然喝完药,叶珏柔声道:“喝完药好好睡一觉,很快我就回来。”说完还很体贴地替乔然掖了掖被角才走。
人一走,周围便安静下来。乔然麻利地爬起身,将床下打包好的东西拿出来,完全不见刚才的虚荣模样。
梅姨这时候应该在睡觉,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出门。
她小心地将门关好,站在树杈上招手,一只小鹿疾步从远处跑来。
正是小丫,她身子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小丫的身上,随后便带着乔然快速地离开。
乔然走后不久,焦棕林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小姐,找了这么久连个妖怪也没见到,会不会他在骗我们啊?”圆脸桑佶擦了擦头上的汗。
红衣女子头也不回地说:“你懂什么?他连靖人都没听过,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形容的出来,况且,山下的人说他们此处没有妖物,可陶家镇妖物那般厉害,这里却一点事也没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比妖物更厉害的——妖精!”
秦沐看到红衣女子脸色不太好,将桑佶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姐都没喊累,你在抱怨些什么?找不到靖人,小姐心情不好,不想挨骂就闭着点嘴巴!”
桑佶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突然,红衣女子抬手示意噤声,“你们看!”
桑佶搓了搓眼睛才看清,不远处几颗高大的数木紧紧相连,红衣女子指的地方是树上挖出的像梯子一样的缺口,一圈圈蜿蜒而下。
找到了?三人对视一眼,十分惊喜。
红衣女子脚下一点,便轻飘飘地落在树中央的树干上,桑佶与秦沐在树下警戒。
梅姨丝毫不知危险降临,她推开门,呼吸着清晨树林里新鲜的空气,空气中还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令人精神大作。
“不知道玉儿怎么样了。”梅瑶想起晨时衿茉说玉儿发了高热,其他人都去山神庙了,也没人照顾她。
梅瑶来到乔然的树洞,却没看到人,她转身欲走。
“要去哪啊?”一把冒着寒光的长剑突然横在梅瑶的脖子边。
梅瑶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在山神庙里见过人类,在那里她可以高高在上地接受他们的叩拜,而此时她就像是被打回原形的小丑,靖人与人类的差别是一道天堑,永远也无法跨越,人类只需要捏捏手指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杀死。
那位大人给了她们舍身咒,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可以变成人类,不再受人类的驱赶与残杀,这种关键时刻,怎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
红衣女子轻而易举地带着梅瑶回到地面,桑佶走过来好奇地看着梅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妖分为妖兽与妖精,二者是大大不同的,妖兽是没有灵智或是刚开启灵智的生灵,修成了强悍的体魄,为祸一方。
而妖精是已经有了自我的意识,可以通过修炼幻化成形,成形的妖会自动记录在妖族彩名谱上,成为妖族一员。
而靖人与人一样,胎生成人,生下来便精神力强大,可用精神力攻击别人,与妖族修炼方式大大不同。
相传靖人乃是女娲娘娘造人时不小心造错了尺寸,未免小小的靖人无法生存,便赋予了靖人控兽这独特的能力。
梅瑶被红衣女子捏在手中,动也动不得,她强自镇定,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抓我?”一边暗暗发力,可靖人有了身孕后精神力会大大减弱,连驱使动物去报信都做不到。
红衣女子邪魅地勾了勾嘴角,“我,是来为民除害的。”
“说,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其他的靖人去哪里了?”说完,眼神一狠,手慢慢收紧。
梅瑶艰难地呼吸着,脸色憋得绯红,一字一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看着梅瑶的样子,红衣女子轻嘲一声,“很好,我很快就会让你和你的族人团聚的。”
梅瑶绝望的望着天,难道他们拼尽全力活下来是错的么,他们已经那么努力的生存了,眼看着舍身咒大成,从此可以变成人类,不再提心吊胆。
现在全完了,一切全完了!
第6章 麻烦不断
三人在树林布下天罗地网,等候猎物上钩。
另一边,乔然刚翻过一山坡,就见对面的山岩上有一个山洞,一队黑衣人背上扛着人进入山洞里。
乔然命令小丫趴下隐蔽,小丫发脾气似的蹬了蹬土。
隐蔽啊大哥!要是被发现了,我身上没几两肉,最先就把你给烤来吃了。
小丫想起那天晚上乔然开过光的嘴,后怕了,立马趴下,还将头死死埋在土里。
那行人行事谨慎,训练有素,山中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很快乔然就有了答案,靖人族的赫长老站在鹿头上,与那群人有说有笑,十分熟悉。
乔然这才明白过来,那些黑衣人背上扛着的应该就是那位神秘的大人给垚族众人选的‘身体’,用作试验的。这些人有男有女,皆是衣着华贵,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小丫,救还是不救?”
“不救?小丫你怎么这么冷血?”
“让我救啊,可是我自己保命都难,怎么救?”
那些人将人搬进山洞后便离开了,似乎并不打算在此看守,赫长老在山洞前停留了一刻,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但很快,乔然笑容凝固,妈的人是撤了,留一只老虎在山洞前干啥呢?
焦棕林,族长与大家骑着小鹿满载而归,其实多是换些粮食,他们平日都是吃果子,冬日严寒没有食物,以前饿死过不少靖人;现在好了,有了粮食冬日就不愁了。
众人满载而归,石长老悠哉地骑着鹿走在最前头,突然,变故发生——
小鹿一脚踏空,摔进了一个伪装的深坑之中。石长老来不及反应便随着小鹿跌了进去,陷阱里面布满了尖锐的竹签,石长老当胸穿过,立即毙命。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大家一时措手不及。
“阿爹!”石辛翻身下地,趴在坑边查看,石长老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趴在竹签上,已经没了呼吸。
石辛趴在坑边痛哭,其他人顾不得悲伤,叶珏将衿茉护在身后,树林里无风自动。下一刻,一张亮着金光的细密丝网从天而降,众人被当头罩住,丝网像是刀子一般,触之即伤,叶珏连忙道:“快躲开,这是雷霆丝!”
石辛还坐在坑边,因为离得远没有被金网罩住,她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珏哥哥?”
头上罩着丝网,大家都躲在乱石下不敢乱动,石辛想帮大家将金网掀开,双手刚触到金网便吃痛的弹开,张开手,鲜血直流。
这时,红衣女子终于张扬现身,她笑道:“还以为靖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真不知道百余年前围剿靖人怎会死了那么多人。”
桑佶与秦沐执剑护在红衣女子左右,闻言,皆是轻蔑一笑。
赫牧最先看到桑佶手中的梅瑶,他急得张口喊道:“嫂子!”
可梅瑶无法回应,她已经昏了过去。秦沐当先执剑冲过来,忽然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条巨蟒一头将秦沐撞飞,她吐了一口血便昏死过去。
叶珏缓缓睁开眼,头上布满细汗,与族长点头对视一眼,刚刚危难时,叶珏强行召来这条巨蟒,为大家提供了时间。其余人也凝聚精神召来猛兽,很快,从树林各处跑来虎狼猛兽,凶狠地将主仆二人牢牢围住。
红衣女子冷笑:“就凭这些杂碎想伤我?”她抽出背后的长剑,寒光一闪,一头猛虎便嚎叫一声死在剑下,鲜血刺激了猛兽的嗅觉,疯了一般朝红衣女子与桑佶冲去,桑佶将梅瑶放在怀中,加入了战斗。
趁着此刻,叶珏驱使巨蟒将金网掀开,而那几头被金网罩住的鹿早就死透,鲜血流了满地,几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衿茉抓着叶珏的袖子急道:“玉儿,玉儿在哪里?”
叶珏凝眉看向树洞的方向,喃喃道:“她们只抓了梅姨,玉儿应当没事。”安慰衿茉,也是安慰自己。
此时的乔然也不好过,正在与那头老虎远距离地较量中,因为精神力耗费太大,乔然此刻脑子嗡嗡地叫,嘴角被咬破,鲜血直流,眼睛散发着蓝光双手抵目。
不行,这样耗下去,她会爆脑而亡的,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书到用时方恨少,也不知道她这样临时抱佛脚有没有用。
乔然撑起全身的力气集于脑部,臣服吧!一股猛烈的精神攻击朝老虎攻去,老虎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
离开!
乔然最后发出指令后便跌倒在地,闭着眼呼呼地喘气。
焦棕林,红衣女子大杀四方,身为捉妖师,若区区几只猛兽都对付不了,那她也不用干了。
但猛兽实在太多,她渐渐有些力竭。
叶珏几人精神力不要钱一样地召唤猛兽,其实若能召来几头妖兽,红衣女子早就被拿下了,可惜平日里他们霸着山头,不允许任何妖兽侵犯,现在就是想召也无能为力,所幸叶珏召来的巨蟒虽未开灵智,但身体的强悍已可与妖兽一拼,还能与红衣女子抵挡一二。
桑佶功夫不比红衣女子,渐渐体力不支,身上好几处撕裂的伤口,她从怀里拿出梅瑶做威胁,族长也投鼠忌器,不敢伤她。
趁着族长分神,桑佶将剑朝族长猛地掷去,叶珏无法阻挡,只来得及操纵巨蟒对着桑佶当头拍下,桑佶还没来得及笑,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把长剑以迅猛之势接近,将族长钉死在了背后的大树之上。
“族长!”“族长!”
红衣女子浑身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猛兽的,两个女侍都倒下了,红衣女子眼里有了一丝慌张。
这时,赫长老赶了回来。
看到此处惨状,赫长老目眦欲裂,驱使着身后的妖兽与红衣女子战斗起来。虽然他已经收到叶珏发出的信号,但还是来晚了一步,“妖女,我要你血债血偿!”
红衣女子大惊,连忙躲开。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靖人明明只有那么一点大,她这么会输呢?她是这一代最厉害的捉妖师,怎么会被这区区靖人打败!
可不等她细想,在巨蟒与妖兽的猛烈攻势下,被妖兽举起狠狠砸在地上,烟尘四起,晕死过去。
树林里血气弥漫,猛兽尸体遍地,狼低声呜咽,仿佛在为死去的同伴哀嚎。
战斗结束,赫长老找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梅瑶,连声呼唤,所有人都担忧地围了过来,梅瑶缓缓睁眼,却是气息微弱。
“她怎么样?”衿茉红着眼问。
赫长老颤抖着探了她脉搏,半晌,痛苦地闭着眼摇头。
石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突然想到什么,“还有一个方法!”
乔然引开老虎后,进入了山洞,又在山洞内找到机关,几番摸索下,这才打开了地下通道。
地道两旁隔几步就嵌着夜明珠,十分的财大气粗。
拐过几道弯后来到一间巨大的石室,正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大的玉床,玉床之上隐隐散发着寒气,旁边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图纸和工具,墙壁上也画满了红色的图案。
而那几个昏迷的人少年和女子被规整地码放在一起,也不知是单纯昏迷还是被下药,她干脆躲在一旁,让小丫上去舔醒他们。
小丫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好恶心啊!
它生气地上去对着那群昏迷的人猛踩,他们逐渐转醒,各个一脸懵。
经历了漫长的“这是哪里?”“我是谁?”“你是谁?”此类问答下,少爷小姐们终于知道要赶快逃了,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带起一片灰尘。
乔然随意地瞅了瞅画的东西,没什么发现,观察了一番后,也准备离开。
小丫驮着她刚爬出洞口,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迎面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这就十分尴尬了,乔然努力将背上的包袱隐藏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赫长老叶珏等人疑惑地看着她。
赫长老当先发问,“苏玉,你怎么会在此处?”
“玉儿,你没事就好!”衿茉激动地抹着泪。
这时候也就衿茉能说出这句话了,她现在这副标准的逃难装备真是不用人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乔然扫视了一行人的境地,居然发现逃难的比较像是他们,一个个红着眼,身上都是红痕。
“你们这是怎么了,梅姨她......?”梅瑶昏迷着被赫长老背在背后。
衿茉哽咽着道:“是三个人类,她们埋伏在树林里,我们中了计,石长老与族长...都死了。”
叶珏补充了几句,乔然听的胆战心惊,“怎么会...”
叶珏注意到乔然的装束,眯着眼睛沉声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乔然心里暗暗叫苦,还是被注意到了,她不说话,叶珏怒意更甚。
石辛刚失去了父亲,语气不太好,质问道;“你背着包裹是要逃走吗?心虚吗?难不成那几个人类是你引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讶异地看着她,乔然睁大了眼赶紧摆手道:“冤枉啊!我只是不想嫁给叶珏,所以才......”不得已只好拿叶珏来顶包,乔然垂下头悄悄瞥了叶珏一眼,果然他脸上黑的快要滴出水来。
众人勉强是信了,刚刚失去两个族人,他们也不想将箭头指向自己人,乔然松了一口气。
但她还是松气的太早,大家来到石室,发现昏迷的人类都不见了,赫长老当即怒了,“苏玉,你干了什么?”愤怒之下,他抬手就扇了乔然一巴掌。
乔然捂着脸,拳头紧握,忍了忍,还是没说话,是她私自放了那些人类,该有的惩罚她受着便是。
衿茉挡在乔然面前,哀求道:“玉儿想必是无心的,她只是看那些人类可怜才......”
然而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赫长老更气了,“可怜人类?你忘了刚才那些人类是怎样残害我族族人的吗?”
衿茉无话可说,只得抱着乔然哭泣。
石辛阴着脸道:“赫长老,我们不是还捉了两个人类么,那两个人类武力高强,用来做试验再好不过了,不过。”
“不过什么?”他现在一线希望也不想放过。
石辛冷笑一声,瞥了乔然一眼,缓缓说道:“这试验长老第一次做,况且梅姨此时已经经不起任何波折,所以最好先试一次,练练手也好,反正,也有两个人类。”
乔然叹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这石辛到底有多恨他,抢男人之仇不共戴天?
赫长老觉得此法有望,衿茉与叶珏连忙开口阻止:“长老不可!”
第7章 试验失败
赫长老救妻心切,当即指示妖兽长臂猿猴将那两个人类拖了进来,并将叶珏与衿茉制住,叶珏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吼道:“赫长老!你不能这么做!”
可醒赫长老沉浸在救妻子的思绪中,完全无视他。
见叶珏受制,石辛急了,她只是不喜欢苏玉,可没想让赫长老伤害叶珏啊!她拉着赫牧的袖子想让他劝劝赫长老。
可还没等赫牧说上两句,赫长老就让他闭嘴,赫牧是个没主见的人,平时就怕赫长老,被赫长老这么一训。顿时不敢开口了。
乔然站在下面怒道:“赫长老,快放了阿娘!”
赫长老冷冷一笑:“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说完,妖兽长臂一捞,就将乔然拿住,扔到了一旁的玉石之上。
乔然心头一慌,她被赫长老点了穴,动弹不得,玉床通体晶莹,寒冷无比,她被冻的直发抖。长臂猿猴将红衣女子也放上玉床,赫长老拿器皿给乔然与红衣女子放血,用血画了两张符贴在两人头上。
床上冰冷刺骨,乔然因为精神力受损本就一直在强撑,那血符一贴上,她立即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
“玉儿,不要啊!”衿茉撕心裂肺地喊着,却到底没让乔然逃过当试验品的命运。
赫长老施展密术,一道黑线将乔然与红衣女子的眉心连接,几缕红色掺杂其中,赫长老站在面前,黑红的光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诡异。
半晌后。
“怎么可能?”
赫长老气的头发昏,玉床上的二人静静地躺着,面色僵冷,豪无生气,这试验...失败了!
原本衿茉还抱有一丝侥幸,在看到阵法失败之时,她彻底失去了理智,眼中蓝光一闪,挟持着她的长臂猿猴忽然不动了,她与叶珏趁机逃脱。
叶珏奔到乔然身边,只摸到她冰冷的身体,叶珏愣住,“玉儿。”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区区舍身咒而已,怎么会死,你在和我玩笑么?你醒过来,不是还要逃婚吗?你逃啊!”
叶珏话语哽咽,手碰到她的脸上,只剩下冰冷。
阿玉,明知你不爱我还一直强求,是我错了。
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你嫁给我,你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你可以只是我的妹妹,只求你能活过来!
只要你活过来,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
他的祈求上天并没有听到,抱着逐渐僵硬的身体,叶珏哽咽着低语:“玉儿,我爱你。”
听见叶珏的哭声,衿茉憋住了眼泪,指挥着长臂猿猴就朝着赫长老砸去,她要替女儿报仇!
赫长老眼神一缩,似是没想到衿茉真的会对他下杀手,他们岂能同族相残!!
“衿茉,你敢!”
这句话只会更加激怒衿茉,赫牧站在旁边,只来得及往旁边一闪,赫长老就没这么幸运了,被妖兽正中砸下,他至死也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
见赫长老真的死了,衿茉神情痛苦地跌在地上,即使再杀一百个赫长老也换不回她的女儿了。
与此同时,一个阴影逐渐将衿茉笼罩在内。
“哧。”衿茉看着突然刺穿肚子的短刀,诧异之际却露出释然的微笑。
她杀了自己的族人,虽然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可她也无颜面对其他人,这样的结局...也好。
秦沐抽出短刀,神情冷冽。她方才就醒了,看着她们自相残杀,最后她再来补上一刀。
“阿娘!”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叶珏噗地吐了一口血。
长臂猿猴没了控制,四下破坏,秦沐目标最大,很快就与秦沐打斗起来。
未免伤及无辜叶珏只得打起精神,重新控制长臂猿猴,秦沐重伤之体终不是长臂猿猴的对手,被长臂猿猴一脚踩在地下,肝肠寸断,死不瞑目。
这一天,一族的兴衰就此决定,叶珏抬头,眼中戾气乍现。
*
不知过了多久,乔然睁眼醒来。
第一感觉,卧槽,我还活着?
第二感觉,卧槽,为什么动不了?
浑身软绵绵的,若不是眼睛还能眨,她都要怀疑这身体是不是她的了,好一会儿,乔然才尝试着缓缓地坐起身。
她看着自己与常人无异的双手和身体陷入沉思,她记得最后一刻被赫长老拉去做了试验,当时躺在玉床上的女子好像就是一身红衣。
那不靠谱的禁术居然成功了?
山洞里还有一具腐坏的女尸,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腐烂气息,在这潮湿封闭的地下将味道发散到极致,透着股酸臭味,令人作恶呕。
乔然闻了闻自己身上,立即别开头,已经分不出是自己身上散发的味道还是那具尸体散发的味道了。
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叶珏和阿娘怎么样了。
或许在他们眼里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死了吧。
千年后的地府,兰绪顶着一双黑眼圈深深地吐了口气:“终于将一切修正了。”他只是设错了一个值,不眠不休好几天才终于把错误补好,不过...他挽救的还及时吧?
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乔然憋着气忍着恶心将尸体搬到了洞外就地埋了。还顺道给自己这具身体做了个衣冠冢。
“你们安息吧,不知道我的到来给你们的结局造成了什么影响,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改变不了。”
“嗯,碑上写什么呢?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就叫你们大妞二妞吧?咱们都是死过的人,就此结拜成姐妹,你们也同意?那真是太好了!”乔然絮絮叨叨地念着,又从石室拿了一把匕首在枯木上刻字立碑。
与大妞二妞告别之后,乔然便收拾着东西下山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现在浑身就一把匕首还能换俩馒头,之前收拾的那袋财宝也不见了,忙活了半天,人财两空。
一路到了山下,也没找到水源可以让她洗个澡,她现在头发乱糟糟,一身红衣也是破的,浑身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味道,看起来简直比乞丐还惨。
加上太久没吃东西,饿的头昏眼花,又不敢继续在山上逗留,只能期待山下有好心人能给口吃的。
也许是大妞二妞显灵,乔然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激动万分。
可能是刚下过雨,路上还有些泥泞,十分不好走,泥路的尽头就有一户人家,依山而居,土坯瓦房,外面一圈篱笆拦着,围了一个小菜园子。
“请问有人在吗?”乔然站在篱笆墙外问。
里面有人探了头出来瞧,又忽然将门重重地关上,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乔然低头审视自己,将人吓到了?
好一会儿,门才重新打开,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村妇,她看起来有些怕生人,眼神闪躲,打开篱笆门,怯生生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乔然笑着问:“请问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村妇犹豫地看了看屋内,才点头,“可以,你跟我进来吧。”
乔然跟着她进了屋子,里面不是很亮,村妇的丈夫也在,见了她,直接紧张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姑娘你先坐,喝点水,饭马上就好,”村妇在厨房捣鼓半天才端来一只碗,里面装着热水,幽幽升起热气。
两夫妻面对一个乞讨的乞丐,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帮她端茶倒水,十分热情。
乔然接过碗,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从容道:“多谢姐姐不嫌弃,还愿意接济我饭食,实在感激不尽。”
村妇这有些慌张地移开眼神,“噢,这没什么的,我这就去厨房看看饭好没好。”
经过那汉子身边时,他咳了两声,村妇到厨房转了半天才对汉子干巴巴地说道:“当家的,盐没了,去李二家借点回来吧。”
汉子应了一声就朝外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村妇在灶上忙活,时不时偷偷看乔然一眼。
“姑娘,你...喝点水吧,饭马上就好。”
“好,谢谢姐姐了。”乔然坐在木凳上,在村妇的注视下,喝了水。
村妇放下心来,继续往灶里添柴火,刚想起身看看锅里的馒头,忽然被麻布口袋闷头一罩,人也被推翻在地。
乔然站在她身前,咧着嘴笑,她弯腰从村妇的衣袖里搜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细细白色粉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乔然低语一声。
趁着村妇还在地上挣扎,乔然从锅里摸了两个热腾腾的馒头就赶紧往外跑,顺便拿刚刚撕下的布条将门拴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站在院子里朝屋子挥了挥手,“再见啦!谢谢你的馒头!”
回应她的是不停地拍门声。
一路跑了好久,确认没有人追上来,乔然才放缓了脚步,掏出抢来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边吃边笑,笑的眼泪花都出来了,身无长物,落魄至此居然还有人想暗害她。
她笑的浑身都没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躺下,天还是那么蓝。
起身,赶路!
此处八百里荒无人烟,路上泥坑瓦石遍地,鞋底都快磨穿了。
她也试着召唤一匹马什么的,但自从她换了个身体后,控兽能力就不灵了,她试过几次便放弃了,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第8章 全村出击
吕梁镇背靠三座大山,附近的村民依山而居,个个都是打猎的好手。
乔然衣衫褴褛地站在街口,衣服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原以为会看到热闹的街道,没成想街上一片荒凉,少有人出没,地上还堆着乱七八糟的烂菜叶子。
这是...怎么了?
“快!南边几户人过来了没有?”
“在拿工具,其他人都在族老家集合了!”
“很好,那我们快过去!”
只见二十几个农民汉子手中拿着斧子锄头等工具急匆匆地往前面赶,乔然疑惑地瞧着,还往边上走给他们让开路。
乔然喃喃自语:“这镇子里的人还真勤快,干活如此积极。”
乔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准备观察一下古代劳动人民是如何辛勤劳动的。
前面的一个汉子回头看她,不禁夸奖道:“这位小哥,如此落魄还不忘行此义举,实乃我辈典范!你没有工具待会儿打斗起来恐怕会受伤,这样吧,我先将我的给你。”说着他将自己手上的锄头递给乔然。
小哥?
噢,大概因为自己的脸上全是泥灰和各种尘垢,看不出本来面貌,身上的衣服也是偏男性化的,所以才把她认作男人了。
“额,那多谢了。”乔然接过锄头,低声答道。
队伍在一处四进的院子外边停了下来,外边还聚集了好几支队伍,大概有一百来人的样子,大家还互相寒暄着。
“你是哪个村儿的?”
“我是坎子村的,听说要讨伐妖女,我就赶紧来了,没办法,从小我就很有正义心!你哪儿的啊?”
“我镇上南街道儿的,是啊,这种义举那个大好男儿能拒绝得了!”
旁边一个人回头,“哎,王家给你们多少钱?”
“保长说的四文钱。”
“啥?俺村明明说是三文!”
虽然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但乔然觉得实在好笑的很,看着看着,她的脸上也不免泛出笑意。
这时屋里出来人了,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他清了清嗓子才道:“诸位静一静,今日王某人召集大家来,乃是为了数日前家父当街被害一事!”
“数日前三个妖女来到镇上,打着除妖的名义坑蒙拐骗,我那老父不忍大家被蒙蔽,毅然站出与那妖女申辩,可不想妖女恼羞成怒竟一把将我父推倒在地,老父年迈,当场去世!!”
“官府的人对那妖女点头哈腰,完全不顾王法!竟就这样将妖女放走,我等屈于官府威势,不能当场报仇!”说罢,他重重地叹了一声。
这时他身后又走出来一位年轻夫人,她双手掩面,低声哭诉道:“诸位父老乡亲,我丈夫徐茂,在武馆教人武术,那日他因看不惯妖女的恶劣行径,在镇口堵截妖女,谁知回来后没有几日便惨死家中,今日请众义士前来,是因为妖女重现,现下就在湾口李嫂子家,请众义士能替天行道除了妖女,为惨死的人报仇!”
一番肺腑之言,众人听的热血沸腾,豪气冲天,多年沉寂的正义被再次点燃,提起棒子就可以上去干,最关键的是——还有钱拿!!
此等义事,谁不去谁傻子。
乔然笑着的嘴角慢慢凝固,想起自己身上的装扮,想起衿茉说的话,想起那对夫妻的反常,想起种种,当下就一股冷气直升天灵盖。
敢情他们要讨伐的是她?
而她还拿着锄头与他们一起欢呼?
若此时发现,那可真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大妞啊大妞,让你平生不做好事,现在可好,你的罪我来扛,这可真是一顶巨大的黑锅。
乔然在地上抓了一把灰,往脸上胡乱抹了抹,再慢慢往边上移动,确保不惹任何人注意,那位给她锄头的大哥闲着没事,一转头发现乔然缩到了边上,便走过来与乔然搭话,“你咋在这儿呢?”
乔然沉声说:“我身上脏,就在旁边听着就成,兄台不必理会我。”
锄头哥情真意切地感叹:“小哥不仅仁善,还不慕名利,这王家乃是镇上的富户,府上还有几位千金十分貌美,若能在此时露脸大显身手,前途必不可限量!可小哥只默默施善,品行高洁实令我惭愧不已。”
“家父说过交朋友就该交益友,在下十分欣赏小哥品行,不知小哥可愿与我就此结拜,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乔然内心焦灼,生怕被人认出,却还要听这人一直叨叨,紧握拳头,差点忍不住就要给他一拳。
她咬牙切齿道:“不必了,我不需要兄弟。”
“我知道是唐突了,可我十分欣赏小哥的品行,放心,就算结拜我也不会多过打扰......”
乔然正想办法摆脱他,这时,一个男人从两人身前经过。
她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家黑心夫妻么,这人谎称去借盐,原来是为了召集人手来抓她。
眼看着他走过了,锄头哥忽然开口:“舅父?”
那男人停下步子,转头一看,脸色由红转白,他哆嗦着手指向乔然,半天才惊恐道:“她...她就是那个妖女!”
锄头哥尚且处于懵逼状态,不懂舅父为什么要指着自己认定的义兄喊妖女。
乔然的反应可就快多了,她猛地将锄头哥推到男人怀里,撒腿转身就跑,后门的人不清楚情况,只由着乔然跑走,待大家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
“妖女跑了,大家快追啊!”
“讨伐妖女,替天行道!”
不知是谁第一个追上去,后门的村民扛着武器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叫喊声,嘈杂声穿过大街小巷,整个镇子一时间热闹非凡。
乔然跑的飞快,脚下都跑出了残影,眼看就要被村民追上,她转身拐进一个隐蔽的小巷子,暂时躲过了追踪。
这巷子很长,里面堆满了草垛,乔然躲在第一个草垛后面,粗粗地喘着气。
四周静谧,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乔然浑身血气瞬间倒流,她缓慢地转头,只见一白衣男子静立身侧,旁边还有一头体型巨大、威猛霸气的花斑猛虎。
她平生第一次离老虎这么近,惊恐极了。
白衣男子眼疾手快,移步过来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避免她叫出声来。
“闭嘴。”男子声音低沉,说不出的好听。
乔然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不是那个和府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怎么又遇到了。
他倒是扮的雅致,一身素衣,头上簪着木簪,因为靠的近,还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白桂之香。
而她自己衣服上满是泥浆,头发一条一条的胡乱披散,脸上更是因为刚刚抹的泥灰而看不出本来面貌。
这样一对比,还真是...糟心。
白衣男子也在打量她,可她浑身脏乱,根本没地方落眼,于是只能盯着她的眼睛,也许是脸上脏的原故,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倒显得清澈纯净。
乔然与他对视一刻便心虚地移开视线,却见旁边那只老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一身鹅黄衣衫,白色长靴,长发高束,一只玉冠点缀,身姿挺拔,面容白净清秀,又嫩又纯。
他背着手怯生生地看着这边,低头小声道:“公子,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
公子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少年一激灵。
他道:“你说怎么办?”
少年果真转着眼珠子认真想了一下,道:“不然,灭口吧?”
乔然震惊了,路子这么野的么。
然而不等乔然反对,白衣公子脸一黑,“过来。”
少年委屈地挪着步子过来,白衣公子伸手不轻不重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我平日怎么教你的?”
少年捂住头道:“不能欺负弱小、不能伤害无辜、不能偷窃……可我忍不住想吃肉是天性啊。”
白衣公子刚想说话,街上那群村民似乎又折返了回来。
“怎么样?发现妖女了吗?”
“没看见。”
“诶?阿婆你们拿着菜刀是要干什么去?”
“哎哟,天杀的混蛋偷吃了我的鸡,好不容易才下蛋的老母鸡啊!”
“我家的小鸡仔也没放过。”
“是一只老虎,我亲眼见到老虎把鸡给吃了,毛都没吐一根啊!”
“你们看见那只老虎了吗?”
义士们摇头,“没有。你们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妖女吗?”
阿婆们摇头,“没有。”
巷子内,乔然抱胸挑眉看着鹅黄少年,偷鸡的?毛都没剩一根啊?
少年不服,抬起下巴,浑身脏兮兮的妖女?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三人无声交流。
乔然:怎么办?
少年:谁出去引开他们?
两人眼神齐齐看向一旁冷静从容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
“这条巷子好像还没检查。”众人纷纷移至巷口,十几个脑袋盯着前面的俊俏男子,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公子可看见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
“还有一只大老虎!”
俊俏公子沉默半刻才指着两个方向道:“女人这边,老虎那边。”
众人听了,心下大喜,赶紧追着跑了。
乔然与少年从后面的草堆里冒出头来,“走了?”
待他点头,乔然才放心的与少年从草堆里爬出来。
正想道谢,就见那白衣男子手里拿着手帕细细地擦着。
乔然挑眉:嫌弃她?
兄弟,等我走了再擦成不成?
“不管如何,还是多谢公子替我遮掩。”乔然抬手作揖。
她的声音不是那种娇声的女儿音,而是清脆中带了一丝浑厚,听起来十分有磁性。
白衣公子简单回道:“无妨。”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乔然也明白,自己浑身脏乱差,还散发异味,恐怕他是耗尽所有的修养才忍住的吧。
那只老虎化身的鹅黄少年就要直接许多,他蹦了老高,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乔然:“你这多少天没洗澡了,好臭。”
“你可以文雅一点的。”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乔然还是更正道:“你可以说这是不修边幅。”
少年一脸便秘的看着她,被她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白衣男子也颇感意外,说她是乞丐吧,她偏偏十分自信,言行大方,还语出惊人。
说她不是吧,凭她身上凝结了几层的老油,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真是奇怪。
鹅黄少年挡在白衣公子前面,谨慎的说:“她浑身脏兮兮还胡言乱语,公子,我们离她远点。”
白衣公子不可置否,巷子外隐约有人声,谨慎起见,他还是客客气气地与乔然道了别,一人一虎先一步离开。
等他们走远,乔然才动身离开巷子。
第9章 破庙奇遇
离开巷子后,乔然来到了一户大院门口,门外晾着许多衣服,她站在角落里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两件衣服。
抬脚正要转身时,她又回头将身上唯一值些钱的匕首放在了地上,这才满意地离开。
不久之后,这家主人回来,发现了丢失的衣物,和地上的匕首,连忙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啦,那妖女偷了我家衣服,还留下一把匕首威胁我......”
至于他为何认定就是妖女偷的,无人知晓,只知道从此这个镇子留下了一个妖女的传说,传说她会在午夜时分将人的衣服偷走,留下一把匕首作为标记,然后回来索命。
经过一番乔装改扮,乔然顺利地离开了小镇,在镇外不远的地方找到一条小河,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无法形容的气味,决定好好洗一洗。
河边有片竹林,地势隐蔽,正是洗澡的好地方。乔然解了衣服,下了水,湖水冰凉,身上的污秽都随着水流飘散。
长长的墨发如水蛇般浮在水面,水珠顺着脸部弧度滑下,直至滴入水中,柔白的肌肤在水珠的衬托下显得晶莹剔透,眉毛弯弯,双眼笑起来有一个好看的弧度,两颊两个酒窝愈显可爱。
因为溺过水,她有些怕水,只能在水浅的地方洗,洗完后,她往水里一瞧,刚刚洗澡的一团浑浊不堪,甚至有条死鱼飘在上面。
“善哉善哉。”
穿好衣服,一袭白色交领中衣,下裙是简单的蓝白碎花裙,中间一根白色腰带,最后一件宽松中袖白色短外衣,简单不失大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黑色长靴,表面虽然还好,但靴底已经磨的只有薄薄一层,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将就。
回到大路上,路边有个老人背着背篓行走。
乔然上前询问:“敢问这位老丈此地是何处?”
老丈疑惑:“你不知道?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可别拿我老头子消遣。”
“老丈不知,我从小在山中长大,还不曾下过山。”乔然面不改色地说。
“稀奇了。”老丈以为她是哪座仙山上不入世的仙人,态度恭敬起来,“此地乃是晋安国边境。”
晋安国与周边三国北魏、商国、乌水四国并立,其中,北魏势大,隐隐对其他三国有压迫之意。在四国的交界处,还有一个很神奇的都城,名为翎羽城,四国通商出口皆要通过此城,因而此城极其繁华,并且因为兵力强盛,所以独立于四国之外。
四国都觊觎翎羽,也没有哪一国能强到无视其他三国的地步,所以才任由了翎羽独立发展。
翎羽城的郡主正是她此行要找的人,但老丈说如今是元宸四十五年,兰绪曾说翎羽城会在元宸四十八年出事。
也就是说——她来早了三年?!
若是穿到一户富贵人家,还可以安安生生地享受三年,可依她现在这幅样子,怕是要荒野求生了。
与老丈告别后,天色已经渐暗,天边的云朵被日光染的通红,半边暗淡,半边灿烂。
本想找个暂时的避所,可荒郊野岭,连一户人家都没有看到。
天彻底黑了下来。
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伸手不见五指,荒野小路,她走的磕磕碰碰,到最后,连路都看不清了。
不知何时,周围出现许多迷雾,她看不清道路,连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越往前走,迷雾越浓,闻着让人有些头昏脑胀。
忽闻近处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乔然脸上欣喜,脚下一个没注意绊倒在地上,手下一片柔软,她仔细去看,这竟是一张纸钱!?
借着月色,她看到自己身旁有一个高高的坟包,上面洒满了纸钱,坟包两旁放着两个纸扎的纸人,脸颊上红红的一片,被月光映衬地煞是阴森。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她自己曾经就是鬼,鬼难道还怕鬼吗?
忽然,纸人冲她笑了笑。
乔然:“............”
“啊,见鬼了!!”乔然边跑边喊,一路狂奔,后面的两个纸人似乎也跟了上来,耳边全是两个幼童嘻嘻哈哈的笑声。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四条岔路口,乔然眼睛一闭,随意选了一条路继续跑。
“就这样让她走了?”四周安静,黑暗中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还能如何,是那位的地盘,我们的罪不起啊。”
“也是。”
乔然一路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插着腰大口喘着气,头上大汗淋漓。
恍然间见到前方有灯火闪耀,她也顾不得休息了,随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跑过去,到了近处才发现这是一座破庙。
乔然毫不犹豫,一把大力将门推开——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却怎么也没想的这门是坏的。她猛地一推,直接随着门一齐倒地,带起地上多年未扫的灰尘,尘雾缭绕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这人一身白衣,身材修长,身姿挺拔,就是模样有些看不清。
“姑娘没事吧?”他弯下腰,伸出右手,十指修长,白净莹润。
“我没事。”乔然借着他的手起了身,定睛一看。
屋内一白衣男子,一鹅黄少年,正是下午一同在巷子里避难的难兄难弟。
听这声音有些熟悉,白衣男子盯着她道:“那便好。”
乔然没有和他们扯上关系的打算,正要随意找个地方将就着休息一下,白衣男子却忽然叫住了她:“我们可否见过?”
“这位公子是不是看错了?”乔然故作惊讶地回头,一副被唐突了的模样。
这表情若是一般的闺阁小姐做或许合适,但由她表现出来,却多了几分造作。
说来也是,寻常的良善女子哪会大晚上跑破庙来过夜的。
但也正是她这幅样子,才让他更加确定,他若有所指地说:“姑娘不记得了?在巷子里......”
他话尤未尽,但余下的意思大家都懂。
乔然:“.........”我伪装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
一旁的鹅黄少年一脸幻灭,“她?那个脏兮兮的乞丐?公子你会不会弄错了?她...”
“这位公子好眼力!”乔然打断了鹅黄少年的话,再让他说下去,黑历史就全被翻出来了。
“我竟没认出来,二位就是在巷子里被村民喊打喊杀的那两位公子?”她故作惊讶地捂嘴,带着些天真的眼神。
还真是记仇。白衣男子无奈地笑笑,“正是我们。”
鹅黄少年不服气:“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怎么就喊打喊杀了?”
“偷鸡贼还有理了?”
“那你还是乞丐呢!”
“你说谁是乞丐?”
“就说你呢。”
白衣男子:“.........”
片刻之后,乔然与鹅黄少年一人占据一边火堆,各不相让,气氛一时微妙。
白衣男子递来一碗白粥,乔然接过,却没有喝。
“这粥没毒,姑娘还是喝一些吧,刚刚扶姑娘起身时,姑娘脉搏虚沉无力,脸色也不好......”
“我怎么了?”
白衣男子慢悠悠道:“这是,饿症。”
鹅黄少年在旁一听,笑了出来,“想是被村民追赶,没有讨到吃食吧。”
“澄越。”白衣男子低声呵斥了他一声,“不可如此无礼。”
乔然脸皮向来够厚,她也不客气,一口就将手里的粥饮尽,将碗还给了他,“你还会医术?”
“行走江湖,略懂一些罢了。”他依旧温温和和的说话。
“是啊,行走江湖哪能没点绝技,我正好会一些观相问道之术,公子可愿一试?”乔然笑眯眯地问。
“你不是乞丐吗?”澄越好奇地问。
“乞丐只是副业!”
澄越无话可说了。
白衣男子用手轻轻抵着额头,百无聊赖地拨着火,闻言,饶有兴趣地抬头,“姑娘还会算命?”
“略懂,略懂。”乔然谦虚道。
这倒是十分有趣,白衣男子没有推拒,饶有意趣地委声说:“那就请姑娘算上一算?”
乔然咧嘴一笑,“好嘞,看在与公子有缘的份上,今日就给公子友情价八八折。”
鹅黄少年瞪大眼睛,眼神中满是:看吧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的神情。一边扯着白衣男子的衣袖提醒他。
白衣男子回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转头就抛给乔然一块银锭子,问:“可够了?”
乔然接过银子,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银子这么好赚。
她本来只是看他与冥界府君长得相似,想随意羞辱他几句,已泄府君关她两百年之恨,现在看他如此慷慨,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鹅黄少年一脸痛心,奈何公子一心想当冤大头,只能默默在一旁画圈。
“咳咳。”乔然清了清嗓子,“首先说好,我也不是贪你这锭银子,只是我们算命的最忌因果业障,我收了钱给你算命,也是为公子着想。”
白衣男子笑了笑,意味深长,“我懂的。”
乔然这才开始,“请公子报上姓名年龄及出生时辰。”
“林休宁,二十六,己亥年八月十五。”
原来他叫林休宁啊。
乔然恍了个神,仿着记忆里那些算命的仙姑摇头晃脑一番,“我观公子天庭饱满,正是有福之相,但......”
但她哪儿会算什么命啊!
第10章 算命大师
听闻冥界府君年少丧母,没过多久前任冥君也去了。他的生母是个凡人,前任冥君娶了冥后,生下孩子后才将他这个私生子接到冥界照顾,他是历经艰辛才坐上府君的位子的。
她听那些老鬼说,府君一直在等一个人,故多年未迎冥后,凄苦地一个人,在冥界待久了的老鬼都知道,府君时常一个人站在忘川河边,最见不得在他眼前卿卿我我的鬼情侣,他会一脚把鬼踹进忘川。
因此,忘川是冥界众情侣的禁地,就是去了,也要相隔八尺远才好。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人,也可顺着这个思路来,她故作高深地摇头晃脑一番:“时来运转喜悠悠,一切烦恼从此休,万般通达皆如意,向后诸事不犯愁。”
“公子命中多有坎坷,近日更是有血光之灾,不过公子是有福之人,一切苦难终能遇难呈祥,只是莫要留恋过去,执着等待,不然恐生怨意啊。”
瞧瞧都把冥界那些小情侣逼成什么样了。
乔然说完,破庙内安静了一阵。
林休宁支着头,轻笑一声,“这几句话值五十两银子?”
“怎么不值了?”乔然颇有些不服气。
一旁的鹅黄少年撸着袖子快步上前,“这就是江湖骗子的行话,你都不改一改就拿来骗人,真当我们傻?快把钱还来!”
知道的不少,连行话都懂。乔然老脸一红,抱着银子后退两步:“这说好的我给你算命你给我银子,现在银货两讫了,怎么还有往回拿的?”
她无辜道:“你们可不要看我孤身一人好欺负。”
“谁欺负谁了?”鹅黄少年插着腰,“明明是你骗钱,你还有理了?”
眼前的少年看起来白白嫩嫩,眉目清秀,她却没忘记下午他从一头花斑猛虎变成人的情景。
万一惹怒了他,变成老虎把她吃了,这荒郊野外的,她上哪儿说理去?
乔然不动声色的后退,怀里还抱着银子,此刻,要钱还是要命,这成了一个问题。
她谨慎地看着两人,一路退到破庙的窗户边。此时外面狂风大作,风呼声伴着树叶的拍打声怒刷存在感,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雷声,震的人心惊肉跳。
“啪。”一截枯木被她踩断,发出声响,乔然下意识低头去看。
刚低下头,一道冷光忽然恍过,从破窗外刺进来,长剑擦过她的手臂而过。
下一刻,一抹紫色的身影从窗边撞进来,乔然再次受到殃及,被一把掀翻在地,十分不优雅地来了个狗吃屎。
士可杀不可辱!
乔然内心耻辱与愤怒交加,特么这里这么多路,就指着窗户走是不是?!
下意识地,她顺手抄起怀中的东西朝那抹身影狠狠地扔过去。
那东西正好砸在那人头上,她飞在半空的身子一顿,忽然就泄了起一般落在地上,下落的一刹那,她十分诧异的回头,脸上满是茫然。
地上沙尘扑面,乔然闭上眼睛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才缓缓睁眼。
对面三人已经打作一团,刺杀他们的是一个紫衣姑娘,紫纱覆面看不清模样,但看眼睛确实是美人。
看清形式后,乔然准备爬起来跑路,手刚撑地就感受到一阵锥心的刺痛,她看向自己手臂,衣袖被划破,上面染满了血迹,横着手臂一刀,还不知道伤口有多深。
怎么一遇到这林休宁就没好事?乔然暗自瞪了他一眼,遂往怀里一摸,空空如也!?
乔然:“.........”
她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自己刚刚是把银子当武器给扔出去了。
那三人还在交手,看这情形,那女子是处于弱势,林休宁时不时出手,分明就是逗着她玩儿呢。
乔然没空去管他们,她眼神在地上四处搜寻,眼尖地瞧见那银子正躺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她如今身无分文,就指着这锭银子过活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她悄悄地匍匐前进,整个身子就像一条壁虎般灵活。
鹅黄少年在打斗间不小心被紫衣姑娘的指甲划破脸颊,不禁怒道:“打架就打架,作甚要伤小爷的脸!”
紫衣姑娘一个弯身躲过林休宁的攻击,毫不客气地回道:“淫贼,我今日不止要伤你的脸,还要你彻底毁容!”
“小爷玉树临风,怎么就成了淫贼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你还说!你趁着我在河边沐浴,将我衣服偷走,若不是我在原地发现了你几根毛,还真发现不了你这淫贼的恶行!”紫衣姑娘咬牙切齿,长剑直朝鹅黄少年刺去。
林休宁在一旁,打着打着,忽然发现,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
他干脆收了剑,倚在一旁的木柱上看热闹。
顺便也注意到了地上如同一条灰扑扑的大虫的乔然,四目相对,气氛刹时有点尴尬。
顺着乔然的方向很容易便能发现不远处那锭银子。
“你...”林休宁神色复杂,刚开了口又顿住。看见她手臂在流血,他巧妙地转了话题:“你受伤了?”
乔然有点想哭,任凭自己再糙,也不想在同一个男人面前频频露出丑态啊!
她不想说话,背过头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坚定地朝银子爬去,外面的男人太可怕,只有银子是真实的!
那边的打斗还未结束,鹅黄少年躲开她的剑芒,抽空道:“明明是你们先趁着公子不在,我化形虚弱之际前来偷袭,还好小爷福大命大,我只是略微报复,咱们可是扯平了。”
紫衣姑娘怒了,“谁跟你扯平了!今日你不死,难消我恨,看招!”
“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鹅黄少年摇摇头,“我不就拿了你衣服么,你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难道是喜欢上小爷故意引小爷注意?”
紫衣姑娘大呸一声,“无耻至极,我就是死也不会看上你。”说罢一爪朝他脖子抓去,那指甲又细又长,要是被抓到,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鹅黄少年一个转身险险避过。又朗声道:“那可不一定,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
紫衣姑娘好似看出了他在试图惹怒自己,好找到自己的破绽,于是也不说话了,手上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乔然专心取银子,终于爬到了地方,她面色一喜,正要伸手去拿,结果那银子忽然长了两条腿儿,飞快地移到了旁边。
乔然:“.........”
刷新世界观也不用这样吧老大。
银子怎么可能忽然长了腿?乔然回头看下林休宁,目露质疑。
林休宁正在观察鹅黄少年的武功招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好吧,也可能是她最近压力太大,眼花了,乔然往右爬了两步,再次伸手去抓——
这一次,银子不仅长了腿儿,还长了两只手,它用疑似屁股的一方对着乔然,冲她摇着屁股示威。
毫无疑问,她再次抓空了,移了地方的银子又变成了一块寻常的银子,仿佛是她真的眼花了。
这次,林休宁正巧看见,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乔然再次看向林休宁,冲他狠狠一瞪,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她认定了是林休宁不想给她这个银子,所以才施法戏弄与她。
林休宁抿唇道:“不是我。”
鬼才信呢,乔然干脆拍拍手掌站起身,准备直接去抓那块成精的银子。
“小心!”
乔然才刚起身,一把紫色烟雾忽然扑面,她大吸一口,顿觉不妙。
她的脸上本就沾满了泥灰,手臂上的鲜血不知何时也蹭到了脸上,在加上这紫色粉末,真可谓是五彩缤纷,色彩斑斓的一张脸。
林休宁冲过来将她拉开,但还是被乔然吸入不少。
鹅黄少年顿了顿,看到乔然的惨状,有些愧疚,刚刚紫衣姑娘本来是冲他撒的药粉,结果她正好起身,怎么这么巧......
被迫吸入了药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顿时觉得脑袋十分眩晕,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林休宁比她高一个头,乔然斜倚在他怀里感觉还挺舒服。
他倒也不嫌乔然累赘,手轻轻一动,他的剑便以极快的速度移到了紫衣姑娘的脖子处,差一毫就会刺破她的皮肤,精准度百分。
由于他强势加入战局,高下立分,紫衣还不可置信,“你怎么忽然那么厉害?”
这个问题不用林休宁回答,鹅黄少年便道:“公子一直这般厉害,杀你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怎么可能!你不是不爱修炼,整日就舞文弄墨的吗?”
“你难道没发现公子是装的?不这样,冥后怎么会只派你们这些小虾米来刺杀?”鹅黄少年也是不顾及了,总归是暴露了,说出来也无妨。
被他这样一说,紫衣姑娘有些崩溃。
“把解药交出来。”林休宁扶着昏昏欲睡的乔然道。
“不可能!”紫衣姑娘一口拒绝。
“既如此,那我便成全了你。”说完,他剑锋一露,锋芒擦着紫衣姑娘的脖子而过。
“嘶。”刺歪了。
“大公子,万万不可啊!”
忽然,半空中又现身了一黑一白两人,皆为男子,三十岁左右,看起来极为圆滑世故。
“黑白无常?”鹅黄少年惊诧。
昏昏沉沉间,听到这个名字,乔然直接给吓清醒了,看着这黑白二人,她瑟缩着脖子,努力往后靠,忽然觉得触感有些不对,她抬头:“.........”
林休宁那张丰神俊朗的面孔就这样放到在她眼前,说实话,她甚少看见像他这样好看的脸,眉如修竹,眼眸深邃,严肃时似不可触及的谪仙,让人生畏;笑时,就如阳春三月的清风,暖阳自在。
“嗨。”她咧着嘴,伸手朝他打了个招呼,状态嘛,有点像是......
“你醉了。”林休宁将她不安分的手摁住,而后看向准备浑水摸鱼的一黑一白:“说吧。”
黑白无常尴尬的现了全身,两人皆头戴高帽,披散着头发,手中执着玉圭,肩上还挂着铁链,造型十分独特。
他们似乎都十分惧怕林休宁,各自推搡着上前,黑无常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头道:“这,我们说是路过,您...您信吗?”
“我说我想吃了你,你信吗?”鹅黄少年狐假虎威道。
第11章 梦里恐惧
“小公子说笑了,我们兄弟二人当真是路过,碰巧看见才出手阻止。”黑无常与白无常对视一眼,齐齐道:“这灵族人不能杀啊!”
“就许她让人杀我,我却不能还手,这是何道理?”林休宁眼神幽暗,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哼,要杀便杀,是我技不如人,不用替我求情。”紫衣姑娘对于黑白无常的求情毫不领情。
“落英姑娘你就少说几句吧。”白无常急的低吼道:“还真嫌命长了不成?你单独行动倒是潇洒,届时在我们的地盘出事,遭殃的不还是我们嘛!”
落英还想再说几句,忍了忍还是没再说话。
林休宁斜睨着她,良久,他轻叹一声,手指动了动,架在她脖子上的剑落下,他淡淡道:“行了,这次不杀你,将解药交出来,就放你走。”
“没有解药,这药不过是麻痹身体的,到了时间就会自动解除了。”叫落英的紫衣姑娘似乎有些无奈,恨恨地说完这句,便双手施术,消失在了原地。
解决完一个危机,黑无常准备愉快地告退,林休宁眼尖地喊住了他们。
“你们找她做什么?”林休宁挑眉,刚刚那银子无端出现异象应该是他们做的,只是他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这样捉弄一个凡人。
一般被阴差找上的人,都是寿数已尽之人。
鹅黄少年捂着嘴道:“难道她死了?”
见事情瞒不住了,黑无常破罐子破摔地冷哼一声,“要真的死了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原来,黑白无常二人半月前领着任务前来勾魂,结果第一个就踢到铁板,林中的靖人一族有个苏玉,本来早该死了,结果一直没死,还恰巧被林休宁所救,这也就罢了,他们一直蹲守了好几天,终于将人蹲死了,结果因为他们打了个盹儿,这魂魄就不见了!
回去他们就挨了顿骂,好不容易这又收拾心情重新出发,又遇到个铁板。
他们蹲守数天,她一直有口气吊着,就是不落!!
要不是制度不允许,他早就暴躁地帮她出这口气了!
又蹲守了几天,呵呵,人直接醒了过来。
所以他们才想,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逝去。
尽量越自然越好。
乔然虽然精神不济,但关乎自己,她也偷偷地听着,这经历越听越熟悉,她也胆战心惊。
感受到怀中人的不安,林休宁抿唇而笑,意有所指道:“既然人不死,便是天命造化,你们完成别的任务去就是。”
“可是...”黑无常还欲早说,白无常赶紧拉着他,讪笑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待两人离开后,乔然才安心地昏了过去。
这毒,有点上头。
周围是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平和淡雅,乔然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眼角的泪珠才放心地滑落,滴入发间。
她是被梦惊醒的。
梦里她又回到了乔家,乔妈妈质问她为什么回来?
乔然怯懦着回答:“这是我的家啊!”
乔妈妈看起来很是憔悴,她向来很爱打扮,像一个贵妇太太一样,留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优雅又性感。
可如今她不再打扮,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头上连连冒出好几根白发,在金色的发丝中没那么明显,但还是被乔然注意到,她的双眼发红,肿胀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乔妈妈手里抱着相片站在门口,却是一副阻挡的姿态,看她像是看一个有着多年仇恨的仇人。
她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你回来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害死了你妹妹你怎么有脸回来。”
“我就不该带你回家的,你就是个丧门星!我留你在家里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你怎么不去死啊!”
乔妈妈很美丽,就算是骂人声音也是那样的好听。
乔然瞬间浑身冰凉,忍不住地颤抖着,留她在家里是错误的么?
可是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在亲自从孤儿院带回来的女儿啊!!
恍惚间,她又来到与乔雨思溺毙的那个湖里,她看到乔雨思站在湖边与她争吵,那里是用木板搭起来的台子,没有护栏,离湖面半人高度,若是人掉下去是很难靠自己爬起来的。
她们越吵越凶,乔雨思推了她一把,她倒是没事,乔思雨却因为木板年久失修边缘腐坏,直接跌入湖中,那一刻,乔然心里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若是乔雨思有事,乔妈妈一定会很伤心。
所以她抓住了乔雨思的手,也来不及想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把人稳住的。
她与乔雨思一起跌人湖中,春日的湖水冰冷刺骨,纵使她们会游泳,也不敌寒冷带来的伤害,不到几分钟,就无法动弹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就算掉入湖中,乔雨思也不忘狠狠掐住她的手,乔然苍白着脸没有丝毫挣扎。
放心,我不跑,这一次我陪你。
......
乔然睁开微红的双眼,观察着周围,这是一间屋子,周围的东西整齐有序,房梁上的雕花十分别致,自从穿越过来,这是她睡的最正常的一间屋子了。
她内心感叹了一声,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伤春悲秋,那些阴暗的、脆弱的、难过的,还是应该团起来打成卷卷,没人喜欢看这些的。
不过,她记得晕倒之前是在破庙里,现在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乔然正要坐起来,忽然发现从醒来一直忽视的一件事,她!不!能!动!了!
一觉醒来就瘫了是怎么回事。
乔然只能偏着头,靠自己微弱的声音朝门的方向呼唤着,喊累了再舔舔自己干裂的嘴皮。
“你醒了。”衣冠楚楚林休宁推开房门,手里还端着东西,这次他换了一件浅蓝色长衫,一根同色系腰带衬的他身材更加修长,腰间挂着个浅色荷包。
“这是哪儿,我怎么不能动了?”乔然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等着林休宁走近。
“客栈,你中毒了。”他将手中托盘放在桌子上,又将碧色花鸟纹的药碗端过来,在床边端正地坐下。
乔然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你中的毒名为七玄香,此毒没有解药,中毒者初时会像醉酒一般,之后会浑身麻痹,唯独头脑清醒,直至毒性慢慢化解。”林休宁搅了搅碗里的药说道。
第12章 新的开始
果然与她想的差不多,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乔然内心纠结了一下,问:“那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两日。”他道。
“噢。”
他搅着药碗的手忽然停下,“你就没有别的想问了?”
“有!”
乔然静默片刻,终于道:“我的五十两银子呢?”
林休宁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了,他轻笑一声,“你中毒昏迷被人带到陌生地方都不惊讶,还有时间关心银子?”
噢,她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那就是她对林休宁这莫名的熟悉感,让她连基本的警惕心都降低了。
“我不是说了我是仙人嘛,你是善是恶我还是能算出来的。”乔然努力给自己找回场子。
“那你怎么没算到自己有此一难?”林休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乔大仙儿:“.........”
如果此刻她能动的话,一定会拿被子捂死他这张嘴!
乔然气的牙痒痒,正在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公子,东西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乔然问。
“幽州。”林休宁刚想解释,话音忽然一转,“你不是说我近日会有血光之灾么?我这便去试试你的话是否灵验。”
乔然讪笑道:“那你好棒棒哦。”
话她是提醒了,他自己要去作死可赖不着她,不过——“如果灵验你能把那五十两银子还给我吗?”
他继续拿勺子搅动着碗里的药,闻言莞尔一笑,“那是自然。”
想了想,他又问:“你中毒是因我而起,放你一个人在客栈也不安全,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往?”
“不了谢谢。”乔然干脆的拒绝。
开玩笑,都说了有血光之灾她还跟着去,嫌自己活得太久吗?
林休宁看出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劝。
待她喝完药后,林休宁便出去了,刚出房门就被澄越拉住,“公子,不是说要带她一起走吗?”
“她不愿与我们同路。”
“可...我听说这城里不太安生,她一个人也不能动,不会有危险吧?”澄越对于乔然误伤之事还挺内疚的,所以想要尽力弥补。
林休宁顿了顿,眼眸扫过屋内,唇角微扬,“前两日官府不是才抓获了一个采花大盗吗?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下一个吧?”
屋内伸长了耳朵偷听的乔然:“.........”
在这个恶人横行的时代,她一个动也不能动的人呆在客栈还是挺危险的吧。
反正她身上没钱,暂时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容易骗来的五十两还没了,不如...不如就先跟着他?
再说她现在这样子本来就是因为他才造成的。
“那个,打断一下,跟着你们的话......包吃包住吗?”
澄越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他堂堂虎爷,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花钱!
“那就......承蒙两位照顾了。”
一场包吃包住的旅行,这伤真的值了!
澄越与她说了此行幽州的原因,近日幽州有妖祟出没,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因幽州知府与林休宁交好,所以才找人接林休宁前往幽州帮忙除妖。
因为乔然行动不便,便给她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里面铺上了厚厚的棉被,这样路上也不会太过颠簸。
马车里十分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路上不是很平整,马车抖动的厉害,虽然身下已经垫了两床棉被,但还是很不舒服。
内部的光线不好,靠着两旁帘子时不时倾斜进来的光线勉强看清东西,外面人群吵吵嚷嚷,应该是在大街上,时不时有几声吆喝声。
卖冰糖葫芦的,卖包子的,乔然开始回味以前吃过的味道,没过多久,吵嚷声没有了,马车也更加颠簸,看来是出城了。
澄越揽了驾马车的活,按他的话说,“小爷是可是老虎,驾马车轻而易举,区区马儿敢不听小爷的话?”
乔然当时便笑了,不过这匹马大概是不想给他面子,跑起来野的很。
“怎么样?小爷驾车技术如何?”澄越声音十分轻快,看起来心情很好。乔然懒得与他争辩,便敷衍道:“好,极好,你可以去抢车夫的饭碗了。”
澄越没有回话,但凭这马车抖动的幅度来看,他确实是很高兴的。
这个傻猫。
俗话说得好,乐极是要生悲的,乔然就是那个躺枪者,马车压过一块石头,车身肉眼可见地倾斜了三十度。她生生地从席上滚了下来,头直直地磕在马车地板上,“......”
澄越听到动静立马停了下来,探向车舆内,“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前头骑马的人也纷纷停住。
林休宁掀开车帘就看到马车内头朝下趴着的乔然,“......”
澄越心怀愧疚,将她将扶起来,乔然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额头上还磕了一个大包。
他试着把乔然眼睛合上,手移开......还是死不瞑目。
平日威猛的老虎立马蔫了头,局促地搓着手,不知所措。
林休宁叹气一声,最后亲自入马车照顾乔然。
车队再次浩浩荡荡地行动起来。
马车内,林休宁端正地坐在尾端,一言不发。
乔然受不了这样严肃的气氛,“喂,你说句话啊。”
“要我说什么?”他认真地反问。
也是,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乔然道:“既然你没话说,那我可就要问了。”
林休宁轻轻抵着头,侧过眼看她,“问什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黑白无常?”乔然心道:不会真那么巧,遇到的就是千年前的冥君本人吧!
“我是修道之人,与黑白无常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他们对你如此恭敬,可不像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交情。”
林休宁看着车外,呢喃道:“大概,是因为我武艺高强吧。”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就是形容他现在这样吧,乔然讨了个没趣。而对于自己的来历,她只说自己是山上猎户的女儿,家人都没了,所以四处漂泊。
对此,林休宁只是轻轻一笑,都是行走江湖的人,彼此心照不宣的谎话他就没必要拆穿了。
马车又压过一块石子,乔然半躺着,差一点又要摔倒,幸好林休宁及时将她拦住。
凑近了,才看到她额头红了一片,林休宁将人扶正,从矮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你要做什么?”乔然声音有些慌张。
林休宁将瓷瓶上的字给她看了看,“你额头上的伤如果不抹药,会肿的。”
乔然没说话,他便自顾自地替她上药,然后便又坐到一旁闭目养神了。
第13章 黑衣少年
乔然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他身上总带着一丝淡然与超脱,气质倒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与老鬼口中阴郁沉寂的冥君没有半点相像。
不过,这模样生的确实好看,性子看似温和随意,实则滴水不漏,谨慎的很。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呐。
看着看着,乔然也觉得自己眼皮沉沉地,很快,随着最后一丝阻力散去,她舒服地睡了过去。
在她睡后不久,林休宁睁开了双眼,观察她良久,而后伸出手在她额上探了探,却更觉得奇怪。
“公子,她没什么不对的吧?”澄越在这时也探了头进来,“我刚刚试了她一下,她就是个没有根基的凡人。”
“老黑说她十分诡异,我却没探出她有何不对,除了...”林休宁眉宇微拧。
“除了什么?”
“没什么。”林休宁按下心里奇怪的想法,“既然没查到异常,过段时间就让她离开吧。”
有林休宁在马车上,澄越也不敢再飙车了,马车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进,两日后乔然恢复如常,这两日她一直不敢多喝水,生怕在路上发生某些尴尬的事情,晚上住在客栈里有老板娘帮忙换药倒是方便多了。
躺着的时候肩膀上的箭伤倒没多少感觉,她能动之后伤口却时常疼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伤口慢慢结痂很快便可大好。
她好之后就没再坐马车,而是向澄越学了骑马,她对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马儿在她手里乖顺的不行。
就这样,三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幽州。
幽州城里没有乔然想象的那般繁荣,店铺大多关着,偶尔有几个摆摊卖东西的也是神色紧张,行走的路人脚步匆匆,整座城里冷清的不像话。
众人一路没有停歇,直接去了府衙,这里可比街上热闹的多,一堆人堵在门口吵嚷叫嚣着,一个中年男人被团团围住。
“这是什么情况?”澄越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马上神气十足。
“大场面啊!”乔然感叹。
倒是接他们来的几个男人认出了被包围的正是幽州知府张止扬,他们连忙下马跑过去。
“大人!”
“放开大人!”
那个被围住的人居然是知府大人?他们也连忙下马,过去帮忙。
乔然不会武功就只管跟在林休宁身后,有了那几个男人的加入,场面逐渐得到控制,几个穿着华贵的少年公子面色绯红,表情扭曲。
“已经第六天,你答应的日期已经到了,凶手依旧没有抓到,知府大人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最前方一个身着黑衣,手执长剑的少年凶狠地说道。
旁边男子也附和道:“是啊,没想到知府大人如此不讲信用!”
知府张止扬大口喘着粗气,他看着也就二十七八岁,皮肤黝黑,头上已有了几丝银白,眼下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哆嗦着正要拿袖子擦去脸上的大汗,就见一只修长素手递了白色帕子过来,上面还绣着精致的红色花纹。
“这......”张止扬抬头去看,惊喜道:“休宁!”
他这样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张止扬的手下也后退几步给林休宁几人让出地方。
“是我,这里的情况比你说的要糟。”他从容不迫道,手里的帕子又递了过去。
张止扬哪里舍得脏了他雪白的帕子,又推了回去,拿自己袖子囫囵擦了擦脸便罢,嘴里还嘟囔着,“我这衣服反正也脏了,不妨事。”
“张止扬!你竟还有时间与他人话闲?”那黑衣少年又咆哮道。
澄越实在看不过去了,居然还有比他虎爷更嚣张的人?
“哪儿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在小爷面前放肆!”
“你又是谁?这儿轮不到你来说话!把张止扬给我交出来!”
“要是小爷偏不呢?”不得不说,澄越将一个二世祖的痞气演的淋漓尽致,他走到前方,大手叉腰,鹅黄衣衫在风中飘扬,意气风发。
若不是知道有林休宁这个靠山,他哪儿敢这么放肆,乔然内心又浮现一出孩子打架家长撑腰的画面。
“臭丫头,你敢笑话我?”黑衣少年看澄越不好对付,刚好瞥见乔然在笑,干脆拿这小丫头出气。
乔然十分冤枉,不过已经被人点出了,此时也不能怂,失了面子。
她信步走上前与澄越比肩,“我笑了,又怎样?”
连个小丫头也敢与他叫嚣,黑衣少年实在气急,拔出手里的剑就朝乔然砍来,“那就让你尝尝我青羽剑的威力!”
他本来没想真的对她下手,只是想吓唬吓唬她一下,让她看看,不是谁都能与他作对的,结果剑刚拔出就被一道黄影一脚踢飞。
澄越快速跑过去,拉起他的衣襟,举拳就要揍上去,“叫谁臭丫头啊?先让你尝尝小爷拳头的威力!”
“住手。”林休宁喊住他。
“公子!”澄越心有不甘,但还是将人放开,恶狠狠地说道:“先饶了你。”
“你们是何人,何故在此纠缠?”林休宁问道。
看得出眼前这人也是修行之人,他们不敢放肆,那边几个华服少年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一人出来说道:“我们是剑宗弟子。”
几个少年互相对视一眼才继续道:“因为此处发生凶灵伤人案,我等刚好在此地游玩,张知府便央了我们捉凶灵,可......”
说到此处,他语气又低沉下去,“可没想到我们在一处埋伏时,一时不慎中了凶灵的计,元奇因此惨遭凶灵毒手!”
“那你们不去抓凶灵,反而跑到这里找张知府的麻烦?”澄越一时理解不了这群少年的脑回路。
黑衣少年颓废了半天,他堂堂剑宗弟子,竟被人一脚踢飞了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冷哼一声,回答道:“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元奇是剑宗长风长老独子,如今惨死凶灵之手,我们几个区区外门弟子,怎么向长老交代?张知府答应六日之内必给我们一个答复,如今六日已到,我们只好带他去见长老了。”
“是他自己不守信用。”
第14章 调查案件
张止扬理了理皱褶的官服,将掉在地上的乌纱帽拍拍灰戴上,叹了口气道:“凶灵尚未抓住,本官需在此坐镇,待凶灵伏诛,本官一定亲自与各位一起向长风长老解释!”
“借口!若凶灵一直抓不住,就让元奇的尸体放在这儿腐烂?元奇等得,长风长老怕是等不得,昨日长老已经发来灵鹤询问,一次能够糊弄过去,还能再糊弄第二次吗?”此话一出,那些少年个个都沮丧地低下头,有承受力差的,竟是偷偷抹起了眼泪。
“我们都是刚入门不久的弟子,为了这次入门机会准备了好几年,什么苦都吃了,好不容易进了剑宗,这一次恐怕会被除名了!”
“我爹还等着我出人头地,他天天跟人说他儿子进了剑宗有出息了,我该怎么和我爹解释啊!”
这群少年寄予了家族最大的希望,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一个个都慌了神,他们都好端端的没事,怎么就偏偏长老的儿子死了,他们说不清,更无法解释,又抓不住凶灵,只能把张止扬带过去‘顶罪’了。
听完他们说的,张止扬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办法啊,就算他去跟那个长老解释,也无法弥补他的失子之痛。
他揉了揉眉心,挤出了几道皱纹显得更加苍老了。
乔然悄悄问澄越,“那个剑宗是怎么回事?长老权力这么大吗?”
澄越一脸看乡巴佬的表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乔然点头,不知道是件很不正常的事吗?
见她一脸懵懂的模样,澄越只好解释道:“在这大陆之上有几座仙岛,居住着成了仙的散道仙人,他们为了造福民众,开宗立派,教授弟子、传承道义,现在仙岛上最大的宗门有以剑闻名的云徽宗,以术法为本的缥缈宗和以佛义著修的青遏宗。”
“当然,还有各种小型门派、家族就不一一讲述了,加入宗门修习仙术是世人的梦想,寒门子弟想要翻身除了科考,也只有走修仙这一条路了。”
他又道:“一般来说,宗门弟子不入凡俗,一旦加入宗门便代表斩断了一切与俗世的联系,只一心向道,但是当凡俗遭遇大祸,他们也会派弟子相助,而长老是于掌门之下权利最大的,所以......”
乔然了然,“所以这个长老痛失爱子,很有可能会一气之下将他们除名。”难怪这些人那么激动了,换作是她自己,恐怕也不能冷静。
她们这边说着悄悄话,那边林休宁心里也有了主意,“长风长老是李星宿?”
几个少年听林休宁敢直呼长老名讳,开始揣测他的身份,可他们哪识得什么人啊,连掌门都只在入门大典上远远地望了几眼。
这群少年里倒是有活泛的,一个青衣少年朝林休宁行了一礼才道:“是的,敢问尊长是...?”
林休宁没有回答,只是道:“你们先与我一起将凶灵抓住,之后我会随你们一起去向他解释,这样可好?”
有人解决问题自然是好,只要不被除名,他们做什么都愿意,只是——“你真能抓住凶灵?那凶灵可不是一般鬼祟。”
这个就不需要林休宁解释了,澄越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你们有时间在这里质疑,不如现在回去好好休息,等凶灵一出现,再一举将凶灵抓获。”
澄越的话太有诱惑力了,这群少年又升起几分希望,黑衣少年也转身抹了抹眼睛的湿润,才拿起手上的剑指着澄越沉声道:“刚才是你偷袭,待凶灵抓获后我定要与你好好比试一番。”
有人约架澄越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从化形之后他还没好好打过一架呢,他高兴地应下,“放心,小爷一定将你打趴下,刚刚没有揍到你的脸,下次一定把你打开花!”
“你!”
乔然赶紧将澄越拉开,再不拉开两人又要打起来了。
张止扬将他们请到府衙后堂休息,又奉上了茶,道:“你们先在此休息,今晨又有人发现一具死尸,我正要出门却被他们拦下,现在得赶过去了,我让人收拾了几间客房,待会让人带你们去。”
林休宁放下茶杯,也站起身道:“可是凶灵犯案?”
张止扬点头,“据来报之人描述,确实与前几具尸体死状相同。”
“那我与你一同前去。”
张止扬犹豫了一下,“可你舟车劳顿,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见林休宁不容拒绝的神情,他只好改口道:“好吧,一起去。”
加上之前的,现在已经死了十人,死去的人除了皆为男性外,没有一点共通之处,只是听人说晚上总会听见人弹奏琵琶,曲子也是时而婉转时而凄厉。
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把这个案件当作是连环杀人案,后来有人在晚上真的遇到了凶灵,着一身白衣,脸上一片空白,那人当场被吓晕,第二天醒来时,门口那户人家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而后凶灵杀人彻底传开,之后张止扬请了修道之人,他们也言辞灼灼道就是凶灵下的手,可那凶灵实在太厉害,于是他们纷纷退却。
一行人来到临水坊,死者是一名秀才,名叫刘生,父母健在,家里开了间铺子做点小生意。
他们到时,刘生的妻子刘周氏正在庭院里熬药,案发前一晚刘周氏的母亲生病,因为两家隔的近,她便回去照顾母亲,直到今晨才回来,结果就发现刘生死在房间的床上,刘生的母亲闻讯直接病倒。
院里还守着两个官兵,保护着现场不被破坏,见张止扬到来,两人向张止扬行了礼,“大人。”
“可有人进去过?”张止扬问。
“没有,小的一直守在门口,中途刘生的爹想要进去也被小的拦下。”
张止扬沉吟片刻,道:“那我们进去看看。”说完便当先朝屋内走去。
林休宁顿了顿,转头对叮嘱乔然道:“你是女子,就在外面等着吧。”
“为何?”乔然直愣愣地道:“我不怕的。”
知道他是担心她看了尸体不适,她在山洞刚醒来时还曾独自将一具腐烂的尸体埋了,何况现在只是进去看看。
林休宁眼眸微敛,对她的话不可置否,寻常女子可没这么胆大的,他没再说什么,默认同意了她进去。
乔然急匆匆地自己先跑进去了,林休宁倒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他对尸体可没那么大的兴趣。
推开半关的门,屋内有些昏暗,窗户关着,里面陈设简单,书桌上杂乱地放着几本书,刘生死在床上,被子还好好地盖着,面容安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大家都围着尸体,乔然也凑上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这还没她醒来时看到的尸体有冲击力。
仵作提着箱子走过去,揭开了被褥,入目便是一片血色,被褥上、床铺上、衣衫皆被鲜血染红,他的心脏处有五个黑乎乎已经凝固的血洞。
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疑惑道:“死者是失血过多致死,前面几个被凶灵杀害的人都是被剖了心,却不知为何这一次会放弃心脏,而且这手指插入的角度微有偏差,将心脏毁坏了。”
林休宁远远的看了几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走到近前,伸出手在他额上探了探,摇摇头,张止扬着急,直接问道:“你摇头是何意?”
他走到一旁,澄越与乔然跟着凑近,就听他道:“他的魂魄被人偷了。”
“魂魄?”张止扬因为太惊讶,喊的大声了些,众人都看了过来。
林休宁一个眼神扫过去,众人便识相的做自己的事了。
他继续道:“人有三魂六魄,死后魂魄离体,只余一魄,七日内逐渐消散,他昨夜刚死,若是正常情况他身体内应该还有一魂尚在,可我探过,一息全无。”
“那凶灵要人魂魄做什么?”张止扬问道。
林休宁摇头,“可能很多,会有一些妖类为了修炼而吸取人类的魂魄。”
“那又为何要剜心,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张止扬道。
“难道凶手故意杀人剜心是为了掩盖魂魄的秘密?”澄越猜测。
周围人多口杂,张止扬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是不是如此,改日我带你去义庄看看其他死者就知道了。”
澄越凑到尸体前方,盯着死者胸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在他身下发现了一把梳子,“这是女人用的梳子吧?”。
林休宁只是过来看看尸体死状的,对破案没什么兴趣,他略微嫌弃地偏了偏头,倒是乔然见这梳子莹润透亮,挺喜欢的,接过来看了看,“这是羊角梳吧?好漂亮啊!”
乔然提出疑问:“这梳子是刘周氏的吗?”
张止扬连忙招刘周氏过来问话。
刘周氏名周月琴,她原本就在屋外远远地观察着屋里的动静,听见张止扬传唤,她放下手里的扇子就进来了。
她低着头先是朝床上的刘生看了一眼,似乎颇为惊吓,脸色瞬间就白了,神情有些恍惚,将下唇咬的发白都不自知,“大人,您唤民妇?”
乔然一手拿着羊角梳,一手指着手里的梳子抢先问道:“这梳子可是你的?”
周月琴见到梳子先是一愣,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她将头埋的更深,轻声道:“这不是民妇之物。”
张止扬眼神微眯,黝黑的肤色让他更显威严,“那你可知这是何人之物?又怎么到了刘生手里?”
第15章 疑点重重
周月琴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是拂柳阁的东西,我丈夫与拂柳阁云烟姑娘素有来往,这是他从云烟那儿拿的。”她说话时不停的绞着手,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拂柳阁?”张止扬微愣,他是没想到一个已有妻室的秀才还会与青楼女子有联系。
不过这与案件无关,眼下只有尽力抓住凶灵才能避免再次发生此种惨剧,张止扬没功夫探究他的私生活。
“罢了,这尸体我们要先带回府衙,若有其他线索一定要上报。”张止扬熟练地吩咐人抬走尸体,记录现场。
大家都已经麻木了,无声有序地做着各自的事,已经第十例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这场祸事。
林休宁从进门就拧着眉,看得出他是真不喜欢这血腥的场面,一看事情结束,就径直出了门,到院子里等着。
乔然也准备出去,余光却注意到周月琴的表情,她看向刘生的眼神里一瞬间充满了狠戾与快意,很快又恢复清明,与刚才的怯懦模样相差极大。
周月琴怎么会对自己丈夫有如此大的恨意,他的枕边还放着青楼女子的梳子,夫妻感情似乎并不好。
张止扬理所当然地将此案归到了凶灵身上,可此案还有诸多疑点,会不会有人模仿杀人的可能?可那丢失的一魄又如何解释?
乔然视线乱转,忽然被旁边打开的衣柜吸引,里面除了衣服外,还放着一个玉观音,手掌大小,通透幽绿,透着一股凉意。
不知怎的,这玉观音给她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是这很少见这般深绿的玉色,也或许是观音的摆放位置,谁会将观音放在衣柜里呢?那都是要放在案前好好供奉起来的,乔然想要过去看看。
“这位姑娘,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
乔然踏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是周月琴。
她不动声色地指着衣柜的方向问道:“我见你这个观音挺有意思的,为何会放在衣柜里啊?”
周月琴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她笑道:“前两日擦拭时不小心碰倒了,所以收起来想着哪天去铺子里补补。”
“哦,是这样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乔然一副相信她的样子。
周月琴道:“娘生病了,出了一身汗我正想给她擦擦身子,可是我一个人实在弄不动,这里就你一个女子,想请你去帮帮忙。”
乔然挑眉,不知她此举何意,是想阻止她接近那个玉观音?况且她一个外人怎么好去帮她婆婆擦身体?不过人家都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刘生父母的房间离厨房很近,里面也是一派阴沉沉的,伴随着几声咳嗽。
“娘,我来给您擦擦身子,这是与知府大人随行的姑娘,我请她来帮帮忙。”周月琴语态温和,语气中带着讨好。
“滚,我不要你这个丧门星碰我,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来啊!”刘生母亲看起来五十几岁,脸上几条皱纹却遮不住她眼神中的泼辣与嚣张。
看来周月琴在这个家中并不好过,丈夫喜欢往青楼跑,婆婆又是个狠角色,乔然不免又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娘,大夫说了您不能动气。”周月琴劝道。
“让我不动气?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晦气,成亲三年了也没生出一儿半女,生儿要娶一个小的,你也不让,现在好了,让我这个老太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刘生母亲越说越气,当着乔然一个外人的面丝毫不给她留面子,她爬将起来抬手就朝周月琴手臂上揪去。
她出手太快,揪了一下就放开了,乔然竟也没来得及阻止,见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乔然直接挽起她的衣袖,手臂上面一片青紫,满都是被掐的痕迹。
乔然有些怒意,指着她的手问道:“这些都是他们打的?”
手上都有这么多伤痕,身上还不知道有多少。
周月琴缩了缩手,用衣袖将伤痕遮住,小声道:“都过去了。”乔然不知她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刘生死了,这一家人还不知道会这样折磨她。
她又看向刘生娘,语气不善道:“阿婆,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你媳妇也是好心怕你不舒服想帮你擦擦身子,她也是人,不是你的奴隶!”
刘生母亲斜着眼瞧她,道:“我管教自己的儿媳妇哪轮得到你一个没出阁的黄毛丫头说话?真是不知羞耻。”
这话说的对一个寻常姑娘来说是极重的了,脸皮薄的当场就得委屈的哭起来,乔然庆幸自己脸皮还算稍厚的,她扬头道:“首先我正是因为不知羞耻才能劝你,让你善待儿媳,其次,我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刘生母亲气急了,随手就将身边的暖手壶朝乔然扔了过来,乔然闪身避过,“怎么,说不过我就要打人呐?”
她气的浑身发抖,偏又拿乔然没办法,只能又狠狠朝周月琴掐去,春日的衣服不厚,她这狠狠一掐,周月琴被掐的疼出了泪花,带着哭腔道:“娘,这位姑娘是我请过来帮忙的,您不愿意我让她出去就是。”
说完示意乔然先出去,乔然有些犹豫,她在这里这老婆子都敢打人,她出去了还不知道会这样呢。
刘生母亲眼神一转,又狠狠揪了一把,刻薄道:“胳膊肘只知道向外拐,不下蛋的老母鸡,我儿子当初怎么就娶了你啊!”
周月琴跪在地上泪眼婆娑,脸上满是苦涩,她反驳道:“我有孩子的,可是她被你儿子亲手害死了,可怜她还未来到这个世上便被她的亲生父亲害死了。”
“谁让你怀了个女胎?我找神人算过,我家第一个一定要是儿子,不然会倒霉三辈。你这个扫把星,想害我家永远抬不起头来。”刘生母亲说着就开始抹眼泪。
乔然在一旁默默听着,内心波涛汹涌,这事情放在现代也是时有发生的,她没法管,更无法与封建制度相抗衡,她紧了紧拳头,最后还是无奈地松了力道。
她哭得大声,动静不小,刘生爹在院里都听见了,连忙进来安慰:“老婆子,你别伤心了,生儿去了,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身子啊,你要是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我能不伤心么,生儿昨天还好好的,跟我有说有笑,今天就这么去了,让我怎么接受的了啊,还有这个毒妇,她还帮着外人来气我,她这是巴不得我早死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刘生爹也在一直宽慰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角却也沁出点点泪花。
外面都收拾好了,准备将刘生尸体抬走。
刘生娘一听说这事,直接拖着病体不顾人的阻拦就要将尸体留下来,“我的生儿,你们做什么?要把我的生儿带去哪里?”
“不准!不要动!”
可她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阻拦,又因为伤心过度,再一次昏死过去。
回去的路上,乔然将玉观音与周月琴受虐的事情简单与林休宁说了一下。
他并没有说什么,一番置身事外的样子,倒像是来这里观光旅行似的。
乔然问:“你就不关心周月琴受虐之事?她在家里过的不好,丈夫沉迷青楼,说不定这是一条破案的新思路呢?”
林休宁回头,“没想到你还精通破案之事?”
“我知道这件事我没立场管,我是看周月琴实在可怜,不仅得不到丈夫关爱,连婆婆也苛待她,这样的生活,不如趁早离开,独自生活岂不快哉。”乔然越说越激动,不自觉代入了现代人的观点,却没发现林休宁打量她的神色。
“女子受礼制约束,本就不如男子自由,更何况她丈夫意外身亡,她为丈夫守身,照顾父母,才是贤良。”
“你当真这样认为?即使她遭受不公正待遇,被殴打,也忍气吞声?”乔然两眉翘起,大有你如果真的这么想,我就揍你的架势。
林休宁停下脚步,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觉得好笑。第一眼见她,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后来在破庙她巧言令色骗取银钱,又为了五十两银子不顾危险,觉得她就是个贪图小利的骗子,骗人之余,还挺有意思,不似寻常女子。
现在倒是对她大有改观,是个贪财却不失勇气,油滑却讲义气,不粘揉造作,打破礼教世俗的不常规女子。
为此,他认真道:“刚刚说的,是世俗观念,我的意思,你说的有理。”
林休宁这人,平时少言寡语,作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又对谁都好,让人察觉不出他真正的态度,现在他眼神坚定地夸她,倒是十分出奇了。
他的模样本就长得好看,剑眉星目,较白的肤色中和了五官的锋利,眼眸深邃,认真的时候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她看着,便有些呆了。
最后还是林休宁连唤几声才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乔然羞愧难当,自想寻一块豆腐撞死。
好在她没有太过暴露意图,林休宁似乎有别的事情,没有多过注意她,中途就脱离了队伍,往闹市中去了。
张止扬心里想着案件,知道他的性子,也没空管林休宁,回去后安顿好了乔然与澄越便自己忙事去了。
倒是澄越在街上看什么都新鲜,他又是一副地主家的傻儿子做派,一路上被小贩拉着买了许多玩意儿,回到府衙才发现自家公子不见了!
“你说公子会去哪里啊?他看不到我会不会着急啊?”澄越将手里一堆小玩意儿放下,抓着乔然就问。
“你还怕他走丢了不成?放心好了,你丢了他都不会丢的。”乔然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澄越还是担心,“可是公子走哪儿都会带着我的,公子脾气好,很容易被别人欺负,不然我们还是出去找找他吧?”
乔然实在有些忍不住,他那么壮的一个人,谁敢欺负他?紧了紧拳头又松开,“放心。”在他被欺负之前,你可能会先被揍。
最后实在拗不过澄越,便被澄越硬拉着上街去找林休宁,这两天街上人稍多些,为了减少民众恐惧,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张止扬没有把刘生的死公布,毕竟凶灵杀人与你出不出门没有关系,刘生好好的在床上睡觉不一样死了。
他能做的就是尽全力抓住凶灵,还幽州一个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