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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州南站     您的女主逾期未归txt下载     您的女主逾期未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要死要活

    澄越与灵卉同为妖族,他怎样都不能袖手旁观,再说灵卉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比起三娘子来,他自然应该帮灵卉的。

    思及此,在剑尖就要刺破灵卉皮肤的瞬间,澄越快速的闪过来一把将灵卉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两圈方停止。

    “你没事吧?”澄越将灵卉扑在身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好在没有受伤。

    灵卉有些反应不及,她睁着大而圆的眼睛,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救我?”

    “救你还需要理由?”澄越想装作严肃的样子,但奈何生的白净生嫩,在灵卉的眼里就看起来十分可爱。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还有,谢谢你救我。”

    他还将自己护在身下,两者之间隔的那样近,近的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纤长的睫毛,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灵卉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微微躲闪。

    澄越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妖莫不是摔傻了吧。他一股脑从地上爬起身,想起公子说过,对待老弱妇孺要温和有礼,澄越不情不愿的朝她伸手。

    灵卉开心的笑了,羞怯的将手搭在澄越手里,他的手很温暖,大大的,手上有几个老茧,与他的白净的模样并不匹配。

    将她拉起来后,澄越飞快地松了手,之前被幻境所困的囧况他还没忘,于是别扭地说:“不是我想救你的,是因为那个凶灵更可恶!”

    哪知灵卉一脸幸福地说:“我知道的,你真厉害,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护住我。”

    好好的一个姑娘忽然变成这副样子,澄越气恼道:“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我很正常啊,越哥哥,你救了我要报恩的。”灵卉笑着抱住澄越的手臂。

    澄越被惊吓到,一把推开她,“你干嘛?”

    由于他幼时离开家乡,后来便一直跟着林休宁行走江湖,嫌少与女子接触,接触最多的,就是经常来追杀林休宁的紫衣人,还是互相为敌的身份,他免不得对女子有几分无感。

    至于乔然,她没什么目的性,且澄越根本没将她看作是女人,只是视她为兄弟,与灵卉这个一上来就抱着她的人自然不一样。

    “我什么都没做啊。”灵卉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哪里有刚才杀天灭地的女霸王模样?

    澄越不想理会她,见她好好地站在旁边不捣乱,便由她去了。

    这边,三娘子伤灵卉失败,转而将剑尖刺向林休宁。

    却被林休宁反手握住手腕,顺着她的手将断剑再次插进自己胸口。

    三娘子连受重创,捂着伤口后退几步,大笑道:“哈哈哈,林休宁,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笑的癫狂,“告诉你吧,就在你站的地方,被我用鲜血连接了通往第四层地狱,很快就会有厉鬼出来将你撕裂连渣都不会剩下哈哈哈。”

    林休宁负手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无波无澜,“是吗?我等着呢。”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三娘子大笑的脸逐渐凝固,眼睛睁的大大的,“你......”

    又过了几秒,三娘子发现了事情不妙,“通道呢?厉鬼呢?不会的不可能。”

    她千辛万苦画好的连接阵法,怎么可能会不灵?那是她逃出第四层之前,他们交给她的连接阵法,可以打通人界与冥界四层地狱的通道。

    他们还等着她救他们出那无间地狱,怎么可能会不灵?!她可是被逼着在自己身体内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若自己没有遵守承诺,种子便会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以她的身体为养料,直致死亡。

    三娘子惶恐的趴在地上,在林休宁的脚边找寻着她画的通道的痕迹,虽然她隐匿了痕迹,但只要她施个小术法那阵法通道就会显现出来,她施了一次又一次,以为是灰尘掩盖住了,她一遍遍抹开灰尘,在地上找寻着。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不可能的。”

    由于林休宁来的太快,她只能独自过来阻止他,可她根本不是林休宁的对手,于是她想到了这个阵法,只要通往地狱之门的通道打开,林休宁站在通道上必死无疑!

    这样一石二鸟之计本来是万无一失的,怎么会这样?

    如果此时灰衣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阻止她这个愚蠢的行为,可惜她不自知。

    林休宁叹了一口气,“是你自己受降还是让我动手?”

    三娘子自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心下悲戚。

    林休宁抬手就要朝三娘子头顶打去。

    “且慢。”众人看向来人的方向,一个黑色劲装男人出现在街道中央。

    他满头灰发看起来整个人苍老不已,但他面容冷峻,剑眉入骨,眼神凌厉坚毅,是一副骁勇善战的模样。

    林休宁与他对视一眼,“冥界的人?”

    黑色劲装男人弯腰朝林休宁行礼,“公子,此人是冥界逃犯,应由我将她带回冥界。”

    “噢?她在此处作乱许久你没来抓,正巧此时赶来急着带人回去,这叫我怎么相信?”林休宁根本不惧他。

    “就是,公子为了抓她费了怎么大劲儿,凭什么你一来就要将她带走?”澄越自然帮着林休宁说话。

    劲装男人低头看了眼地上瘫软的三娘子,又道:“她自然罪该万死,但一切刑罚也应当到惩恶殿评说,届时自有公断。”

    “既然你如此坚持。”林休宁思考片刻,他也不喜欢手上沾染血腥,便道:“好吧。”

    这时,方云烈搀着尹少琼从一旁小道急匆匆的跑来,看见大家都在这里,不免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们怎么过来了?”澄越问。

    尹少琼捂着受伤的的手臂,道:“我们将受伤的人送回去后,本来想在四周搜寻那凶灵的踪迹,然后就发现那日救下凶灵的灰衣人在破坏林道长设的符阵,我们便与他交手,结果我们不敌,还让他逃了,我们一路追赶,这才到了这里。”

    说着两人就看见不远处神色卒郁的男人,虽然身着劲装,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就是他们一路追赶的灰衣人。

    方云烈赶紧示意大家后退警戒。

    这下,大家看着面前的劲装男人眼神不善了。

    劲装男人正是灰衣人,三娘子发觉林休宁正在赶来,但符阵还未破开,她便独自引开林休宁。眼看符阵缝隙打开,结果却被这几个孩子打乱计划。

    再加上三娘子迟迟未归,他只好打伤他们过来寻找三娘子,结果就看见林休宁处死三娘子的一幕,他便将计就计叫住了他,眼看就要成功,又被这几个孩子破坏。

    劲装男人垂着头,在大家的目光下忽然抬头,手一扬,四周忽然弥漫起白雾。

    乔然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说话,这种战斗不是她能参与的,白雾一起,她赶紧捂住口鼻。

    就因为她将注意力全放在白雾上,一个没留神,就被人扛走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担心这东西有毒,大家第一时间捂住鼻子,好在白雾只有几瞬便消失了,众人抬头,就发现劲装男人与三娘子都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林休宁与乔然。

    林休宁不在意这装神弄鬼的雾气,在发现劲装男人逃跑后,他第一时间跟了上去。他紧紧的跟在男人身后,发现他还将乔然掳走当人质后,他微微皱眉,追逐的速度更快了。

    “林休宁!”她努力抬头去看后面追着的林休宁,她被人扛着,那人的肩膀正好抵在她的肚子上,加上跑动时上下一颠一颠的,差点胃都被颠出来,索性晚上没吃太多,她努力忍住方没有丢脸的吐出来。

    林休宁神色凝重,没有先回答乔然的话,而是朝扛着她的人喝道:“放下她!”

    “大兄弟,你掳错人了吧?”乔然脑袋朝下,脸上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她的头也被颠的不停的撞到那人坚硬的背脊。

    要掳也该掳个重要的,这样才好换筹码呀!乔然恨铁不成钢的想着。

    前方是一片空地,但也是符阵的结界范围,他已经无路可走。

    劲装男人在空地上停了下来,转身一手扼住乔然咽喉,“不要过来!”

    林休宁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脚步。

    三娘子拖着伤残的身躯站在他身旁。

    “还不愿意舍弃这具身体?”劲装男人余光瞥着三娘子。

    三娘子咬咬牙,尽管身体上疼痛不已,她还是喘着气摇头,“不愿!”

    劲装男人也不再说其它,转而对林休宁道:“放我们走。”

    “身为冥界之人,竟与厉鬼为伍助纣为虐,现在还要再错下去吗?”林休宁皱眉看着他。

    劲装男人内心吐槽,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他只是一个幕后之人,现在被硬生生拖到明面上,还被误会。

    他内心狂骂不已,但脸上从来都没什么表情,他冷冷道:“别和我扯其它的,我只要你打开符阵!”

    乔然被扼住喉咙,他的手像钢铁般冷硬,根本不像是常人的体温。

    “......”这时她又分心想到一个问题,她应该劝他动手别顾忌自己,还是应该保命要紧?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考虑好吗?

    她张嘴就喊:“林休宁,救命啊!”

    “闭嘴!”劲装男人烦躁的低吼一声。

    乔然瞬间止住声音,被人掌握性命的感觉可真不好。

    林休宁沉吟片刻,沉声道:“好,我将符阵撤了。”

    在劲装男人与三娘子急切的目光注视下,林休宁施法将半空中的符阵撤了下来。

第32章 三娘子(一)

    符阵一撤,劲装男人与三娘子拉着乔然远行了几十步才将乔然推开。

    就在他们要逃之夭夭时,没想到乔然并不急着往回跑,而是往后一扑一把抱住了劲装男人的脚。

    劲装男人使劲儿拖着她走了两步,怎么样都甩不掉这坨累赘。

    乔然凭着自己的莽劲儿硬是拖住了他,抱着他的大腿死也不松手,当下大喊道:“快!”

    她自知没什么本事,可也不能给人拖后腿,若真因为她让人给逃了,那她才是要哭了。

    林休宁见势,将早已准备好的长剑朝劲装男人飞剑刺去。

    劲装男人气恼极了,根本没想到乔然会不顾生死来拖住他,他用力一脚将乔然踢开,然而已经来不及躲开,银色剑光一闪,他双眼一晃,下意识闭眼,一阵温热扑在他的面上。

    “噗嗤。”

    劲装男人缓缓睁眼,被刺中的却不是他自己。

    身前的三娘子背对着他,双手张开一副保护的姿态,她轻轻侧过头,冲劲装男人一笑。

    原来在那关键时刻,三娘子竟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前面!

    “三娘子,你在做什么?!!”劲装男人大吼一声,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大的一次情绪波动了。

    他上前搂住了下跌的三娘子,声音有一丝颤抖,“你何必...”

    三娘子被他搂在怀中,嘴角一丝鲜血溢出,她努力的屏住嘴,但鲜血还是一直往外溢出,“别伤心了。”

    她缓了一阵,才又道:“我被四层的鬼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完不成任务早晚是要死的,还不如就此解脱了。”

    “可是你根本不必替我挡剑。”劲装男人有一刻触动。

    “难道让我看着你死?你还没向雅笙大人表白呢。”三娘子又吐出一口血。

    “我不喜欢雅笙...”他下意识又反驳道。虽然不明白他已经说了那么多次,她总是还以为他喜欢雅笙。

    三娘子沾满鲜血的手去摸他的脸,他虽皱着眉头,但好歹没有避开。

    “我知道。”她惨笑一声,艰难地说:“别管我了,你快逃吧!”

    劲装男人狠狠的瞪着旁边被他一脚踹晕的乔然,“现在哪里能走的了。”

    林休宁已至近前,“她是死有余辜,而你......”

    “要杀就杀,费什么话?”劲装男人轻轻地将三娘子放到地上,仰头看着林休宁,眼神里没有一丝惧意。

    “不要,求你放过执生,人都是我杀的,与他无关!”三娘子爬将着到了林休宁的脚边,拉着他的衣角求道。

    她眼神迷蒙,一滴泪珠在眼角凝聚着,迟迟不肯滑落,过往一生在她眼前如幕布般闪过。

    她其实想告诉执生,她不怕死,溺在水里,那种侵入骨子里的冷都不怕,死算什么?

    她又仿佛看见了大院里那口池塘里孤零零飘在水面上的人。

    她生前因为自小面目丑陋,总是低垂着脸,家里十分贫穷,不得已她被卖给了临街张麻子家,他年过五旬,给她当爹都足够了,可是一个老,一个丑,谁嫌弃谁呢?

    她自小倔强,就算给一个老头子当了媳妇,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因此总会因为各种问题被他辱打,这些她都不在乎,反正伤总是会好的。

    张麻子说她像山脚下的狗尾巴草,低贱又丑陋,但生命力强悍,怎么样都能挺直腰杆,有时他又会被她这样的性格逗笑,打着打着心疼了,便会给她买王五家的牛乳糖来哄她。

    牛乳糖闻起来有股牛奶的奶香,上面还裹了一层糖粉,吃起来甜丝丝的,甜到了心里。

    “呐,吃了这糖,丫头可不许埋怨我打你了。”张麻子怪笑着,嘴里还叼着水烟,那味道刺鼻,烟雾缭绕的,她还觉得稀奇。

    “那一颗可不够。”就算她因犯错被责罚,但依旧挺直着腰杆子,也不知是在坚持什么。

    她惯会看人眼色的,见张麻子这时心情是好的,她便趁杆子往上爬,为自己谋更多的福利。

    张麻子拍拍她的头,满嘴都是烟味的嘴咧开就是大笑,“得,得,有你的,丫头还知道讲条件了,是个鬼灵精,以后啊也不会吃亏了。”

    说着,他就从怀里抓出一大把的糖给她,“都是你的,吃吧!”

    她兴奋极了,猴急的将糖从他满是皱纹又黑又黄的手里拖抢过来,将糖一连剥了两颗塞到嘴里,鼓鼓囊囊的才罢休,心满意足。

    她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糖,在家里时,兄弟姐妹众多,有什么好吃的,她照顾弟妹总是让她们先吃,不过家里可没这么好吃的糖。

    她来葵水的那天,她娘神秘兮兮的跟她说,临街的张麻子喜欢她,让她做她媳妇儿,她问:“是麻子爷爷吗?”

    她娘点头,忧愁道:“你这模样啊,就是送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人家也是嫌弃的,张麻子虽然老了点,但他家里有几个钱,你过去,至少不用饿肚子。”

    她那时太小,不懂做媳妇是什么意思,其他伙伴还吓唬她,做了人媳妇就要死了,她被吓的整宿没有睡着,甚至连身后事都想好了,她想要葬在后山的小山坡上,那里太阳光能一直照着。

    可现在看起来还不错,虽然总被打,不过还有甜甜的糖可以吃,糖甜到了心里,她终于对张麻子露出了笑脸。

    张麻子用黄黑的手勾了勾她嘴角流出的糖涟,用粗旷的嗓子说道:“吃吧,吃的牙疼了就知道这糖的厉害了。”

    她才不管什么牙疼的,只要现在有口吃的,牙就算是掉光了也没关系。

    张麻子是大户人家的花匠,每日就修修花草,照顾着园子里娇贵的花儿,那些花红的蓝的,各种颜色都有,她不知道什么价值,不过总看他照顾这些花儿时束手束脚的,这时才能看出他是真正的爱花人。

    他对待花草可比对待自己仔细多了,看花的模样活像是在看一个娇贵的娘娘,虽然她也不知道娘娘是什么样子,但想必待遇跟这花儿是差不多了。

第33章 三娘子(二)

    张麻子走哪里都会带着她,一个院儿干活的总会每次总会倜傥他几句。

    “麻子,又带小媳妇儿来了?”

    “麻子,你这是养了个闺女吧?哈哈。”

    “这闺女晚上能暖被窝吗?”

    她不太明白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但而张麻子总会回踹那人一脚,笑骂道:“没个正经的。”

    日子这样过,倒也是平静的,有一天夜里,张麻子被老爷临时喊去做活儿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缩在床上不敢动弹,没一会儿,天轰隆隆的打起了雷,这可真是老天爷见不得好。

    她虽然怕,但是又想着张麻子走的时候没带伞,回来肯定要淋雨,老爷本来就嫌他老了,总听人念叨老爷想把他们这一批老的给辞了,要是他因为生病被老爷找到了借口可不好。

    想着这事,她连外面下雨打雷都不怕了,拿着家里的两把伞就出门了,本来家里是只有一把油纸伞的,她来的那天,就又多了一把,因为那天也是雨天。

    外面的雷雨比屋里听到的还要大,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淌着,落到地上能溅起来老高了,一出门她的裙角就湿了半截,天上雷电劈哩啪着的打着,把夜晚照的时亮时蓝。

    她没有灯笼照路,但有天上的雷公公给她照亮,倒能勉强看的清路,雨稀里哗啦的下着,还在张麻子家离老爷家不远,她穿过了巷子就到了老爷家的角门。

    这里她来惯了的,大家都认识她,知道她是来寻张麻子的,就直接让她进去了。

    她那年十三岁,但因常年吃不饱,身子又瘦又小,直到嫁给张麻子这一年多才养回来一些,看起来有些肉了。

    小巧的身子打着红伞,像一朵开在雨中的小蘑菇似的,笨拙又有些可爱。

    “哎,那人,过来给大爷倒茶醒醒酒。”

    她听见声音,又瞧见周围没有其他的人,便转头去看,这人她也见过一面,是老爷的二儿子,府里都尊着的二少爷。

    他摇摆着身子靠在墙边,显然是醉的不轻,雨滴时不时的溅到屋檐上。

    这样可不行,会着凉的,她想。

    她还是小步的走过去,将伞放在檐边,扶着二少爷进门了。

    但是二少爷不放过她,她这才怕了,又想起来爷儿们闲话间说的话。

    “二少爷为人风流,家里姨太太好几个,就是没有一个正经的妻子,整天流连烟花之地。”

    她虽不知道烟花之地是什么地方,但总归不是好的,她用力推开他的手,满脸惊恐的看着他,“你别过来,我不是府里的人,我这就给你叫人去。”

    二少爷迷瞪着眼睛,站的摇摇晃晃,嘴里含糊不清,“谁让你叫人了,爷就要你这小丫头,嫩!”

    “来,让爷好好爱你。”

    “不,不要过来。”

    “不要!啊!”

    她被二爷一把扔到了床上,她哭着喊着求饶,可嗓子都喊哑了对方也不放过她,他身上满是酒味,熏的她直想吐,可是他还是一直凑过来,她尽力阻拦,却惹怒了二少爷。

    他反手直接给了她两耳光,“臭丫头,爷这是赏识你,还不知好歹了。”

    她被打懵了,鼻子一酸,眼角的泪水自己哗啦啦流了出来,“不要,张麻子救我,救我啊!”

    “不要!!!”

    人在极度无助的时候总会想起对自己好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她没有想爹,没有想娘,第一时间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张麻子那张又老又丑的脸。

    她嘴里一直喊着张麻子,直到最后连声儿都出不了,她嘴里还一张一合地无声喊着。

    张麻子,你怎么不来啊。

    我掉进了地狱里,一个很可怕的地狱,我竭力想让你救我,拉我出黑暗。

    可是,你为什么没来啊!!

    天色渐露白,一缕阳光照到床上,她身不着一缕的躺在床上,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身旁还躺着睡的正香的二少爷。

    阳光照到她的眼睛上,将她刺醒,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床帘,经受了最残忍的一晚。

    丫鬟进来了,接着便是接连几声刺耳的尖叫,大家都堵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

    丫鬟的叫喊声将二少爷也吵醒了,他大声的骂着她,说她无耻的勾引她,骂她是丑八怪,恶心。

    她只是无声的流泪,这时候她忽然好想张麻子,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的丑陋,已经很久没人说过了。

    她神情一直是恍惚的,连怎样回的家都不知道,只是恍然间好像看见了张麻子的连,她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事后几天她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懂了好多以前不懂的事,见她这个样子,张麻子也不好受,他想为她讨一个公道,发生这种事后,老爷家一个答复都懒得给。

    就好像这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也是,她只是一个最低下的奴仆的丑妻,算个什么?反而听说二少爷因为她这件事,连着几天倒胃口,吃不下饭。

    张麻子心里何尝不难受,看着恍若丢了魂一般躺在床上的她,是又急又心疼,他跺跺脚,蹲在床边哀声问她:“丫头,你想怎么办?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帮你!”

    她只是转过头,眼里干涩的难受,“我想吃糖。”

    张麻子一瞬间眼神便湿润了,一连道了两声,“好,好,我去给你买糖。”

    还是那味道的牛乳糖,一如往常的模样,但进到嘴里却没了以往的香甜,只尝到了满满的苦涩。

    “爷,糖是苦的。”她小声地说。

    “那咱就想办法把它变甜!”张麻子颤抖着手如同以往一般拭去她嘴角逸出的糖涟。

    出了这种事,张麻子还没有所动作,便得知自己被辞的消息,家里没了收入,加上她几日都在吃药,一时间已经捉襟见肘。

    “小时候听私塾的爷爷说,人活在世就要求一个公道,他们侮辱我不说,还将你辞了,你最爱花草,没了这份工该多难受。”她以为张麻子是在为他被辞的事难过,便小声安慰着他。

第34章 三娘子(三)

    张麻子却是更心疼了,眼角的泪顺着蜡黄,满是沟壑的脸上落下,“是我张麻子窝囊了,连官也不敢去报,就怕老爷会将我辞了。”

    到时候连给她买药的钱都没了,大夫说,她那处伤的挺重,只能用药好生养着,他没有告诉她这些,就怕她更难过。

    “可现在他们居然做的出卸磨杀驴这种事,我张麻子也没什么怕的了。”

    “你放心,你要的公道,爷给你求来!”

    他出门了,她不知道张麻子去做什么了,等了很久,从上午等到了下午,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还没回来,她有些着急了,自从发生了那事,她便很怕一个人呆着。

    终于,有人回来了,他着急忙慌的推开门,却不是张麻子,而是与他一起做活儿的李二哥,他气喘吁吁的,头上满是汗水,“快,麻子他不知道怎么了,跑去报官,结果老爷早就买通了官老爷,麻子被打了板子丢出来,又冲到了老爷家,现在老爷正让人打他呢!”

    她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尽管下面疼的厉害,她还是忍住了,随着李二哥来到了老爷家,但四处都没有看见张麻子的身影。

    李二哥被人叫走了,她便一个人在府里寻找,来往的丫鬟小厮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张麻子,你在哪儿?”

    “爷你在哪儿!”

    她仿佛瞬间失去了天地,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靠的东西,只剩她一个人,她在诺大的府里游荡,找到最后已经精疲力尽,声嘶力竭,连她裙下滴着血滴都没有发现。

    还是有好心的丫鬟实在看不过了,偷偷的指了指小池塘。

    她瞬间发了疯一般跑过去,力气仿佛又恢复了,但待她看到池塘里飘着的张麻子时,她的心又瞬间凉了下去,仿佛被棉花堵了耳朵,一顿一顿的。

    可以听见心脏负荷般沉重的跳动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喊道:“张麻子!”

    可惜他再也不会回答她,再也不会给她买糖,再也不会叫她小丫头了。

    她浑身仿佛长满了力气,一个小小的身体不知道是怎样跳到池塘里,不知道是怎样将他拖上来的,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会,大家仿佛集体看不见他们两人了一般。

    张麻子脸色沉静,已经没了气息,原本蜡黄的脸,也因为泡了水而发白,连皱纹都少了很多,他的脸上满是伤痕,身上更不知是有多少,她瞧着池塘里的水都被染红了不少。

    “张麻子,你醒醒啊。”

    “别不要我啊,你说过要给我公道,公道呢?!”

    “爷,醒过来啊,我怕黑...”

    “张麻子,我不吃糖了,再也不吃了,公道也不要了,求你了,你醒过来吧!”

    “求你!!”她哭的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哑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救命啊,救救爷吧,求你们了......”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出来,都躲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们受了老爷的叮嘱,绝不可以插手此事。

    她抱着冷冰冰的尸体在这池塘边从下午坐到了晚上,府里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独有他们是冷的。

    她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着什么。

    在这冷冰冰的地上坐了太久,湿衣服都快被凉风吹干了,天上又轰隆隆的在打雷,又是一个雷雨夜。

    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的花圃里,那里藏着一把花匠用的锄头,是张麻子藏的,因为他说老有活干,工具都交到工具房中,走过去太远,嫌麻烦,所以就放了一把在这里,方便。

    雨最终是落了下来,伴随着雷电声,将本来平凡的夜渲染的更加热闹。

    因为下雨,大家也早早的回了房,连巡查的人也懒了,缩在房中懒惰怠工。

    她一路找到了二公子房里,房里灯已经歇了,但没关系,这屋里的布置已经刻入她骨髓,她熟悉的很,她关上了门。

    一个惊雷下来,完美的掩饰了所有的声音。

    她出了门,满身鲜血,行到雨下,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又到了老爷房中......

    最后她出来时,鲜血又被雨水冲刷,这雨真是来的好,她想,老天爷也是支持她的。

    她笑了,至少老天爷还站在她一边,她微笑着来到了张麻子躺着的湖边,像雨滴落入水中的命运般,她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她跃入湖中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的命如草芥,从来都是卑微的,遇到张麻子之后,她有了一丝温暖,遇到那样的事后,她都没有任何轻生的念头,她啊,总想着若没了自己,张麻子该如何寂寞啊,所以她才舍不得死去。

    她要给他养老送终呢!

    可是......他就这样突然的死去,他何其无辜,何其无辜啊!

    该让他们陪葬的!她也该给他陪葬的!

    她想,她做了坏事,总是要得到报应的,她便自己选择自己的报应吧。

    她死后,魂魄迷蒙着来到了冥府,那时她已经忘了许多事情,不知自己是谁,更不知所处何地,昏昏沉沉的,就像是一觉未睡醒一般。

    只记得她因为什么事情被判官罚到了第四层地狱,受百世穿肚烂肠之苦。

    在第四层的那些日子,不分昼夜,只记得每日必受的刑罚,才知道,哦,又是一日过去了。

    时间过了很久,她头脑渐渐清明,也不再整日昏昏沉沉,她有了记忆,认识了许多与她一样受罚的人。

    执生大人,那是第四层所有厉鬼的恶梦,但偏偏她不怕他。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第四层巡查一次,或将苦期已满的鬼带走,重入轮回,这是少数。

    或将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之鬼继续打入下一层地狱,受劫火炙烤。

    那滋味他大概与他们这些鬼形容过,听过一次,他们便不敢再听。

    偏偏他以此为乐,总是面无表情的说着其他地方的刑罚如何,他们又是如何幸运,以至于每次他来,他们这些鬼都如遇瘟神一般。

    都死了还要被吓唬,厉鬼们苦不堪言。

    她死后性情变了许多,大抵是因为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有一次,执生大人又来了。

    这次罕见的,他没再吓唬他们,他只是背着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每个鬼都被枯藤花缠绕的紧紧的,缩在一边,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宣判。

    四层是个无边无际的虚无空间,这里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执生静站了许久,才道:“谁是...狗尾巴?”

    !!?

    大家满脸疑色的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这是又换了个别的花样来整他们?

    执生面无表情的咳嗽一声,显然也是十分不自然,“没人叫这个名字吗?”

    大家都摇头,执生也想到人死后记忆会受到影响,可能会不太记得生前的事。于是他拿出小册字,一个一个清点人数。

    “嗯?就是你!”被执生点到,她有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人,明明一脸凶相,但她似乎挺适应这种性格,反而觉得他平易近人。

    “我...我叫狗尾巴,这就是我的名字吗?”她有些激动,慢慢的在口中咀嚼这个名字,记忆如同尘封的美酒,在她脑中启封,她记起了一些点滴片段,“对,我是叫这个名字。”

    她抬起头,面目有些丑陋,脸色蜡黄,眼睛狭小,鼻梁坍塌,偏嘴唇又厚重,看起来是不尽如人意,不过她眼神有力,如同黑曜石般又黑又亮。

    执生本是奇怪谁会叫这个名字,这哪里像一个正经的名字,可见了她时,便明白了,不过让他叫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叫不出口。

    便问:“你生前在家排行第几?”

    她不知道执生大人这么问的意思,不过还是老实回答了,“我隐约记得,我是第三个孩子...”

    执生大人满意了,“那便遵循阳间的规矩叫你三娘子吧。”

    自此她又了一个新的名字,她高兴极了,连忙跪地感谢道:“多谢执生大人赐名!”

    执生觉得自己十分受之有愧,他因为自己羞于念出那个名字,才想要给她换个称呼,没想到她居然还乐呵呵的感谢他。

    不过他面上不显,还将她扶起来,暂时撤去了枯藤花的束缚,道:“有段尘缘,需要你去了一了。”

    她抬头,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跟着他走了,那也是她那么多年第一次踏出第四层,他们走到外面,来到一处画着繁复图案的巨大阵盘上,周围九个石柱上各盘着一个长相奇异的怪兽,在气氛的烘托下显得异常恐怖。

    他们站上了石盘,再一眨眼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同样有石柱,有异兽,但周围其它景象完全不一样了。

    这地方十分巨大,有石桥、有河流、有巨石、有殿宇,还有远处成片成片的屋舍。

    半空之中充斥着幽紫或黑色的烟雾,这烟雾将整个地方笼罩着,似一片神秘的面纱。

    她看的呆了,“这...是什么地方?”

    “冥间紫府。”执生道。

    她:“......”这个解释她也依旧不懂啊!

    他也没打算继续解释,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往来间,能看见许多半透明或身上全黑的人在道上走走停停,大多数见了执生大人还会停下来向他低头行礼。

    —————

    她不敢去看,只能低头紧跟着他。

    “你...”他忽然转头,她没有注意之间一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执生哪会跟她计较,况且他人高马大的,也不会被她一头给撞坏了,见她低着头道歉,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他便装着一副温和的模样,道:“没关系,我没有责怪你。”

    她抬头,见他一副怪异的样子,两颊的肉都把眼睛挤没了,结果她没害怕,反而被逗笑了。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总归是对的,执生又道:“你可记得你生前有什么难舍之人?”

    她摇头,显然早已不记得什么了。

    一般人死后,记忆会在短时间出现模糊错乱,但也不会像她一般忘了个彻底,只有死前经历的事情太过惨痛,她自己不愿意记起。

    她一路跟随执生来到条河沟前,对面是一座城池,城门上挂着三个鲜红的大字,不过她不识字,看向执生。

    执生解释道:“这是枉死城,轻生的人是无法投胎的,须在枉死城历万般磨难,洗去罪孽之身方可入六道轮回。另外还有停歇城,是等待投胎的人住的地方。”

    “投胎还需要等待?”她不解。

第35章 三娘子(四)

    “自然,投胎的机会来之不易,多少鬼在停歇城等了几百年都没能等到这个机会,所以,才更要珍惜活着的时候。”他回头看向她,这么小就做了鬼,还是不得投胎的厉鬼,可惜,他微不可见的摇头。

    “近日查到枉死城有一鬼迟迟不肯去投胎,人魂停留太久已经十分虚弱,抱着城门旁边的石柱不撒手,守门的阴差不敢动他,怕他人魂触散,便来通知了我。”他随手一扬,一座小桥出现在河沟上,两人走过去之后,那小桥便消失了。

    他在城门不远处站定,此处已经远远能看见城门口一团黑影在石狮子旁。

    “他...与我有关?”她迟疑的问道。其实不用问也已经清楚了,若不是与她有关,执生大人又怎么会费力的找她来。

    莫名的,她能感觉到那团黑影十分熟悉,脚步不自觉的朝前踏去。

    “爷......”

    “一颗糖可不够。”

    —————

    “得,得,小丫头还学会讲条件了。”

    “你放心,你要的公道,爷给你求来!”

    “爷...”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城门口,她小心的蹲下,手轻轻触着那团黑影。

    明明鬼是没有眼泪的,却有两滴黑色的眼泪从她眼眶滴落,溅到地上,开出一朵黑色的花朵。

    “张麻子,我来了,你坚持住啊!”她跪坐在地上,已然是想起了所有,她泣声道:“爷,你为了给我讨公道,将自己的命都送了。”

    “现在你有了投胎的机会,还在等什么啊?”

    她喊了许久,可那团黑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向执生跪过去,求道:“大人,执生大人,爷到底怎么了?你救救他吧!”

    执生早已看惯了生死,冷漠的站在三娘子面前,然后抬手在黑影头上一抚而过,奇异的是,那团黑影渐渐发生了变化,逐渐凝实成一个半透明的人影。

    张麻子缓缓睁眼,看见的就是三娘子哭泣的脸,他抬手抹去三娘子脸上的黑色水痕,“丫头,你来了。”

    他的声音是记忆中的苍老,因为常年抽水烟,嗓子也变得沙哑,听起来就像老房子的门年久失修般尖利又突兀。

    “张麻子,你为什么不去投胎,你知不知道你虚弱的差点魂飞魄散了!”她揪着张麻子的衣服问道。

    张麻子咧开嘴,灰白的胡子开花一般散开,“就想再看看你。”

    “爷...”她松开手,没想到张麻子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去投胎转世。

    “就担心我走后你会过不好,家里的钱都拿去买药了,我没钱给你买药。”他虚弱的说道:“现在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学机灵点,这样也不会有人欺负你,爷以前打你,是爷不对...”

    原来他还以为自己活着,还担心自己过的不好,可是她没能如他所想的好好活着啊!

    “爷你别说了,我会好好的,会好好活着,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她擦擦脸上的眼泪哽咽道。

    张麻子笑了,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了。

    执生让阴差带他到养魂池养着,等他魂魄凝实了,就会安排他过黄泉去投胎。

    其实成为鬼之后,所有的执念不甘都会随之淡去,消磨于无尽的时光长途中。

    她能最后再看一眼张麻子,已经很满足了,她视他如亲如父,只希望他能有个好的结局。

    自那一行之后,她许久都没有再见过执生大人,久的她都快忘记执生大人的样子了,在无尽的黑暗中待的久了,就会特别期盼光明,而执生大人,就是她的光明。

    她不知这情愫因何而起,也许只是他匆匆行来朝她投下的一个无所谓的目光,也许只是习惯了等待他下一次的到来,等的时间久了,连美酒都能变得醇香,何况是那段见不得人的妄念。

    执生大人已经很久没来了,大家都在传说他与一位新来的雅笙大人走的颇近,当鬼也是很无聊的,除了每日按例的惩罚,便只有睡觉或八卦打发时间。

    她不肯放过有关执生大人的任何一点消息,即使这消息会像吞入碎刀片般扎人肺腑。

    “听说昨日执生大人与雅笙大人在忘川河上泛舟游玩,两人挨的极近,哎哟,那个爱意绵绵,可让人羡慕。”有个肥胖老鬼八卦道。

    有新来的不懂,便问:“忘川河里鲜红一片,里面满是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这哪里能看出情意绵绵了?”

    “那就是执生大人的心意了,他事先将那些孤魂野鬼都赶去了另一条河道,再说,有大人在,哪个不长眼的鬼敢靠近?”

    这话说的也对,那小新鬼乖巧的点点头。

    “这还不止呢,执生大人大家都知道,生前乃是一名大将,死后也有荣光,他那先祖平等王殿下,随便挥挥手就给他在冥府谋了个差事,现在已经是阎王爷座下最得力的手下。”另一个年轻鬼接口道。

    那鬼蹲在石头上,众鬼围着他,津津有味的听他讲,“这雅笙大人就更不用说了,出生尊贵,众所周知,这冥界几万年前乃是灵族的地盘,天族统一后,灵族率众归降,因为灵族与人魂魄的体质相近,天族便将冥界划出一半儿的地盘容纳人死后的魂魄。”

    “虽然现如今灵族大不如前,但在冥界最尊贵的还是灵族人,每一任府君之妻,都必为灵族圣女,这是一直延下来的规矩。”

    “这么说,雅笙大人是灵族的圣女?”有鬼耐不住总是卖关子,猜测道。

    “去,哪儿跟哪儿啊,灵族圣女必定是在圣清殿里好好养着,需要出来抛头露面?”年轻鬼鄙夷道。

    “那你倒是说啊,雅笙大人是何身份?”

    “灵族有四相,分别掌管着各自地盘,那雅笙大人就是其中一位相王的私生女。”年轻鬼道。

    “什么?啧啧,那这位相王可是够花心的。”

    “不过,雅笙大人天人之姿,容貌身段都是具佳,与执生大人郎才女貌,说天作之合也不为过啊。”

    她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嫉妒的要死,她求也求不来的光,却是别人的唾手可得。

    在四层也不都是和平的八卦聊天,要知道能到这第四层的生前都是些什么人啊,哪个不是手上沾过血的凶神恶煞之人,仗势欺人欺负弱小是常有的事情。

    第四层的女子不少,十之一二总是有的,除了个别几个较为凶狠的,大多都是被别的鬼欺负的主,欺负的方式有很多,拳打脚踢还是轻的,她在这里面混迹久了,便也学会一套曲意逢迎的功夫。

    尽管这许多事情都是她本心,可她又能如何,除了顺从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鬼,也是可以修炼的!

    以前冥府掌权的,上到府君下至阴差都是由灵族人担任。后来权力慢慢被架空,灵族与冥府相互割据一方,现在冥府的差役都是由鬼选拔而来。

    鬼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晋升地仙,最后飞升至天庭也是有前例的。

    她伏低做小寻求修炼的法门,为的就是能有一日可以与执生比肩,可以不再永远仰望他,等待他,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慕。

    有一日她又被打了,几十个鬼轮流羞辱她,她低微的趴在地上,祈求着折磨快点过去,可没想到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执生与一名妖艳女子。

    后来她知道了,那女子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雅笙大人,真的是很美呢,肤若流光,纤眉如画,一双丹凤眼如夜空点星,眼波流转间都充满了魅惑,朱唇皓齿,就连声音也如黄莺出谷。

    与执生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副郎才女貌的模样。

    可她却低如尘埃,只能抬头去祈望他们的美。

    “住手!”执生就算是叫了停,声音也是冷的似冬雪飘花,不带一丝情感。

    “你没事吧?”执生将她扶起来,尽管声线没有任何变化,但她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关心,还有他手上传过来的温暖与安心。

    “许久未见,你的口味居然变的如此出奇,对一个丑兮兮的丫头这么关心?”雅笙大人斜倚在一旁石柱上,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声音娇嗔,勾的人心痒痒的。

    她看的呆了,原来执生大人喜欢的女子就是如此模样的,直到执生叫了她两遍她才回过神来,“我没事,多谢执生大人关心。”

    雅笙看出了三娘子羡慕的眼神,逗趣道:“呵呵,我美吗?”

    她眼神近乎贪婪的看着雅笙,想要将她的模样姿态都刻进脑海,执生大人喜欢的人怎么会不美,她喃喃道:“美,就像天仙一样。”

    她没有见过天仙,更不知道天仙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她能想出的最好的形容词。

    “哈哈,这丫头真有趣。”她捂唇轻笑。

    执生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只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他自认对三娘子是极为照顾的,但就他的性格而言,每回来询问关怀几句大抵就是十分照顾了,因此没多少鬼将他的‘照顾’放在心上,反而会因为他的另眼相待对三娘子更加暴虐。

    这些三娘子从来没有告诉过执生,她每回光是看他都看不够,又怎么会说别的话分他的心呢。

    执生是个话少的,每回询问也都是那么干巴巴的话,例行查问一般,她都能背下来了。

    “这些日子过的还好吗?”

    “做鬼的,自然没有当官的舒服。”她使了小性子,别扭道。

    不过执生是不会理解哄人是什么意思的,她总会被他木讷的表情气到吐血,以至于总会忍不住想激怒他,与自己争吵两句也是好的。

    询问几句后,他手抵着下巴思虑着什么。

    她不解,便问出了口。

    他蹙眉道:“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她顿时一个大红脸,既是兴奋也是害羞,她高兴执生大人居然能看出她的变化,这就说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轻轻点头,执生明白了,鬼魂修炼之后是会产生一些变化,年幼的会逐渐长成成年人的模样,更甚者还可以逐渐改变自己的样貌。

第36章 三娘子(五)

    短短的停留后,执生又走了,这一次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他。

    随着她逐渐成长的身体,对执生的思念也与日俱增,加之时常伴随执生一同出现的雅笙大人名字,她的思念也愈来愈强烈,扭曲与病态。

    她日夜不间断的修炼,终于逐渐摆脱了被欺凌的日子,以前欺负她的鬼,都被她逐一欺负了个遍,谁将辱我,誓死要偿!

    她与第四层的另外七鬼霸山为王,各不干预,其余的小鬼只能各自依附着她们而活,毕竟在这里...鬼也是能灰飞烟灭的。

    她权利越来越大,她的性格变得更加扭曲,她开始无意识的模仿着雅笙大人的说话方式与姿态,就希望哪天执生大人可以再多看她一眼。

    可当有一日她换上雅笙大人常穿的衣服,摆出她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时,等来的却是他不屑一顾的轻视。

    她明白他随时的冷冰冰,明白他永远的面无表情,可这次,她却是实打实的被他的冷灼伤。

    她逐渐心灰意冷,她不明白,明明她眼中的爱慕是那样炙热,他为何会视而不见。

    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小女孩了!他可明白?

    时间会淡化一切,她原本不信,她对执生的感情已经刻入骨髓,是死也不会忘记的事情,怎么可能会被区区时间淡化?

    不过后来她又信了,太久的爱而不得,让她不得不分出一丝心来保护被爱灼伤的遍体鳞伤的自己。

    后来有一日,冥府凶兽暴乱,整个冥界不得安生,凶兽镇压在冥府各处,自前任府君以身祭兽将凶兽镇压后,这才过了多久凶兽又开始不安分了,索性只是闹脾气似的小打小闹一番。

    四层虽受了些波及,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在这时执生大人一袭灰袍悄然而至,他带来一个消息,说可以悄悄放一些鬼出去。

    出去?这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啊!

    大家争先恐后的涌上前去,脸上满是希冀与欲望。

    但出去哪是有那么简单的,出去的鬼需要听从大人的安排,每个鬼都需要杀人将那些人的灵魂献上去,而且还会有修行之人干预,一不小心就可能灰飞烟灭,不过若事情成功,便可以放他自由。

    这也是极大的诱惑了,比起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捱上百年甚至更久,还不如拼死一搏。

    不过执生早已选择好了带出去的鬼,都是些小鬼,八个法力较强的他一个也没选。

    八个大鬼自然不愿意了,但他只说放些小鬼出去还好,将大鬼放出去了,冥府势必会派出大量阴差前去抓捕。

    而且承诺以后会让他们八人早日出第四层,入六道轮回。

    这不用冒险又正当的方式自然是更好的。

    但她却不愿意,她不想投胎不想入六道轮回,不想到没有他的地方去,她已经习惯了仰望执生而存在,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

    她站出来,道:“执生大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你得带我一起走。”

    执生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你能力低微,这太过危险,你想过被抓回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刑罚吗?”

    他的目光还停留在她小时候,就像他一直忘记她已经长大了一样,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女孩了。

    “求你。”她从未求过他,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个字眼。

    执生叹息了一声,终是同意了。

    其余七个大鬼趁着执生安排的时间将她拖到一旁,教给她阵法将阳间与第四层的通道连接,让她趁机将通道打通,将他们放出去。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们居然有这个想法。

    这比逃出冥府还要可怕,若被人知道,必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摇头不肯同意。

    但她一个鬼哪里敌得过七鬼,她被迫在体内种下了万鬼浮屠的种子,这是他们得以要挟她的法宝。

    她终是无可奈何,现在走的又何尝不是一条不归路,多一道罪名有何区别?

    她逃出冥界后就来到了人界,她在人间漂流了很久,看尽了她生前没有看过的所有景色,最终还是回到了她的故居——幽州。

    她选择了一个十分完美的身体,照着雅笙大人的模样挑选出来,她可以摆脱以往那个丑陋的面容,她想了好多好多,可惜,他没能听出她的暗示。

    直到她死也没有,她的一生啊,尽是苦楚与悲戚,这次,她终于也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求你不要伤害他,幽州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私自从地府逃出,害人性命,他只是受我的蛊惑!”三娘子满手是血,死死的抓着林休宁的衣角,想证明她的话是真的。

    “他会受到他该有的惩罚,是非曲直自有公断,你不用抢着替他揽罪。”林休宁看了眼旁边晕过去的乔然,有些担心,但眼下还有事需要他处理,也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

    “说,你助凶灵害人到底有何目的?”他语气严厉的逼问执生道。

    执生偏过头,丝毫没有自己沦为阶下囚的自觉,冷漠道:“没有目的。”

    “你就不怕我会让你灰飞烟灭?”

    “有何可惧?”执生淡淡道。

    两人目光交汇,谁也不肯相让。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时,天空中突然出现一团紫雾。

    从中幻化一台台阶梯蜿蜒而下,一个男人缓缓走下,阶梯也随之消失。

    男人一脸温和地走过来,一身玄紫轻衣,华贵不失庄重,几股小辩更添几分异域风彩,额间一点朱砂,紫瞳妖冶,他轻轻微笑道:“不久前有一批厉鬼作乱逃出冥界,我已经派人尽力抓捕,没想到还是给大哥添麻烦了。”

    他手中拿着朱红色念珠,气质儒雅仁和,继续道:“这执生奉命将厉鬼抓回,现在反而包庇祸害实在该死,我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厉处罚。”

    他自说自话的就将所有事安排好了,没林休宁给反对的时间。

    林休宁轻笑着摇摇头,“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做事急躁,你可审问过他了?”

    紫衣男子水中轻拨着红玉念珠,笑的讨好,“大哥不是已经审问过了,能有什么?不就是这女鬼引诱了执生,他一时犯了错,我这就是来给大哥负荆请罪来了,我御下无方,该怪我才是。”

    “你这是在纵容包庇他。”林休宁不满他的妇人之仁。

    “大哥清楚的,我胸无大志,领了个阎王殿的虚职管着,身边就这几个忠心的人,我也不好寒了他们的心,况且他也没有大错。”紫衣男子莞尔道:“说到底这都是大哥的错。”

    林休宁失笑,“怎么说?”

    “当年父君故去,将冥界托付到大哥手中,大哥却什么也不管直接跑到了人界逍遥,留下我给大哥收拾烂摊子,我没有大哥的才能,只能勉强管着,还总是出乱子,忙的没有时间管他们了,这才导致执生走歪了。”紫衣男子越说越不是滋味,眼神无声地控诉着他的任性。

    说到父君,林休宁眸子暗淡下来,“你扯远了,我们在说执生的事。”

    林休宁最不愿意提起父君的事,紫衣男子知道自己说错话,有些心虚。

    “不就是在说他的事......”紫衣男子小声回道。

    “墒容,他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墒容叹了口气,“那便将执生扔到十恶地狱,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了。”

    “还有几人与他们交手时被一个邪玉观音所伤,那东西在何处?”林休宁问道。

    墒容眼神一暗,很快恢复从容,道:“邪玉观音?那是何物?”

    林休宁加重了语气,“你真的不知?”

    “你不信我?”墒容与林休宁对视,两者的目光坚定,毫不退缩。

    “不是。”林休宁随后移开眼神,不过那毕竟出自冥界,他简单地描述一番后,墒容才恍然大悟,“这症状倒是与灵族囚禁的食渊兽所伤的伤口很像。

    食渊兽依玉而生,喜食人魂精气,天性胆小,但身上的刺有剧毒,难惹的很,不过这东西几乎灭族,剩余的也都被关在灵族禁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墒容苦笑一声,“我知道了,我的嫌疑最大嘛,不过这真的不是我做的,想是前段时间冥界大乱,也跟着逃出来了吧。”

    三娘子忙说话:“是,是我趁乱逃离时正好看到它,便捉了来藏于玉内。”

    林休宁问:“那东西现在何处?”

    “我恐它坏事,已将它杀死。”

    “那岂是你这样修为的鬼能杀死的?”

    “有执生大人助我。”三娘子解释:“那本就只是一只幼崽,还需要喂养,可我上哪里给它找那么多人类,它饿极了,便自己出去找食,这才...酿成大祸。”

    她短短几句话,不仅将自己摘了出去,还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食渊兽身上,最后食渊兽被她杀死,死无对证,当真是好。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大哥别生气。”墒容忍痛割爱从袖中拿出一个墨瓶,“这是紫元丹,可解食渊兽之毒,你拿去救人吧。”

    林休宁接过,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舍得。”

    这紫元丹乃是上天境大乘所炼,不仅取材珍稀,炼制也极耗费精力,千年才出了那么三瓶,极为珍贵。

    “说来也惭愧,这是我管理不善才出的纰漏,自然要想办法弥补了。”

    “至于她。”墒容眼神微眯,伸手朝三娘子的方向做了个禁锢的手势。

    下一刻三娘子竟被生生从那具躯壳里面拖了出来,像是被一只虚无的手扼住脖子,升在半空中挣扎。

    “殿...下...不要。”三娘子丑陋的面孔再次暴露在人前。

    自从适应了那副人类面貌,她便愈加厌弃自己模样,她想在那副皮囊下死去,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完成吗?!

    墒容以为她在求饶,轻笑道:“这般不知足,以你犯下的过错死几次都够了,还想求饶?”

    “殿下。”见此情景,执生忙朝墒容跪下。

    “求殿下饶了她,这都是属下的错。”

    “三娘子虽有错,也是属下管教不严,求殿下惩罚属下吧!”

    事已至此,他只能恳求殿下饶恕。认识三娘子那么多年,实在是没想到,她会替他挡剑,替他揽罪脱身。

    可...这竟是为何?看着三娘子那决绝的眼神,他居然莫名有一丝心慌。

    墒容的笑意淡了,眼神透着冷意,“执生啊,你还真是学坏了。”

    “那便由我助你看破红尘吧。”说完,他抬起的手轻轻一扬,一道紫光飞出,直朝三娘子而去。

    林休宁本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这件事总觉得透出几分古怪,墒容出现的这么及时,很难不让人怀疑。

    “不要!”执生大喊一声,愣在原地。

    三娘子被法术击中,身躯一震,她伸出手努力想抓住执生,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变得虚无。

    “执生,你可知道,我...我...”她急切地表达,最后却只有一声叹息,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那几个字,无数心事和那来不及诉说的衷肠,化为一滴悔泪,滑落......

    最后化作点点星辰,微风一吹四散而去。

第37章 异香扑鼻

    “三娘子!”

    执生用力一扑,只扑了个空,星光在他手中缠绕,他想要将它抓住,但一切只是徒劳。

    三娘子竟是连一个投胎的机会也没有,直接灰飞烟灭,而他,甚至不能阻止。

    周围一片宁静,微风轻扬,他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悔意,他垂着头将手插入发间,颓然跌坐在地上。

    林休宁承认自己老了,越来越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他微微动容,也只是叹息一声。

    墒容只摇摇头,“没出息的。”

    乔然捂着胸口悠悠醒来,林休宁过去扶她,清隽的脸上带着些紧张。

    “林休宁?”乔然靠在他怀里,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林休宁闷着一张脸,探过她脉象无碍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盯着乔然半天没说话,直到乔然再也无法忽视这道生命无法承受之重的目光。

    她轻叹一声,“我没事的。”

    “你蠢么?”半晌,林休宁才冷冷地开口,“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清楚?偏要用鸡蛋去碰石头?”

    “往日我看你还挺聪明的,知道趋利避害,怎么现在倒犯了糊涂?他值得用你的性命去赌么。”说话时,他的眼神还轻飘飘地扫一旁的执生,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乔然幸幸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知道有你在么。”

    一阵风飘过,这句话散在风中,林休宁又是好笑又是恼,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对他有的自信。

    “总之,下一次不能再用自己做赌。”他神色肃然,细心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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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乔然抚着自己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嘴角暗自抽了抽。随即转移话题,“对了,那凶灵呢?可有抓获?”

    她都付出被踹的代价了,要是被凶灵逃了,那她岂不是白白受伤了。

    “她已经死了。”墒容在旁边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实在不能忍,他适时地插话进来。

    “你是谁?”乔然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是你身边这人的弟弟,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乔然抬头看他,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不过许是摔了一跤,她的的脑袋实在有些转不过弯来,跟不上这位兄台的脑回路了。

    不对啊,她摔的又不是头!

    林休宁伸手将乔然的脑袋重新摁回自己怀里,“别理他。”他不轻不重地看了墒容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别这样说,我还想好好跟这姑娘说说话呢。”墒容撑起欠揍的笑容,凑近了道:“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啊?”

    林休宁干脆捂住了乔然的眼睛耳朵,威胁地看着他,“你这是太闲了?”

    自讨个没趣,墒容撇撇嘴,站直了身子,“我就是对你的身边人好奇嘛,既然你不高兴,我便不再问了。”

    他看向远处,“有小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说完他便带着执生消失了。

    乔然从林休宁的手掌中挣脱出来,胸口还是火辣辣的疼。她低低地咳嗽一声,眼看着远处有人过来,她这样躺在林休宁身上实在不成样子。

    她挣扎着要起身,林休宁扶着她站了起来。

    “你还有弟弟啊?”乔然打破尴尬。

    林休宁好整以暇地看她,“难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本是句玩笑话,奈何乔然脑中浮现出一副林休宁从石头里炸出来的画面,实在美妙,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牵动胸口的伤,痛呼一声,又止不住笑。

    旁人看着,实在是诡异的很。

    疲惫的一晚,但好歹护住了远处的灯火阑珊,快接近四更天了,天空也隐隐透着要苏醒过来的势头。

    林休宁与澄越等人汇合后,赶回了府衙。张止扬担心地在堂中来回打转,得知凶灵已死,他才真正放下心来,催促大家赶快回去补觉。

    “不急。”林休宁拿出那瓶紫元丹,“这是毒水泡的解药。”

    “真的?”受伤的三人十分激动,但就属方云烈最为兴奋,天知道这两天他都是这么过的,不能习剑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尤其还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这水泡不破。

    林休宁将紫元丹化了水,涂抹在毒水泡水,紫元丹有除祟净化的功效,自然可以祛除和净化水泡里的恶念。

    待他们身上的水泡完全透明洁净,便可挑破水泡了。

    剑宗那两人自有师兄弟们帮忙挑破水泡和上药,乔然一个女子就不方便许多了,林休宁拿起针,看向乔然。

    “你,你要干嘛?”

    他那架势,颇有要一针戳死她的感觉,乔然往后退了退,却被林休宁捉住了手腕。

    他将她的手放在桌子上,顺势在旁边坐下,就着桌子上微黄的灯光,小心地帮她挑着水泡。

    乔然已经没脸看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脸,在一个男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丢脸,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成为兄弟了?

    澄越像是看出了点什么,不解地问:“公子,你最爱干净,怎么现在做起这种活儿了?”

    林休宁刺水泡的手一顿,转头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稳如泰山,对澄越道:“不如你来?”

    他说着还当真将针递了过去,澄越犹豫着,林休宁越是表现轻松他越是害怕,出于兽类对于威胁独特的感知,为了保命他忙道:“不了不了,还是公子你来吧,我手脚粗苯不适合做这么精细的事情。”

    不过这诺大的厅堂,丫鬟们张止扬早就让她们歇息去了,一屋子人都是男人,确实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

    澄越在一旁干看着,与张止扬大眼瞪小眼。

    忽然,澄越的鼻子嗅到一阵芳香,是一股白柚花香的味道,便问张止扬:“你养花了吗?”

    张止扬是个糙汉子,哪里会养什么花草,外面园子里种的最多的还是大白菜,和一些野草野花。不过这花香确实浓郁,他坐在里头都闻见了,他也疑惑:“没有啊,你还别说,这味道真香啊。”

    “嘻嘻。”

    澄越皱眉,跑到门口,道:“谁在外面?”

    但瞧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挠挠头疑惑的转身。

    “啊!你怎么在这儿?”澄越刚转身就看见灵卉站在自己背后,被吓的汗毛竖立。

    灵卉已经换了一身纯白的衣裙,看起来清丽可人,她乖巧的微笑道:“你让我在原地等你,可一直没见到你回来,我就寻着味道来找你了。”

    自己确实是说过这话,但谁想到大半夜的,她真的听话在原地等着,现在居然还追过来了。

    “你来做什么?”他白嫩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灵卉开心道:“我是想过来告诉你,我要开花了!”

    屋子里一堆人:“......”

    “什么情况?”乔然好奇的看着澄越与灵卉两人,八卦的心不死。

    明明他们俩才刚认识,现在的小年轻都发展这么快速吗?

    “别动。”林休宁按住她乱动的手,眼神不悦,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关注灵卉,他便随意说了一句,“大概是瞧上澄越了。”

    “啊?”乔然震惊了,不过澄越这孩子好像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每次上街都有好多大婶盯着他看,就差将眼珠子抠出来了。

    她满脸笑意的看向林休宁,好看的眼睛笑成一轮弯月,“所以你舍得将澄越献出去联姻吗?”

    林休宁满不在乎,“该是她追着要过来联姻才对。”

    澄越这当事人不知道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他只看着灵卉疑惑道:“你开花了关我什么事儿?”

    “你不想认账了?”灵卉当下便变了脸色,连身上的衣服都隐隐有变黑的迹象,方云烈揉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了。

    看着澄越愣头青一般的模样,林休宁耳朵染上红晕,假意咳嗽一声,解释道:“花妖开花代表成年,开花时身上会有遮掩不住的浓郁芳香,不过开花的条件十分苛刻,她对你动情之后才开了花,咳,想找你负责。”

    不懂还好,听了林休宁解释,澄越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自己还是一只幼虎呢,他别扭道:“我不就抱了你一下,怎么就开花了。”

    灵卉倒是坦然,“我出来就是寻求开花的契机的,这有什么奇怪的。”

    澄越:“......”

    他准备给她讲道理,“我们不是一个品种的。”

    “这没关系,后代都可以随你的。”

    众人:“......”真开放啊!

    澄越都要哭了,“你就不能换一个人么,我什么也没做啊!”

    哪知灵卉一脸认真道:“花妖一族一辈子只认一个人!”

    “可我还没成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呀!”

    澄越小爷潇洒一世,没想到栽在一个花妖身上,他苦着脸求助林休宁,“公子,救我。”

    灵卉赶紧对林休宁说:“我可是帮了你,你想棒打鸳鸯吗?”

    本来屋子里已经满是浓郁的花香了,尹少琼一直忍着没有打喷嚏,生怕自己形象受损,结果灵卉又往屋子里走了几步,尹少琼直接忍不住了,不停的打着喷嚏。

    方云烈忙拿袖子帮他捂住鼻子。

第38章 花妖灵卉

    灵卉站在屋子里就是一个移动的香味补充体,见大家都捂着鼻子,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剁剁脚,道:“不识货!这是香味,你们干嘛都捂着鼻子?”

    未免大家继续受到香味波及,林休宁站出来道:“花妖开花后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要陷入沉睡了吧?”

    被林休宁一言戳中,灵卉有一丝慌张,花妖沉睡这段时间最是虚弱,但沉睡之后法力会大增,她之所以来到人界就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开花,长老才让她出来游历寻找机缘。

    被林休宁一言戳中,灵卉有一丝慌张,花妖沉睡这段时间最是虚弱,但沉睡之后法力会大增,她之所以来到人界就是因为她迟迟没有开花,长老才让她出来游历寻找机缘。

    现在离花期没有多久了,她需要赶快回到族中,但她又放不下澄越,所以才想来要一个承诺,她道:“你想怎么样?”

    若有人想趁她花期害她,是很容易的事情,她喜欢的是澄越,但对其它人还是要保留警惕心。

    林休宁捂着鼻子,道:“我想说你先安心闭关,至于澄越还未成年,你大可以待他成年之后再来找他也不迟。”

    灵卉有些犹豫,“可万一他喜欢上别人怎么办?”

    澄越不耐烦道:“女人那么麻烦,我怎么会喜欢上别人。”他一说完就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他神经粗大,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灵卉一听立马展颜,转过身子一把抱住了澄越,小脸紧贴着澄越的胸膛,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她道:“能听见你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

    澄越张着手臂,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灵卉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他,然后伸出手,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在她的手臂上竟长出了一片白色花瓣。

    她狠狠心将花瓣拔出,珍惜地将花瓣放到了澄越的手心里,道:“这是我开的第一片花瓣,能抵御幻境,我把它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她说着,双眼越来越沉重,像是要随时睡过去一样。

    澄越见她的样子,也怕她出事,便随了她的意,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灵卉开心了,屋子里的花香好像更加浓郁了,尹少琼原本还隔一会儿打一个喷嚏,现在已经是接连不断的打着,脸都憋的通红,“什...阿嚏...么时候...阿嚏...走...阿嚏啊!”

    “那我走了,会很久很久不会出现,不过你放心,我一出关就会马上来找你的。”灵卉笑着道。

    澄越:“......”谢谢,我并不想。

    说完,灵卉就踏着莲步一步步往外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于眼前。

    结束了这场闹剧,天也渐渐的要亮了,墨蓝色出现在天空中,早晨的芬芳气息渲染了每个人的心情。

    乔然早已坚持不住,眼皮直打滚儿,她一路摸到屋子里,连鞋子都没脱就沉沉的睡去。

    待她醒来,已经是午时了,若不是因为肚子咕噜直响,她觉得自己还可以一直睡到天黑。

    洗漱过后,她先跑去了厨房找了两个馒头啃着,一路没有看到林休宁的人影,连澄越都没有瞧见。

    难道是还没起?林休宁可是极度规律的一个人,就算昨天睡的晚,也不至于正午还没起吧。

    抱着极大的好奇,她来到林休宁的屋外,正想敲门,发现门虚掩着,她凑近了,透过门缝看里面。

    只见屋内整洁干净,角落的床上一只花斑猛虎正趴在床上睡觉,尾巴顺着床沿垂下,轻轻摇晃着。

    许久不见澄越的本体,乍一看,还是十分有冲击力。可是澄越怎么会在林休宁的床上?

    正想着,林休宁从里屋走了出来,穿着一身洁白的亵衣,头发随意披散,胸口微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扎眼极了。

    可他这副模样,与床上惬意躺着的澄越是个什么组合?

    乔然瞳孔放大,有种撞破奸情的感情,她用力捂住嘴,后退两步。她理解的,完全能理解,这种时候,还是将空间留给他们自己吧,她还是,不要打扰了。

    乔然刚离开,林休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收回眼神,他站在床边,凝视床上的一坨,眼眸微寒,“你还要躺多久?”

    老虎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不得不说,兽型的澄越还是占优势的,就是打个哈欠都呆萌呆萌的,脑袋毛茸茸的,又大又憨。

    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知道林休宁生气,便用头拱了拱他的手,触碰毛毛的脑袋,就是林休宁也心软了,他动手揉了揉毛毛,十分满足。

    “下次不能随意闯我房间。”

    “啊呜。”

    “你还打碎了琉璃盏。”

    “啊呜。”

    “罚你今夜不许睡觉。”

    “呜。”

    “不能讲条件。”

    .........

    凶灵被灭后,张止扬第一时间通知了民众这个消息,大家不用再提心吊胆,街上也不再清冷,人来人往,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行人挤攘着,卖糖葫芦的沿街叫卖,旁边卖包子的蒸笼里冒着白烟,好一副人间烟火!

    乔然站在路口看着这热闹,眯着眼微笑着,将脸上两块红彤彤的苹果肌笑了出来,看起来喜庆极了。

    昨天将那个奇奇怪怪的说书先生跟丢了,也不知道他今日还在不在。乔然捏着荷包里的几个铜板,决定再去碰碰运气。

    进了茶楼,她在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快小二就端了茶水上来,茶香四溢,她先饮一口。

    不过今日的说书先生并不是昨天那个,看来她运气不佳,先生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没什么新奇的。

    于是台下有人找茬儿了,“说点新鲜的行不行?”

    下面有人起哄,“还能有什么新鲜事儿,不就是全城寻找绯家大小姐的事嘛。”

    “对啊,大家都知道,这谁先找到绯家大小姐就等于是抱了个财神爷,直接发财了呀!”

    说书先生陪着笑脸,听着大家讨论的如火如荼,他不由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个大家也都知道的,不过都在找这位大小姐,就是不知道她究竟在何处了。”

    “要真知道她在哪,可不得藏着掖着,谁还大声嚷嚷,是不是啊大家。”有人一吆喝,其他人都连连附和,气氛一时热闹起来。

    乔然双手抵着下颔思考,对这位大小姐十分好奇,眼看着这话题的热度都快盖过了凶灵的案子,她到底有多厉害,能让全城都在找她。

    可惜昨日没有看到她的画像,不然让她先找到了这个大小姐,那她下半辈子不就不用愁了。

    旁边的大叔看她也好奇,便说:“听说是家族内部考核,族中适龄子弟外出游历,并完成家族考核才能正式接任务,结果这位大小姐考核途中失踪,就在幽州地界,所以绯家便花重金寻找大小姐。”

    “附近的几个城镇都疯了一样,天天往那些山上洞里找,净想着能一步登天。”那大叔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人哪能天天靠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过日子,还是要脚踏实地的靠自己能力挣钱才是正道啊!”

    乔然十分认同的点点头,“所言有理!”

    说完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不知您手里可那位大小姐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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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叔倒是慷慨,直接从怀里摸了一张纸递到身后,“拿去看吧,这还是我找同僚借来临摹的,画的不太好。”

    乔然连忙谢过,展开画一看,画工着实需要再练练,里面的女子一身红衣,倒是飒爽。

    不过这女子面目结构都歪了,就是本人看到也认不出来吧,她将纸折好,还给大叔,再次道谢。

    他接过画纸,顺手打开观赏一番,再看乔然的脸,忽然顿住,“姑娘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乔然问。

    他将画像给乔然看,“有没有觉得你与这画像上的人长得十分相似。”

    相似就见鬼了,你哪只眼睛看出相似的!

    结果大叔自己沉浸在喜悦中,拉着旁边的人就给他看画,还一边看一边对比她的模样。

    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品评中,还都点头,惊奇的模样。

    乔然后脊梁忽然冒出一丝冷气,这样的场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呢。

    不管怎么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趁着他们看画,乔然赶紧溜了,一路跑回府衙才算是歇了一口气。

    她敢肯定,按照她现在喝水都能塞牙的倒霉样,刚才要是跑慢一步她都得完。

第39章 危机来临

    茶楼的人还在对比画像,居然一抬头就不见人了,这可得了,好不容易看见个长得像的,他们哪里能就这样放过。

    于是大家茶也不喝了,说书也不听了,纷纷走到街上寻找,一时见街上热闹非凡。

    连张止扬都惊动了,连忙派出官兵维持秩序,凶灵的事才刚告一段落,他还没好好歇一下呢,可不能再出事。

    他一手拿着盘子里的糕点,一手看着卷宗,也好奇道:“这好端端的绯家的大小姐怎么会出事了。”说完又摇摇头,这些世家的腌脏事最复杂了,恼火啊。

    也有活泛的,直接找到了云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房门打开,里面只有一位带着面具的蓝衣男子,那人斜靠在窗台边,看着来人,挑眉道:“可是带来绯家大小姐的消息?”

    来人看见男子先是一愣,听他这样问,便连忙将茶楼发生的消息通通告诉了他。

    男子不屑地一笑,道:“还是让我先找到了,天意啊。”

    他随意打赏了一个银锭子,那人抱着银子直乐,一个消息居然这么值钱,要是真找到那位大小姐,可不就直接暴富了!

    那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几个黑衣人进了屋子,男子开始还是一片闲适,忽然坐直了身子,漠然道:“不能让她活着回去!”

    乔然一路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认出来,回到府衙,她穿过花园,预备龟缩在房间躲躲风头,哪知刚走到半路就被人叫住。

    “乔然?”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林休宁,中午那一幕实在是太刺激了,也不怪她多想,毕竟在她那个开放的年代,还是十分正常的。

    穿过假山,就看见林休宁独自坐在小湖边钓鱼,动作悠闲,声音惫懒。也是,解决了凶灵之事,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找我有事?”

    林休宁专心钓鱼,只看了旁边一眼,说了句:“坐。”

    乔然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放了一个矮凳,明显是专门等着她来的。

    完了完了,他难道是知道自己发现他与澄越的‘奸情’,现在灭口来了!

    乔然战战兢兢地坐下,脚边的鱼篓里只有可怜的一只小小鱼,并且还是未成年的那种。他,居然已经残忍到连未成年鱼也不放过了,难道不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吗?

    沉默半晌,他终于开口:“早上......”

    乔然连忙说:“早上我无意路过你的院子,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完全可以放心!”

    “我放心什么?”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对这种事的小心与谨慎。

    身旁静默了半晌,林休宁回头看见乔然那很明显写着‘我想多了’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心下叹息,“澄越整日胡闹,怎么你也来添乱。”

    眼看鱼线抖动,他适时收杆,这架势倒像是一条大鱼,随着收杆的动作,鱼咬着鱼饵渐渐浮出水面,只是一条两指宽的小鱼,他手里握着鱼,凝视良久,“今日怎么运气如此不好。”

    听到运气二字,乔然不得不联系到自身,尴尬地笑了笑,“许是无人喂食,小鱼都饿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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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林休宁将钓来的两条小鱼都放回了湖里。

    鱼儿入水就消失不见,他看入了神,“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会随剑宗弟子回剑宗解释清楚凶灵的事,两日后就出发。”

    这就是在和她告别的意思了,凶灵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也跟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确实该离开了。

    只是由他说出来,她为何会觉得有一丝憋闷呢。

    “我知道了,正好我也想跟你说我要走的事情,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了。”

    “嗯。”

    .........

    下午,府衙外面吵嚷起来,澄越拉着乔然去看热闹。

    还没踏出门就听见外面七嘴八舌的声音。

    “请大人判刘周氏死罪!”

    “杀人偿命,必须判她死罪。”

    “对,若大人不公允,我们就告到上京去!”

    “判贱妇死罪,她不仅杀害自己丈夫,还行为不检踏足青楼,罪该万死!”说这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与周月琴素不相识,也不知道哪来的仇怨,非要致人死地。

    张止扬在门外大喊肃静,可惜根本没人听他的。

    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大声喊冤叫屈着要判,刘生爹娘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时不时地哭诉一下。乔然将视线拉回,发现地上还跪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年近五十的样子。

    她小声问衙役那是谁,衙役道:“那是周月琴的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们气没地方出,只好拿人家父母撒气。”

    “大人怎么不管?”乔然拧着眉头,表情严肃。

    衙役叹气道:“大人倒是想管,可我们一靠近,他们就会拥上来,都是些老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也担待不起。”

    这倒是事实,也不知道刘生爹娘怎么做的,居然煽动了十里八村的老人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容易感同身受,总之张止扬夹在其中十分难做。

    周月琴的父母跪在地上,时不时被人扔一把烂菜叶,当着知府的面都敢这样做,简直目无王法。

    劝说,威慑都没用,张止扬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太难了,怎么偏偏在他快要卸任的时候出这一连串的事情!

    乔然不动声色地移到林休宁身旁,群众的声音太嘈杂,乔然不得不凑近了,在他耳侧说道:“你有没有办法将周月琴父母解救出来?”

    林休宁抱臂靠在红漆石柱上,姿态闲适,他问:“你想救他们?”

    “当然,她的父母又没错。”乔然斜过眼看他,“你就说到底救不救?”

    “我若说不,你是不是就打算自己上了?”

    “对!”

    “可我好奇,你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这么热心?”

    乔然摸了摸鼻子,“我从来不管闲事的,这是为知府大人着想。”

    林休宁转过头来,眼神微眯着地看了张止扬一眼,“为他?”

    张止扬还在劝说,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转头刚好对上林休宁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看看他,为了这件事,头发都愁白了!他都还没娶妻呢!”乔然感同身受地叹息。

    林休宁眼神往上掠过,还真的在张止扬头上发现了好几根白头发。

    其实让官兵强硬出手也不是不可以把人救出来,但那样可能会导致人受伤,不到万不得已大家不敢冒险,尤其还都是些老人家。

    有林休宁出手,周月琴父母很快被解救出来,因为受到惊吓,还被人殴打过,张止扬连忙让人将他们送到内堂,让大夫去看看。

    人质被救走,刘生娘气的不行,有他们在手里,官府根本不敢怎么样,迟早都会答应周月琴死罪。

    没想到就这样让人轻松救走,她真是气死了!

    刘生母亲再次展示泼妇的本能,把她平生所有的脏话都送给了张止扬,还附送了两口唾沫。

    张止扬觉得他可冤了,人明明是林休宁救的,为什么要来骂他?

    人质被救走,群众再一次暴乱,拼着老弱残躯也要挤上前来,衙役根本拦不住,更可糟的是,里面还有衙役的父母,在回家被殴打和工作面前,他们只好选择退居二线,避免发生冲突,这样一来,剩下的衙役更无法抵挡。

    张止扬只能让大家退回府衙,将大门紧闭,这才安定下来,但这只是暂时的,总不能永远不出去吧。做知府做成他这样,可真是窝囊极了。

    外面的大爷大妈们席地而坐,东一片西一片地唠嗑,简直比菜市口还要热闹几分。

    刘生父母还买来了扛饿的馒头分发给大家,一副与府衙抗争到底的架势。

    这件事传遍了幽州,成为坊间最热的话题,张止扬将周月琴的事情宣扬出去,试图让大家理智一些,监禁二十年已是极重的刑罚。

    大家对此的态度呈两极分化,一些人支持处死周月琴的,认为杀人偿命,不管你有什么冤屈,人家儿子死了是事实。

    另一些人觉得周月琴在刘家受尽委屈,她温良贤惠,家务活都是她在料理,简直就像陀螺一样忙个不停,这些也是街里邻居看在眼里的。

    早晨天还没亮就起来做饭,洗碗,然后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这样一忙就到了中午,还要被婆婆说偷懒没做事。

    刘生考上秀才之后就完全懈怠了,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天天三朋四友的混着,流连赌肆,还妄想休了妻子,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去。

    这些周月琴都忍下来了,让她真正发狂绝望的是,她前后两个孩子都丧于自己丈夫之手,最后她还因此不能生育,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她因此而杀了刘生,也是归于因果报应。

    越想越愁,张止扬负手在门口打转,声声叹息。

第40章 牢房看望

    周月琴的父母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家里是暂时回不去了,只能暂时呆在府衙。

    乔然抽空去看了他们,身体倒是无碍,只是十分担心大牢里的周月琴,拉着乔然的手一直央求她,想去牢里看看自己的女儿。

    乔然请示了张止扬后,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大牢。

    周月琴身高继承了母亲,周大娘比乔然还要高半个头,不过似乎是因为常年卧床,皮肤显得苍白,身体十分瘦弱,乔然扶着她,手下摸到的全是骨头。

    周大叔也有咳疾,一路上时不时能听见他咳几声,乔然望过去,他还挺不好意思的,之后就捂着嘴低声的咳。

    走过昏暗的走道,牢里还关着许多人,有的埋着头蹲在角落,有的一见到人来就扒在边上喊冤,还有许多无聊的一起附和。

    “大叔大娘,到了。”走到最边上的一间牢房,乔然低声提醒。

    衙役将人带到后就退到了远处,周月琴早就听见外边的动静,没想到是自己父母来了,她脸上又是愧疚又是惊喜,隔着牢房与自己父母相望。

    “娘,爹,你们怎么来了?”周月琴脸上流出激动的眼泪都顾不上擦,跑过来紧紧攥着周大娘的手。

    “女儿啊,你在牢里还好吗?”周大娘泪眼婆娑。

    周月琴抽泣一声,道:“我...我很好,倒是爹娘,千万不要为不孝女难过伤了身子!”

    周大叔说:“你娘听说你被抓的消息,一下就病倒了,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虽然是这样说,他还是很疼惜自己女儿,他最了解,自己女儿平日无比贤惠乖顺,若不是刘家做的太过分,她如何会走到这一步啊!

    周大叔想摸摸自己的女儿,奈何隔着牢房,仿若隔世。

    “是女儿不孝,连累父母,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周大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事,没事,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周月琴哪里瞧不出来,自己婆婆是什么样子她最清楚,可自己身在牢笼,根本无法替父母受过,她只能重复的说女儿不孝来缓解自己的罪过。

    “是娘的错,你两次滑胎,说想和离,是娘一直劝你,让你和他好好的,是娘没用,才让你在婆家受尽委屈。”周大娘伤心道。

    周月琴直摇头,“不怪娘,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现在连累了爹娘受人唾弃,我却无能为力。”

    “你是受凶灵蛊惑才会做错事,爹娘不会怪你的,都是那个凶灵的错,害死那么多人,还要来祸害我的女儿!”

    周月琴闭着眼摇头,她该如何说呢,根本没有谁蛊惑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受够了那种低声下气的日子,凶灵只是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周月琴看向乔然,谢道:“多谢姑娘带父母来看我。”

    “不用谢我,是知府大人同意的。”想了想,乔然还是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周月琴。

    周月琴苦笑,“我婆婆最疼刘生,知道是被我杀了,一定是恨透了我,我想的到的。”

    “可她是要你一命抵一命。”乔然有些不忍。

    “乔姑娘,那日你帮我说话,我知道你是心善的,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帮我父母收拾东西,送他们回昆无老家,不要让他们再伤害我爹娘。”周月琴给乔然跪了下来,目光坚定,这一刻,她才像是重生了,浑身脱胎换骨一般。

    乔然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处藏着不忍,半晌才叹气道:“就冲你夸我心善,我也不会辜负你所托。”

    “我不走,我要等你出狱,若我与你爹回乡了,你一个人在这苦寒之地该多难过啊!”周大娘知道女儿让她回乡是在保护她,待在幽州一刻,就会被戳脊梁骨一刻,可是她是真的舍不得女儿啊!

    “娘,只要你与爹安好,我才能安心啊!”周月琴笑笑,擦干眼泪,看了眼远处不耐烦的衙役,对乔然道:“时间差不多了,乔姑娘,你带我爹娘回去吧,你的恩情,月娘无以为报。”

    乔然爽朗一笑,回了一句十分豪迈的话,“江湖儿女,做事随心而已,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外面的人还守在府衙外,为防变故,乔然让澄越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周月琴父母悄悄地从后门走。

    先带他们回家收拾东西,两人过的朴素,东西不多,两个时辰后,乔然送他们到城外,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踪迹她才慢慢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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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越靠在树上,十分不耐烦,一连催了乔然好几次,“咱们回去吧,这影子都没了,你还在看什么?”

    “两个老人被迫还乡,我内心惆怅不已啊!”

    澄越狐疑地看她,“你看起来可不是这样的人。”

    乔然白了他一眼,“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你帮忙啊,那个,雇马车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澄越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果,小口地拿在手里吃,边吃边道:“不用了,我一包糖都不止那些钱。”

    乔然:“......”微笑。

    乔然低头沉思,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活儿干?没有钱连老虎都要歧视她了。

    打定主意,等这些事告一段落,她就暂时在幽州住下,先租个屋子,再找工作,做人嘛,就是要务实一点!

    回去的时候,府衙门口已经没几个人了,就算那些老人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他们也还有家里人,怎么也不会让人在府衙门口过夜,乔然远远地看了刘生娘一眼,她背靠着柱子,闭着眼在休息。

    晚上,乔然吃过晚饭就早早歇下,不过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翻来覆去的也睡不着。

    听见外面有动静,她便好奇地出去看了一眼,几个衙役提着灯笼着急忙慌地往监牢的方向跑去。

    那几个衙役都认识她,也没避讳,“是犯人周月琴在牢里撞墙自杀了,大人让我们找大夫。”

    乔然这才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大箱子,头上帽子都戴歪了,看起来是被人刚从床上拉起来的。

    她担心周月琴,便跟着衙役一路到了牢狱,因为周月琴头上流血过多,大家都不敢动她,只能任她在地上躺在,张止扬测过她尚有呼吸就稍稍放心了,蹲在一旁惆怅着。

    见大夫来了,连忙拉他过来诊治。

    “乔姑娘,你怎么来了?”张止扬神色怪异,哪有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监牢看撞墙的人的。

    不过张止扬确实对乔然挺佩服的,当日去刘生家看死尸的时候,她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连他第一次看死尸的时候都吐了,几天都吃不下饭。

    虽然牢里昏暗,但张止扬看稀奇的眼神,她还是看清了,她揉着眉心解释:“我睡不着,听见外面的动静就跟过来看看,周月琴没事吧?”

    “她流血虽多,但应该死不了,牢里寻死的人多了,不过这牢都是泥浆糊的,撞不死人。”

    他这样说,乔然放下心来,虽然她与周月琴只见过几面,但也能看出她是个坚韧的女子,她能忍住刘家对她诸多不公,最后毅然决然地出手,不该是这样脆弱的人。

    大夫给周月琴头上上了药,仔细包扎好,又开了几幅药,才过来回话,“大人,伤者已经没有大碍了,她失血过多,这几日要静修养,不能受寒。”

    乔然扫视四周,这牢里最是潮湿寒凉,根本不适合人养伤,便道:“大人,不如让她这几日到客房休息吧,这牢里寒冷,若再因此发了高热可能会危及性命。”

    大夫也说是,张止扬想,她一个受伤的女子也没什么威胁,让人多看着就是,总不能让人说他虐待罪犯吧。

    就这样,衙役将周月琴抬到了一间客房,里面没有打扫,灰尘甚多,他们也没在意,能给她一间屋子都不错了。

    第二天,乔然去看她,她已经能坐起来了,乔然连忙让她躺下,“你伤在头上,不能乱动。”

    周月琴又流泪了,哽咽道:“乔姑娘,多谢你又来看我,我...”

    乔然将放在桌子上的白粥端过来喂她,“别说了,我帮可没想让你回报。”

    “还有,我昨天已经雇车将你父母送回老家,你为什么还要想不开去寻死?”

    她闭眼将眼眶里的泪挤出,眼泪顺着皮肤流入发中,消失不见,她道:“我听见衙役说的,他说直到深夜,刘生的爹娘还一直守在府衙门外。”

    “这是知府大人要操心的事,他已经宣判你监禁二十年,就不会改变,现在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要寻死?”

    她扯出一抹笑,道:“我爹娘年纪大了,我不能尽孝,还惹那么多麻烦,真是该死!”

第41章 挟持出逃

    乔然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继续喂她喝粥。

    周月琴实在惶恐,“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乔然点点头,将碗递给她。

    “好烫。”周月琴刚接过碗,因为太烫,手一滑,碗就碰在地上,碎了一地。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收拾。”说着,周月琴掀开被子下床,拾起碎片。

    乔然蹙眉阻止了她,“你别动,我去拿扫帚。”

    周月琴看着地上的碎片,表情凝固了一秒。

    扫帚不在屋里,乔然刚要打开门,眼角寒光一现,下一刻脖子就被一块尖利的瓷片抵住。

    乔然头抬高,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做什么?”

    周月琴站在她背后环住她大半个身子,瓷片就直直地挨着她雪白的脖子,稍一用力就可以刺进她的皮肤和血管,乔然不敢小看她常年干活有力的双手。

    周月琴在她耳边低声道:“乔姑娘,对不起了,我也是不得已。”

    “你撞墙寻死也是故意的?”

    周月琴没有回答,乔然又问:“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无非就是一死,于其被囚禁二十年,不如博一博,再说,他们一再相逼,难保知府大人不会杀我,我不能死,我还有爹娘!刘生,也不值得我付出生命。”周月琴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呼吸有些急促,她头上的伤还没好,早上还有些低烧。

    乔然抿嘴,沉声道:“随你。”

    周月琴没想要伤害她,只是她只能接触到乔然,不得已才会选她,再次低声道:“对不起。”

    她押着乔然来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的衙役闻声转过头来,就看见被绑架乔然,衙役顿时神色紧张,“周月琴,你做什么?”

    “给我一匹马,还要一些银子,放我出城我自会放了她。”周月琴道。

    衙役不敢做主,连忙去通知了张止扬,很快,林休宁与澄越也闻声赶来。

    一堆人围在面前,周月琴内心有些慌张,她极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露怯,“只要给我我要的东西,我就不会伤害她,否则,你们知道的,我杀过人,不会心软。”

    她说这话的时候,乔然心里还真有一瞬的紧张。

    张止扬摆手示意她不要乱动,“周月琴,本官劝你立即放下屠刀,判你二十年已经是仁慈,你不要自寻死路,外面全都是盼着你死的人,你可要好好思量。”

    这话说的是实话,天还没亮刘生父母就堵在了府衙门口,一有人去撵他们,他们就躺在地上装死,根本就是泼皮无赖,其他的人也慢慢赶到府衙,人一多,就更难处理了。

    “你不用说其它的,按我说的做!”周月琴有些激动。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张止扬眼角微扬,威胁道:“你以为你能走出府衙大门?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月琴定定地看着他,嘴唇紧紧咬着,身体紧绷,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外面现在堵着一大群人,你迟早会妥协然后杀了我,我不能死。”

    “谁说要杀你了?本朝律法严明,绝不会受外人威胁就随意更改!”

    周月琴摇头道:“来不及了。”她已经做了挟持人这种事,就无法再回头。她眼神下移,看向乔然,手上的力道加重,锋利的瓷片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割开了一道红色的血口。

    周月琴抬头,威胁似的看向张止扬。

    眼看她是真的动了狠,他不敢赌,便让人将她要的东西准备好。

    澄越在一旁有些着急,拉着林休宁宽大的袍子道;“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呀,小乔的脖子都流血了。”

    林休宁幽幽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那周月琴又杀不了她,她可是惜命的很,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险境的。

    他抬头去看乔然,对方姿态悠闲,眼角还含着倦意,她分明就是表面上装的害怕而已。连她自己都不担心,他又何必去救。

    这些话他没说,澄越还以为自家公子真的如此冷心肠,他可是半仙之体,区区一个凡人怎么会没办法。澄越默默的想着,是不是小乔哪里得罪公子了,才让公子记仇的不肯帮她。

    因为情况紧急,张止扬也没想到让林休宁帮忙,再者说,他对林休宁的能力并不太了解。眼下人都被劫持了,对方还是杀过人的,没人敢贸然行动。

    周月琴要的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马匹也牵来了,她挟持着乔然从后门走,让一个衙役牵着马跟在后面,让其他人不能跟过来。

    后街一向偏僻没什么人,因此倒省了许多麻烦,她威胁乔然上了马,两人骑着一匹马从街上扬长而去,带起一路飞尘,好几个小摊差点躲闪不及被撞倒,待回过头,马已经跑远,只能冲马屁股骂骂咧咧。

    街边的一座酒楼,外观大气,两旁挂着纸皮灯笼,里面高朋满座,小二的肩上搭着布巾,在堂里来来回回跑个不停,楼上的爷又在喊了。

    小二的叹了一口气,又是这位爷,也不知道哪来的,这几天天天来这会宾楼吃饭,偏偏又及其挑剔,一顿饭的功夫把厨子、账房先生得罪了个遍,但他出手大方,大家有苦也得忍着。

    吐槽归吐槽,小二的来到雅间,面上又端的是一副与人为善的表情,他乐呵呵地开口:“爷,想好今天吃什么了吗?”

    这位爷坐在窗口盯着楼下并没有回他,小二的没办法,一连又叫了好几声。他才像是回魂了似的,指着街道下方跑过的马匹道:“果真是她!”

    他立马站起身,单薄的上眼睑微微扬着,显出一副兴奋之态。

    小二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位爷又发什么疯了,他又问:“爷,今儿个想吃些什么?”

    他道:“不吃了,你们连个牛乳茶都不会做,还说是幽州最好的酒楼,实在令人失望,我还是早点办完正事,离开这地方吧。”他自顾自的说完,就径直下了楼。

    小二的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牛奶他们有,茶也有,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了,这位爷来这酒楼的第一天就点名要吃这牛乳茶。

    厨房不会做,还被这位爷嘲讽幽州第一酒楼徒有虚名,后来大厨做好端上去,他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实在难以将就。

    因为打过招呼,城门口的人直接给放了行,周月琴带着乔然一直往城外行了许久才停下。

    她收了刀子,自己先下马,再将乔然小心扶下,满脸歉意,道:“乔姑娘,实在对不住了。”

    乔然拍拍身上的灰,道:“这样便算是自由了?”

    周月琴一怔,“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叹道:“没什么意思,接下来能‘自由’多久,就看你自己了。”

    她拍拍周月琴的肩膀,没有再多说其它,转身往城里走去。

    张止扬当然不会让周月琴就这样逃走,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乔然脱身,从出城她就知道有官兵一直远远地跟着。

    周月琴也没有拦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发呆,神色凝重带着一丝迷茫,忽然远处的一道白光经过阳光反射到周月琴眼睛里,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即上了马,再不作停留,径直往前冲去。

    官兵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也不隐藏了,纷纷现出身来,只是周月琴是骑马的,他们双腿难敌四腿,要想追上,还需要一段时间了。

    乔然没管后面发生的事,她看着忽然出现在前面矮树上的林休宁,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在这儿?”

第42章 行刺之人

    林休宁斜靠在矮树上,晒着太阳看起来有些懒懒的,“张止扬说你是我带来的,要对你负责。”

    “看起来你很不情愿啊?”乔然抱着手,仰头看他。

    他斜过头看了乔然一眼,又仰起头专心看风景,道:“你都能‘以身犯险’,我还有来的必要吗?”

    她眼神一凉,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差点就死了,你看,我脖子下面的伤口还在呢。”

    说到伤口,乔然顺手一摸,手上顿时沾染了几点鲜血,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这个周月琴,就不能轻点吗?

    林休宁扫过,他往树上一拍,轻轻巧巧的就下了树,身姿轻盈飘逸。

    他几步走到乔然面前,低头仔细端详了伤口一会儿,意有所指道:“还没愈合么。”

    乔然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了,自己在裙子上撕了一块布条就要往脖子上系。

    “等等。”林休宁开口喊住她。

    乔然眼神看过去,意思很明显,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拿这布条是要上吊吗?”

    乔然:“......”

    林休宁一把将布条夺了过去,嫌弃地扔在地上,“再小的伤口,若是不好好治疗,都是可能会要命的。”

    他无视乔然的怒视,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侧头。”

    “嗯?”乔然一时没明白。

    林休宁叹了口气,另一只手强硬地将乔然的头摁向一边,露出伤口的部分。

    “喂,我好歹是伤者,你能不能温柔些?”

    他没理会乔然的话,将药粉洒在伤口处,很快,伤口便止住了血,快速结痂愈合。

    “咦,伤口这就好了?”上了药,就感觉脖子痒痒的,也不再疼,她伸手一摸,竟连伤口都没有了。

    “不然你还想顶着这伤口回去邀功?”林休宁收起药瓶。

    “你今日怎么阴阳怪气的,跟谁欠了你银子似的。”

    林休宁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走了。

    乔然快步跟上,“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

    回去后,张止扬询问了乔然被挟持的详细经过,也没说其他,就放她回去休息了。

    至于外面的人,张止扬做出了强硬的回应,不会更改判决,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上京再告,刘生娘气急了,把手里啃了半口的包子直接朝张止扬扔去。

    嘴里的包子还没嚼完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张止扬也是练过功夫的,怎么会被这半个包子砸到,他往旁边一偏,包子就砸到了身后一个衙役的脸上。

    衙役:我谢谢你。

    因为他们在这府衙驻扎了两天,地上也被七七八八地扔了一地的垃圾,什么瓜子壳啊,梅子核什么的,大娘们显然把这个‘逼宫’的经历当成了旅游,玩的不亦乐乎。

    张止扬不想听刘生娘的污言秽语,看在她死了儿子的份上,忍了她两天了,现在忍无可忍,正想使出自己的威严,结果刘生娘自己泄了气。

    她骂人的时候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没注意旁边扔了一片香蕉皮,直接滑倒从旁边的梯子上滚了下去。

    众人惊慌,想去捞人,结果因为有人腿脚不便,反而被自己绊倒。

    刘生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哼哼唧唧的声音倒从她嘴中传了出来,看起来摔的不轻。

    张止扬连忙让人将摔倒的人背回自己家里,还帮忙喊了大夫,府衙门口这才清静下来,大家都撤走了,留下一地残骸。

    张止扬咧着嘴指挥人来打扫,意外摆平了一件头疼的事,接下来可以安心准备回京的事了。

    无人看见,从街角的窗口投来的一道目光,那人盯着府衙的方向,眼神不善。

    夜幕降临,幽州被黑暗笼罩,府衙内,几道黑影趁着换防的空隙,偷偷潜入了后堂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未回屋,屋子里一片漆黑,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几个黑衣人躲进屋子,就待屋子主人归来,趁机偷袭。

    “大哥,据说大小姐武艺高强,咱们几个打不过怎么办?”

    “我观察过,她的表现不像会武功的样子。”

    “你的观察...靠谱么?”

    “滚犊子,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咱们下毒吧?”

    “好主意!”

    屋内一道微弱的火光,一个瘦杆黑衣人举着火折子走出来,在桌子上摸索,片刻后,他小声说:“大哥,这里啥吃的都没有啊,茶壶里连水都没有!”

    闻声,衣柜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扬着两片眉毛,不满道:“那咋办,没法下毒了。”

    这时,床底下一直沉默的另一个黑衣人伸出一个脑袋,面无表情地说:“如此招摇过市,我们不是杀手么。”

    瘦子说:“可这次要杀的人比我们厉害,不下点毒怕是打不过啊,若是失败了,公子可饶不了我们。”

    “就是,我们是杀手,不用讲武德!”魁梧男粗着嗓子道:“这样吧,小六,你去弄点茶水来,咱们好下毒。”

    床底下的脑袋又默默缩了回去,“应该不会太明显吧。”

    瘦子应了一声就抱着茶壶又潜了出去,没过多久他便回来了,手里是一壶热热的茶水,茶香四溢。

    “回来了。”魁梧男小心帮他关上门,“没被发现吧。”

    “没有。”瘦子将茶壶归位。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白色粉末,他小心地将粉末倒进去。

    “够了够了。”魁梧男心疼地叫停,“这可是高级毒药,贵着呢,省着点用。”

    一切完成后,黑衣人各自藏起,屋子里又恢复平静。

    过了一会儿,一个衙役端着一盘点心走过,迎面与另一个衙役对上,“你端着点心是要去哪儿?”

    衙役说:“厨房新做了些糕点,知府大人让我给乔姑娘送些来。”

    “大人怎么对这位姑娘如此上心?”

    “你可别胡说,听说这位姑娘是林道长的心上人,咱们大人这是投其所好。”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快去送点心吧。”

    寒暄了几句,衙役来到乔然的房间,发现屋子里没人,他想了想,还是把点心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瘦子摸着黑走出来,“大哥,这盘糕点咱们要不要也下点毒?”

    衣柜里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下吧,以防万一。”

    又过了一会儿,尹少琼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乔然的屋外。见里面漆黑一片,他在门外唤了两声却无人应答,估摸着是此时时辰尚早,乔然还没回房间。

    他本想在此等一等,又怕自己在乔然屋外等着惹人嫌话,想了想,他推门进屋,将食盒里的一盘精美的莲子糕放在了桌上,随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瘦子:“......大哥?”

    “下吧!”

    晚饭乔然没有吃,澄越乐的少了一个人与他争食,不过他也疑惑,“公子,小乔去了哪儿?怎么连饭也不吃了。”

    林休宁垂眸,想着从郊外回来,乔然就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在街上她独自离开,他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他细细揣摩着细节,却怎么也想不出她如此异常的原因,“什么原因...”

    “公子你说什么呢?”澄越没听清他说的话。

    “无事。”林休宁收拢了表情,不再去想。

    “公子,我们去剑宗真的不带上小乔吗?”澄越蹙着眉头,“她一个人多可怜啊。”

    林休宁夹菜的手一顿,“她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况且男女有别,再与我们一起,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我视小乔如兄弟般,她也不似那种娇弱的小姑娘,她不在乎这些的。”澄越少有同龄的伙伴,乔然与他一样喜欢吃肉,又个性爽直。

    关键是,有她在,公子的目光就在她身上,再也不会时时审问他的功课了。所以相处了这些日子,他还真舍不得。

    听着澄越一口一个小乔,林休宁思索他何时与乔然的关系这么好了,好到可以这般亲密地称呼她的名字。他是不是,该好好教导澄越何为男女有别了?

    林休宁放下筷子,认真地审视澄越一番,“你真的想留下她?”

    “想!公子你这是答应了?”澄越顿时欣喜若狂。

    他冷静地说:“昨日她与我说她要离开,你这般为她说话,不见得她就想留下。”

    澄越信心满满,“我去和她说,她一定会留下的!”小乔还欠他三两银子呢,她一定不会拒绝!

    林休宁举着酒杯放在唇边,“如此,便随你吧。”

第43章 刺杀失败

    乔然在街巷的酒馆待到天黑才回来,她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拐地回到府衙。

    她一整天都在发愁怎么赚钱,在街上转了一圈,毫无所获,于是她心一横,将身上的钱全都买了酒,索性就花个干净。

    灌了一肚子的酒,她本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吃,谁知迎面就遇到了林休宁。

    “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乔然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楚林休宁的模样。

    林休宁眼神不善,“你喝酒了?”

    乔然乖巧地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只喝了一点点点。”

    “我本不该管你,你一个女子大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成什么样子。”林休宁一边蹙眉,一边扶住她,“就算你没有亲人,也该为自己着想,若是碰到地痞流氓,你当如何?”

    乔然被说的一愣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

    见她这副乖巧的模样林休宁不自觉降低了声音,“如此...你是知错了?”

    乔然怎么敢说自己还清醒着,并且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眼尖地瞧见林休宁手中的食盒。

    “这个能不能给我吃啊。”闻到里面传来的饭菜香,她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揉着肚子说道:“我好饿。”

    林休宁的故作严肃一下子就破了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罢了。”

    送乔然回到房间,林休宁本欲离去,忽然察觉房间有些异常,想了想,他还是随乔然一同进了屋。

    “你怎么又回来了?”乔然在黑暗中摸索着火折子。

    看她一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林休宁扶着她坐下,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漆黑的屋子顿时被微黄的烛火填满。

    如今她一身醉态,林休宁不想理她,说了也是白说。借着烛光,林休宁看清了桌上的东西,一壶冒着热气的茶,两碟精美的点心,足以看出房间主人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想想自己还担心她晚饭没吃会饿肚子,就觉自己很可笑。

    他起身拿过食盒,就要离开,乔然下意识拉住他,“等等,你去哪里?”

    “把这些拿去给澄越,他也还没吃东西。”

    乔然并没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食盒上,她张口就问:“你拿走了,我吃什么?”

    林休宁蹙着眉头回身,颇为不解,“你桌子上这么多吃的,还在乎这个?”

    “桌子上......”乔然回头,就看到桌子上的精美点心,双眼立马放光,“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连茶水都备好了!”

    “这不是你的房间么,你不知道?”

    “我刚从外面回来我怎么会知道。”

    这就很奇怪了,平日里她的屋子连热水都很少有,更不要说是这些点心了。

    “不管怎么样,先吃了再说,快饿死我了。”说着,乔然拿着点心一口塞到嘴里,十分满足。

    “谁?”林休宁顺手将一块点心扔了过去,打在后面的屏风上,一道黑影迅速闪过,从窗口跳了出去。

    林休宁反应快速,立马跟了上去。乔然手里拿着半块咬过的糕点楞在原地,嘴里还含着未咽下的糕点。

    林休宁已经被引了出去,藏在衣柜里的魁梧男迅速现身,手中长剑直指乔然眉心。

    乔然行动比脑快,她已经反应过来是有人要杀她,她朝魁梧男一口吐出口中的糕点,随即快速绕道圆桌另一半,一把掀动圆桌砸到魁梧男身上。

    他刚被乔然的咀嚼物吐了一脸,模糊了视线,圆桌掀过来正好砸在他身上,惹得他大怒,“还不出来帮忙,今日一定要杀了她!”

    得知他还有帮手,乔然自知打不过,想要出门求援,一个木凳砸在她前方阻止了她前行。

    “想找帮手?没门儿!”魁梧男冷哼一声,长剑再次袭来。

    这时,床下的另一个黑衣人也出来帮忙,两把剑随着乔然的后退,快速逼近。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刺客!”乔然撒开嗓子大喊,见两个黑衣人被这叫声分神,她快速扯过一旁的帷帐将两把剑绕到一起。

    并且借着身后的花盆,扔向刺客,在他们躲避之时,她迅速跑至门口。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一直没说话的黑衣人反应极快,跑在乔然前面拦在了门口,两人一前一后将乔然围住,手中长剑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此时,两道暗器急速飞来,正好打在两人持剑的手腕处,两人吃痛,放松了对乔然的包围。

    下一刻,乔然被一股力量拉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事吧?”林休宁一手护住乔然,冷冷地看向门口的两个黑衣人。

    “我没事。”刚才在死亡的关头临门一脚,她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了,浑身止不住的战栗,连声音都透着紧张。

    她也不是怕死,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这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她丝毫没有防备和心理准备。

    “你去追那个人怎么样了?”乔然问。

    见她以极快的速度冷静下来,并且还能关心其他,林休宁也不自觉露出赞赏的目光,“我重伤了他,他逃命的本身极好,我担心你,便没有继续追。”

    这时,外面的其他人也发现了屋子里的异常,破门而入,两个黑衣人被包围其中。

    但两人神色中并没有惊慌,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沉重。

    “不好,他们要咬舌自尽。”闻讯而来的张止扬看到这一幕,想要阻止。

    但还是迟了,两个黑衣人口中溢出黑色毒血,倒地身亡。

    张止扬唉声叹气,亲自检查两人一番,得出结论:“都是豢养的死士,眼下气数已尽。”

    “不过幽州不曾听说过谁家养死士啊!”

    林休宁抬眸,“养了还会到你这儿报备么?”

    话糙理不糙,不过张止扬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接手幽州之后,少有发生杀人事件,况且幽州的大户他多少都有了解,就算有人养了死士,也不会冒着风险来他的府衙伤人。

    不过刺客很明显是冲着乔然而来,想了想,他问乔然:“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有没有仇家?”

    乔然自己都还没想明白,不过也不难知道,这些刺客一定是冲着原身而来。

    她回答道:“此事大人不必再查了,刺客既已死,这件事便了了。”

    “可若以后再有刺客刺杀该如何?”

    乔然目光深远,恍然出神,“不会了,大人放心。”

    “放什么心,你若有什么事就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我们才好帮你啊。”澄越在后面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站出来。

    乔然失笑,“我真没事儿,再说刺客已死,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澄越还是担心,“这样吧,你跟我们一路,去剑宗,有我们在,那些刺客也不敢出来了。”

    他继续说:“有我们保护,你也能安全些。”

    张止扬听了半天,“乔姑娘你不与休宁他们同行吗?”

    “本就是机缘巧合才凑在一起的,终有一散,这段日子在这里多有打扰,多谢大家的照顾了。”

第44章 柳妖兰绪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外头露气湿重,晨曦从白雾中隐约透出光华。

    云来客栈内,一个华服男子坐在窗边,闭着眼,整个脸看起来十分阴沉,屋子中央还跪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从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来看,似乎十分惧怕这个男子。

    “废物!”华服男子一把将手边的茶杯扫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泼溅在地上,散发着热气,茶叶渣铺了满地。

    “昨晚那么好的机会,居然都让你们搞砸了,还折进去两个人,元宝,你跟了爷这么久,忘了爷的手段了吗?”华服男子眼皮单薄,睡眼惺忪,显然刚醒就听到这种消息。

    叫元宝的那人将头埋的低低的,闷声道:“小的知罪,可精英的那批都让少爷留在家里了,说怕暴露,带来的都是能力不足的。少爷是您说反正这一批都是要处理的,不如就废物利用,还省了银子。”

    说完,元宝还十分委屈,“本来都是万无一失的,谁知绯大小姐身边还有个高手。”

    “你还狡辩是不是?”华服男子郁闷地站起来直接踹了他一脚,这才稍稍解气了,又道:“还有,说了我不爱茶,你记性长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元宝没法反驳,他眼骨碌一转,转移话题道:“有消息说绯家的人已经进城了。”

    华服男子跌坐回去,支着头道:“婳儿好不容易让我做件事,我却给办砸了。”

    听他这样说,那就是不生气了,元宝从小服侍主子,这点事还是能看明白了,元宝大着胆子站起来,凑到他跟前。

    “少爷你已经很用心地做了,是绯家大小姐命大,再说了,说一千道一万,婳小姐怎么都得叫她一声姐姐,若少爷你真的杀了她,才会真的生了隔阂。”

    华服男子推了他的头一把,“你懂什么,婳儿一向被她压一头,现在有机会除掉她,婳儿才高兴。。”

    “不行!”说着,他站了起来,“我得亲自出手!”

    ........

    与此同时,一对奇怪的人马低调入城了,队伍皆是男子,身穿蓝色队服,为首的男人一身劲装,表情严肃。

    一路行过来,目光一直在四周的姑娘脸上巡视,搞得姑娘面红耳赤,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浪荡子,纷纷惊叫,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恐慌。

    “大人,据可靠线报,大小姐就在城中,另外,骆家三少爷似乎也在找大小姐。”

    “不用管他,你们分散去找,晚上在客栈会合。”为首的蓝衣男子吩咐道。

    接到命令,队伍四下分散,瞬间就汇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乔然一大早就出了门,准备去打听一下泗阳郡主的事情,既然她暂时无处可去,她便想着不如先去泗阳,看看让兰绪老妖惦记了千年的女人,是何模样。

    这地方她也呆了许多时日,江湖也看的差不多了,着实无趣,还是早些完成任务,回去做个地府公务员吧。

    “早这么想不就好了吗?”

    “谁?”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乔然停下脚步,四下观望。

    “别找了,我是兰绪。”

    “你试着冥想就能在识海中看见我。”

    “兰绪?你怎么会在这里?”乔然闭上眼冥想,果然能隐约感觉到黑暗中一棵柳树在舒摆着枝桠。

    柳树抖了抖身子,“我若不来,怎么会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划水,根本没有去找人?你是不是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了?”

    “明明是你时间设置错误,生生让我来早了两年,你的孟姑娘好端端地在那儿,我去有何用啊?”乔然干脆靠在墙边专心谴责他。

    柳树顿了顿,整棵树化为飘烟,黑暗中烟雾弥漫,一个穿着白衣,模样柔美的男人出现其中,不过他满头顶着的不是发丝,而是一根根飘扬的柳树枝,翠绿的叶子散发着勃勃生机。

    “所以我是来解决问题的。”兰绪勾了勾唇。

    乔然垂着双眸,目光扫过人群,模样冷峻,“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若我真的一直在,早就出来了,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

    听他这么说,乔然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了,“怎么,冥界呆不下去了?”

    兰绪的脸色一僵,声音有些气闷,“冥主派了四大高手抓我,不就是偷了神器么,何至于此。”

    “你现在连完全化形都做不到了。”乔然揶揄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又有时间同我说话了?”

    “我找到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地,短时间内他们还找不到我,这才有时间来找你。”顿了顿,他又道:“我是分出一道神魂附于你身,一来便于指导,二来,若真被冥主抓住,我也能留下一线生机。”

    “看不出来,你还挺谨慎。”乔然笑了一声。

    兰绪说:“所以你要赶快去泗阳找到孟梓泱,助她躲过劫难,阻止悲剧的发生,我也能再次见到她。”

    “你喜欢她?”

    “什么肮脏思想,我视她为长姐,欣赏她的为人,我们约定好待我化形归来,我们再一同品茗弈棋,君子重约,便是等上千年,也甘愿。”回忆到曾经,兰绪眼中有些伤怀,满头的柳枝也不再飘浮,低低地垂在他的身边。

    “我.......”

    “对了,我现身是想提醒你——有危险,快走!”乔然刚想说话,就被兰绪打断,她没犹豫,转身朝巷子外转去。

    刚离开巷子,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黑衣人便冲了出来,乔然回头,直呼好险。

    牛头人见她逃脱,连忙追了上去,也顾不上是在闹市之中。

    两人一前一后在街上跑着,此时接近中午,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因此他们二人的身影十分显眼。

    一个蓝衣人正好在买包子,看到追赶的二人,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大,大小姐。”

    牛头人也知道街上招摇,但眼下也只能继续追,眼看乔然的身影就在前方,他一个快步将乔然踢倒在地,“束手就擒吧。”

    奔跑时速度极快,又被踹倒,乔然身上破了好几个口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快起来啊,你再不起来就要被抓住了!’兰绪只能干着急。

    “闭嘴,你要是没有办法,就别说话,回头给我报销医药费!”乔然低声恶气地说。

第45章 离开

    “你是什么人?追我做什么?”乔然快速问出这两个问题,也知道他大概是不会回答自己,又抛出一个揣测,“你和昨晚刺杀我的人是一伙的?”

    那人本来想说话,被她这三个问题砸下来,被噎了一下,才道:“我怎么能跟那些蠢货相提并论?”

    乔然了然道:“噢,原来是跟他们一伙的。”

    牛头人:“......”

    “为什么要杀我总能说吧?”趁他还没发狠,乔然想套出更多话。

    牛头人低沉着声音道:“别跟我扯其他的,答案,等你死了再去找吧。”

    说着,他拔出身后的剑,此处在一个隐蔽的巷子口,周围都是破败之地,根本没有人,刀身泛着锋利的银光,“受死吧!”

    长剑未至,剑影先来,乔然一个侧身翻躲过,但还是被一剑擦伤手臂。

    随着他的第二波攻势过来,乔然只能快速起身,几招都是只来得及避开要害,身上的伤口也多了好几道。

    牛头人再次蓄力出招,乔然忽然面带惊讶地朝着他身后大喊:“你来了?”

    牛头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来,人早就跑不见了。

    “跑啊,看你能跑到哪儿去。”牛头人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笑意,他握着刀快速地追了上去。

    用计只能骗过一时,很快牛头人就追了上来。

    乔然猛然回头,将手上的几颗石子充当暗器仍过去。那人还真以为是什么暗器,躲开后往地上一看,居然是石头,他有些恼怒了。

    牛头人的耐心被耗尽,他直接一个翻身来到了乔然的前面。

    乔然嘎然止步,由于长时间的奔跑,她体力已经耗的差不多。打消耗战,耗的不仅是敌人的体力,更是自己的,她呼呼往外吐气,试图让自己快速恢复体力。

    “你跑不掉了。”牛头人说着,手中长剑渐渐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乔然瞪大了双眼忽然大喊一声:“小心身后!”

    牛头人哪里会再信她的话,动作只是稍一停顿就恢复如常。

    他再次要朝乔然刺过来,但后背一凉,他整个动作忽然停顿,堪堪保持着要刺乔然的动作,可就是没刺下去,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十分不可置信地转头,就看见身后一个蓝衣人的剑从他后背狠狠地削过。

    “......”草。

    他快速收回意识,不顾疼痛,往旁边一让,一颗烟雾弹仍过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咳咳咳。”乔然忍不住咳嗽几声,“这就跑了?”

    “大小姐您没事吧?”一个蓝衣男子快速走过来,关切地问道。

    “刚才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乔然抱拳感谢。

    蓝衣男子冰冷着一张脸,语气略带着些迟疑,“大小姐您不认识我了?”

    适时兰绪提醒她,‘你这身体的身份是绯家大小姐。’

    乔然在心里问兰绪:‘现在要跟着剧情走?’

    兰绪十分自然地接受了剧情这个词,‘千年前的事情发展,用剧情这个词,勉强恰当。你即承担了这个身体,自然也要接受她的一切。’

    ‘你先应付他,回头我再告诉你这身体的具体身份,保证不让你穿帮。’

    乔然勉强相信了兰绪,她冲蓝衣男子一笑,“认得,只是许久不见,你丰腴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蓝衣男子脸色一僵,丰,丰腴?大小姐说的是他?

    “是属下的错,属下一定多加练武,保证,瘦下来。”

    ........

    深夜渐渐笼罩着幽州,繁华的街上到处都是提着灯的行人,灯火若明若璨,宛若与满天星辰争辉,天上的晶莹倒映在大地上,明艳亮丽。

    府衙内的屋顶上,趴着两团黑影,皎洁的月光照在屋顶上,两团黑影十分显眼。

    “大小姐,这里十分容易暴露,实在不是潜藏的好地方。”旁边的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很诚实地给出建议。

    “闭嘴,这种时候能随便开口说话吗?”另一个身材娇小的人以夸张的口吻说道。

    身材娇小的人便是乔然,经过兰绪的科普,她大概了解了原身的背景。旁边的高大个名叫蒋奇。是个一根筋,老实耿直的人,从小被绯家大小姐捡回家,因此对她唯命是从,十分忠心。

    原身便是这段时间幽州一直在寻,话题热度不减的绯家大小姐绯颜。绯家乃是捉妖世家,凭着祖上传下来的捉妖术法,让绯家的地位一跃而起。

    除了符溪绯家,还有洛河韦家、川南骆家和柳江白家,这四家是捉妖一业的佼佼者,也因着家族中看管着世间四座镇妖塔而闻名于世。

    镇妖塔内关押的全是历代所抓的恶灵精怪,无法度化,便只能关押于此。

    绯家每年都会进行家族大考,不仅是出师考核,也关乎着未来大家的族中地位。

    三大仙宗每三年向凡间招募弟子,四大家族各有一个直接入内门的名额,其余弟子无论多么优秀,都需要从外门弟子做起。

    原身就是冲着这个名额去的,本来族中考核她是胜券在握,没想到意外失踪,不仅失去了名额,连族中考核也没完成。

    乔然收回心思,蒋奇要带她回绯家,她此次是来府衙告别的。

    ‘什么人让你这么纠结?还偷偷摸摸地告别?’兰绪问。

    ‘知道这么多做什么?’听他这么问,应该是真的没有偷偷监视她。

    ‘难不成是你在这里的情郎?’兰绪大胆猜测。

    乔然直接无视他,提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包袱,在蒋奇的帮助下,来到了林休宁的房门外。

    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睡着了。蒋奇在旁边放风,她便十分快速地开门将包袱扔了进去,然后迅速离开案发现场。

    在她离开不久后,房间里燃起了昏黄的烛火,林休宁只着轻薄的中衣,墨发随意搭在肩上,他赤着脚缓慢地走过来,蹲在地上,小心地打开了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两张百两的银票,他捏在手里,凝视了半晌才又拿起下面的一张纸。

    “有事先走,银票相赠,彼此两清。”

    他低声,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因为夜晚的缘故,长时间没有开口,所以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醇厚,如同一坛发酵完成的美酒,醇而有味,醉人心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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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女主逾期未归介绍:
乔然穿越到千年前,替人寻找初恋姑娘。
于是各种意外接踵而至,短短时间她成了复仇者亡族、乡村小乞丐、落难女侠、荣耀大小姐。
经历坎坷又离奇。
恰逢妖族祸世,冥界浑水摸鱼,大锅乱炖一片混乱!
某一日,她的金手指终于上线了!
他说:我要你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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