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木人一梦，人间万年
地球之耳深处，一辆越野车轰轰烈烈行驶着，快速穿梭于沙丘之上。
开车的汉子通过后视镜瞄着后座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几次欲言又止。
伴随着又一阵的“咳咳”声，见着司机时不时朝自己这边望一眼，少年病恹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别担心小马哥，这病不传染的。”
小马哥点了点头，识趣地不再向后看。
他和后座乘客相识也有数年，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虽然这次对方出行自己没收到组织的通知，但拖着这么病弱的身子也要出发，必然是非常紧急的任务。
抬头看了看天色，盘算了一下时间小马哥嘱咐道：“待会儿就到任务点了，下车后你看能不能快点处理完，这样我们可以在天黑前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马哥才听到后面断断续续说道：“不用了……小马哥，你直接回……去就行……”
小马哥闻言一愣，诧异道：“你今晚不回去？！”
见着后面不回复小马哥扭头看去，后面那人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小马哥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此次终点就在前面，不说天色将晚夜里有毒蛇猛兽出来觅食的风险，这样的沙漠哪怕支个帐篷窝在背风处也会被清晨的露水给冻得僵硬，更不用说地球之耳众多诡异的传说。
小马哥虽然在组织只是一个普通司机，接触不到机密文件，但也知道一些传说背后的真相。自己之前接待过的组织调查员，哪个不是停留片刻任务一完成就走的？
小马哥不知道少年怎么想的，不过见他眼神如此执着，也只能猜测应该是任务的特殊性，想想便说道：“车里还有一些露营的装备，待会儿我给你搭好，明早过来接你。”
后面座位上的少年不再言语，不知道是同意了小马哥的安排还是不想回应。
越野车又往沙漠深处开了数个小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小马哥把少年扶下车就准备去取帐篷，少年挥挥手拒绝，道：“小马哥，你回去吧。”
“可是……”
“回去吧，明天也不用过来了。”
小马哥的话被打断，深深望了一眼少年，叹了一口气，道：“那，保重。”
少年沉默不语，似是连基本的道别也不想回复，抬头辨了一眼方向，向着沙漠深处拾步而去。
小马哥伫立原地，就这样望着他翻过一座沙丘，消失在视野里。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驾驶座，掏出手机确定了一下坐标，编写了一段文字发送了出去。
越野疾驰，黄沙呜鸣，沙漠上留下数道轮胎印，晚风吹起，复归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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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走在黄沙之上，此时太阳西斜，倒不至于偏了方向。但沙漠上地形多变，沙坡沙谷不一而足。行走在沙坡之上，两步迈出要向后退一步，行走沙谷之中，坡度一陡就容易深陷其中。
少年本就病弱不堪，一路走过摇摇晃晃，停停进进。只他的目光坚定，向着心中的方向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了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脸色有了一些变化，像是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在又爬上一个沙坡后，少年身形一定，虽是极力克制，但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他蹲伏下身子，身体忍不住颤抖，又掐了掐虎口，疼痛，真实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梦。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沙漠谷底，一个枯黄色的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任凭周围风沙吹拂，没有一丝动摇的意思。仔细看去，那“人”分明是木头制成，双手呈“X”形束于胸前，一侧敞开，竟是一个容器，仿佛那欧洲中世纪铁处女刑具，空出来的地方刚好可以容纳一人；又有些像埃及木乃伊，只是木乃伊大多以细亚麻布包裹，这具却是确确实实的木头所制。
这具“木乃伊”不知道在这里摆放了多久，或许已有千年，又或许是今天早上，没有人可以回答。
就像没有人可以回答“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少年一步步走下沙坡，他曾设想过自己真看到这梦境变成现实会是怎样的心情，或是狂喜，或是恐惧，然而当距离越来越接近，心里却是愈发的平静。就像一个身处黑暗的人在等待光明，即使满怀期待，但当那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内心深处更多还是一种“你终于来了”的平静使然，没有狂喜，没有恐惧，只是平静……
虽然只是在梦里见过，这具“木乃伊”还是给了少年熟悉的感觉，一种隔绝时光后再次遇见的熟悉感。等走到“木乃伊”旁边时，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涌上心头，就好像看到过这具“木乃伊”无数次，甚至感觉“它”就是自己的所有物。
“咳咳咳——“
少年又是一阵咳嗽，这次是直接咳出血来。少年下意识地用手捂嘴，还是有几滴喷溅到了“木乃伊”上。在那个瞬间，少年好像察觉到一层光晕从“木乃伊”上渗出，想要仔细辨识却已悄然不见。
望着眼前的“木乃伊”少年没有犹豫，一切能否如梦境中一般发展已不再重要，毕竟已经走到这一步。少年从腰间取下手枪放在地上，又脱下全身衣物，赤着身子站在黄沙之上，只余下胸前的子弹形的项链。
少年靠近“木乃伊”，按照它的姿势双手呈“X”字摆在胸前，走上前去发现这具“木乃伊”的高度与自己身形刚好契合，就连这束手的姿势也与那“木乃伊”上的凹槽完美相契。
少年无暇多想，走进“木乃伊”中，临近贴上去的瞬间瞄了一眼地上的手枪。或许，如若不行，就在这里了结自己。
当手部姿势与凹槽对齐瞬间，原本半开的“木乃伊”瞬间合并，将少年封闭在了其中，只剩下一双眼睛可以看到外面这个世界。少年几乎本能性地往后退，但那看似松脆的木片此时如同铁箍，少年挣扎半晌也不动分毫。
少年暗道不好，陷阱？接连想到几个可能控制梦境的能力者，都和眼前场景不符，正自准备强行突破突然大脑一阵眩晕，随即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或者说是束缚自己的“木乃伊”在疯狂旋转。
少年只感到大脑的血液在疯狂乱蹿，一大口鲜血尽数吐出，这一吐几乎耗尽生机。少年只感觉大脑突然放空，又随即清明起来，顿时冒出一个念头：
死亡回溯！
据说人在濒死之间能看到各种奇观，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就是死亡回溯，即从出生开始到死亡前所有经历过的事情会如同幻灯片一般从眼前快速闪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一连串画面在少年眼前闪了开来：
他看到自己咕咕坠地，背着书包去学校，一路连跳以最小的年龄从高中毕业，保送进最好的大学，此时不过十岁。
他看到那个来学校演讲的人，大家都称他为“教授”，他的演讲自己现在还铭记在心。
他看到自己正在电脑前打字，把对演讲的感悟通过邮件发送给教授，在对方的推荐下直接中断学业进入组织，成为一名基础调查员。
那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在那里他看到了科学之外的世界，那些无法理解又不可理解的神迹。也结识了众多身怀能力的人，有些甚至超脱了“人”的范畴。
等到他第一次出任务，因为紧张差点导致一个小镇的毁灭，好在队友及时援助，最后两人成为最好的搭档，或者说是“兄弟”。
那个“哥哥”一直带他成长，成长为组织最耀眼的新人，获得“劣魔”的称号，最后更是被授予了编号。直到三个月前，九重塔下，在黑水即将溅射到自己的时候“哥哥”挡在了他身前，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枯萎，化为尘灰，而那没挡下来的一滴射入自己胸口，让他一直咳血不止，疼痛不堪。组织医疗部的诊断书，无解，不治，还有一月可活。就连他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教授这次也是连连摇头，无能为力。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每天的梦里都会出现，出现这个“木乃伊”，它就站在那里，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梦里的自己一次次这般走进去，然后梦就醒了。在感到自己还有几天可活的时候，少年终于还是来了，他想看看这个梦究竟是什么，真的走进去又是怎样的梦醒。
即使什么都没发生，那也就是换个地方离开世界而已。他曾想过人生的最后一站会是哪里，地球之耳？太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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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员137：连接中断。”
魔都，一个看起来和其他没什么区别的写字楼内，人来人往却鲜少出声。相比这里的人，整个环境显得过分安静。
大厅中心位置耸立着一块通体黝黑的巨型石碑，约有十米之高。无数荧光文字如弹幕般快速跑过，下方的速记员快速记录着各类一闪而过的信息，将整理好的内容分门别类后发给对接人员。虽然消息杂乱纷繁、稍纵即逝，但每个人都是在忙碌中保持从容，丝毫不被快速掠过的消息影响，直到这条消息出现。
原本安静的氛围瞬间转为寂静，周围的人们和速记员都停下手头工作，错愕当地，那位传奇调查员，连接中断了……但很快众人纷纷恢复正常，复又回到手头工作，好像从来没停止过。
与此同时，该条消息被推送到一位老者的电脑前，屏幕上还有另外一条消息，两个数字，组合成的一个坐标。
“地球之耳……”
老者白发苍苍，原本矍铄的双眼在看到坐标后闪过一丝黯然，喃喃念出三个字，陷入沉默。
“教授，宣夜他？”
旁边一个少女刚收到消息，试探着问道。
被称为“教授”的老者摇摇头，叹道：“不像他的风格。”
“不像？”少女有些疑惑。
“宣夜行动之前都会考虑所有因素，做好万全准备，这次去地球之耳却没有上报。”教授语气迟疑，缓缓道，“多维虫是中断联系，而不是死亡，不会是宣夜所为，那就是遇到了对手。而且此人不仅能制住宣夜，还知道如何将多维虫的信息屏蔽。但结合司机提供的信息，从宣夜和他分离，到多维虫中断联系不过半小时。半小时，宣夜虽是残烛之身，半小时将他完整制住还能屏蔽多维虫，我知道的不超过五个。还有宣夜为什么会去地球之耳？他最近有提起过地球之耳吗？”
少女摇摇头，教授都不确定的事自然轮不到她给建议，教授沉默一会儿道，“让该隐去趟地球之耳。”
“收到！”少女连忙点头，该隐与宣夜关系一直很好，宣夜出了问题他肯定愿意帮忙。
“嗡~~~”一阵震动，一条新的消息出现在教授手机上，教授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道：“让亚伯去吧。”
少女脸色瞬间苍白，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收到，这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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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夜做着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在万米的高空之上一直向下坠落，坠落，凄厉的狂风在耳边撕扯，每一次呼吸都好像用尽全身力气。
不仅是狂风嘶吼，高空的冷风也吹得人彻骨生寒，宣夜只觉得这梦好生逼真，逼真的就像——
“我——”
宣夜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梦，他真的在坠落，还是在万米高空上无任何辅助系统的直线坠落！
宣夜下意识地想要喊叫，但刚张嘴就被灌进来的风堵着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一连串的“我”、“我”、“我”……
宣夜迅速判断一下现状，看天色应该是傍晚。虽然“木乃伊”让自己的视角受到限制，却也可以根据光照角度计算时间，换言之自己昏迷没多久，最多半小时；天气是暴雨闪电、雷声轰鸣，耀眼的光芒让宣夜有些炫目；地点应该是万米高空，这个从下方逐渐变大的地面就可以看出，但应该不是在地球之耳耳，毕竟下方看起来有很多水；速度……宣夜无法计算自己的速度，不过按照这样的速度落地，别说木乃伊，即使穿着合金机甲也能摔成渣渣，自救的方式……
宣夜迅速闪过几种高空坠落自救的方式，无一例外都需要自己手脚可以自由活动，但束缚在这“木乃伊”中——
一个黑影从眼角闪过！
在周围光景因为坠落而急速变幻的时刻，宣夜好像看到一个快速闪过的黑影。说“黑影”好像不对，似乎是翠绿色，长条形，并非全貌，而是某个东西的一部分——
但这里是万米高空，会有什么东西从这里闪过？飞机？宣夜需要转头细看，但“木乃伊”把他固定的死死的。
他突然恨死这个“木乃伊”了，尤其是那个翠绿色的影子让他想到某个传说中的东西，他有些怀疑，他想要证实，但这该死的木头偏偏让他转不了头。
仿佛听到他的心愿般，又一条墨绿色的长条身影闪过，翩跹流转，速度极快，一闪而过，却也足以让宣夜停止了思考，在下一个瞬间拼命摇摆身子，他要从这该死的“木乃伊”中挣脱出来：
龙！
他看到了龙！
虽只一瞥，但宣夜非常确定那就是龙，什么鹿的角、兔的眼、鲤鱼的鳞片鹰的爪，这些他都没看到，但那身子，毫无疑问是蛇的，那身形、那光彩，和传说中的龙的形象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没有腾云驾雾、乘风破浪，但确实是龙！
宣夜内心极度震撼，他不仅看到龙，而且猜测不错应该是两条，一条翠绿色，一条墨绿色，不对，至少两条，毕竟他现在头不能转动，假如能够自由转头说不定——
！！！
宣夜突然觉得自己不能思考了。
他又看到了飞碟……
银灰色、碟形、巨大。
看到飞碟他不应该这么惊讶，毕竟之前处理异常时候也有遇到，组织里甚至还有部分飞碟残片——但在这个时候，在一个封闭的“木乃伊”里，透过两个小洞洞，在万米高空下坠的过程中，看到飞碟与龙同时出现？！这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情景……
“咔！”
宣夜再次使劲，他发誓要挣脱出这具“木乃伊”，但甫一用力“木乃伊”竟然松动了，准确说是被击中裂了开来。宣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下意识头一缩，一道激光堪堪擦着头皮而过。0.1秒，哪怕慢0.1秒，洞穿的恐怕就是他的头颅了。
宣夜背后一阵冷汗，随即被风吹干，他连忙四下环顾，正要找到攻击来源，随即他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
数百条巨龙在空中飞舞，身形蜿蜒，腾云驾雾，在成群的飞碟中快速穿梭，摇头摆尾间风声大作，击打在飞碟上发出叱咤之声，彷如雷鸣，仰天长啸就是电光闪烁，在飞碟间来回跳转。部分飞碟因此飞行失控，撞向其他飞碟。而飞碟间不停发射着耀眼的光波，指向那蜿蜒的巨龙，将其纷纷贯穿。
只是有些巨龙被光线贯穿彷如无事发生，依然神龙摆尾拍打在周围的飞碟上，有些则发出一丝悲鸣，从高空直接坠落。
与此同时还有千万块巨石从空中落下，有些砸向巨龙，有些则砸在飞碟之上，荡起一阵阵涟漪！
这是，龙和飞碟在打架？宣夜只感觉有些懵，如果说之前看到龙和飞碟时懵的程度是1级，现在就是8级，9级，好吧有10级。龙和飞碟在打架？两个认识中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就这样在他眼前打作一团，宣夜除了懵简直失去了思考能力……
巨石？
宣夜仅剩下的一丝思考能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这万米高空之上，哪里来的碎石？
疑惑之间宣夜将头费力抬起，眼中闪现出比看到巨龙和飞碟更多的惊骇——
巨大，宣夜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只能空泛地用“巨大”来形容，他甚至判断不出这是平面还是曲面。巨大的石块，悬浮在他的头顶，边沿无际，横亘千里，就像一个锅盖盖在天上，黑黝黝连成一片。
它是如此巨大，巨大到整个天空都被遮住，只在边沿透露出一些太阳的光亮。宣夜无法想象、或者理解这究竟是什么。
高山？什么山会在天上？陨石？如果是陨石应该是快速下坠，但这个看起来是静止不动……母船？看着那四处翩跹的飞碟，莫非是飞碟的母船或者基地？
宣夜正自想着突然觉得光线好像亮了一些，脑中瞬间一个激灵：刚刚他没有注意，因为光照和之前的印象以为这是傍晚，但头顶这么大的石块，即使正午也会因为太阳被遮住而看起来和傍晚一般。
而现在光亮更甚了一些，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在飞速下降，另外一边也是因为——石块在上升！宣夜在空中快速选取了几个参照物，减掉自己下落的加速度确定下来，头顶那个遍布天际的石块确实在上升，还是非常夸张的速度加速上升！
“嗡”的一声，宣夜发现自己被一道金色的光所笼罩，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光是不是穿透自己身体，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拖拽着眼前一黑，再次睁眼，已经落在一片金色之中。
金色，金属光泽的金色，如同黄金一般，金色的光芒消失后他落在一片纯金色之中，上下左右，四周都是金色，耀眼却不刺眼。宣夜四周摸了摸，却什么也触碰不到，即使摸向地面入手也是一片虚无——他似乎悬浮在这片金色之中。
宣夜只觉得自己已经发昏，一连串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即使是他也有点处理不过来。这究竟是哪里，这些又都是什么？似乎自己进了“木乃伊”后整个世界就变了，先是万米高空的坠落，又是巨龙，又是飞碟，又是巨石，还有那金色的光和现在金色的地方，宣夜无法将这些联系起来，也不能分辨自己究竟是身处何地，平生第三次生出这种茫然的无力感。
好在他没有茫然多久，就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类似金属片摩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个颀长的身影摇曳着滑了过来——
是的，滑，宣夜很确定那不是走路，而是如蛇一般的滑行。及至近了，宣夜看清那两个身影，竟都是半人半蛇的结构，至少有五米之高，上半身是人的身子，下半身则是蛇的尾巴，就像古代半蛇半人的伏羲女娲，或者西方传说中的蛇女美杜莎……
宣夜收回了“半人”这个判断，因为那两个身影走近时，宣夜才发现他们的脑袋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某种蜥蜴，扁平、狭长，尖尖的眼角不带一丝感情的打量着自己。
他们身无寸缕、全身密布着细小的鳞片，在肩膀到胸前位置分布着六个菱形金属片。一位有着明显的女性特征，一位则看起来如男性一般，宣夜看身形应该是人型生物，心里勉强将他们划为一男一女。
正自想着就看到“女人”直视着他，随即脑中一个声音响起“你是谁？”
那是一个女声，吐词清晰、发音标准，只是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却又不像机器合成般让人感到冰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宣夜最关注的是她说的是汉语，普通话，在这一连串诡异的遭遇后听到熟悉的语言，宣夜竟感到有些温暖。
是这个女人问的吗？宣夜有些疑惑，他明明没看到她的嘴巴有动过。毕竟自己很好奇这个半蜥蜴半蛇的生物舌头会不会也如蜥蜴一般分叉，所以分外注意他们的嘴巴，但却没看到任何开合的痕迹。
“你是谁？”
脑中的声音又响了一次。
“是你在说话吗？”
虽然无法确定，不过宣夜也不再纠结嘴巴，或者为什么声音会从脑袋里响起，开口问道。
“你是谁？”
脑中的声音响起第三遍。
“我叫宣夜，地球人，你们是外星人吗？”
宣夜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些人根本无视自己的问询，只知道询问自己。
“女娲，他好像没有心心相印的能力。”
又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宣夜却好像炸雷般全身震颤，他怔怔望着另一个人，那个“男人”，他说什么？女娲？
女娲？那个传说中补天造人的女娲？
就在刚才，他还在想着这些半人半蛇的生物，和传说中的伏羲女娲有点像。但那只是一个联想，宣夜丝毫没想过自己会见到传说中的造人女神。毕竟那是几千，或者说上万年前，存在于神话中的神灵。更不会把那个口口相传、拯救苍生的女娲和眼前这个莫名、诡异的生物联系在一起，所以更可能是发音相似，碰巧而已。
“是的，但他的反应有点奇怪，仔细看，伏羲。”
女声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宣夜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在进入组织后，在见过那么多异常后，成为传奇调查员的他已经不觉得还有什么可以动摇自己的三观，但现在他确实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看到了上古传说中的伏羲、女娲？
如果说刚才的“女娲”可能只是碰巧，那这句“伏羲”还用巧合来解释就有点自欺欺人了，他们竟然活到了现代？
只是，只是，宣夜从小看到的故事里、图画中，女娲一直都是一位容颜清丽、充满母性光辉的女神，伏羲既然能发明八卦、又能教育古人渔猎，则应该充满着睿智、博爱的长者形象——
宣夜无法把眼前这两位与其说是半人半蛇，更像是半蜥蜴半蛇的生物和伏羲女娲大神联系在一起。这种造型的生物他丝毫感觉不到神性的光辉，只感觉冰冷，甚至恐惧！
“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泥人，被那些畜生带上来的。”伏羲的声音响起，“不过他的身体似乎有些特别。”
宣夜只感觉那个“女娲”眼睛一亮，就像毒蛇发现猎物般明亮。身体？宣夜这才想起自己赤身裸体，仅胸前一个项链，顿时心底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这两人好端端为什么会关心自己的身体？女娲那眼神直看得他全身发凉。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以及为什么可以在我脑中说话，不过既你们来到地球，也懂汉语，或许我们可以好好谈一下，弄明白双方的诉求，看看是否有合作的机会。在这个星球的主要族群里，我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宣夜已经把对方定性为外星人了，既然是外星人，又会汉语，那应该是对地球感兴趣的族群。只要感兴趣，无论是资源还是文化，宣夜相信都有合作的可能。
但对方似乎没有听懂、或者干脆没有听宣夜的话。因为下个瞬间，宣夜就发现自己已经四肢伸展，如“大”字形缓缓漂浮到女娲面前。
宣夜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女娲的距离越来越接近，这一刻竟然有种羞耻的感觉。毕竟将对方定义为女性，而且对方也没穿衣服，自己就这么赤裸裸地靠近——但很快，这种羞耻感就被恐惧所替代：
他被分解了！
字面意义上的分解。
宣夜看着自己皮肤在自己面前被打开，里面的肌肉如面团般摊开，一根根骨头分门别类排列开来，悬浮在空中。
就这一个瞬间，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排活生生的器官。
对的，活生生，宣夜感受不到任何痛苦，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眼睛从眼窝弹出、舌头和牙齿从口腔脱落，整个颅骨与头皮平滑分离，颅骨打开，大脑如棉花般漂浮在空中。
更诡异的是，宣夜尝试着动动自己的牙齿，那漂浮着的眼睛竟然能看到漂浮在空中的牙齿发出同样的动作，漂浮着的耳朵也能听到声音。只是这声音分明是牙齿在嘴巴中碰撞的骨传播，而不是空气传播的声音。
自己在哪里？宣夜感到奇怪，他能看到自己的眼睛，能看到自己的大脑，但眼睛为什么可以看到眼睛？宣夜尝试用眼睛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从位置判断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成了一种眼睛看不到的存在。
“没有心心相印，难怪无法交流，眼睛退化，天眼直接没了，鼻子耳朵退化，只有简单的嗅觉，嘴巴，嗯，他们应该是通过这种发声器官进行沟通，和耳朵可以配合。”随着脑海中男声的响起，伏羲也一一查看那漂浮在空中的器官，当看到嘴巴时似乎有了兴趣，多说了两句“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让他们不能再通过心灵沟通，而是声音，这样思想就有了阻隔，交流也会发生曲解。”
女娲眼睛又是一亮，说道：“没错，这应该是一个退化的泥人，不过这种退化反而有利于我们。我要试试把这些提取出来，用雨降到大地上，让以后的人都退化成这样！”
“这是什么？”
随着伏羲的话语，宣夜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金色的八卦。随着八卦从模糊到清晰，宣夜只感到一股巨大的疼痛感遍及全身，好像那个八卦本身就在自己上面，被伏羲硬生生抽离开来一般。金色的八卦就这样漂浮到宣夜和伏羲女娲之间，宣夜看到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散发着夺目光辉的金色八卦，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体里的？
伏羲和女娲沉默。
宣夜也有些沉默，不过也看到了一些转机。他记得传说中伏羲是八卦的发明者，虽然伏羲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但看到自己发明的东西在数万年后出现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总归会有些好奇的吧。只要对方好奇，就需要通过沟通来解答，只要可以沟通，宣夜有信心说服对方。
“有意思，不是退化了，而是被这个东西给封印了。”伏羲望着那浮现在空中的八卦，手指一挥将它瞬间放大，定定的望着八卦图出神，随即再一动，八卦衍生出六十四卦，随即再一个挥手，顿时周围浮现出无数个打散开来的卦形。
宣夜瞄了一眼算出有四千零九十六个，刚好是六十四卦的平方。伏羲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似乎发现了了不起的东西，再次挥手，卦形更小更多，宣夜已经不能一眨眼计算出来了，只能推测应该是四千零九十六的平方。
与此同时，女娲纤细的手指轻摇，空气中出现出黄色的粉末，在空中迅速盘旋成团，又两两分裂成无数个小团。伏羲散开来的无数个卦形如蝌蚪般射向那些小团，击中的小团闪耀出点点光芒，璀璨夺目。
就见伏羲和女娲尾巴轻挥，敲击在地上，下方突然洞开。宣夜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在空中，那些飞碟和巨龙还在下方飞舞，那岂不是说自己是在那大石块上？
那无数个光点纷纷落下，如一场春雨落向人间。
宣夜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他现在没有大脑。
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伏羲女娲！他不是在现代看到伏羲女娲，而是穿越到了神话中的时代看到了最初的他们！
传说中是伏羲发明了八卦，女娲创造了人类，但现在看来更可能是伏羲“发现”他体内的八卦继而“发明”了八卦；女娲也似乎是从他的身体中得到某种启示，想要用这种方式改造人类，也就是被他们称为“泥人”的存在。
那，那自己是被他们改造的结合在万年后的后代，又穿越到了改造之前启发了他们从而促使了改造的形成。
宣夜已经无法分清楚这里谁是因谁是果，只感觉一团乱麻。突然又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石块，那不停地向上升的石块，难不成就是女娲补天的石头？
这么一大块石头向上飞，从地上看不正是天上有个大洞，正在逐渐缩小吗？难道这就是“补天”的真相？
“这个怎么说？”伏羲把玩着宣夜的项链，发现上面的小部件可以打开。
“没什么用了，处理掉吧。”
女娲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任何感情，宣夜有些焦急，项链里面可是有多维虫，处理掉的话——宣夜如坠冰窟！
他以为伏羲问的是项链如何处理，但他们说的好像是如何处理——宣夜！
彷如为了验证他的猜测般，宣夜看到自己的大脑缓缓飞向女娲，被她用纤细的手指捏住。女娲嘴巴张开，宣夜终于看到了她的舌头，不是蛇或者蜥蜴，而是人类一般的舌头。
但这些他已经不关心了，因为他看到女娲将自己的大脑放入嘴巴就要咬下去——
虽然她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但宣夜仿佛看到了一丝贪婪……
宣夜这才发现自己的天真。
从到这里开始他就没有弄明白对方究竟是谁，有怎样的能力，怎么思考，有什么目的。而在这些都没调查清楚的前提下，自己想的竟是怎么说服他们，和他们合作？而且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可以正常交流，他就可以为人类争取到一大助力。
真是，太天真了……
宣夜想笑，又笑不出来，他曾想过自己会是怎样的死法，各种死法都有，但肯定没有一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脑被别人吃掉……
就在女娲牙齿咬下的一瞬间，宣夜看到伏羲打开了子弹项链，里面一个毛毛虫样的小虫探头探脑。宣夜用仅有的意识控制着嘴巴发出三个词，随即就看到女娲牙齿咬下，自己的大脑化作一顿美餐……
与此同时，教授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来源137的消息。
教授播放消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用不熟悉的音调道：
“女娲，飞碟和龙！”
第2章 金杖穿骨，血丝溯影
正午时分，两辆加长SUV一前一后，向着罗布泊深处急行。
车停，门开，几双黑色军靴跳下车来，迅速集结成列，皆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特种兵。
过了许久，一双白色尖角小牛皮鞋迈下车来，随后是一丝不染的白色西裤，缀饰着精致的烫花金边。剪裁合身的西裤展示着主人的经济实力与审美个性，不停颤抖的小牛皮鞋则彰显着那久坐后的双脚已经麻痹。
男人刚下车就拉扯着自己白色的西装外套和袖口领带，一边扶着SUV一边弯腰给自己扇风，骂骂咧咧道：“不是说几小时就到吗都开了这么久哎呦卧槽，这车真烫啊！”
男人如锅上的老鼠般连忙跳开，不敢再碰汽车，又觉得太阳晒得慌就想钻回车里，头刚探进去就被一只翠绿色半透明拖鞋从车里踹出，直接怼到他脸上：“让开，挡着本小姐路了！”
男人忙不迭让开，待她下车后又连忙往车里钻，却被身后的少女给拽住了衣服，“喂，昆木龙，本小姐都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进去睡觉？”
昆木龙回头，表情痛苦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白西装被一双小手给捏出道道褶皱，有些生气道：“这可是意大利——”
“知道知道，意大利首席地摊师傅手工缝制嘛，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少女松开后闻闻自己的手，一脸嫌恶地赶紧挥了挥，“你进去吹会儿空调吧。”
“啊？”昆木龙有些难以置信，虽然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但这话从少女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快进去吧，里面凉快！”少女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十分贴心地问道：“你说我报告里怎么夸你好呢？就说我和调查队的小哥哥们在沙漠里顶着大太阳搜索目标，多亏了昆木龙在车里吹着空调指挥大家，最终才顺利完成任务，建议组织给他记一个大功！”
“别别别，我的姑奶奶，我就拿瓶水解解渴。”昆木龙表情痛苦，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想了一下又多拿一瓶道：“这不，给恩雅小妹妹也拿了一瓶。”
恩雅也不说话，径直伸出刚才拉过昆木龙衣服的手，昆木龙半是无奈半是无语，将瓶子打开，倒出水给恩雅洗手。
清澈的矿泉水经过恩雅的小手落入沙砾之中，溅起一阵潮湿随即被高温蒸发。炎热的沙漠中水资源就这般白白消耗，旁边的特种兵们虽然看见也只当无事发生，除了因为昆木龙是他们队长外，还有对恩雅的恐惧。
恩雅另一只没有被清洗的手上，正提着一个透明的罐子，罐子里赫然是一个浸泡在透明液体中的人头！
如果宣夜还在这里，定然能认出那是不久前刚载过自己的司机小马哥！
只是当时还一脸憨直的汉子，此刻只剩下一个头颅被泡在罐子里，更诡异的是那人头竟然双目圆睁炯炯有神，嘴唇不时急速抽动几下，加上恶狠狠的表情分明是在咒骂什么，竟然还有意识……
洗完手的恩雅不再磨蹭，她将小马哥的头颅从罐中取出，放置在砂砾之上。
此时正午时分，砂砾被太阳晒得火热，头颅刚放上去立刻飘散出一股焦肉混合着药水的奇怪味道。小马哥刚开口准备咒骂，第一个声音还没发出就噤了声音——只听“噗”的一声脆响，一根金杖径直从他的头盖骨穿过，将他钉在砂砾之上！
金杖的顶端用水晶雕刻着一颗山羊头，此刻正被恩雅握在手上。只见恩雅口中念念有词，随即轻叱一声，洒出一捧血色粉末。
粉末迎风见长，在空出摇曳成血色的丝带。丝带自相缠绕，延展，很快就扩散成一副立体绘卷，
立体的绘卷中，只见血色的丝带勾勒出一个男人的形状，先是以坐立的姿势从远处而来，再站立，走几步，转身，低头，再坐着离开此地。连起来看分明是开车过来，到这里下车后在原地做过一些事情后返回。
那丝带勾勒出来的人写意足够，写实不足，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恩雅用某种方式，将小马哥当时到达这里的所作所为做了还原。联系那插入头盖骨的金杖，想必是直接读取了小马哥的记忆，以这种诡异的形式表现了出来。
昆木龙将手中没了水的瓶子插入沙砾之中，正是小马哥的丝带人转身离开的地方，转身命令道：“目标在这里与司机分开，以此为圆心搜索附近区域，无人机走起来！”
众特种兵立刻无声散开。
见着众人散开，昆木龙望着恩雅，嘻嘻笑道：“竟然劳烦我们两位出手，这次目标是谁？”
恩雅白了他一眼，哼道：“你没看任务说明？”
昆木龙愣了一下道：“还有任务说明？”
恩雅懒得理他，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有编号的，137。”
“靠！”昆木龙原本还嘻嘻哈哈的脸上瞬间变了表情，“劣魔？”
恩雅看他脸色顿时奇怪道：“怎么着，在他手上吃过亏？”
昆木龙表情有些不自然，不作回答，但见恩雅一直催着自己的眼神哼哼唧唧道：“我不和那种小人一般见识。”
“果然吃过亏。”恩雅显然不想放过这茬，故意刺激道。
昆木龙哼了哼没理她，戴上墨镜就准备和其他特种兵一起去调查。
“聊两句呗！”恩雅在后面追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们都在他手上吃过亏？他很强吗？为什么资料上说这个人什么能力都没有啊？”
昆木龙假装没听到，只是脚步迈的更快了。
见昆木龙还装聋子恩雅索性放大招，天真无邪地大声问道：“你是不是打不过他？”
“我打不过他？！”昆木龙果然暴怒，回头怒吼，似乎平生未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我！我那是不屑和与他动手！”
“果然打不过。”恩雅对昆木龙的回答一个简单的注解。
昆木龙不与她争辩，转身就走，恩雅见状试探着问道：“他是不是很卑劣？”
“何止卑劣！”说到这个昆木龙就来劲了，也不走了，也不怕热了，回头直接杵在恩雅旁边，准备给这个新人说道说道，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心险恶！
“劣魔，本名宣夜，妈的，畜生！”昆木龙提起这个名字就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仿佛说出这两个字就脏了自己的嘴一样。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117金字塔爆炸事件，他全身都被炸伤了，当时以为是个被爆炸波及的游客，本着国际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就把他带回基地疗伤。
骗子！假的！什么炸伤全是假的，这家伙好得很！当天晚上就摸进档案部复制了所有文件后顺手还来了个删除！
我们的技术好不容易把他删除的文件恢复才发现，靠！这货删除前还写了个病毒一并删除，这一恢复那个病毒也恢复还激活了，这下不仅档案部，技术部也被删了个干净！靠！
他早就算好了我们会恢复！更可气的是他当时明明也是去调查金字塔的，比我们快了一步，看到我们后到就选择在原地装受伤游客等着混进我们基地！
畜生啊畜生！你说是不是畜生？！”
昆木龙又唾了一口唾沫，不等恩雅回复继续说道：“我们后来就开始留意这个人。拉出档案一看，乖乖了不得，从小就开始跳级，不到十岁就进了大学，典型的天才！
仔细查了一下，靠！垃圾！从小开始上课从没听讲，都在想着怎么考试作弊，明天考试今晚能摸进教导主任办公室偷试卷，高考成绩黑了教育系统直接改分数！
进了大学发现毕业需要答辩比较麻烦，刚好这时教授去他们学校演讲，他把教授演讲的论点当做自己的放到网上和网友讨论，又把网友的观点整理成自己的发给教授，糊弄的教授以为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才，破格让他直接进了组织！
这人简直是人间渣滓，幸亏我们不是基地的，和这种人一起工作，耻辱！”
恩雅听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喘着气道：“你不觉得这人很厉害吗，大家都以为学习的重点是上课，他却知道只要搞定考试就可以了。这是什么，这不就是BOSS经常说的看透问题的本质嘛？！”
昆木龙哼道：“邪门歪道！”
“那后来呢？”恩雅笑着问道，“进入组织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异常稍不注意就是丢命的事，他真的没有能力吗？能活这么久？”
“确实没能力，运气好而已。”昆木龙不置可否，“他进了组织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和大家关系处的还不错。但这家伙滑头得很，有危险的任务就请病假，容易的任务就一马当先抢功劳。又总能拉上能力强的队友一起，不是我说，他们组织和我们基地没法比，那些能力强的脑子一个个都不好，最后功劳还被他抢了。就一个左右逢源的小人罢了！”
恩雅收住了笑容，正色道：“即使再简单的任务，再强的队友，没有真本事一次不死是运气，几年都不死，这个肯定有非常之处！”
昆木龙哼了哼，虽然不想承认，不过确实一个普通人能在组织里呆这么久，不仅混出了外号，还被登记了编号，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只是这些已经不重要，待会儿自己就会找到他，然后不废话，一枪崩掉，挫骨扬灰。
打定主意的昆木龙弹跳起步，拉着恩雅就朝前走，不忘提醒道：“关于劣魔，你只要知道两点。”
“第一，别废话，看到直接干死！”
“第二，他就是个畜生！”
第3章 劣魔魇梦，石棺追命
特种兵很快传来信息，说是在西南方向发现了衣物。昆木龙和恩雅赶忙赶过去，远远地就朝他们大喊：“原地别动！”
众特种兵连忙止步，原地不动，昆木龙又向着两个靠近的特种兵摆了摆手，那两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离衣物远远的。昆木龙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摁了下开关，上面的红色光源开始充能闪烁起来。
做好准备的昆木龙哈哈笑道：“劣魔，几个月不见都没长进，还玩这种低劣的把戏。我已经看到你了，把衣服放在上面等人过去，等我们靠近了从下面偷袭对不对？你还是老老实实出来吧，我的枪已经准备好了，这可是镭射枪，能轻松熔化两米厚的沙粒！”
昆木龙一边说话一边弯腰，把手放在沙上，看看宣夜是否会因为自己说的“两米”的距离向下挖掘从而引起沙子的震动，稍等一会儿见没反应继续说道：“再不出来我倒计时啦，3！”
“2！”
昆木龙握着枪的手紧了紧，似是有些紧张。
“1！”
长风吹拂砂砾，发出“沙沙”的沙子滚动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0.5！”
昆木龙不死心，他要看着宣夜出来，赤裸裸脱光了身体走出来，就像之前无数次自己被他逼着那般丢人现眼一样。
他可不想直接把宣夜给射杀，那可太无趣了。
“0.4！”
空气中一片沉默，众特种兵和昆木龙都是一脸严肃，只有恩雅在拼命忍着笑。昆木龙听见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呵斥道：“笑什么笑，你没和这种人战斗过，他什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恩雅终于忍不住，哈哈笑道：“你是说一个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自己脱光埋伏起来，等着我们上门来搞偷袭？如果真有人这样，那不是卑劣，是脑子坏了！”
昆木龙哼道：“那是你没吃过他的亏！”
不过想想恩雅说的也有道理，保险起见昆木龙狠下心来闭着眼朝着衣服下方接连开了几枪，几道光线后沙地上出现几个贯穿的孔洞，周围被高温灼烧，融化成透明的玻璃状。
昆木龙闻着洞口传出的气味，确实没有人肉灼烧后的焦臭，失望之余也松了口气，于是挥了挥手，众人这才走上前去盘查。
只见沙漠上几件衣物，被风吹着四散分开，从外套到内衣一应俱全，显然是一个人的全身穿着。
恩雅望着地上的衣服，半晌问道：“你说，什么人会在沙漠里面把衣服全部脱掉？”
昆木龙回答不上，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变态！”
恩雅见他一想到137就这么不着调也是无语，指尖蹿起一簇血色火焰，与之前的丝绸一般随风摇曳，正色道：“我从这堆衣服查查看。”
血色的火焰瞬间冲进地上的衣物，昆木龙脸色一变，抱起恩雅向后几个弹跳。
恩雅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满天沙子就冲进嘴里，就听“轰”的一声只感觉彷如陨石轰地般的震动从身边传来，从昆木龙腋下探出脑袋，只见一个黑色的石棺斜插在刚才发现的宣夜的衣服上，将其轰成碎渣！
那石棺高约三米，通体漆黑，密布诡异符文，不似人间造物！
昆木龙瞄了眼空中，隐约看见一个飞行器打个盘旋已经快速离开，显然是它从几千米高空直接投下了这具石棺。
昆木龙心里盘算，自己等人刚到这里不到十分钟对方已经派出人马，看来这次行动又被泄密了。但泄密就意味着对方知道自己这边的人手布置，这般情况还敢派出一个人……一个棺材，那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有信心用这一口棺材收了他们全队的尸体……
昆木龙脸上的吊儿郎当已经消失，挥了挥手众特种兵纷纷散开，调整武器对准石棺，昆木龙也挡在了恩雅面前。
石棺开启，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
男人大概三十多岁，身无寸缕，皮肤呈现诡异的橄榄色，上面密布着奇怪的猩红色的纹身。
男人身材瘦弱，迈出的几步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似是刚刚睡醒，抬头望望天空和周围，似乎在判断现在的时间和位置。而石棺的棺门则在他走出后缓缓关阖。
昆木龙瞳孔微缩，对方真的只派了一个人？但……这个男人却让他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他在这个男人身上看不到任何杀气，他更像，更像是一个睡醒后走出自己家门，正准备伸展一下腰肢拥抱太阳的普通人……
昆木龙示意手下保持戒备，自己则问道：“朋友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听到声音朝昆木龙看来，慵懒的眼神一变，瞬间精光闪烁。
杀气！昆木龙瞬间感到杀气冲天而起！
只见男人右手向后一撤，手上空间肉眼可见的扭曲，瞬间多了一柄黑色的奇形兵刃，似刀非刀，似斧非斧，弥漫着黑气！
昆木龙暗道不好，这人竟能凭空变出武器！
就见男人一个蓄势，朝昆木龙这里冲来——
“砰”的一声，男人第一步刚没迈出已经栽倒，不远处一个面容冷峻的特种兵手中的狙击枪硝烟未散，正通过瞄准镜观察尸体，看是否还要补上一枪。
昆木龙直接原地愣住，他不是惊讶于这一枪，他的小队可以根据现场形势自行决定是否开枪。他惊讶的是这个无论出场、外形还是杀气都在宣告自己是一个猛人的对手，就这么一枪被撂倒了？！
“就这？”
身后探出头的恩雅问出了昆木龙心中的疑惑。
“别放松，可能对手不止一个。”昆木龙回头叮嘱道，经验告诉他和宣夜有关系的事情就没有简单的。虽然对手被一枪撂倒，但他心中的不安反而更甚，正要说什么就听手下提醒道：“队长，快看！”
昆木龙赶忙回头，不用手下提醒他也发现异常，尸体不见了！
昆木龙望向众人，众人眼中也是不解，他们眼睁睁看着尸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咔咔咔~”一阵硬物摩擦的咿呀声传来，石棺再次开启，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三十多岁，身无寸缕，皮肤呈现诡异的橄榄色，上面密布着奇怪的猩红色的纹身，正是刚才那人。
或者看起来和刚才那人一模一样。
昆木龙一抬手，又是“砰”的一声，狙击手一枪已经开出——但这次那个男人不仅没有应声而倒，就连被击中的反应都没，仿佛这一枪打偏了似的。
眼尖的昆木龙看到不远处砂砾中多了一颗挤压变形的弹头，从落点位置判断显然是击中男人后被弹开了，屏障？
此时男人手中那似刀非刀，似斧非斧的奇形兵刃再次出现，一个蓄势已经冲了出去，只是这次没有冲向昆木龙，而是选择了一个最近的特种兵。他的速度太快，仿佛原地一个横跳已经出现在了特种兵身后！
昆木龙和其他所有人手中枪械立即瞄准，只待他一对队友不利就乱枪将其射杀！
但男人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众人正自奇怪，那个特种兵上半身突然滑下，径直落在地面上，面巾蒙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分明还停留在刚才警惕的一刻。
此时那犹自站立的半个身上，一道狭长伤口从左肩直接到右腰，鲜血飙射，和着散落的内脏一起落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手速度太快，落到队友身后时已经攻击完毕！登时手中各式枪械尽皆喷出火舌，击打在男人身上却只泛起阵阵波纹，随后众多子弹尽皆被弹射开来，四散落地。
“小心，对方有类似屏障的能力！”昆木龙口中说道，此时手中镭射手枪随后射出，却意外地径直穿透男人肩膀。
昆木龙瞬间明了，看来男人的屏障只能隔绝普通子弹，对这种镭射光线却不能免疫。想明这里昆木龙将枪瞄准对方大腿，准备让其失去行动能力后再带回去审问，但考虑到他和宣夜可能关系昆木龙还是抬手一枪洞穿他的脑门——
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随着男人倒地，昆木龙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有时候可怕的不是对手的能力强大，而是对手的未知。既然这人的屏障无法隔绝镭射光线，那对付起来自是简单。
昆木龙松了口气，瞟到自己的队员，尤其是那个狙击手，心里有点奇怪，为什么第一次的狙击子弹可以把这个男人给射杀，第二次却不行，是第一次没来得及开屏障吗？
第一次？昆木龙突然反应过来，这人会复活？！
这个信息刚从脑中闪过，男人的“尸体”已经原地蒸发，与此同时“咔咔咔~”的一阵声响，又是咿呀的声音传来，石棺再次开启，一个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三十多岁，身无寸缕，皮肤呈现诡异的橄榄色，上面密布着奇怪的猩红色的纹身，正是刚才那人。
昆木龙有了一丝不安，仿佛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不安，昆木龙瞬间开枪，一道镭射光线射向男人，果然，被弹了开来。
“集火！”
随着昆木龙命令下达，所有人的子弹都喷向那个复活的男人，但和昆木龙预想中的一样，所有子弹尽皆弹了开来。
昆木龙确定了他的能力，不仅是他，身后的恩雅也明白了：“复活，不知道有没有次数限制。每次复活后就可以免疫之前的致命伤，好像有学习能力一样。”
“那个棺材！”昆木龙瞬间反应过来，“攻击棺材，他靠那个才能复活！”
于此同时，男人已经再次跳起，等到落地又一个特种兵连人带武器被削为两段，其他人丝毫不受影响，边留意着男人的行动边保持距离，纷纷集火向那石棺射去。但那石棺仿佛也被屏障类保护，所有子弹丝毫没有效果。
昆木龙右手一挥，一个高尔夫球大小的东西投掷到石棺旁边。随着一声巨响，漫天狂沙中众人只感觉地面都裂了开来，耳朵还在打鸣的时候只听“啊”的一声，第三个特种兵已经死掉。
“队长，跑！”靠着第三人最近的人看着男人走向自己，在他靠近的瞬间拉响身上的手榴弹，将生的希望交给了队长和其他队友。明白过来的昆木龙等人连忙后撤，爆炸声响，黄沙散落，等众人转身看去那个队友和敌人已经同时消失。
几乎同一时间，“咔咔咔~”，如同鬼门关开启一般，经历过爆炸的石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棺门再次开启，也就意味着这次男人可以免疫手榴弹的爆炸了。
一个男人从石棺中走出，他抬头，望向最近的一个敌人，手中多了一柄似刀非刀、似斧非斧的奇形兵刃。
“撤，分开撤，将情报带回去！”
昆木龙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和恩雅边退边打开对讲机，嘱咐完手下后和总部汇报道：“正在撤退，可能全灭。对手是一个石棺中的男人，全身红色纹身，已知能力：每次死亡都会复活，每次复活都会继承之前的战斗经验，免疫之前的致命伤。复活没有看到限制与副作用。复活用的石棺无法破坏。”
“汇报啥？！”恩雅又气又急，怎么碰上这么个猪队友，直接把手机上的情报怼到昆木龙脸上骂道：“亚伯，那是亚伯！和137关系紧密的就几个人，他是其中一个！你就不能好好看看任务说明？！！！”
昆木龙被恩雅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全部发泄在这次的目标身上，忍不住又唾了一口吐沫：“靠，就知道和你相关没好事，畜生！”
第4章 少年溺水，鲤鱼寄魂
宣夜仿佛看到了白光。
似日光般明亮却不刺眼，似月光般皎洁却不冰凉。
他很难去描述这种光，似是人间所有又如天堂独享。
他感受到了圣洁，但很快发现不是，似乎从那白光中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感受不到明亮、感受不到刺眼，也感受不到皎洁、冰凉或者圣洁。
似乎那白光就是白光，单纯的白光，不带有任何人类所加诸的感官描述，又似乎，他，失去了人类的所有感觉。
宣夜记得的最后一个场景，是那个“女娲”咬开了自己的脑子。
那他，应该死了。
之所以说“死了”，是因为正常人被咬了脑子都会死的。
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他好像没有死人应该的感受。
不对，死人应该是什么感受？宣夜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没有没有死人描述过自己的感受。
但至少，死人应该是不会像自己这般胡思乱想的吧？
宣夜在心里对自己说，似乎这样看来自己应该没死。
不过死人真的不能思考吗？
还是这只是一个死亡的必然阶段？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宣夜发现做一个“应该死了”的人，似乎，挺有趣的。
不过，他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他还不想死。
对的，还有一些事。
宣夜四下环顾，但却发现丝毫没有“环顾”的能力，或者说他连自己是否有身体是否还存在都不知道。自己就像一个光点漂浮在白光之中，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
……
……
……
宣夜感到自己在动。
非常明显的动，似乎有东西在推着自己，或者在吸引着自己。宣夜还没反应过来已是眼前一亮，隐约中看到白茫清亮的一片中漂浮着绿色的藤状物，还来不及反应自己究竟在哪里就看到一条银白色的光亮从面前一闪而逝，只留下一声银铃般的轻笑：“保重了小家伙，好好活下去。”
谁？是谁？
宣夜从没听过这个声音，那肯定不是女娲，它充满欢乐，浑不似女娲的声音般没有感情。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自己没有死？宣夜左右看了看，自己似乎是在水里，似乎可以自由行动！这一发现让他惊讶不已，试着动了动身体，果然，周围的水也跟着有了波动！
没死！太好了！
宣夜心里那叫一个欢呼雀跃，不仅没死，眼前好像还有一条鱼，好大一条鱼！宣夜只感到肚子好饿，看到鱼顿时来了兴致，当下先不管自己怎么没死，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想到这里宣夜随即向大鱼游去，看大鱼就像一个猎人看着绝路的猎物，已经在考虑是将它红烧还是生烤了，随即感觉咦，自己游的好快！好轻松！
宣夜有点得意，第一次在水里感觉这么自在，而且这条大鱼见到还不躲，还主动凑上来，还张嘴……傻子吗？一只呆头鱼！咦？靠！
感觉到哪里不对的宣夜一个回头，却发现头根本无法转动，但他的余光已经瞄到自己的身体，那是一条鱼的身体，看鳞片分明还是条鲤鱼！
他变成了一条鱼！
还是一条很小很小的鲤鱼！
宣夜已经无法压抑心中的震惊，但此刻真不是震惊的时候，刚刚那个瞬间他的摆动刚好错过了大鱼的吞食，巨大的嘴巴擦着自己的身体而过，宣夜好像能看到它的森森利齿，恐怕只要一下就能把自己一分为二！
大鱼不是猎物，他才是！
反应过来的宣夜立刻一个摆尾就准备快速逃离，结果却是原地翻转打起圈圈——他不知道自己是鱼的时候可以随意游动，发现自己是鱼后却不知道该如何游来着！
近了，近了，更近了！看着那张巨口和里面森森白牙，宣夜第一次对鱼有了恐惧。在这个瞬间他竟然在心中开始祈祷，各路神仙瞬间祈祷了个遍——
他不想死啊！在生命的最后几天他通过一个奇怪的木人穿越到了万年之前，见到了传说中的伏羲女娲、飞碟巨龙，又被伏羲女娲分解了身体，他眼睁睁看着女娲吃掉自己的脑子，他应该是命丧在了当场，奇怪的是他没有就此死去，而是变成了一条鱼，而这所有的一切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不到，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简直是人类的奇迹，他不能死，他也不想死，而且，生而为人，他怎么可以被一条鱼给吞了！
求你了！
宣夜祈祷着。
……
他看到了神。
正在祈祷中的宣夜看到了神。
那是一个少年般的神灵，他在水中欢快的扑腾，向着自己游来。
神啊！宣夜心中感慨，自己真的是幸运。这个神虽然是个少年，不过对付那条大鱼肯定够了……吗？不对啊！
宣夜瞬间觉察到不对，那个神，不是，那个少年，不是神不神的，他溺水了！
宣夜心中一惊，向着少年快速游去，也不再管大鱼了，也不管自己怎么就能游了。近了，更近了，不远处他看到少年身下有个黑影在拉着他迅速下沉，水光折射看不清楚，但近处小孩的眼神却是越来越空洞、恐惧，嘴巴大口大口向外吐着气，却也因此下沉的更快！
“我要救他！”宣夜心里大喊，向着男孩冲去，这一刻他的游泳突然无比顺畅，但宣夜此刻满心只想把这个男孩带到岸上去，丝毫没有自我提问一条小鱼如何把一个人类少年带到岸上。
及至小孩面前时突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宣夜闻到一股血腥味，再一摇尾巴才发现已经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背后还有一条大鱼再跟着自己，而自己的尾巴已被它一口咬下。
就在这时大鱼第二口已经咬来，宣夜正要躲避突然身体一紧随即面前一黑，只感觉进了一个狭窄的管道里，他被吃了？！
宣夜只感到浑身胀痛，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被鱼吃掉的人类？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他应该不会，但这里是万年前的传说时代，这个时候的人类应该不多，或许，自己真的是第一个被鱼吃掉的人类。
不对……背后隐约有些光亮，宣夜通过模糊的光亮有点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他不是在鱼的嘴里，还是在那个男孩的嘴里，或者说食道里，这光亮中隐约粉色分明是人的食道！看来是男孩溺水挣扎之际将自己误打误撞塞进嘴里。
想明这里宣夜只感觉呼吸逐渐顺畅，少年应该获救了，毕竟自己呼吸顺畅就意味着空气流通，少年也可以自由呼吸——不对，宣夜心中一个“咯噔”，自己现在是鱼，呼吸顺畅意味着这个少年食道的水越来越多，他，快死了！
宣夜与这少年素不相识，但，一个少年，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死掉，这是他无法置之不理的事情。宣夜想做点什么来拯救这个少年，他死命扑腾身体，随即悲哀地发现，他能做的，也就是死命扑腾身体。他，只是一条鱼。
当呼吸完全顺畅时，宣夜心中一空，一个少年，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死掉了……
光亮……
宣夜看到了光亮，不是在前面，而是身后，同时身边的水在快速流出，一阵失重的碰撞，这次确实是少年被救上岸了，宣夜已经可以听到其他人的恸哭声……
晚了，宣夜知道这个时候救上岸已经晚了，少年的生机已绝，心中不由对那个救人之人无比痛恨，如果他早一点，哪怕早几秒钟也不至于这样。
腹诽之余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这才想起少年被救上岸也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水，还是在他的嘴里被卡的死死的，自己又双叒叕要死了！
宣夜心中把那个救人不力的人给骂了千百万遍，早一点，就不能早一点嘛？！现在这算什么，一尸两命！
最后一口气吐出，宣夜眼前一黑，再次死去。
……
……
……
疼……
钻心的疼……
原来死了还能感觉到疼……
宣夜只感到周身充斥着道道疼痛，就像被人用鞭子抽打了千百遍似的。
不对，不是就像，是真的有人在抽打自己！
宣夜不用感受，已经可以听到那一声声“啪”、“啪”的鞭子抽打声，随着每次声音落下，身上的疼痛感就多上一分。心中已是无语凝噎，只想嚎啕大哭——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自己在“木乃伊”里是被飞碟的激光差点杀死，然后是眼睁睁看着女娲吃掉自己的脑子，再然后是莫名其妙变成了小鱼，又被大鱼差点吃掉，再然后是被一个溺水的小孩抓紧嘴里，直接导致了自己的窒息而亡，现在吧现在吧，还被什么妖魔鬼怪拿皮鞭抽打！这是个什么世界啊？！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会对一条小鱼下此毒手！
“啪”的一声，宣夜的眼睛猛的睁开！他不得不睁开，因为这一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妖魔鬼怪，一个牛头人，还是个看起来满脸沧桑的牛头人，手里正拿着一条红色的鞭子朝自己挥来！
一鞭子将宣夜抽醒后那牛头人竟然面露惊喜之色，就想收手不再抽打，但那一鞭子出手已经收势不及，宣夜眼看着它就要抽在自己身上，一个骨碌立刻滚了过来，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望着按在地上的双手心中一惊：我有手了？！
全身疼痛又起，宣夜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跌倒一道红影闪过，宣夜只感到倒在了某人怀里，却像栽倒在大理石上，这人皮肤是真的硬！带着疑惑宣夜抬头看去，又是一个牛头人！
自己这是掉到牛头人窝里了？！
第5章 赭鞭入体，昆仑传书
对牛头人宣夜并不惊讶，在这之前他也曾亲手斩杀过一头牛头人。
仔细看来，这个抱着自己的牛头人和那个抽打自己的牛头人区别很大。一个是是颜色，之前的牛头人皮肤有淡淡的青色，这个的皮肤则是赤红色，看起来诡异之极；二来年纪，如果说之前牛头人是年老版牛头人，这个就是年轻版的；第三嘛，则是……宣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感觉这个红皮肤牛头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饱含热泪，但又被死死的压抑着。
那眼神里分明有激动、愧疚、痛苦、孤独、自责等等等等复杂的神情，让宣夜一阵迷惑，牛的眼神都这么深情吗？
“耶！活过来啦！爸爸真厉害！”
宣夜听到一个哭中带笑的孩子的声音从脑中响起，一时分不清男女，正自奇怪怎么万年前的人也和现代社会一样把父亲叫做“爸爸”，就感觉自己被摇啊摇，摇啊摇，鞭子抽打的疼痛顿时扩散开来，整个身子仿佛要散架一般，不由发出痛苦的呻吟。随即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脑中响起：“娃娃别动，他现在需要休息。”
脑中的声音？第一个声音他没注意，当第二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宣夜分明发现那个声音不是从耳中传来，而是从自己脑海中响起，与之前伏羲女娲的说话方式一致。而且更诡异的是，当小孩说话的时候，他脑中顿时浮现起那个“爸爸”的模样，正是刚才那个抽打自己的牛头人，而那个老者说“娃娃”的时候，他也能看到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身形。
宣夜已经无心去细究这里面的关系，心中一个恐惧的想法涌起，不仅盖过了这种诡异的交流方式，甚至盖过了自己怎么又从鱼变成人的困惑，让他全身冰凉：这些人和伏羲女娲有联系？！
宣夜脑中又浮现出女娲手拿自己的大脑，面无表情咬食的情形，这简直成了他的梦魇！宣夜猛地挣脱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跳起来就看到周围好多人，看起来是正常的人类，没什么牛角之类，但是穿什么样衣服都有，有些是茅草编织，有些是金属片，已经将他们围在中间。
宣夜瞄到一个空当就往前冲去，他要逃，对女娲他是真的怕了，这些什么牛头人什么正常人他都管不着，他只想逃的远远的。
奔出两步宣夜发现问题，前方分明是一片湖，想必是刚才那个少年溺水的地方，难怪这里会有空当，水边自然没人站立，但就这样冲过去岂不是……宣夜正自犹豫只感觉背后一道劲风，刚好脚下一滑宣夜“扑”的一下滑倒，半个身子探出岸边，差点就掉了下去。
宣夜愣愣地望着湖面反射的，应该是自己的脸庞，此刻却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分明是……那个溺水的少年？
那个少年分明溺水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宣夜恍然明白，自己的身体是那个少年的！
这是怎么回事？！宣夜只感到一个脑袋两个大，突然感到恶心，“哇”的一声吐出一个东西，分明是一条缺了尾巴的鲤鱼。这是……在少年的嘴里，又没了尾巴，看到这两点已经没了怀疑，这是刚才的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夜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自己不久前分明是一条鲤鱼，被一个溺水的少年给吞进了嘴里，然后少年溺水而亡，自己也因为缺氧窒息而死，然后自己就变成了少年？！
“爸爸你看！文鳐鱼！他嘴里有条文鳐鱼！”
孩子的声音从脑中响起，文鳐鱼？宣夜仔细看向那条鱼，才发现它有着白色的鱼头和红色的鱼嘴，鱼背上还有着类似鸟类的翅膀，确实不是鲤鱼，只是鳞片有些像，自己之前仓促一瞥没有看清楚。文鳐鱼是什么鱼？宣夜吃过很多鱼，从没听过有叫文鳐鱼的。
宣夜有些头疼，有些头晕，他发现这个身体好像和自己并不相容，这个身体的视力很夸张，他能看到几米外水草的纹理，听觉也是好的吓人，身后每个人的脚步、走路、甚至呼吸都一清二楚；最特殊的是嗅觉，宣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感到周围几公里的气味纷纷扑面而来，他甚至能闻到水下哪里有鱼，哪里有虾！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你怎么了？”
脑海中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宣夜从水面倒影看到一个硕大的牛头，是刚才那个挥舞鞭子的牛头人。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种天生的怜悯慈爱，虽然心中万千疑窦，但应该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宣夜下意识说道：“我没事。”
“你怎么了？”
老牛头人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
宣夜说道，奇怪他为什么又问了一遍，年纪大了耳朵不好？
“‘我没事’是什么意思？”
老牛头人又问了一遍。
宣夜有些无语，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站起身来转而望向面前这位慈祥可爱的老年牛头人，一字一顿道：“‘我没事’的意思就是我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我不想说，因为这些不舒服都是你的鞭子抽的，不说出来是怕你不好意思，这样解释你听得懂吗？”
如果说老牛头人之前是不解，现在是困惑。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满脸困惑，尤其是老牛头人旁边一个小女孩，粉嫩粉嫩的脸上大大的眼睛噗闪噗闪，伸出一根嫩藕般的莹白手臂指着宣夜，宣夜脑中随即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爸爸，他怎么只会啊啊啊的呀？”
“汉语，我说的是汉语普通话，不是啊啊啊！”宣夜发现和这些人说话好累，正要吐槽的时候脑中又传来老牛头人的声音：“什么是‘汉语’？”
“你们？！”宣夜有点怒了，只觉得自己的语言被侮辱了，明明他们都在使用却假装不知道什么是汉语！正要跳起来骂的时候突然电光一闪，这种感觉……这种交流方式……之前的伏羲女娲好像也是这般。他们能说地道的普通话、汉语、中国官方指定用语，但自己说的他们就是听不懂。
想到这里宣夜发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是在哪？
人在地上，头上有云有太阳，那也就是说……宣夜抬头看去，果然在西边看到一个漂浮着的硕大石块，从下看分明是一座连绵万里的巨大山脉。那这应该还是伏羲女娲的世界，这些自然就是远古的人类，万年之前的远古人类。
远古人类有牛头人？宣夜追溯了一下自己不多的神话知识，好像希腊神话里面有一只牛头人，自己是在希腊？但这些人分明说的是中国话。可是，远古人类为什么会说普通话？他们说的不都是文言文吗？不对，甲骨文。
宣夜在这里皱眉思考的时候，那个老年牛头人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搅他，众人都是左右四顾，原本看着少年复活的惊喜已被疑惑代替，小女孩好奇地看着发呆的宣夜，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则定定地看着宣夜，满目担忧。
为了验证自己心中所想，宣夜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三个字，“你是谁”。
宣夜抬头望向牛头人和其他人，准备看他们的反应，果然如他所预料到的一般，这些人都是面面相觑。宣夜有些不死心，又写了四个字“那是什么”，然后指着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山脉。
众人还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宣夜画的是什么东西，宣夜正要放弃的时候突然脑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昆仑山！昆仑山！”
昆仑山？宣夜看着那个连绵万里的山脉，不知道它和昆仑山有什么关系，正自疑惑时就见一个头戴冠冕，全身穿着青铜衣片的人跳出来，指指昆仑山又指指宣夜画的东西嗷嗷大叫，然后踏着奇怪的脚步好像原地跳起了舞，其他人也纷纷啊呜啊呜的叫着跳起了舞。
宣夜只感到莫名其妙，这些人怎么好好地在这里又唱又跳，正自疑惑时就脑中炸雷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去了那里？！”
见对方指着天上的巨大石块问自己，宣夜忙回答道：“是！”
“你是不是去了哪里？！”炸雷般声音又问了一遍。
“草！”宣夜这次回了一句脏话，怎么交流啊这，自己说话对方根本听不懂，听不懂对方又要问，声音又这么大，宣夜只感到整个头盖骨都在轰轰作响。正不知道如何沟通时就听一个温柔的女声道：“你是不是去了昆仑山，是的话就点点头，不是就摇摇头。”
宣夜转头，好美！
他看到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黑发白衣，面容清丽，浑身散发着一种卓然出尘的绝美之气，宣夜只感到整个人都好了起来，下意识点点头。
随着他的反应，少女嘴角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宣夜只感觉比完成任务后被教授夸奖更满足，眼巴巴地等着少女再问自己几个问题。
然后又是一个炸雷响起：“是伏羲女娲救了他！”
宣夜小心地掩饰了准备脱口而出的脏话，不用说又是那个人！这句话一出其他人都疯狂起来，和着他一起又唱又跳，更诡异的是随着唱跳声起，一青一黄两条小蛇从袖中钻出，出现在“炸雷人”手中，其他人更加疯魔，直入被什么鬼怪附体。
在这喧嚣之中，依然保持神智的只有宣夜、一老一少牛头人和那个少女，即使原本还看着宣夜的小女孩也一张笑脸天真烂漫在那里挥舞着小短手跳起舞来。
宣夜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些人对于昆仑山、或者伏羲女娲有某种强烈的崇拜。想想也是，别说这个时候，即使万年之后说到伏羲女娲，华夏大地上的人也都将他们视作一族诞生之父母。看来这些人是误以为自己是被伏羲女娲所救，想到这里宣夜突然有了主意，他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沟通了。
宣夜指着写下的文字，又指指文字，然后指着自己的嘴巴，模拟发出夸张的说话声，一边期待地看着少女。少女顺着宣夜的指点一会儿看远处一会儿看宣夜，似是没明白，宣夜正要解释脑中又是一个炸雷，心中顿时怒火熊熊，刚准备怒发冲冠一下就听那声音说：“他是说伏羲女娲教了他这些东西，还要教给我们！”
宣夜的火一下子发不出来了，这个“炸雷人”确实说对了，这就是他的意思。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能在他脑袋里说话又听不懂他说的话，但如果自己教会了他们如何说话，如何写字，那么他们就可以正常沟通了。
这可是远古时代，还有神话中的人物，如果和当地人不能友善沟通宣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晚。所以要么自己学会他们的语言，要么他们学会自己的语言，学他们的语言……宣夜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是通过嘴巴来说话，那就学自己的吧，至于怎么说服他们学自己的语言，宣夜望着天上的昆仑山，伏羲女娲，既然你们如此待我，那我就用你们的名义做点善事吧！
迎着少女期待的眼神，宣夜点点头。其他人也看懂了宣夜点头的意思，发出一阵欢呼，明白过来的“炸雷人”一招手，一个大汉走到宣夜面前蹲下，其他人将宣夜放到他的背上，一群人发出愉快的欢呼，向着不远处的村子走去。
趴在大汉背上的宣夜一时感慨不已，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一路过来算是够折腾了，接下来，也是时候给这些远古的人类一些现代文明的洗礼了……
第6章 袅袅琴音，心心相印
后续几日，宣夜都是在灵魂就要出窍了，好像又回来了，好像又要被震的出窍中度过的。
无他，那个“炸雷人”真的是太激动了，或者说是过于激动了。宣夜在他眼中简直成了伏羲女娲的化身，任何一点动作哪怕是表情变化都会被认为是伏羲女娲的指示。与宣夜沟通时那种问句就像连续炸雷般在宣夜脑中噼里啪啦轰里轰隆一顿炸，宣夜曾听说过“颅内高潮”，他这是“颅内高潮迭起早贪黑云压城欲摧枯拉朽般惊蛰炸雷一声响二月二日龙抬头”，宣夜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也非常确定肯定是这个双手操蛇家伙把他脑组织给震成了浆糊。
宣夜明确表示几次很难受可惜对方又理解为某种“昆仑山上的神意”，又是一顿反复确认，最后在宣夜被震的热泪盈眶之下那个白衣少女将“炸雷人”请了出去，宣夜终于可以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一觉宣夜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中宣夜听到一阵轻柔地琴弦弹拨之声，同时缕缕檀木混合松木的香味钻入鼻中，不用说应是那个温柔的白衣少女，想到这里宣夜一脸满足，想要睁眼却只觉得眼皮沉重，再次昏睡过去。
等到宣夜再次听到琴声，只感到身上皮鞭的疼痛已经逐渐减轻，但眼皮依然沉重，尚未睁开就再次睡去。如此这般几次循环，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昼夜，那琴声一直绵绵不绝，宣夜也不由对那个白衣少女生出好感，准备睁眼向她道谢，虽然这次眼皮依旧沉重，但有了这一层动力宣夜的眼睛终于睁开。
循着声响宣夜转头，准备向少女道谢，抬头看到的却是光光的脑袋和一张胖胖的脸，正在床边古琴前惊喜地望着自己。宣夜看着那张古琴，做工粗糙，只有一根弦，却在两根短胖手指的拨弄下发出绵绵不绝地温柔之音，宣夜的梦一下子醒了，惊讶指着琴道：“是你弹的？”
光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不过看他指着琴也明白过来，顿时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地摆弄起来，似乎是说听说弹琴对疗伤有好处，所以借了琴过来弹给宣夜听，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弹来着。
宣夜的梦是真的醒了，或者说飞了，本来以为的少女抚琴结果却是光头弹琴，宣夜只觉得还是多睡一会儿更好。
正自想着就听一个欢快的声音道：“醒啦醒啦！呀，我们去玩水吧！”
一个小女孩进门看到宣夜起身，立刻蹦跳着过来，小圆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分明是当日那个小女孩。宣夜记得当日看到她时她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难道她也下水了？
随着女孩的呼喊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光头见识不好立刻冲到门口将众人退散，连那个小女孩也轰了出去，气的对方又是揉眼睛又是吐舌头，屋中这才安静一些……
后续几天除了有人过来送饭没有过多的打扰，送饭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嘴角始终荡漾着暖暖的笑容，而他送过来的菜永远是宣夜之前见过的那种“文鳐鱼”。
宣夜原本直以为这鱼长得像鲤鱼应该与鲤鱼味道一般，但入口却是淡淡的酸甜味，丝毫没有鲤鱼的土腥味，而且稍稍回味又有一种水果的香气，宣夜从没吃过这种鱼，想必是在他的世界已经灭绝了，所以分外期待少年的下次送饭。
在这期间白衣少女未曾出现，倒是那个小女孩经常从什么奇怪的地方冒出来，古灵精怪，每次都光着脚丫又跳又笑。那个光头对她似乎很是关爱，没有像第一次般轰走，经常会给她些吃的，少女像只不知疲倦的黄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拜她所赐宣夜总算从这些信息里整理出了对自己有用的。
原来那日小女孩和宣夜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玩水时不知道为何双双溺水，后来宣夜这个身体的哥哥，也就是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第一时间赶到，但他选择的却是先把小女孩救了起来，自己的弟弟则排到了第二位，但救上来弟弟时弟弟已经没了呼吸，后来幸亏那个老牛头人给弟弟灌了什么草药，又用鞭子抽打才将他救活。
这是小女孩所说，但宣夜听着觉着好生奇怪。他当时在这具身体口中，非常确定身体已经没有生机，彻底死亡。什么死亡是灌灌草药再用鞭子抽打就能救活的？为什么要用鞭子打？这是宣夜最奇怪的，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哥哥。哥哥救弟弟应该是最正常的事，他为什么选择救小女孩？宣夜很确定当时如果这具身体早被救个几秒钟就会安然无恙，但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却选择了救小女孩，为什么？
宣夜原本以为这一老一小两个牛头人应该有什么血缘关系，从小女孩的叽叽喳喳中才知道并不如此，非但两人没有血缘关系，有血缘关系的却是老牛头人和小女孩，还有那个白衣少女，三人是父女和姐妹的关系。
而红皮肤的牛头人和自己这具身体，也就是所谓的弟弟，这对兄弟原本不是村里的人，是老牛头人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弟弟只有四五岁，哥哥也差不多七八岁，不知从哪里流浪到附近。彼时正值寒冬，老牛头人遇见他们时他们正在被狼群围攻，哥哥为了保护弟弟被狼群接连咬伤，命悬一刻之际被赶到的老牛头人救下，从此在村里定居下来。
用小女孩的话说，那个哥哥，也就是红皮肤牛头人对弟弟特别关爱，以至于她都想要有个哥哥。宣夜对此不置可否，如果真如她所说，生死之际他宁愿被咬伤也要保护弟弟，那为什么在弟弟溺亡之际却选择救别人？而且这段时间这里其他人来来往往，或是出于关照，或是出于信仰都有来看过自己的身体，那个所谓的“哥哥”可是一次没出现。
宣夜无意去计较这对兄弟的关系，只是继承了别人的身体也算是受了恩情，有机会宣夜还是要问上一问，更准确地说是找个由头把对方揍一顿。
不过小女孩后面的话就让宣夜放下所有其他想法，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那就是为什么他们的话可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说话对方却听不懂的原因。
小女孩向他展示了一种神奇的能力，即她可以把想要表达的东西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达给对方，也就是宣夜遇到的“脑海中响起的声音”。
这种表达方式与宣夜通常理解的文字、对话这种常见的沟通方式完全不同，它不需要将信息进行分割再传递。拿对话来举例，如果陈述者想要表达一个简单的“你吃饭了吗”是需要按照顺序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倾听者也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再将它们联系起来才能明白，如果中间有中断就会无法理解，比如少了一个饭就成了“你吃吗”，完全听不懂是说的什么。而这正是他们这种表达方式的特殊之处，表达者想表达什么可以直接将内容投射到倾听者心灵上，这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需要连续。它表达的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不存在连续性，投射过去就能全部收到。
这不是最神奇的，真正神奇的是陈述者陈述的内容，会因为倾听者理解方式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如果转换成宣夜能够理解的意思，就是这个人说了一句话，中国人听到的是汉语，英国人听到的是英语，如果是一个不会英语只会说日语的英国人，他听到的也会是日语，如果是聋子？也会变为他能理解的意思。
用小女孩的解释，其实重点不是把一个表达的内容转换成对方能理解的方式让他理解，而是当这个表达内容进入对方脑中对方就可以根据自己的认识来理解完整的内容，比如宣夜之前脑中听到的小女孩称呼老牛头人为“爸爸”，是因为小女孩表达的是自己的父亲，宣夜是现代人听到的就是“爸爸”，如果宣夜本身习惯其他父女间的称谓，可能也会变成比如“父亲”、“阿爸”、“老爹”之类。
他们将这种沟通能力称为“心心相印”，即所有表达的东西在心与心之间传递，作为一个整体、丝毫不差的传递过去，彼此完全一致，就像印章一样“啪”的一下盖上去，纸张就可以得到全部信息。
然而，这种神奇的沟通方式并非人人都会，比如小女孩就会，光头就不会，村里绝大多数都不会。是否会的关键在于天眼是否打开，宣夜不知道天眼是什么意思，小女孩也说不清楚，只说以前很多人都可以开天眼的，但开的人多了就导致天上真的出了个大窟窿，伏羲女娲升起了整座昆仑山才堪堪将天上的窟窿补好，但那次补天很多人被砸死、烧死了，尤其是开了天眼的人。
后来女娲就开始捏土造人，人间重新热闹起来，但这些人再也开不了天眼。如果说补天之前开眼是十中有二，现在恐怕是万里无一。这也就导致了一个新的问题，没有了天眼，无法心心相印，人们之间变得难以沟通。
原本村里无法用心心相印的人就通过动作、表情和叫声进行沟通，遇到复杂的就找开天眼的人，比如小女孩这样的通过心心相印连接彼此进行说明。但现在能开天眼的越来越少，等他们死后，剩下的人再也无法沟通。
在这样的背景下，宣夜原本只是为了利己的文字在他们看来简直是天赐的礼物，不对，确实是来自天上，来自昆仑山的伏羲、女娲赐予的礼物。只要学会这个那么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就不成问题，即使不开天眼也可以做到。所以他们现在好好供着宣夜，等他早日恢复健康好指导众人。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等老族长归来，据说老族长是老牛头人之前的族长，平时在外奔波，联系各种族群，因为一直在外就把族长之位传给了老牛头人，不过这种关键的大事则必须等他回来商量后才能决定。
宣夜在组织里各种怪异事情经历过多，早已不像常人般一惊一乍，明白心心相印原理后开始整理了一下手头的信息。看来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世界确实有很多区别，不知道是自己原来的世界向前推进了几千几万年到了神话时代，还是自己穿越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平行宇宙。这很重要，关系着自己的行为是否会改变历史。
另外就是这个时代竟然同时存在着女娲、飞碟和龙，也就是说神话与外星人共存，或者有可能早先的神明都是外星人扮演，只是凡人不知道外星人比如飞碟的工作原理，只将他们看作神明。除此之外就是这个世界似乎有奇怪的复活方式，自己已经被复活了两次；还有奇怪的交流方式，可以无视语言障碍将内容直接传达给对方。
以及牛头人、蛇人？宣夜将伏羲女娲定义为蛇人，这个世界同时存在着人类、蛇人、牛头人，而且相互之间似乎能和平共处。这些东西无论哪个自己如果带回原来的世界都会引起强烈的震撼，在组织里绝对是大功一件。宣夜有些跃跃欲试，随即想到一个问题，怎么回去？
想到这里宣夜不禁头疼起来，虽然在组织受过很多训练，但却没有一个是关于穿越时空的，那个将自己带到这里的“木乃伊”已经被摧毁，自己要想回去只能依靠多维虫联系组织了。
多维虫？！
宣夜突然发现胸前的子弹项链没有了，子弹里可是有着能跨维度向组织传递消息的多维虫的！宣夜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被女娲吃掉脑子的时候，多维虫正被伏羲捏着，如果它没死的话……
你可千万别死啊！宣夜在内心祈祷着，如果死了自己和组织的连续就彻底断了。所以他只要再上昆仑山，找到多维虫，和组织取得联系就有回去的机会，只是……
宣夜想着那漂浮着九天之上的昆仑山，他要怎么上去？
第7章 捕猎采铜，析形创字
几日以来除了光头替代“炸雷人”照看宣夜的身体，以及小女孩过来和他聊天之外，其他人就鲜少过来了。虽是“鲜少”，连族长老牛头人和白衣少女也来过一两次，但那个红皮肤牛头人，也就是所谓的“哥哥”，宣夜是一次没见到。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忙于他事，若是后者还好，若是前者……宣夜对他的不满更甚。
通过小女孩之口，宣夜也简单了解了他所在的这个村子和世界的一些基本情况。
这里依山傍水，物产丰富。山名招摇，水曰丽麂，山里产金铜，水中多文鳐。他们一直在等的那个老族长据说很少回村，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奔波，至于所为何事除了族长没人知道。村里除了族长外话语权最高的就是祭师，也就是那个一说话就震的宣夜脑子嗡嗡嗡的“炸雷人”，他是一族与上天沟通的媒介。
所谓的“上天”自然就是那九天之上的昆仑山，不仅因为那上面的女娲曾经采石补天，捏土造人，还有伏羲教会了他们捕鸟渔猎，发明了瑶琴传授了音乐，前者赐予生命，后者带来文明，自然被他们奉为无上的存在。
别看小女孩平时嘻嘻哈哈，却每天都会定点给伏羲女娲祷告，小圆脸上认真地背诵着据说是歌功颂德的感恩之词。据说这是“炸雷人”祭师要求的，村里每个人到了点就要放下所有事情这般念叨，全是一些嗯嗯呀呀宣夜听不懂的奇怪哼唱声。
当然宣夜也只看到小女孩这边遵守，至于那个憨憨的光头，宣夜看到更多的是他在一张羊皮纸上勾勾画画不知道做什么。
每当小女孩念叨起对伏羲女娲的颂词，宣夜心里都不是滋味。如果按照穿越前的认知，他自然无比尊崇那传说中的伏羲女娲，但亲自接触过他无法忘记那冰凉的目光、冷血的行事，让宣夜感觉他们看自己就像自己看一只虫子一样。
人，自然不会对一只虫子有什么尊重或者多看一眼的必要。而且宣夜相信这些人们，这些女娲通过宣夜的身体改造的人们，在他们眼中的也不过是虫子一般的存在。
可是如果只是虫子，伏羲为什么会还想着教他们如何捕鸟渔猎呢？人，什么时候想着去改善虫子的生活？除非……
宣夜想到那些辛勤的蜜蜂，人类照养它们是为了那香甜的蜂蜜，为此可以给它们建造适宜的居住环境，莫非这也是伏羲和女娲的目的？
果然，在小女孩后来的描述中，宣夜发现他们平时的生活有两件大事。
一件是打猎，村子附近有很多野兽，其中很多甚至具备某些神力，经常会偷袭村子，猎食人类。而打猎也是村里获取食物的主要来源，所以提高打猎本领，成了村里每个人从小就开始培养的能力，这些人被称之为“猎人”。
至于另一件则是采铜，招摇山盛产金铜。通过祭师的感应他们知道伏羲和女娲非常喜欢青铜，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在族长的带领下他们会集结村里打猎之外的可用人力每日勤苦采掘铜矿，这些人被称之为“泥人”。
泥人除了开产铜矿还会将这些铜矿通过各种工艺制加工成青铜制品，将其作为祭品献祭给伏羲女娲。每当这个时候，伏羲女娲就会派出他们的使者，乘坐神龙和“圆形的、巨大的、会喷火的”他们称之为“神盘”的东西下来搬运。那也是村里最重要的节日，只有成年人才能参加，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跳舞，歌颂伏羲女娲，最后将青铜祭品搬上神盘，目送神使返回昆仑山。
宣夜想到那天看到的飞碟和龙，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飞碟、龙和女娲之间会有联系。伏羲女娲真的是外星人吗？可是龙呢？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中华民族的图腾，为什么也会和外星人有关系？就目前看来这妥妥是一出外星人奴隶地球人帮他们冶炼青铜的大戏，在宣夜的认识中似乎全球各地史前文明都有冶炼青铜、黄金的记载，或许整个地球的史前文明都和外星人有关吗？
只是这些外星人为什么对青铜有需求呢？而且，龙？宣夜总觉得龙在其中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按理来说如果伏羲女娲确实是外星人，那么他们应该点的是科技天赋，毕竟他们有着飞碟这样的高科技产物作为交通工具。但如小女孩所言神使下来乘坐的是神龙，而不是坐在飞碟中，为什么会选择龙作为代步工具呢？
即使不坐在飞碟里也可以选择某种小型飞行器才对。毕竟作为人类来说，他没看到过有了汽车后谁还会去选择骑马的。而且记得自己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那高空之上，昆仑之下看到的可是龙和飞碟的激战，他们明明是敌对关系，为什么听小女孩所说又好像是合作关系？
太多的不理解，宣夜想的脑壳疼，不过这种头疼没持续多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进了宣夜养病的小草屋。宣夜知道，老族长回来了。
然而，看到老族长的第一眼，宣夜整个人已是目眩神迷——并非老族长多么光彩照人或是那一抹胡须如何稀疏妖娆，而是他的眼睛数量：四只！
四只眼睛，除了原来的眼睛外，上面还叠加着一双眼睛！那不是纹身或者贴画，四只眼睛都能自主行动，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宣夜和他对视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连忙避开眼睛。
老族长看了看他的身体，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随而来的族长和一些族人都松了口气，显然宣夜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当老族长看到床边地上宣夜无聊写的字时露出深思的表情，众人看着地上的文字都是眼冒精光，显然他们都听说了祭师所谓的伏羲女娲的礼物说法。
老族长四眼一转，看到光头和他的独弦古琴面露不满，老牛头人做了个手势应该是解释了一下老族长面色才稍稍缓和，不知道使用心心相印对光头说了什么，对方护着古琴又是点头又是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老族长转身走了出去，其他人也纷纷离开，一切没超过十分钟，宣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经结束。
这天之后光头、小女孩、宣夜就组成了当代汉语言文字普通话学习小组。宣夜教，光头学，由小女孩通过心心相印进行中转沟通，经常会有好奇的人过来旁听。
宣夜不知道是自己教的好还是这个光头过分强，很多文字他简单比划光头就已经能理解，尤其是发音，能够跟随宣夜的指点，读出一个字一个字的发音。只是对于词语的理解还存在困难，但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作为对比，很多村里的人也会过来学习，但都纷纷跪拜在一个个汉字之下，就连和他们相处最久的小女孩，能够发音已经很勉强了，对于识字完全无法明白相互之间的区别；还有那个经常会来送文鳐鱼汤的少年，是其它村子来向族长学习医术的人，据说非常聪明，但面对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汉字也是一脸问号，和小女孩一般水平。
老族长每天会过来一次，他似乎刻意不和宣夜直接沟通，都是和那个光头交流，查看宣夜新写出来的字和这些字的发音。
让宣夜恼火的是老族长似乎对他的文字不甚满意，经常会改来改去，改到自己满意为止。偶尔还行，次数多了宣夜就想发火，毕竟这些文字并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岂容他人随意曲解形态？
这种怨气越积越多，眼看就要爆发出来直接上演村童恶斗老迈村长的戏码，宣夜无意中发现老族长改后的文字相比自己本来所写似乎更加接近物体本来的样子，是真正的“象形”。特别是涉及到一些生活中常见事物或者和自然相关，比如花鸟虫鱼、日月星辰，老族长都会专门去观察对应的物体，对照着宣夜的文字进行修改甚至是直接抹掉宣夜的文字书写新的。
这般一改越来越多的人可以理解这些文字的意思，相比宣夜原来的文字，这些文字的象形更加明显，他们能够轻易地根据文字的形状来联想到对应的意义，再关联读音就容易联系起来，比原来学习快了很多。
一日，宣夜望着老族长改写后的文字，歪歪扭扭谈不上好看，但确实表意明显，而且看起来很眼熟，有点像……甲骨文？
宣夜有点不相信，仔细看了一下似乎真的是，这个发现让宣夜头皮发麻，他没研究过甲骨文，只是有些印象，如果这些真的是甲骨文的话，那也就是说……宣夜突然感到自己好像在创造、或者参与创造历史。在中华的民族上最早的文字就是甲骨文，再从金文、大篆、小篆、六国文字，直到隶书、楷书和后面的简化才有了宣夜所知道的简体字，他现在穿越到了甲骨文创造之前传授简体字，老族长在他的简体字的基础上创造了甲骨文，甲骨文又在后面演变成了简体字……
中国的文字历史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形成一个圆。
第8章 永夜孤守，一生之约
虽然宣夜教的用心，但整体成果并不好，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单个的字认识不难，但让他们连续起来进行交流则非常困难。毕竟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习惯了“心心相印”的交谈方式，只要将想要表达的东西整体传达出去就可以，这种交流方式与语言的使用是相悖的。
一个是不可分割，一个是先将完整的意思分割成语素，再将语素组合成句子去理解意思，他们短时间内很难去理解这种交流方式。而另一部分人则习惯通过表情和手势来沟通，表情与手势只能表达简单的意思，碰到复杂的东西很容易被理解为其他意思，一个完整的语言体系必然是精准且复杂的，所以他们学习的异常辛苦，若非祭师和老族长明确要求所有人掌握，估计大家都想放弃了。一个月大多数人都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话，只有光头突飞猛进一路高歌，已经可以和宣夜熟练聊天了。
虽然整体进步缓慢，不过对宣夜来说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他已经憋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进行沟通，哪怕是简单的对话他也知足。宣夜每天都会拉着光头聊天，美其名曰给他提高口语表达，实际是满足自己聊天的诉求。
在和光头聊天的过程中，宣夜惊讶地发现自己认识的世界和他们有个本质性的错误，他以为“伏羲”、“女娲”是昆仑山上某个男蛇人和女蛇人的名字，但如光头所言，他们是把所有昆仑山上所有男性蛇人称为“伏羲”，所有女性蛇人称为“女娲”。
不仅对于伏羲女娲，他们对于所有事物都是以类来命名，比如所有文鳐鱼都是文鳐鱼，所有铜矿都是铜矿，这些宣夜还能理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些村里人和村里人之间也没有姓名的概念。换言之在这些人的认识中，名字是一个群体的名称，群体内的个体无需有独立的名字。
宣夜想到自己之前听到小女孩喊“爸爸”时，自己脑海中立刻出现老牛头人的形象，有点明白他的意思。对于会使用“心心相印”这种交流方式的人来说，当他们传达某个内容时，如果牵涉到具体的人，心心相印会将那个人的形象直接传达出去，根本不需要名字；至于其他只能用手势和表情来表达的人，名字更是没有必要，他们无法通过手势和表情表达出名字，所以名字这个在宣夜看来无比重要的东西在他们的文化中硬是没有发展起来。
宣夜建议光头给自己起个名字，也建议其他人都给自己想个名字。但光头问为什么的时候宣夜却一时回答不上来，总不能说是为了自己沟通方便吧。
不过这难不倒宣夜，随即忽悠说这是伏羲、女娲的意思，因为伏羲、女娲认为他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应该有个独一无二和其他人不同的名字。
宣夜本来只是这般简单一忽悠，没想到效果却是意外的好。大家原来没有名字的概念，也没有个体的概念，认为自己只是村子的一部分。现在有了名字顿时觉得自己和某个东西有了联系，天地间有了专门属于自己的一个文字组合，而相互之间询问名字，再将名字组合成句子，从而使得文字的使用有了实际的意义，这让他们的学习动力大大增高。
从那天开始来宣夜这里的人就多了起来，有些人是想问自己名字的读音，有些则是让宣夜给自己取个名字。宣夜第一次和大家这么热切交流，虽然很多人发音都不标准，但这种热切第一次让他有了被需要的感觉。
只是这些人中他没有看到白衣少女和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有一次问起其他人都说红皮肤牛头人感冒了，白衣少女在照顾他。宣夜听得心中暗笑，那个红皮肤牛头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能看出壮的像头小牛犊一样，怎么这么外强中干还会感冒。加上之前他先救的小女孩没有救自己的弟弟，联系到小女孩是族长女儿这点，宣夜心中对他从原本的不满已经上升到了鄙夷。
“我也要，也要名字！”这天晚上将前来学习的众人送走后，小女孩又在叽叽喳喳，吵着要宣夜给她想一个好听的、有趣的，一听就很可爱的名字。
虽然当时是小女孩先被救起，但宣夜对她却没有丝毫讨厌，实在是因为这个小机灵鬼太可爱了。她若不在宣夜和光头时常大眼瞪小眼，她一出现屋子里都是快活的空气，所以由着她要自己帮忙取名，也是一连想了好几天，给了几十个名字，但都被“不好听”、“不有趣”、“不可爱”为由给拒绝了，不由感慨女人果然难伺候，即使这么小，即使是古人，也是一般让人头疼。
“你叫什么？”宣夜望着光头，对方这段时间也在给自己想名字，已经眉头紧皱很久。
光头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靠在地上任肥肥的小肚腩在肚子上堆叠，苦瓜着脸道：“我要取一个霸气的、威武的、听起来就让人害怕的名字！不过没想到……”
“为什么？”宣夜有些奇怪，光头给他地感觉一直很温柔，甚至懦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哈哈我知道！”小机灵鬼又开始跳上跳下，伸出小短手去戳光头的小肚腩，边开心地用心心相印传音道，“他怕老族长骂他，老族长总骂他是小笨蛋哈哈哈！”
小女孩表情欢悦，显然没有觉得自己在贬低他人。光头也不生气，任她戳着自己的小肚子，有些无奈笑道：“爷爷一直说我不争气，不能成为猎人，又不想去做泥人挖矿，整天只会弹琴画画，没有一点男人气概，所以我才想取个霸气的名字。”
宣夜点点头，这才发现他竟是老族长的孙子。不过想着老族长来这里和他聊天的情形，确实经常有不满表情，尤其是看到屋中有古琴的时候。宣夜原来还不明缘由，现在心中了然。
“我叫——”宣夜准备把自己名字告知，他决定了，还是叫“宣夜”这个本来的名字。幸亏这个身体原来没有名字，否则顶着别人的名字他会很不习惯。但刚开口就被光头止住，光头望着宣夜，说道：“等我想好了，我们交换名字！”
宣夜快到嘴边的话被别憋回去，也只能同意。这段时间以来村里这些人已经把交换名字成为一种仪式，两个人交换名字在他们看来就是冥冥中有了某种联系，所以一般是亲人、恋人或者朋友之间都会这样。
宣夜和光头虽然认识不久，但也能看出他在村里过得并不快乐，这里似乎所有人都推崇强者，推崇猎人，即使他的爷爷是老族长，但就连他爷爷都看不起他。
好在宣夜丝毫没有这种感觉，这个光头小胖子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不会打架，不过琴弹的是真的好，哪怕只有一根弦也能弹出各种情感，而且这段时间对自己照顾有加，聊天也很对胃口。
宣夜毕竟是从现代穿越到过去，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一个人如果擅长卖水果就让他做销售而不是敲代码，如果擅长弹琴画画就应该去发扬艺术，没必要打猎或者挖矿。但是光头所在的世界似乎生存压力所迫，强者为尊，村里的人不待见他……也可以理解。宣夜无意评判谁对谁错，见光头想和自己交换名字也乐得多等等。
他倒要看看这个光头能想出什么“霸气”的名字来。
正自想着宣夜抬头，透过草墙窗户看到那红皮肤牛头人搭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正定定地看着自己这边，心中奇怪，随口问道：“他在那干嘛？”
“你哥哥？”光头望了一下门外，也看到了树上的红皮肤牛头人。
宣夜不置可否，他可不觉得这种人可以算是“哥哥”，不过少年下一句话就让他怔住了，“他每晚都在那里啊！”
“每晚？”宣夜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病吗？每晚呆在树上？
“村里晚上经常有怪物。”少年解释道，“有些人晚上睡觉就被吃了，你养伤这段时间睡得都很死，我又不会打怪物。所以他每天都在那里，怕怪物来吃你。”
“啪！”宣夜手上写字的树枝一下子掉在地上。
每晚？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红皮肤牛头人为什么会感冒，因为他每天晚上都在守着自己，长夜侵寒，就算铁打的身体一个月下来也会吃不消。
他为什么不进屋？
宣夜刚冒出这个问题随即明白，愧疚，对当初他选择救村长的孙女而不是自己弟弟的愧疚。以及自己的反应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弟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守护。
愧疚？！宣夜心中暗骂，为那个弟弟深深不值，现在愧疚了？现在愧疚当初就先救他呀！这一瞬间刚刚涌起的感动瞬间转为愤怒，宣夜甚至不知道怒从何来。他原来分得很清楚自己是自己，这具身体是这具身体，但这个瞬间他竟然把自己带入了这个身体的角色。或许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人虽然不是因为自己而死，但他的身体却成全了自己，宣夜一时之间竟有些怒气冲冠，定要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讨个说法，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先选择救自己的弟弟？！
宣夜气冲冲冲出屋子，冲到树下，那个红皮肤牛头人定定望着他，他也恶狠狠地望着对方，气喘吁吁，眼睛血红。
“为什么？！”宣夜大声质问道，随即想起这货根本没来跟自己学过普通话，问了也听不懂。
红皮肤牛头人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到宣夜面前，望着宣夜又激动又愧疚，嘴巴不停打着颤儿，终于挤出了三个字：“我……不能。”
“什么不能？！”宣夜已经不去纠结他是怎么学会普通话了，可能是小女孩教的，可能其他人，可能他每天都在听偷学的。管他呢，他只想给这具身体的主人，这个人的弟弟讨一个说法！
“我……必须……先救她。”红皮肤牛头人嘴巴还是在打颤，似乎结结巴巴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就因为她是族长的孙女？！”宣夜感到怒不可遏。
红皮肤牛头人点点头，说道：“如果没有……族长，我们早就被……被狼吃了。”
“不如早点被狼吃了！”宣夜转头就走，不想再理这个人，就因为族长救了自己俩兄弟就要用自己的弟弟的命来换救命恩人孙女的命？
“如果她死了，整个村子都会难过，如果你死了，痛苦的只会是我一个。”
身后传来一个不再结巴的声音，宣夜想要离开的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
那一刻，他好像有点理解了。
是啊，从这几天和族人的接触下来，小女孩确实是所有人的心头肉，也是族长最挂念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被捡回来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和昆仑山有了关系，就和任何一个小孩没区别，或许还不如其他小孩，毕竟他们都有自己的父母。
如果当时真的是他死了，这些人或许会悲伤，或许会难过，也就几天的功夫，永远活在痛苦中的肯定是这个哥哥，但他却依然选择救那个救命恩人的孙女。在那一刻，他选择了所有人的幸福，将痛苦一个人背负。
宣夜转过头，望着那个红皮肤牛头人，或许，自己真的错怪他了。
或许，这个看起来不善言辞甚至有些木讷的少年，确实有作哥哥的觉悟。
红皮肤牛头人看着宣夜望向自己，结结巴巴问道：“你……有名字吗……他们说，交换名字……很好。”
“宣夜。”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对着自己红皮肤牛头人，他的“哥哥”。
“宣夜，宣夜。”红皮肤牛头人念了两遍，眼中充满笑意，似是心满意足，道：“我叫蚩尤。”
随即认真说道：
“蚩尤会永远保护宣夜。”
第9章 长夜无月，白日开眼
“蚩尤？”宣夜向后接连退了几步，不可思议道，“蚩尤？”
红皮肤牛头人点点头：“对，我的名字，蚩尤。”
宣夜心中瞬间翻过千百个念头，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但蚩尤……
宣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右手后撤，微曲握拳，已经动了杀心。只是他见识过红皮肤牛头人，也就是蚩尤的速度，自己后发先至不一定能一招制敌，或许应该先下手为强。
宣夜对上古神话不是很熟，不知道蚩尤是不是真的牛头人身，但也知道蚩尤和黄帝那一场大战，虽然最终胜利的是黄帝，但蚩尤，无疑代表的是邪恶的一方。只是这些人和事对原来的宣夜来说是传说，是神话，是小时候就听说过的故事，但看着眼前这个自称蚩尤的牛头人，明白神话已经成了现实。如果此人长大后真的会成为威胁一方的邪恶至尊的话，自己是否有必要现在将他就地击杀？
此时正在屋中的光头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已经交换名字明白已经和好，便屁颠屁颠跑过来开心道：“我的名字也想好啦，你们是宣夜、蚩尤！都没我霸气！我叫刑天！是不是很霸气！”
“还有我，还有我。”小女孩此时已经是骑在光头脖子上，挥舞着小短手道，“我叫女娃，可不可爱，快夸女娃可爱！”
“刑天？好名字。”蚩尤点点头，直接无视了后面的女娃，显然刑天这名字才对他的口味。
一旁的宣夜则惊的下巴要掉下来了，如果说之前蚩尤还可能只是名字重复，那刑天一出来基本板上钉钉了。神话中蚩尤和刑天就是好朋友，吗？宣夜有点后悔没有好好看书了，不确定二者是否是朋友关系，只是朦朦胧胧的记着蚩尤被黄帝打败过，刑天也被黄帝打败过，两个人说不定认识，就像现在这样一个村子的，既然他们都是和黄帝作对，自己是否应该把他们一起给杀……？
宣夜杀念刚动，就被女娃一个巴掌拍到脑袋上：“快夸女娃可爱！”
宣夜刚刚涌起的杀念被这一巴掌给拍的九霄云散，有些无奈地摆出一副发自肺腑充满诚意的笑容赞许道：“可爱，可爱，女娃这名字真可爱。”
女娃？宣夜脑中一个机灵，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哪里呢？哪里呢？好像就在嘴边就是想不起来……心中突然一惊，精卫？精卫填海？那个被海淹死的女孩好像就是叫女娃，炎帝的女儿？那那个老牛头人就是炎帝？
想到这里宣夜连忙问道：“谁知道族长叫什么名字？族长有名字了吗？”
“女娃知道！”女娃小脚乱蹬，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开心道，“我爸爸叫神农，还有老爷爷，老爷爷叫仓颉！”
宣夜一下子瘫坐到地上，自己不是掉进了牛头人窝，是掉到神话传说堆里了。仓颉、神农，一个是创造文字，开文明之基的文祖，一个是遍尝百草，济世救人的炎帝。
炎帝？神农就是炎帝？宣夜原本以为是两个人，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人，炎帝是称号，神农是名字。好吧，好吧，瘫坐在地上的宣夜嘴角露出无奈地傻笑，现在随便来个人说自己叫黄帝他都不惊讶，心态平和，心态平和。
“没事吧？”见他跌倒蚩尤连忙伸出手来拉他，被宣夜一巴掌拍开，“别碰我。”
他不要和这个混世魔王有任何关系！
来到这个世界后宣夜一下子有了明确目标，登上昆仑山后如果找得到多维虫就直接回去。如果找不到多维虫，那就留下来找到黄帝，辅佐他登上帝位，开华夏一族万年盛世。
想明这里宣夜对蚩尤再无任何感情，刚刚的一些感动也瞬间烟消云散，或许这个人对自己弟弟很好，但对天下苍生、万千黎民却是大患。自己现在不杀他一方面是因为继承了他弟弟的身体，可以说他弟弟对自己有恩，而且蚩尤目前确实没有做什么坏事。但要自己放开心扉就这样把蚩尤当哥哥看待，宣夜做不到。
蚩尤牛一般的大眼睛一时闪出困惑、不解、痛苦、内疚诸多情绪，下意识向后退两步，看着宣夜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的样子想上前帮助，但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就这样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刑天没有说话，就连女娃也没有，他们原本以为这两兄弟和好了，现在看来并没有。在这对兄弟间他们不想站队，见宣夜瘫坐在地，刑天伸出手将他拉起来，正要说什么就看宣夜指着天上，岔开话题道：“多好的夜晚，可惜没有月亮。”
宣夜看着头顶那漂浮着的昆仑山，刚好挡住了月亮的光芒，只能从边边角角看到星光闪烁。
宣夜原本就喜欢月亮，不过现代社会城市的晚上能看到月亮很难，还是这一万年前的原始社会好，空气清新，没有污染，宣夜原本想着这样的地方月亮应该会又亮又圆，抬头却发现刚好被昆仑山挡住了。
“月亮？”刑天和女娃抬头，疑惑道，“什么月亮？”
听到刑天的话宣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是月亮啊，圆圆的，亮亮的，你头这么大的，挂在天上的！昆仑山没升起来之前你们没看过？还是你们叫其他名字？”
刑天摸摸自己的脑袋，奇怪地望着宣夜，女娃低头仔细观察着刑天那又圆又亮的大脑袋，一下子明白过来，拍手笑道：“笨蛋大笨蛋，你说的是太阳吧！那要白天才会出来，小宣夜是大笨蛋！”
刑天也是明白过来，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宣夜。宣夜看白痴一样看着看白痴一样看着自己的女娃和刑天，再确认一遍道：“在晚上时候，天上从来没有过一个又圆又亮的东西？”
两人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宣夜又惊又疑，如果这两个人不是白痴不认识月亮，难道说——月亮不是从古至今一直在天上，而是这一万年间某个时间，出现在了后来的位置上？
顿时宣夜登上昆仑山的意愿更强了，他要登上昆仑山，躺在昆仑山上，看看天上究竟有没有月亮。
想明这里宣夜转身向屋子走去，刑天也背着女娃和他一起，蚩尤望着旁边的树枝，正准备跳上去宣夜停步，回头冷冷道：“我不需要保护。”
蚩尤转身，一个纵身如苍鹰般掠过几个茅草屋，消失在黑夜之中。
刑天心有戚戚，小声嘀咕道：“何必呢。”
宣夜目光冰冷，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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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琴音袅袅间半睡半醒之间宣夜只觉得浑身暖融融的，似乎有股气体在全身上下扑腾，许久以来身体与自己的不相容的感觉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宣夜只觉得这个身体彻底接纳了自己，或者说现在完全成了自己的身体。
宣夜一时想不通其中原因，只以为身体还带着原主人的记忆，自己昨夜帮他出了气所以得到了对方的接纳。这个想法让宣夜吓一大跳，那个人还没有死？还在这个身体体内？以后会不会再把身体夺回去？宣夜吓得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看到一旁弹琴的刑天又吓得一屁股坐在床上，手舞足蹈道：“你，你，你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刑天没明白宣夜的意思，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恍然道：“哦，这是我新织的衣服，用了——”
“你怎么在发光？！”
宣夜可不管刑天穿什么衣服，此刻在他眼里只看到刑天端坐在那里，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晕之中，看起来彷如神明，神圣之极。如果不是这光晕遍布全身，宣夜只以为他的光头在闪耀着太阳的光辉。
不仅如此，宣夜视线游动，此时在他眼中整个世界已与之前所见到的不一样，他能清晰看到十米之外大树充盈着白色的光晕，每一片树叶都有光晕在环绕，大树衍生到地下部分可以透过土地清晰地看到如同输送管般的光线流动，澎湃着无数光点向外延展。整个世界以另一种形式在他眼前呈现！
宣夜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不仅能清晰看到皮肤外的淡淡光晕，还能看到手掌到手臂上一条条光线，熟悉经脉分布的宣夜明白那是自己的经脉流转，但是这个在现代医学上尚未确认的经脉，自己现在却可以凭借肉眼看到。
宣夜还在想着，刑天已经反应过来，惊喜道：“天眼！你开天眼了！你不用下洞了！天啊，你不用下洞了！”
宣夜想到这段时间听刑天经常嘀嘀咕咕地说着，也知道族里每个人在成年之前如果不能进行狩猎都会被分配到去挖矿，也就是“下洞”，成为所谓的“泥人”。而分配的原则则是是否具备狩猎天赋，即能否在招摇山上抓一只狌狌回来，这也是他们的成年礼。
狌狌行动迅速，智商极高，如果不能熟练掌握身体的使用连它们的毛都摸不到。依靠身体的使用就抓到狌狌的被称之为“猎人”，猎人从抓狌狌开始，被认可后就会成为猎人，日常生活就在在外捕猎，从而给村里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而在这之上就是“方士”，相比于猎人需要借助身体的力量捕捉狌狌，方士则可以通过法术，而法术使用的依据就是开眼！
开眼，也就是开天眼，有些人天生就可以，比如女娃，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行，但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成年前某个时间突然打开，然后就可以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当然这是在女娲补天之前，似乎在那之后新出生的孩子就没有再开眼过的了……
宣夜曾经问过刑天到底什么是“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刑天摇摇头，只说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一种如果你能看到就会明白，看不到的话别人怎么描述你也无法理解的存在。
现在宣夜看到了。他看到了整个世界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泛着某种光晕，还有万千条光线在生命中流转。他看到了那些“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他如果没有开眼都无法想象的存在！
生命？宣夜望向近处的桌椅，远处的草屋石头，无一例外都没有光晕，看来这是只有生命体才有的特殊现象。
克里安照相术？宣夜想起曾经在组织里做过的一个实验。
克里安照相术，即通过高压电的方式进行照相，可以看到拍摄物体被光晕环绕，从而证明了生物能量场的存在。宣夜在组织里曾用这种方式调查过某个会隐身的异常生命体，现在自己似乎拥有了这种类似的视力。
走出屋外，宣夜抬头望向远处，他好像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远处的树木勃发着旺盛的生命力，原野上细草摇曳，似乎在窃窃私语，河流间流淌着水流，跳动着闪耀的光珠，游鱼穿行其间，如同灵巧的音符，天地间浩荡着无可抵挡的蓬勃巨力，如同群虎下山万马奔腾，那是冲荡在寰宇之间的飓风，即使远在天边也能声震四野。
在这一刻宣夜发现自己和这个身体完成了某种统一，就像自己的身体般自如。在这种统一后的身体，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和原来不一样。虽然还是原来的世界，但宣夜似乎看到了比原来更多的东西。
宣夜想到教授那次在学校的演讲：
“眼睛看到事物，耳朵听到声音，舌头尝到味道，皮肤感受温度，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认识这个世界。假如所有人类都没有进化出眼睛，我们以为的世界又会怎样呢？那会充满着声音、味道和温度，但不会有颜色，那样的我们也无法理解颜色是什么。假如我们进化出了眼睛可以理解颜色了，而没有进化出耳朵呢？我们也无法理解什么是声音，无法理解鸟鸣和水流声有什么区别。这样两种世界和我们现在的世界究竟哪个更加真实呢？当然是我们现在的世界。可是，我们进化出了五官，我们认识了这个世界，我们认为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真的是这样吗？它是否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五官的限制而无法感受？真实的世界又算是什么样的呢？”
“走，带你去见老族长！”刑天拉着宣夜向外狂奔而去……
第10章 三星古堆，青铜神器
一路上刑天尝试给宣夜讲解什么是光晕，但他的理解也只是通过其他人聊天时候的残章断句自己组合起来的，解释了半天只是前后矛盾。
“你要是也开眼就好了。”宣夜不想再听他说了，以免走火入魔，颇有些感慨道，“那样不仅解释清楚，也可以直接心心相印给我。”
刑天听了连连摇头，否定道：“别说我没有开眼，就算开眼我也不会心心相印告诉你。”
“为什么？”宣夜听着奇怪，这家伙和自己闹矛盾了？
“你知道为什么爷爷他要在族里推广语言文字吗？”刑天突然很认真地说道，“不仅是我们村子，他也把这个教给了其它村子。”
“便于你们沟通呀。”宣夜有些奇怪道，正是现在很多人无法使用心心相印，不用语言文字难道人们见面只能靠手势打哑语？
刑天摇摇头，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其实对于开眼的人来说，心心相印自然比语言文字好用，但心心相印也有自己的限制。”
这个说法宣夜还是第一次知道，心心相印的限制？每天只能用一次？
“心心相印简单说就是将自己的想法完全投射给对方，但其实对于接收的人来说风险很大，因为对方投射的可能不是他想表达的东西，而是某些坏东西。”刑天解释了半天也说不清楚什么是坏东西，宣夜大致理解出应该是某些灵魂层面的攻击方式，就像两个人通过微信聊天，原本都是一句一句你来我往，结果对方发来一个病毒，自己还接收了，那也就……
“所以心心相印只会在信任的人之间使用，或者有能力的人对没有能力的人直接使用，因为后者无法攻击自己。”刑天虽然听不懂宣夜的理解，但也可以看出他理解了，尽自己最大努力解释道，“这也就是语言文字的好处，就像我爷爷他们在外面遇到陌生人，他们是不会随意使用心心相印的，这样很容易被攻击。但更多时候对方其实没有恶意，这也就导致双方互相提防，无法沟通，很容易产生误会。”
宣夜点点头，确实，对一个社会来说统一的语言文字非常重要。宣夜有些为什么自己第一次听女娲提到自己没有心心相印能力的时候，自己的思维将它“翻译”成了“心心相印”这种暧昧的成语，从现代词性上说这确实过于暧昧，毕竟是一个表示男女感情的词语，但用在这里确实恰到好处，只有两个人完全信任才会使用这种交谈方式，不正是心心相印的潜台词吗？
两人边走边说，脚步很快，这是宣夜第一次踏出草屋认真看这个村子，从临时住处距离老族长所在差不多一公里之遥，一路上的能看到各种大小的茅草屋三三两两分布，单人的就小一些，多人的就大一些，但最大的也不过占地十个平米。
除此外还有些人居住在树上，通过将树枝砍伐修建，配合茅草搭建成简单的树屋，宣夜猜测可能是为了防止野兽、或者怪物的夜袭。毕竟像其他茅草屋，野兽无论是冲刺还是撕咬都可以很快突破。
村里能看到的人不多，这个时候大家应该在挖矿或者狩猎，一般也就晚上才会聚在一起。宣夜能看到的以女人、小孩为主，女人多在用石刀解剖野兽，将其清洗后挂在树上晾晒。
那些野兽有些是常见的虎豹，大多数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动物，宣夜很确信没有在任何动物园或者野外看过，只能放到在他的世界已经灭绝动物的分类中。
还有一些人则在编织草鞋，宣夜穿越前的世界已经没有这种纯用草编织的草鞋，就看她们素手翻飞一只鞋子很快就有了鞋底，十分迅速。
其他孩子则大多三三两两，头戴野兽毛发编织的帽子，手持兽骨玩着类似狩猎的游戏，与宣夜原来世界的孩童无异，只是玩的游戏更加淳朴一些。除此之外宣夜没有看到一个老人，不知道是这里人类平均年龄很难活到老年，还是有什么其他未知的原因。
除此之外，村里遍地可见各类青铜器的部件或者未完成品，这类青铜器制作在宣夜看来大多是没有实用性的工具，比如面具、人像或是树木，而没有可以用于改善生活的比如武器或者生活用品。
宣夜记得他了解的青铜器文明比如司母戊方鼎，就是用于祭祀上天与烹煮食物，兼备祭祀与生活两种用途，这里似乎还处于早期，制作青铜器更多是为了祭祀上天，或者说昆仑山，而不是为了生活质量的提高。
想想也可以理解，人类早期文明因为对于世界认识不够、心智未开，对于身边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都解释为上天、或者神的旨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会将祭祀排在首位。
只是，这些青铜器……
宣夜觉这些青铜器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非常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青铜器、司母戊、越王勾践剑……越想越不对，似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青铜器，这些青铜器的造型非常特别，整个美学基础仿佛是完全一个不同的体系，不同的体系，不同的体系？宣夜眼前一亮，三星堆！
对，三星堆！眼前这些青铜器明显是三星堆的风格，或者至少说早期风格！宣夜之前有个任务就是和三星堆相关，所以恶补过相关知识，此时见着熟悉的立刻激动地捧起路边一个制作一半的青铜器，不顾刑天困惑的眼神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个典型的三星堆人面像，有着夸张的长眼睛。宣夜记得是叫“纵目”，研究三星堆文明的专家对这种造型说法纷纭，有人说是当时人民缺碘导致的甲亢，甲亢症状就是眼睛相对突出，三星堆位于四川，属于山林文明，缺少食盐导致缺碘可以理解；也有人说是表达一种怒视，用于喝退鬼怪，主要是用于驱鬼辟邪所用。
除了这两种主流的还有很多种说法，但似乎没有被大家普遍接受的，那真正的原因是……宣夜突然发现来对了，他只需要随便拉一个人问一下就可以解答这个考古界的疑难杂症。
“这个眼睛是？”于是宣夜指着那青铜面具上的纵目问道。
“这就是天眼啊！”刑天似乎有些奇怪宣夜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解释道，“天眼开不开是能够使用元炁的前提，族里做青铜器的人都是没有开眼的，他们最向往的就是开眼后去外面进行狩猎，所以做得很多青铜面具上都有这个。”
宣夜点点头，那就是眼睛崇拜了。对这里的人来说，“开天眼”或许不仅仅意味着从事职业的区别，更多是一种身份上的认同，所以大家对于开眼充满期待，尤其是那些没有开眼的“泥人”。也是这些人进行铜矿开产后的熔炼、铸造之类的工作，所以他们做的大多数青铜器都带有这种眼睛崇拜元素。
“你看这个。”刑天指着纵目面具上面的细节道，“你看它的眼睛、鼻子、耳朵造型，像不像鸟和凤凰的眼、喙和翅膀？这是我这段时间才发现的，你肯定不知道。我告诉你啊，这些做青铜器的泥人们说的，他们做的青铜器上有很多鸟和凤凰，鸟象征的是我爷爷老族长，因为他总是在外面，把外面的消息带回来，所以鸟是他的象征；凤凰的血液可以让人死而复生，这里的凤凰代表的就是族长，因为他的医术很好，大家都说他的医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一样。”
宣夜看着眼前这熟悉而陌生的图案，久久说不出来话。
他当然知道这些凤鸟，在三星堆展示的青铜面具中随处可见，考古界认为这是一种复合型的动物崇拜，只是三星堆挖掘出来的面具的动物崇拜，除了凤鸟之外还有第三种动物——牛。
青铜面具的嘴巴、眼睛有明显的牛的象征，所以认为这是凤、鸟、牛三位一体的复合图腾崇拜，相比手上这个青铜器，那个多出来的牛——宣夜一开始以为是炎帝神农，因为他的牛头正和牛契合，但这里确是用凤凰代表了他，那牛就有可能是……
宣夜想到那个红皮肤的牛头人，蚩尤，难道说三星堆真的是他们这些人的文明？但他们现在这里气候、环境明显不是四川，那是不是说——
宣夜好像看到一条传说与现实接轨的线：不久之后蚩尤会成为族长，之后与黄帝大战，随后失败。他的这些族人逃离进了四川，他们的青铜器上除了鸟和凤凰，也有代表蚩尤的牛，这三人正是他们的历代族长。随后黄帝一统华夏，蚩尤后人苟在四川默默发育，所以整个华夏的文明与蚩尤一族的青铜器文明在美学上差距如此之大，因为他们之后都是独立的文明，没有再有交融。再后来不知道是蚩尤后人主动挑衅还是被黄帝后人找到，双方又爆发了战争，结果就是蚩尤后人的覆灭，或者再次逃离。
宣夜之所以这样猜测主要依据三点：一是手上青铜器与三星堆青铜器的相似；二是三星堆文明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商周时期文明，与蚩尤所在上古神话的时间差；三来则是三星堆遗址到处都有焚毁的痕迹，即使造型精美的青铜器上也有故意摧毁的痕迹，这些既然是祭祀用品理论上应该是被三星堆人小心呵护的，被摧毁很有可能是其他族的作为，或许是黄帝后人，也可能是其他人，打败了蚩尤一族的后人，将其所有青铜器尽皆摧毁埋葬，毁尸灭迹。
虽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所为，但宣夜还是主观推断为黄帝后人，毕竟，除了黄帝，谁还打得过蚩尤呢？
只是，宣夜想起昨晚那个红皮肤的少年，不知道他日后是掀起了怎样的风浪，不仅自己被黄帝击杀，族人被驱逐，即使过了千年也要找到他们的后人，将其一族全灭，痕迹全消。
如果不是急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宣夜真的很有兴趣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发生，又是怎么和神话中的事件交集的。宣夜想到那众多的神话传说，比如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共工怒触不周山以及后面的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不知道是否都和蚩尤有关系，如果这些都可以见证……或许留在这里也可以，想到这里宣夜还是有些兴奋。
想归想，即使没有这样他也还是要再呆一段时间，一是他暂时还不知道如何登上昆仑山，没办法找到多维虫和教授他们取得联系找到回去的方式。另一个嘛，他对于所谓的“天眼”还是很好奇的，现在既然开眼了，跟这些前辈们学习一下相关知识会很有用，说不定回到原来的世界也可以用到。
“快点走吧。”刑天看宣夜还看着手上的青铜器发呆，不知道这个随处可见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催促道，“今天有龙族少主——”
“龙族——”宣夜有些惊讶道，这里有龙族？刚说两个字就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回头就看到刑天在抡着两个面疙瘩般软不愣登的拳头在自己脑袋上面敲，边敲边说：“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这个不能说的我怎么说出来了惨了这下爷爷会打死我的！”
“哦，是吗？”宣夜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拉着一直向后退的刑天就往前走，“那就别让老人家失望！”
第11章 图为八卦，兽名白泽
老族长小屋在村边一个小坡上，宣夜刚爬上坡就觉面前白光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啊啊啊”的叫喊声混着疼痛的叫喊声翻滚下去，回头才看到刑天躺在地上，一只似狗非狗的小兽正围着他又舔又叫，兴奋异常，显然刚才是它一下子蹿了出来直接把快要爬上来的刑天又给撞了下去。
宣夜看那小兽长得怪异，不急着见老族长也走了下去。只见那小兽状似小狮，毛发浓密，浑身雪白，但又有着山羊的特征，额头有一角，颈下也有白须，和宣夜之前所见过的所有动物都不相象。
小兽在刑天脸上舔的口水嘀嗒，刑天没有生气反而兴奋异常，抱着小兽就是一阵爱怜的“嘤嘤嘤”声，显然不仅相识而且感情亲密。那小兽被他抱在怀中顿时不乐意，四只小蹄子“噼里啪啦”四处乱蹬就想逃出来，不时蹬在刑天脸上对方也丝毫不在意，反而嘻嘻哈哈道：“又见到你了小家伙，爷爷说我不把宣夜照顾好就不允许我见你，现在才来见你不要生气啊！对哦小家伙，我们现在都有名字了，你也要有个名字才对，你长得这么白又是爷爷从云梦泽捡回来的，就叫你白云梦，不对，就叫你白泽吧！”
宣夜第一次看到刑天这么开心，就像三四岁的小孩，虽然现在也不过十三四岁，但宣夜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高兴，即使在自己和女娃面前也不如现在这般放松。
只是那个小兽不知道是对名字不满意还是不喜欢被这般强抱，边蹬刑天边发出不满的哼唧声，刑天还在那边自我陶醉着说道：“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对不对，白泽白泽，以后你就叫白泽了！”
宣夜咳嗽了两下，轻声道：“原来你照顾我是老族长的任务啊。”
想着这段时间刑天对自己的无微不至，宣夜原本的感动……
刑天听着脸色一变，立马站起身子把小兽藏在身后，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表情，宣夜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他对刑天的照顾自然是感恩，虽然之前不知道原因，不过就算知道刑天照顾自己是任务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两人相处，或者说和女娃他们三人相处还是很愉快的，所以也只是打趣了一下。
也不管刑天有没有明白，见他还是一副小心翼翼宣夜索性拉着他就往小坡上走：“走吧，去见你爷爷！”
等到宣夜两人一兽赶到时，老族长，也就是仓颉、族长神农以及一个少年正团团围坐，仓颉正用斧子在地上画一个东西，其他人望着出神，即至三人进屋也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已知晓三人过来。
知道两位族长都是传说中带领华夏一族走出混沌的领袖后宣夜对他们的态度尊敬很多，至于另一个少年宣夜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少年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有种俾睨天下的王者气质，能和仓颉神农并坐一起的……宣夜顿时心生出一种追随之意，难道这就是黄帝？
当下做了个礼道：“拜见仓颉、神农两位族长，这位就是龙族少主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宣夜有些期待地望着少年，只等他一说自己叫黄帝立马报家门表忠心，要追随黄帝建立不世功业。然而此言一出三人脸色巨变，宣夜还没反应过来仓颉已经转头四只眼睛齐齐望向他，宣夜顿时觉得面前白光炸裂，整个人瞬间懵住，随即仓颉的眼睛已经望向刑天：“你说的？”
刑天“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他，他，宣夜逼我的……”
“撒谎！”仓颉横眉竖目，显然怒极，“你怎么知道的？！”
“知……知道什么？”
“他的身份！”
“我，我……”刑天哆哆嗦嗦，宣夜看的直叹气。这段时间他和刑天接触最多，虽然他有点好吃懒做性格懦弱胆小怕事背地里说人坏话还刚刚就在他们眼前胡编乱造把他卖了但本质上还是个比较憨直可爱的家伙，但这种表现实在让宣夜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丝毫看不出有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束斧横胸敢与黄帝一战再战不惧生死的豪气，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宣夜正自怀疑的时候就听刑天哆嗦半天终于说道，“他，他之前来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他腋下有龙鳞，猜他应该是龙族中人。前段时间烛龙神长子出走龙族闹得沸沸扬扬，少主奉命调查事情，寻找兄长的事也有传闻，和他的龙鳞联系起来就猜测这个人应该是龙族少主……”
刑天此时已经脸色苍白，双眼圆瞪，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在这时那个少年紧皱的眉头也已松开，只见他伸手摸了摸腋下，稍稍用力顿时发出“咔嚓咔嚓”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脸上表情也变得极为舒适，边享受边道：“难怪我说怎么这里咯吱咯吱硌的痒，挠挠，好舒服~~叫我鼓就行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从放松到舒适再到销魂，屋内原本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松，宣夜对他的注意力不由多了几分。主要是因为相比其他人有点别扭的发音，这个少年的普通话是宣夜到这个世界后所听说中最好的一个。
按照刑天的意思他是刚到这里不久，也就是说这个人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掌握了一门语言，这种学习能力是宣夜平生所未见过的。鼓？可惜了，不是黄帝。
这就是龙族少主吗？宣夜不知道龙族的社会结构，但也可以看出龙族不仅存在，而且有一定的谱系，并且还和人族有交流，甚至看起来关系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和之前昆仑山下看到的群龙乱舞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对于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宣夜不由多看几眼，有点明白那种王者气质是怎么回事，那是龙族天生就具备的王者之气，即使化作了人形这种气质也没有减少。
经得龙族少主开解，仓颉老族长脸上的气色稍微好了些，不过还是严厉道：“明日担柴一百捆，没完成前不许碰小白。”
小白，自然就是刑天刚才取名的白泽，看来他听到了刑天之前在外面的说话。
“啊~~~”刑天一脸苦瓜色，看的宣夜想笑，好奇道：“你经常如此吗？”
“也不是。”刑天还没反应出哪里不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神农已经察觉出来不对，问道：“他平日如何你不知道？”
宣夜心里一惊，自知失言，没错，他的身份不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宣夜，而是蚩尤的弟弟“宣夜”，只是一次死而复生，没理由不记得之前刑天在村里的表现，自己这一问反而暴露了。
正自想着怎么解释的时候瞥见神农他们三人之前正在看的地上的东西，分明是一个八卦图，想到之前伏羲女娲在第一次看到八卦图后的对话连忙指指八卦图说道：“不记得了，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咦，这个图我在昆仑山上也看到，看完很多东西就不记得了！”
众人的注意力转向那八卦图上，鼓尚不明白宣夜说的意思，仓颉却是将斧头一下子砍在地上，整个草屋都震动起来，怒道：“果然是这群畜生！”
此言一出刑天和宣夜尚不明白，神农脸上已是连连变色，轻咳道：“咳咳，年纪大了就少说一些。”
“有说当说，我还真怕了他们！”仓颉吹胡子瞪眼道，神农也不接话，朝刑天使了个眼色，刑天半天没有反应。见这家伙不开窍神农手一挥，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刑天一个扑街趴在地上，立马明白过来连滚带爬到仓颉后面，又是捶背又是捏肩，连哄带劝道：“爷爷你消消气，气坏身体不值得，不管谁惹你生气等我长大了一根指头一个，把他们捏成球串在树枝上给爷爷烤着玩，不生气不生气哈！”
“哼！”仓颉被刑天一顿哇哇大叫给气笑了，笑骂道，“你还一根指头一个？十个你都不够人家一根指头的！”
“我不够不好有您嘛！”刑天见仓颉不再生气，口无遮拦道，“爷爷您别说动手指头，你看这斧子随便挥一挥，别说什么欺负宣夜还是我的，就算烛龙神来了也是——”
“啪~~~咚咚咚”第一声是甩出屋外，后面几声是沿着门前小坡滚下去的声音，这次不消神农动手，仓颉一把把刑天给扔了出去，随即对龙族少主抱拳一笑，尚未道歉对方已是示意不用，反而笑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胖小子的，口直心快，有啥说啥。”
“我这孙儿……”提起刑天仓颉那是连连摇头，又好气又好笑，“不成器的东西！”
不一会儿外面一个人儿小心翼翼从门边滑了进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子屋内的气氛，惨兮兮地说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宣夜看着刑天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不知道该说啥，只觉得他比刚才好像又胖了几分，觉得自己好像错怪他了，或许他的身材不是因为肥胖，而是经常这般被扔来扔去给摔肿的……
第12章 后生可畏，孺子可教
“没有，你说的很好！”龙族少主认真道，“你叫刑天吧？老族长给我提起过你，这位刚听你说叫宣夜对吧。我这次出来也是有任务在身，不能大张旗鼓，各位今天见过就算认识了，在外面还请勿多言。”
众人连连点头，老族长刚才那般震怒显然这是机密，屋里几人都不是傻子，至少除某人外屋里几人都不是傻子，闻言自是不再多言。
众人注意力又聚焦到那个八卦图上，刑天有些奇怪道：“爷爷，这个和宣夜有什么关系吗？他好像……确实和以前有些不同。”
宣夜心中又是一咯噔，被发现了？确实如刑天所言，自己并没有刻意按照这具身体之前主人的方式生活，毕竟自己对这具身体主人之前的言行举止、行为习惯确实不了解，需要模仿也模仿不来。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担心这方面，因为根据他了解的情况，这具身体之前的亲近的人并不多，就刑天、女娃和蚩尤，这些都是小孩子，即使发现有些不一致也不会放在心上，没想到刑天倒是心细，早就注意到了，却是一直没说……宣夜心中恍惚，有些不确定这个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装。
仓颉点点头，道：“自从女娲补天后就没有人能开眼了，不仅我们村是这样，其他村也都如此，我觉得里面有蹊跷，就找了几个婴儿仔细观察。有些东西正常看是看不出来，即使用天眼也不行，但我的重眼却能看到他们的身上隐隐约约都有一个东西，我画出来正在和鼓、神农研究，好像就是这个挡住了他们的天眼。”
宣夜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发现了八卦！
他想起当时在昆仑山上，女娲曾经将某种黄色粉末混合着伏羲分解后的八卦撒向大地，结合之前女娲说的“退化”，看来他们就是用这个东西影响了刚出生的孩子，使得他们无法再开天眼，这些孩子长大后生出来的孩子想必也无法再开天眼，这样千代百代，人类再也无法打开天眼，毕竟自己知道的历史就从来没有“开天眼”的说法。
莫非这就是女娲造人的真相？她不是创造了人类，而是改造了人类，在原来人类的基础上改造了一批新的人类！
宣夜还在想着仓颉已经望向他问道：“宣夜，你真的在昆仑山上看到这个？”
宣夜连忙点头，顺势发挥道：“他们在我身上画了一个这样的图案，好像说叫什么……‘八卦’，等我醒来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此言一出仓颉望向他的眼神突然异常，随即望向神农，两人默默交换眼神没做他说，仓颉仔细看了看宣夜，道：“你这是，开眼了？”
不等宣夜点头刑天比他还激动道：“对对对对对对，宣夜开眼了，今天早上一觉醒来‘扑噔’一下就开了。太爷爷你不是说开眼就可以修炼元炁嘛，你都教教他，都教教他！”
“哼，你激动什么，又不是你开眼，你倒是给我开一个呀！”仓颉气呼呼道，“还‘扑噔’一下？你听到了？”
刑天讪讪笑着，这回终于识趣地不再说话。仓颉正要说什么宣夜看到半空中突然凭空多出一个黑色湿滑的触手，正在自己跟自己盘旋缠绕，见着宣夜看他好像有所察觉朝着宣夜的方向探来，宣夜头往上抬也没看到它的末端。
神农见他仰头望着茅草屋顶道：“你在看什么？”
宣夜好奇道：“我看到一个黑色的触手，正在看它从哪来——”
此言一出宣夜就感觉天旋地转，整张脸就这样径直撞在土地上，脑中一个声音命令道：“别看，闭上！”
这声音充满了威严，不似仓颉或是神农，显然是那个龙族少主，宣夜还没反应过来让他闭什么眼已经为什么闭眼，只觉得背上一麻顿时好像失去所有力气般瘫软，就听神农的声音道：“没事了，扶他起来吧。”
宣夜就这样被莫名其妙摁在地上，又被翻转过来，望着屋内众人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所有人的光晕都消失了……随即明白过来不是大家光晕消失，而是自己的眼睛被关了，虽然再打开可以打开，但联系到刚才的事情，似乎现在不应该打开。
迎着宣夜的疑惑，神农惊讶道：“你刚才天眼一直开着？”
宣夜点点头，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开眼后的世界真的很不一样，而且也不觉得累，他好奇就一直开着，难道不行？
神农瞪了刑天一眼，转而对宣夜道：“开眼后第一件事是要学会阖眼，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额！开眼后虽然能看到很多东西，但有些东西最好不要看到，这些不是我们能够轻易了解的。当你看到它的时候它也能看到你，然后就会来抓你。被它们抓到轻则直接暴毙，重则生死不如！”
刑天听的脸都白了，他虽然没开过眼，但这种事情全村人都知道，就是为了防止一觉醒来开了天眼结果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直接死掉的情况发生，但他一时太兴奋忘记提醒宣夜，或者他以为宣夜应该知道的，毕竟这些都是常识……
“开眼之后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如非必要、不要开眼，开眼后如果察觉到异常立刻阖眼！”龙族少主鼓也是一脸严肃道，“这个世界和你认识的完全不一样，它很大，比你想象的还要大得多的多。开眼后你能看到的东西会比原来多一些，但相比整个世界还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世界不要问不要看不要去打听，那不是人类能够了解的！”
见宣夜认真点了点头，鼓也有些宽慰，还是嘱咐道：“以后多注意。”
听到鼓的话，仓颉也是点点头，赞同道：“鼓少主说的没错，有些东西确实不是人族可以了解的。唉，这些东西我们也不明白，很容易就会进了雷区。”
宣夜连忙点头，道：“老族长，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指点指点我？”
仓颉抚须长叹，好半天才幽幽道：“难啊。你去了一趟昆仑山回来就开眼了，不知道两者有没有什么关联？再加上八卦对你的影响，看起来已经将你的身体、性格，从内到外都重塑了一遍，我们之前修炼的方式真不一定适合你。别说我们村，恐怕整个大荒人族都没人可以为你引路。难啊，恐怕你这样会废掉！”
刑天一听急了赶忙道：“爷爷你不是说——”
话未说完宣夜突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别再说话，随后向仓颉说道道：“老族长说没有自然是没有，只是不知道人族之外是否……”
仓颉为难地摇摇头道：“放眼整个大荒，在这方面登峰造极的只有夸父族和龙族。夸父族人口凋零又脑子不行，我行遍大荒也没见到几个，你就不用想了。龙族就更奢侈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见着也很难纾尊降贵指点一下你这样的无名小卒。”
宣夜露出悲戚的神情，神农与仓颉也是一般难过，刑天则是越来越奇怪，指着鼓说道，“神龙见首不见尾？这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众人眼光非常自然地转向鼓，后者连忙伸手转头，回避众人的目光，边有些期期艾艾道：“这、这不行、不行。”
宣夜继续拍了拍刑天的肩膀，有些感慨道：“刑天啊，你看他们外村人都说龙族都高傲无比、目中无人——”
“混账！”仓颉指着宣夜吹胡子瞪眼骂道，“鼓少主不肯指点肯定自有原因，怎么能说目中无人这样的混账话呢！鼓少主你说是吧？”
鼓抽了一口冷气，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又见宣夜被骂得连连点头，一副期待的眼神望着他，吞吞吐吐道：“主要是家……家父说过，修炼法门乃是一族机密，不能随便说于他族之人……实在，实在不行。”
仓颉给了宣夜一个眼色，有些无奈道：“家有家法，族有族规，你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宣夜脸色发白，拉过刑天紧紧抱了一下，悲哀道：“都怪我自己不争气，没有能力领悟开眼后的修炼方法。刑天，你还有没有什么心愿，我看看有没有能力帮你完成，现在不帮你说不定哪天我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然后一命呜呼。刑天，我死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为我伤心。我的死都怪我自己不够争气，和龙族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宣夜说的很清楚和自己没关系，但鼓越品越觉得好像就是自己的关系，但他的话里明明说得很清楚和自己没关系。鼓感觉有点晕，他之前和其他人或者龙交流都是心心相印，能够直接理解对方的意思，现在这语言交流虽然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好像实际理解的内容和听起来的内容好像完全不同？鼓还准备再品品，又怕宣夜再说下去自己不教他好像和杀父仇人一样，连忙转移话题道：“我、我实在没时间。我还要去找我大哥，我实在是——”
“如果是这事的话……”仓颉连忙说道，“老夫刚好要到各个村子跑一趟，可以帮鼓少主打听打听！”
“使不得使不得！”鼓一听急忙拒绝，仓颉帮忙倒不是能不能找到的问题，而是自己就必须教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自己一族的修炼法门……
仓颉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哼道：“鼓少主是看不上老夫打听消息的能力——”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鼓急忙否决，正要解释仓颉已经眉开眼笑道：“既然鼓少主相信老夫的能力，那老夫定不辱命！”
“我……这……”鼓急得满头大汗，怎么越解释越乱，再看看宣夜和刑天期待的表情，仓颉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以及神农那说不上来的玩味表情，只能放弃原来的坚持，无奈道：“那好吧，我就教个入门，能领悟多少看你自己。”
成功了？宣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容易？！他只是顺着仓颉的意思唱一段双簧，没想到这个傻龙真的进套了！龙族……龙族的修炼法门？在这之前别说想都不会想，宣夜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修炼法门。不过不用说也是无上厉害的特殊能力，就这么被自己忽悠到了！
仓颉和神农交换了个眼神，脸色异样，神农苦笑道：“后生可畏。”
仓颉点点头笑呵呵道：“孺子可教。”
第13章 元炁护体，不传之秘
次日清晨，宣夜很早就往鼓的小屋赶去，一路上都是满怀期待，甚至欢呼雀跃，想着这位龙族少主会教自己一些什么强大的法术。龙都会些什么呢？
宣夜想着那些和龙有关的故事，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龙炎吐息……不对，最后一个好像是西方龙，东方龙貌似不会喷火，不过腾云驾雾呼风唤雨，随便哪个也够自己消化了。宣夜心里暗戳戳想着，四个能教一个就好，能教两个，嘿嘿嘿……
及至屋前，鼓已经站在那里，望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宣夜也不说话，将手搭在宣夜肩膀上。宣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烟雾缭绕、风云变幻，心中一时大为惊叹，龙族这么神奇的吗？就这么按一下就把法术传过来了？想到武侠小说里面经常看到了老一辈手贴着晚辈然后一身功力就传了过去，顿时又惊喜又感到过意不去。惊喜是没想到学龙族法术很困难，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可以学会；过意不去是按照自己看过的小说这么一般传功通常对方会一身功力尽失，不知道鼓他是否也……
风声忽止，但见周围草木葱茏，鼻间花香阵阵，耳边也是传来阵阵鸟语声。宣夜低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这分明是一道山坡，稍不留意就会滚滚直下，摔个七荤八素。再一看远处云山雾绕，仙气渺渺，分明是到了某座高山之上，哪还在什么小村庄里？！
这龙就是把自己从一个地方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宣夜心里暗骂了一句，传毛线，自己白想了。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鼓微笑道：“这是招摇山的北坡，今天就在这里学习。”
“好好！”宣夜把头点了噼里啪啦的，刚才的心理活动全部消失，重新涌起了希望，也不管在这山坡上会不会不小心滚下去，只想快点学习龙族的法术。再说，真的摔下去了这不还有位龙族少主嘛，有他在自然会救自己。
“今天教你的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龙族的不传之秘。”
宣夜听了连连点头，不传之秘，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龙族的修炼与人族不一样。”
宣夜听了连连点头，龙族的修炼和人族当然不一样，否则老族长就直接教自己了。
“人族修炼就想着如何攻击别人，杀心太重，低级。”
宣夜听了连连点头，那可不，自己穿越前的那些同事，一个个都是杀心极重，斗志昂扬，整天喊打喊杀，真正的高手都是搞阴谋诡计，不对，都是用脑子战斗的，鼓这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这些低级的战斗工具！
“我们龙族就不一样，我们擅长的是防御，所以今天我就教你如何防御。”
宣夜听了连连点……点了一下头后怀疑地看着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鼓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龙族擅长的是挨打？”宣夜重新确认一遍，是他听错了，一定是他听错了。
“防御是防御，怎么是挨打呢？！”鼓有些生气，训斥道，“一场战斗无论如何千般变化，目的都是为了将对方击倒，甚至击杀。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防御强过对方攻击，无论他如何变花样都处于不败地位，你说是不是？”
宣夜迟疑地点点头，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听怎么像给自己挨打找理由，想到自己自己在组织里看同事们的修炼，犹豫道：“可是我看人族——”
“龙族的修炼与人族不一样。”
鼓把之前的话重新抛了出来。
宣夜这次没有再点头了，他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经得鼓重复一遍好像抓住了某个关键，连忙道：“我和你不同呀！你们龙族都有鳞片护体，比我们人族强壮多了，防御适合你们不适合我们呀！”
鼓笑了起来，还笑的很开心，望着宣夜又急又郁闷的小脸，道：“可这是你要学的呀！”
“不学了不学了，我不学了。”宣夜终于发现哪里不对，昨天见到鼓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通人间世故，轻易就被自己和老族长的双簧绕了进去。现在他这般一脸神气，分明是昨晚回去想清楚自己是被下套了，搁这儿折腾自己来着！
这龙怎么这么小气？
“修炼之事不能半途而废！”鼓批评了一下宣夜的学习态度，不等他反驳又把问题上升到责任心的高度道，“我也是受老族长所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宣夜苦瓜着一张脸看着鼓，他想反抗，但鼓明显是在报复昨天自己的设计。他想逃跑，但看看脚下稍不如意就会滚下去，他不确定鼓会不会救自己，或者说他很确定鼓不会救自己。他突然后悔昨天在一位险恶的老人的暗示下欺负一条远离故土的小龙了……
宣夜这边还在想着，鼓已经随手一招将不远处一棵两小孩怀抱还抱不过来的松树给直接片段，只见他全身劲气昂扬，双手几个翻转已经将上面的枝桠给剔除干净，十秒钟不到，一棵大树已经变成一截一人多高的树干。宣夜还没看明白鼓已经将手往上一拍，登时将其中的树心给尽数摧毁，树干成了一个圆筒，随即套在了宣夜身上。
“这，这是干嘛？”宣夜只感觉周围一黑，有了一种不好的念头，他本来以为鼓这么小气，那教人防御应该是打他一拳，给他点时间让他恢复，然后再打他一拳，如此这般折腾他，现在怎么感觉比自己想的还要更小气一点？
“聚精会神，将你的元炁发散，覆盖全身，这叫元炁护体！”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充满认真。
“好！”宣夜心中一喜，元炁他知道，就是开天眼后那覆盖在生命体外围的光晕，自己身上也有，只是没想到还可以操控。宣夜透着光亮看着眼前的树干，松木的香气浓郁，有点明白鼓的意思，他是让自己尝试操控这种元炁来保护自己，他可能待会儿就要开始攻击自己了，至于为什么用松木树干做圆筒保护自己，应该是怕自己刚开始不会操控元炁，容易被攻击伤到，所以用这树干阻挡部分攻击，以免受伤。想到这里宣夜顿时觉得鼓虽然小气了一些还是有些靠谱的，还考虑周到让自己——
宣夜只听“咚”的一声击打在面前的树干上，正想着如何操控元炁进行防御就感觉天旋地转自己360度、720度、1080度开始不停地翻滚翻滚翻滚，差一点就以为自己又穿越了，抬头看了眼外面翻腾的木草随即反应过来——
这个家伙是把自己给踢下山坡了！
卧槽！宣夜顿时各种气血上涌，各种脏话都要骂出来，话还没出口已经一头向前撞在木头上，刚骂出一句又向后撞在树干上。就这样一路脏话带辱骂，轰轰隆隆直接滚到了山脚下……
等到山脚，宣夜已经不是爬出来了，是直接被鼓给提了出来，对方还一本正经地查看了一下宣夜的伤势，道：“你这元炁发散的不均匀啊，要重点保护头部，看你这样子，像猪脑袋一样。”
“打住！”宣夜连忙叫停，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笑的很开心的家伙，严肃道，“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鼓微笑着品咂了一下这个词，随即脸色一变道，“终于承认昨天是故意的了？我龙之一族，乘云雾，布风雨，潜居大泽，翱翔九天，是这天地间的无上至尊，被你们两个小小人族用言语下套，违我心意行不该行之事，你可知罪？！”
一种危机感充斥全身，宣夜望着变了脸色的鼓，那是如之前伏羲、女娲看他一般的那种危机感，心中瞬间明了，这人，这龙也没将自己当平等的生物看待。他，或者说整个龙族，和那些蛇族一般，都是将人看做更低一级的下属，尊重？平等？就像人和其他动物的关系一样，永远不会平等看待！
见宣夜一时说不出话，鼓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继续！”
“我不！”宣夜拒绝，这龙睚眦必报，心眼极小，自己坑他的是已被知晓，自然不会放过自己。修炼？不过是找个理由折磨自己罢了。
“由得着你？！”鼓面露狞笑就要将宣夜给再提到山坡之上，突然面色一变瞬间退到远处，宣夜只听“轰”的一声，原本鼓站的地方已经下陷半米，自己刚好站在边缘。
只听半空中一人愤怒道：“你就这样教人的？”
宣夜抬头望去，只见百米高处，一个红色身影如天神下凡，静静踏步在高空之上，愤怒地盯着下方的鼓，双角牛头，正是蚩尤！
鼓刚才躲避匆忙，直接滚进了灌木丛里，此刻站起身来衣服也是皱折不已，看起来狼狈至极，他怒视着上方的蚩尤哼道：“蚩尤？听说你号称人族年轻一辈第一人，早就想试试你的身手——”
话音未落，蚩尤已经一个俯冲已是一拳砸下，这次鼓早有准备，脚下轻踏已飘到十米开外，正要说话只觉背后一紧，已被人一个过肩摔直接砸在地上，心中怒极一腿甩出，与蚩尤斗在一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顶级战斗吗？这里一个是龙族少主，一个是人族最强，应该是顶级战力了吧，只是……
宣夜看着鼓左冲右突，想要从蚩尤身边逃离，蚩尤则是实打实的一拳一脚，没有任何花巧，但每次拳脚所致刚好将鼓的行动封的死死的，只是看起来不仅没有气势，简直像老年人斗殴，和宣夜在组织里看到的那些动辄心灵控制、元素冲击、分身潜行、控制时间的能力者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最重要的是，他的“师父”，鼓，龙族少主，全程被一个人类压制着打，宣夜瞬间有点不想学了。
鼓的蚩尤斗了片刻，蚩尤一个纵身又悬浮在半空之中，望着下方的鼓，眼神冰冷。
鼓气呼呼地指着蚩尤怒骂：“若非要保持着人身，我有你好看！”
“什么时候你变龙身我们再战就是！”蚩尤冷冷说道，随即瞬间消失，只留下一个声音道，“在那之前好好教，我看着呢。”
宣夜又好笑又笑不出来，这算啥？之前承诺的保护自己吗？
不过看着鼓被打了这么多拳脸上依然没有怎么肿，宣夜不得不说，龙族的防御，强无敌！
第14章 村民枉死，水鬼溯源
此后几日，鼓对于宣夜的教授虽然不再坑害，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每天都是糊弄糊弄完事。这天又是让宣夜盘膝打坐，整整两个时辰后宣夜终于受不了，怒道：
“这是啥？”
“修炼法门，龙族的不传之秘。”
“龙族修炼不是挨打吗？”
“那是入门，这是进阶。”
“这修炼的是啥？”
“感受天地，和天地同化。”
“这又要怎么修炼？”
“闭上眼，用心去感受。”
“忽悠谁呢，你们龙族修炼还要打坐？”宣夜一副你当我白痴吗的表情望着鼓，这货分明就是不想教，又打不过蚩尤，所以干脆消极怠工，编出这么离谱的说法。感受自然，天地同化？听起来确实像那么回事，但是用盘腿打坐的方式？宣夜无法想象一条龙会用盘腿打坐的形态去修炼！
然后鼓当着他的面盘膝而坐，闭上眼睛，用实际行动告诉宣夜龙族确实是这么修炼的。
这一刻，宣夜只想掐死他！
************
“好神奇啊，龙族修炼也要打坐！”
“小声点，别打扰他们，我们把鱼汤放下就走。”
正在闭目睡觉的宣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连忙睁开眼睛，就看着刑天和着之前给自己送鱼汤的少年正鬼鬼祟祟靠近，准备放下鱼汤就走人，宣夜连忙把他们叫住。这刑天真的是他的救命稻草，再不来他就要憋坏了。
刑天见宣夜叫他，连忙指了指旁边正打坐的鼓，意思是你不用修炼？
宣夜想想确实，自己需要和鼓说明一下临时放松发送。望向鼓正要解释时就见他正襟危坐，双眼微闭，发出微微的鼾声，顿时气不打一处，自己在那里认真修炼他却在这睡大觉。心里此刻确认无疑，这条龙睚眦必报心眼极小能力极弱只会挨打和睡觉，自己跟他学还不如跟头猪学！
“老族长什么时候回来？”宣夜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快点回来吧老族长，回来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他记得鼓和老族长约定的是老族长帮他打听他大哥的消息他教宣夜如何修炼，老族长只要回来他就不用教了，自己也不用学了，皆大欢喜。
刑天想了想，道：“可能明天。”
“太好了！”宣夜只感觉自己就要解放了。
刑天下一句话就把他直接打入深渊，“也可能明年。”
宣夜望着刑天，看他是不是在耍自己。刑天被宣夜看的莫名其妙，旁边的少年解释道：“老族长每次回来时间不定，短则几天长则几年。这次没提前说，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
宣夜有些无语，低头喝了一口鱼汤，在这师慈徒恭的冰冷世界里，也就这碗鱼汤能给他带来一些温暖和甜美，不由对少年夸奖道：“好喝。”
“还行吧，在大荒也就能排个第二。”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道。
“第一是谁？”宣夜好奇。
“我排第二，应该没人能排第一吧。”少年有些不好意思道。
宣夜一口汤差点噎住，望着那故作矜持的家伙，能如此这般一脸娇羞地自卖自夸也是个人才，当下好奇道：“兄台大名？”
“姬玄，寓意天地一统，河晏海清。”说到名字少年就得意了，显然对自己的名字十分满意。
“哦。”宣夜简单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姬玄？他没从中听出什么天地一统河晏海清之类的东西，不过他搜索了一下自己的神话记忆，不记得有这号人物。看来也就是个只会夸夸其谈淹没于历史长河的普通人，顿时兴趣大减，喝完抿了抿嘴，意犹未尽地问刑天道，“村里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八卦快跟我说说，我在这修炼的憋死了。”
“八卦？”刑天有点没反应过来，道，“我爷爷之前画过几个，没有其他的了。”
宣夜扶额，一时不知道怎么让刑天明白此八卦非彼八卦，只能再问一遍道：“那有没有什么新鲜的，有趣的事情？”
刑天脸色一沉，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有趣的倒没有，甲许，扶兑都淹死了，还有栩褚家的小孩也是。最近村里很多人淹死，有很多都是水性很好的。”
宣夜闻言一愣，刑天说的这几个人他都不认识，不过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水性好淹死虽然确实会发生，不过一般就偶尔一个，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很多，除非……
“水里有东西！”宣夜想到自己还是文鳐鱼的时候，第一次看到这具身体的主人溺水的情景，当时隐约看到他的下方有一个黑影将他拖拽下去，“我溺水时候是有个东西把我拖下去的，黑黑的，没看清楚。”
“水鬼？”姬玄皱眉道，“小时候我们村的老人就告诉小孩不要靠近水边，说水里有水鬼，都是之前淹死的人，看到活人就会把它们拖下去陪葬——”
“别说了别说了。”刑天脑中已经有画面了，他仿佛坠入无边黑暗之中，上下左右全是一团一团的鬼怪在摸索着、抓挠着他的身子，把他不停往下拖拽，只觉得鸡皮疙瘩皱起，全身都泛着凉意。
宣夜有些不置可否，穿越前他也听老人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们那里是叫“水猴子”。据说这水猴子长得像猴子，生活在水里，在岸上和普通猴子一般，在水里力大无比。水猴子不仅会抓游泳的人，哪怕在岸边玩水的小孩也会被他一把拖下水。说是这么说，宣夜小时候未曾遇见，长大后也只将这看做一般民间故事，却没想到万年之前已经有了它的传说。
宣夜一时不确定自己当时所见是否确是水鬼，毕竟自己之前没有见过无法对比，不过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道：“对对对，就是水鬼，走，我们去把它抓回来！”
不怪他激动，实在是这种修炼太无聊了，他必须在老族长回来之前找点事情做，否则这样天天修炼要憋死了。抓水猴子，这个穿越前没能实现的事情现在确实可以一试！
宣夜甚至给这个行动上升到国家民族的高度，自己如果能把水猴子抓回来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有小孩再溺水了，这可是功在千秋、利惠万世的事！
虽然宣夜激动，刑天听了确实连连摇头：“别，我怕，要去你们去！”
姬玄也是摇摇头：“别闹了，水鬼可是大荒有名的凶兽，我一个人还可以勉强打过。有你们两个在，捣乱不说我还要分心保护你们可能打不过，我也不去！”
宣夜将两人的头一手一个拉到自己面前，两人顿时一脸紧张。就听宣夜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水鬼肆虐村子，多少无辜的村民被它祸害，一日不除死的可能就又会多一人。今天可能是你的兄弟，明天可能是他的姐妹，这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再说了，少年强则村子强，村子强则人族强，正因为水鬼是凶兽，我们一旦把它干翻，那我们……我们‘招摇三杰’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大荒。”
两人面露犹豫，正要说话宣夜已经不给他们机会，又叹了一口气道：“刑天！你忍心看着村里的人，这些看着你们长大的人，就这样活生生被水鬼霍霍吗？你不忍心！姬玄！你不想名传大荒，声震四野，让每个人看到你都竖大拇指吗？你想！那还等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招摇三杰！我们要把这个名号传遍整个大荒！”
刑天姬玄两人脸上从害怕到拒绝到犹豫到向往到坚定，随着宣夜的话几个表情快速转换，等到宣夜说完刑天已经跃跃欲试，不停念叨着“招摇三杰”、“招摇三杰”，握拳道：“好！现在就出发！干它丫的！让他门看看我们招摇三杰的厉害！”
“可是……”姬玄还是保持着一些理智，小声道，“水鬼在水里很厉害的，我们三个可能真打不过，我是没问题的，要保护你们两个……”
宣夜微微一笑，朝一旁的鼓招了招手道：“走啦，抓水鬼去！”
水鬼在水里厉害吗？有龙厉害吗？
宣夜望着还在那装睡的鼓，这可是现成的打手，干嘛不带上？
鼓不满地睁开眼，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地上，面色平静道：“坐下，修炼。”
“早就修炼好啦！”宣夜不在乎地耸耸肩。
鼓白了他一眼，修炼好了？自己都不知道教的是啥他就修炼好了？
鼓正要强行把他拎过来就听宣夜道：“不信你考考我？”
鼓一时语塞，如宣夜所预料的，他确实不打算认真教，所谓打坐也就是糊弄糊弄，自然没想到怎么“考”，顿时被宣夜问住。后者打蛇随棍上，笑道：“我说你瞎教你不是不承认吗？去抓抓水鬼就知道了，实践是检验教学最好的方式。我要是学了你龙族的法术还捉不到一只水鬼，那……”
“胡言乱语！”鼓才不会被他们激到，见他不肯继续修炼也懒得管，当下挥挥手道，“要去你们自己去，我没空！”
“行行行，那我们去吧！”宣夜也不再招呼他，拉着刑天和姬玄就往村外走，边对刑天说道，“刑天，待会儿你就站在岸上，我要是被水鬼拖下去了你也别救我，就和蚩尤说一下是我学艺不精……”
“我去！”鼓一下子跳了起来，气呼呼道，发誓要把那个水鬼千刀万剐，横尸村头！
第15章 水龙吸水，迷毂迷人
一路上鼓都是皱着眉头，宣夜喜笑颜开，姬玄忧心忡忡，刑天嘴里念念叨叨，不时还传出两句小调儿，一不留神差点摔倒。
“你在干嘛？”宣夜眼疾手快将他一把拉住，有些奇怪问道。
刑天抬头望着他，眼中写满认真道：“我们‘招摇三杰’这次就要出名了，我在想个什么好听的歌，也好回去让大家传唱！”
宣夜无语，这么入戏的吗？再看看旁边一直负手前行目中无人的鼓，难道这里除了自己和姬玄就没一个正常人吗？
姬玄点点头，不忘提醒道：“歌里记得夸一下我的鱼汤，在大荒那是数一数二的。”
宣夜已经不想说话了，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还有正常人吗？
三人一龙就这样走出村子，宣夜望着四周沟塘暗布，沼泽丛生，征求大家意见道：“从哪开始查？”
刑天姬玄对他狂翻白眼怒骂道：“你不知道还拉着我们出来？！”
“我这不是以为你们知道吗？！”宣夜气不打一处，怒道，“我这几天都在辛苦修炼，感悟大道，自然无暇分心其他。你们两个在村里也不知道忙些啥？为什么不调查一下水鬼平时在哪里出没、被袭击的人有哪些共同特征、水鬼喜欢什么、怎么诱捕什么弱点、是一只还是一群！这些都不知道，也不见你们修炼，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你们这样做对吗？！”
刑天和姬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不明白明明是他们在指责宣夜没有做准备就拉着大家来抓水鬼，怎么一下子好像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正要反驳宣夜的话还没说完，直接续上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们如果抓住水鬼，那第一个提供线索的人就是大功一件，你们说是不是？所以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摆在大家面前，就看谁能把握了！”
刑天听了赶忙点头，这一块他最熟，连忙说道：“最近几次都是在村边，水鬼据说长得像猴子，有可能除了抓人也会上山吃果子，所以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条连接村子和招摇山的溪流。”
宣夜给刑天一个赞美的手势，后者情绪激动，仿佛受了莫大鼓舞，旁边的姬玄也不甘示弱，道：“这个水还要足够深，能藏的下水鬼加一个成人，我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查了！”
姬玄说完就带路，众人跟着他赶到附近一个水潭，只见潭水清幽、绿波隐动，看起来深不见底，旁边还有支流连接着远处的招摇山，非常符合两人的推论。而且此处周围一人多高的茅草到处都是，将水潭团团围住。这样的地方别说是水鬼抓人，就是水鬼爬上岸来晒太阳从外面也看不到，三人越看越可疑，水鬼就在这里没跑了。
鼓瞄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道：“不是这里。”
“怎么不是？”姬玄不允许别人否定自己，断定道，“上个、上上个人都是在这里出的事！”
鼓有些不屑地望着他，转头一个鲸吸，那方圆丈许，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水潭登时抽起一道龙卷风般的水流，径直灌入鼓的口里。众人惊愕地盯着鼓的肚子，也不见肚子有什么变化，呼吸如同往常一般自然，几次呼吸间就将整个水潭的水吸得空空如也，只剩下泥沼里的鱼虾在那儿扑腾挣扎，不知所措地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宣夜第一次看到龙吸水，好奇地望着鼓的肚子，那么多水进去竟然没有丝毫变化。这，这好像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望着空空如也的水潭，姬玄犹自嘴犟道：“可能人家上山采果子了。”
鼓不和他辩解，打了个喷嚏登时将空潭给直接注满，给宣夜和刑天是看傻了眼。傻眼之余刑天还不忘戳了戳宣夜提醒道：“学，学这个，以后就不用钓鱼了，你只要把水吸干下面的鱼我保证一条跑不掉！”
宣夜闻言心想确实，自己要学会这个还有什么地方的鱼捉不到？只是不知道这么多水吸进去会不会有寄生虫？拉肚子怎么办？但这些丝毫不会打扰他学习的热情，纷纷抛之脑后一脸期待地望着鼓，等着他给自己说说这个怎么学来着。
鼓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一脸无视。
宣夜感觉好受伤，见鼓向着招摇山方向走连忙跟上。他和刑天是知道鼓的身份，想着看他再表演一次，速度慢了生怕错过。姬玄虽然不知道身份，但也能看出那一吸一吐之间的实力强横，对强者的膜拜让三人顿时开启迷弟模式，跟随着鼓就往招摇山上跑去。
三人跟着鼓溯溪而上，逐渐走进山中，刑天拿出袋子三人每人分了一个，便于沿途采摘山货。虽然中间也有遇到流水积蓄处，但鼓都是看了一眼就否定掉了，三人想看那“水龙吐息之术”的心思似乎也被他看出来了，也就故意不再展示。三人就这样眼巴巴看着一个水潭又一个水潭，在鼓又一次瞄了一眼就否定掉一个水潭后宣夜不满道：“姬玄，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找错了？”
姬玄嘴犟道：“不可能，我的直觉在大荒怎么说也排第二！”
宣夜也不接他的话，给他丢了个眼色，指着水潭说：“那怎么连着几个水潭都没有呢！”
姬玄明白过来，蹲在水潭边假装向下探头，自言自语道：“是呀，站在上面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不会是有人看漏了吧？”
刑天也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望着一往无前没有回头的鼓，点点头表示赞同，故意大声道：“是呀是呀，可别看漏了，要是有人把水吸干就好了！”
鼓走了几步见几人没跟上，回过头来就见一个个又是蹲在水潭边探望又是瘫坐在地上揉腿，摆明了自己不把水吸干就不走的样子，道：“你们想知道里面有没有水鬼？”
宣夜三人连忙把头点得像打摆子一样，鼓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宣夜刚察觉不好已经晚了，鼓已经一个提身冲了过来，随后“啪”、“啪”两声刑天和姬玄都被丢进了水潭。
“救命啊！”刑天叫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望着鼓都快急哭了。他虽然有一些水性，但这山上水潭不比村口池塘，常年不见阳光导致潭水清冷刺骨，他给冻得全身都收缩在了一起，根本不能伸开手脚进行凫水。
鼓望着他不急不慌道：“你们不是要看有没有水鬼吗？在里面再待一会儿，有的话就会来抓你们了，我再把它打死！”
“没有没有，我看过了没有！”姬玄也给冻得不行，哪还管什么水鬼他只想上岸，这水里冻死了。
鼓又望向刑天，刑天也是连连摇头赌咒发誓，说下面绝对没有水鬼，鼓随即把目光转向宣夜，不忘征求一下他的意思：“你呢，要不要下去确认一下？”
宣夜连忙把头点得像摇骰子一样。笑话，鼓没把他丢下去是怕蚩尤把自己丢下去，他才不会傻不愣登被他忽悠下去呢。
这般几次闹腾片刻，众人已经是进入深山，不仅溪流杂汇，四处疯长的树木也让路越来越看不清楚。如此这般众人依然准备继续深入，刑天打了个喷嚏，建议道：“我们要先找着迷毂树。”
宣夜不知道什么是迷毂树，想问又怕暴露身份，好在姬玄似乎也不知道，问道：“什么是迷毂树？”
“迷毂树啊，指路的。”刑天奇怪地望着他，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你不知道？”
“咳……咳……”姬玄假装咳嗽，不自在地说道，“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你不是招摇山的，不知道也正常。”刑天非常自然说道，也不管姬玄犹自小声嘀咕着什么“就是没想起来”，解释道，“迷毂树是招摇山特产，它长得很像构树，我们每人折一段树枝，万一分开迷路了只要把树枝丢在地上，它的断口处都会朝着树干方向，迷路的人跟着方向走到树干处等大家！”
宣夜又惊又疑，他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神奇功能的树，听起来像是指南针一般，只是不是指南而是指着树干的位置。只是这个“长得像构树”，“构树”又是什么树？宣夜等了一会儿见姬玄没有提问，看来只有自己不知道，当下也就假装懂了似的点点头。
姬玄听他这般一说顿时明白，四处望了望指向一棵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小树道：“是不是那个？”
众人走到姬玄所指的小树边，宣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树和其他树有什么区别，只觉一股香味隐隐传来，闻起来甜甜的。众人一脸期待地望向刑天，刑天有些不确定道：“看起来有点不大像。”
“这还是小时候。”姬玄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试试不就知道了。”鼓难得主动开口说话，想来也没听过有迷毂树这种神奇的树木，当下折下一根树枝就准备丢在地上，姬玄还不忘找个台阶道：“如果不行肯定是因为太小了，要长大才行。”
姬玄话尚未说完宣夜只觉一股浓烈的甜香扑面而来，只见鼓这段的树枝断口处不停向外冒着油漆一样的树汁，看起来分外可口。鼓好奇地将它放在鼻子面前嗅了嗅，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已经尝了一口，刑天见状连忙阻止道：“别！”
“噗通”一声，鼓已经摔倒在地……
只剩下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刑天指着他犹犹豫豫道：“他不会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