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䓘飘香，婴音勾魂
望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鼓，宣夜准备踹个两脚看看是不是真没动静了，姬玄已经蹲下身子把了把脉，转头表情怪异道：“好像……喝醉了。”
刑天试着摇了摇鼓，对方任由他人摇晃，嘴角发出轻微呓语声，竟似睡着一般。刑天再回头看像那棵小树一拍脑门道：“白䓘，这是白䓘树！”
“白䓘树？”宣夜听得直翻白眼，又是一种没听过的树，怎么好像这里所有树都自己世界的名字都不一样，是通通都灭绝了还是自己的世界也有，只是换了个名字？
刑天点点头，举着刚让鼓一尝即倒的树枝道：“这种树在仑者山上比较多，招摇山上我是第一次看到。你看这截树枝上的汁液，白䓘树才会流出这样的汁液。族长把这个叫做‘酒’，喝多了就会像他一样睡着。白䓘树的汁液很容易喝醉，大人们都是兑着水喝的。”
望着躺在地上的鼓，刑天有些迟疑道：“不兑水好像也不会尝一口就醉，这……”
言下之意自然是鼓的酒量有些……
刑天和姬玄还望着鼓摇头，宣夜已经掏出口袋，掰折了几个树枝就往里面塞、穿越之前他就对酒有独特的喜好，虽然不会嗜酒如命，但只要有着喝酒的机会，尤其是一些不常见的比如竹酒、苔酒、榴莲酒之类都会想方设法尝一尝，此刻发现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天然佳酿自然是见猎心喜，要不是没工具可能会把这一棵树给移植回去，嘴里还兴奋道：“太好了，这下有的喝了。”
刑天见状连忙阻止道：“宣夜你疯啦，没有成年是不允许喝酒的！”
成年？宣夜穿越前确实没有成年，穿越后……宣夜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道这里的成年年龄是多少——不对，他记得刑天说过，这里的成年似乎不是看年龄，而是看抓一种叫狌狌的动物，就像穿越前的非洲马赛人一样。只是马赛人成人礼是在草原上猎捕狮子，他们是在招摇山上猎捕狌狌。
“狌狌？”宣夜望着刑天，试探性问道。
刑天点点头，他是第一次知道宣夜喜欢喝酒，道：“是的，酒很稀少的，只有很少的果实才会发酵成酒，所以很珍贵，都是重大庆典才会拿出来，而且只有猎人才有机会品尝，泥人是没资格喝酒的！”
宣夜听得有点愣住，他是第一次知道猎人和泥人还有这般不平等的待遇。既然喝酒是这样，生活中其他方面猎人和泥人区别对待恐怕也会只多不少。
酒水很稀少吗？宣夜可是知道很多粮食都是可以酿酒的，为什么——宣夜突然明白过来，他们还是属于渔猎文明，尚没有开始种植谷物，自是没有可以酿酒的原材料，只能在山林自然间寻找这种天然含有酒精的汁液。
明白是明白了过来，宣夜的手却没停，边继续边解释道：“我装一些回去献给老族长，以表达他给我找了一个好老师的谢意。”
刑天点点头，不疑其他，想了想道：“那你就装一包吧，我和姬玄就算了。这个小树让它再长大一些，别一下子把它给弄死了。”
宣夜一边点头一边手脚不停，不多时已经装满一包，但觉酒香阵阵不由食指大动，他是说给老族长没错，可是没说给多少，到时候私下扣一些谁能知道。
这般想着鼓也有了动静，摇摇晃晃站起来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此刻已经丝毫没有龙族少主那俾睨天下的气势，头发松散眼神迷离，嘴里念叨着：“爸，爸……哥，你们在哪？”
听着鼓在这里呼爸喊哥，三人对望一眼强忍笑意，刑天和姬玄一左一右将鼓架起来准备往回走。事已至此，没了鼓这个强大战力，他们三个对付水鬼虽不说有十分胜算，但也比之前小上很多，现在撤退是明智，也是无奈之举。
将两人这般样子，宣夜也没有怂恿继续深入。对他而言只是因为在鼓手下修炼太无聊了，现在鼓都醉成这样，他回去还不可以立马放飞自我，比如这背了一袋子的酒。打定主意的宣夜转头就准备带路，突然看到几只猿猴在前面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样子竟然哈哈大笑，其中三个还抱在一起一拐一瘸的走路，分明是模仿扶着鼓的刑天和姬玄。
宣夜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来自野生动物的嘲讽……
刑天和姬玄也看到了对面的猿猴，刑天语气有些激动：“狌狌！”
“狌狌？”宣夜有些不可思议，一直听刑天说这个东西，说是只要抓到就会被认可为猎人，原本以为是多么神奇的动物没想到这般轻易就能见到。认真看去只觉得它们和普通猴子差不了多少，全身毛发呈金黄色，只有两只耳朵上是白色的茸毛。除了几只模仿他们外，其他的都吊挂在树上，对他们指手画脚，看起来得意之极。
刑天点点头，道：“它们喜欢模仿人类，这是它们挑衅的方式，你越是抓不到它们就越是开心。看，他正在模仿我和姬玄呢！”
宣夜留意着那三三两两几只猿猴的站位，有两只离自己很近，宣夜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子，待会儿只要声东击西掷向远处，这两只就会往旁边跑，自己看准机会应该可以一手一只，一只就足够的话另一只。宣夜看看刑天和姬玄，给刑天吧，他一个人应该没能力捉到，姬玄……他不是各种能力都是大荒第二嘛，捉只狌狌应该不成问题。
宣夜还在这边想着，鼓突然摇头晃脑兴奋起来，自嗨骂着：“宣夜……竟然敢坑我……蚩尤，下手好狠啊！老祖都没这样打过我！”
骂完还伸腿蹬两下，似是发泄心中的愤懑。
宣夜听着是连连摇头，暗自发笑，这条龙是真被蚩尤给打怕了，发酒疯还忘不了这茬，正要给他脸上泼点水就听远处一个声音尖叫道：“老祖都没这样打过我！”
宣夜闻言一愣，那分明是几只狌狌在模仿鼓说话，这东西还会说话？
这东西会说话！
刑天看出宣夜的疑惑，点头道：“狌狌能模仿各种动物的声音，语言学的比我们人族还快，不过它们不知道意思，只会乱叫——”
刑天话未说完就听远处一声异响，与此同时宣夜已经冲了出去，那狌狌听到声音立刻反方向逃窜，刚好和宣夜撞个满怀。宣夜急忙伸手，却只是抓了个空，只觉面前各种黄光闪烁，竟然一根狌狌毛都没抓到。
宣夜停下身子，思考刚才哪里不对，那些狌狌分明向自己预先判断好的方向过来，那般冲势即使想逃跑也会因为惯性收不住，可实际情况却是——
刑天看出宣夜的问题，哈哈笑道：“狌狌非常灵活，很难直接抓到的，你又不是你哥。”
“他哥怎么了？”姬玄好奇问道，当时他应该还没来村子学医，所以对这件事不清楚。
“宣夜他哥可厉害了，村里其他人为了捕捉狌狌都需要带好口粮，跟踪狌群，一般一个月才能捉到一只，他哥进山一个时辰不到就搞定！”刑天回忆当时盛况有些神往，举起自己的拳头道，“狌狌的唇有特殊效果，吃下去会有非常强的奔走能力，据说唇越大效果越好。他哥那只狌狌的唇割下来有这么大，当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切，我到时候捉的要比你的头还大！”姬玄有些不屑道，仔细看了下刑天的头觉得有些过于大了，又转向宣夜道，“比他的大！”
宣夜想着蚩尤那瞬移一般的速度，是因为吃了狌狌的唇？村里把捕猎狌狌作为成人礼，被捕到的狌狌会被烤着吃，狌唇会作为对猎人的奖励，也可以作为猎人成长的助力。
拳头大的狌唇？宣夜望着刚才一闪而过的狌狌，此时正在远处上蹿下跳朝自己做着鬼脸，自己好像低估了蚩尤。一开始知道他名字的时候还想着将其直接杀死，但从他和鼓的战斗，还有捕捉狌狌来看，实力似乎深不可测。为什么同样的年纪，蚩尤各方面表现似乎都异于常人，真的是年轻一辈第一人吗？或许自己应该用其他方式将它击败，正面冲突可能不是对手。
“嘤~~~~~”
一串婴儿啼哭声打断了宣夜的沉思，抬头望去众狌狌已经消失不见，周围只有溪水泊泊，偶尔几声鸟叫。在这样静谧的山林中突然传来时有时无的婴儿的啼哭，整个场景诡异至极。宣夜心中危机感大起，深山密林谁会把婴儿丢在这儿，如果不是婴儿，那啼哭的又是什么？
“这里有小孩？”姬玄问道。
刑天摇摇头，小声道：“我们快走。”
“怎么了？”姬玄听着连忙俯下身子，生怕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给看到。
“山林里面有很多东西都会发出婴儿的声音。”刑天也俯下身子，腿脚有些打颤道，“这些东西看到人就会发出婴儿的哭声，它们看到人是模仿婴儿，看到其他动物又会模仿动物其他动物幼崽的声音，等你靠近了就会被它吃掉！这些东西不仅实力凶猛，而且智慧很高，我们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刑天和姬玄就这样摸摸蹲下身子，护着鼓迈着小碎步准备加速逃命，宣夜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声音，听到刑天的话不由问道：“我们既然能听到声音，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刑天和姬玄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是呀，对方肯定是发现了他们才发出婴儿的哭声，自己还想着小心点被别发现岂不是痴人说梦。
“跑！”宣夜一声大喊，朝着叫声反方向发足狂奔。刑天和姬玄也是直接放弃了龙族的少主，人族的好客人，立刻追着宣夜夺命狂奔，直到宣夜突然停住两人也赶忙停住，疑惑道：“怎么了？”
宣夜没有回答，默默往旁边让开两步，两人的疑惑顿时下去，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惧——
一条墨青色的蛇挥舞着羽翼静静飘浮在空中，冷冰冰地盯着众人，蛇信轻吐，白森森的牙齿闪耀着死亡的寒芒！
第17章蛇口遇险，蚩尤舍身
宣夜后退两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感到了恐惧！
之前无论是伏羲女娲的半人半蛇还是祭师手上的小蛇，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蛇，宣夜虽然有所害怕但还不至于恐惧。但现在面对的是一条半米来高，长着翅膀，能飞能飘还有智慧的蛇，宣夜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往后退，嘴里“呀呀”发出无意识的乱喊。
宣夜等着刑天如往常一般喝破这个飞蛇的名字，有名字就意味着知道它的基本信息，比如什么弱点，是否有毒之类，如果不知道这些就意味着他们对这个敌人一无所知。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未知就意味着你不知道它是谁来自哪里有什么能力如何将其击杀，以及为什么你会死在它手上。然而刑天此时却是小腿连抖，密密的汗珠滚滚向下，全身像浸透了一般。三人也就姬玄稍微好点，只是脸色有些惨白，正在刑天后面慢慢向后撤退。
飞蛇冷冷地盯着原来冲在最前面现在正吓得向后直退的宣夜，双翅一摆就是一个俯冲，宣夜眼看它迅速靠近，正要翻身眼前一红，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
“蚩尤！”
发出声音的是姬玄，此刻也就是他能正常说话。宣夜望着面前这个笔直站着挡在前面，如铁塔般的蛮牛，整个人从极度恐惧到瞬间获救的惊愕充斥着他的鼻腔，宣夜想起那天蚩尤的话，他果然一直在看着自己，一直在！
想着刚才飞蛇那致命一扑，反应过来的宣夜一下子站了起来，在那个世界他有个“哥哥”就是如这般为自己挡下了那剧毒黑水，同样的事情不要在发生第二次——
待得看到正面宣夜总算松了口气，蚩尤右手正紧紧攥住那个飞蛇的头部，直接它给捏爆。宣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谅解？还是其他？他不知道，尤其是他清楚蚩尤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的身体，是蚩尤的“弟弟”这一层关系，所有这些搅混在一起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你……没事吧？”
蚩尤转头，咧嘴憨憨一笑，正要说什么刑天突然大喊：“小心，那是腾——”
话音未落，宣夜就看着那已经被捏爆了头的飞蛇尾巴突然射向自己，原本如尖锥般的尾部开花一样竟长出一个蛇头，直接吐出一口黑水！
闻着风声蚩尤头也不回信手一挥，已经将飞蛇狠狠摔在地上，直摔得飞蛇痛苦地扭曲着身子。宣夜却是瞬间凉到脚底，只因那一口黑水已经直朝蚩尤头部而来，他想出口提醒，但已是来不及——
蚩尤依然没有回头，从宣夜的表情已经能看出危险尚未解除，也从那瞳孔的反光看到了危险是什么。宣夜只感到面前一黑，一个温暖的、硬硬的东西贴在自己脸上，耳边听到刑天的大喊：“蚩尤！”
一瞬间，宣夜明白了。蚩尤可以躲，以他的速度躲开那口黑水应该不在话下，但他没躲，因为他躲开就意味着后面的人，宣夜，他的弟弟，要直面这一口飞蛇临死前的黑水。他不仅没躲，还伸出手挡在了宣夜面前，他用身体承受了大部分黑水，又用手帮宣夜挡住了可能溅射出来的一些……
黑色滑落，蚩尤倒在地上，宣夜愣愣地僵在哪里，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他看到穿越之前九重塔下，那个机关中射出来的黑水击中自己之前挡在自己面前的“哥哥”；他看到了几天前小村树下，一个憨憨的少年对着自己说“蚩尤会永远保护宣夜”；他看到了自己拒绝他后他眼中的受伤；他也看到了他被鼓折辱后他眼中的愤怒……所有的他都是他，那个九重塔下的身影和刚才那个铁塔般的身影渐渐重合，宣夜感到蚩尤就是自己在那个世界的哥哥，也是他这个世界的哥哥。但是他，宣夜，却不配成为这个“弟弟”，是的，他不配，从头到尾蚩尤都是义无反顾的为他着想，为他蹲守每个长夜，为他去学复杂的汉语，为他背负着无尽的愧疚、自责和压力。但他，他只是个占据了别人弟弟身体的寄居者，还站在见证过历史发展的制高点上将蚩尤否定，甚至动过将其杀死的想法，他，不配！
宣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查看蚩尤的伤势。只见那一口黑水喷在蚩尤的脖子，部分溅射到手上，所到之处皮肤凹陷，已是乌黑一片，宣夜甚至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蚩尤见他没事心中一喜，向伸手摸摸他，又怕蛇毒传到自己弟弟身上，转而想换只手，终于没了力气举起，脸上依然欣喜道：“你……没……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宣夜泪水涔涔滑落，就要背着蚩尤回村，蚩尤连忙举手举止：“别碰我，有，有毒。”
“宣夜！”刑天在远处大喊，宣夜却顾不上他，看着乌黑逐渐扩充全身的蚩尤手足无措道：“你别动！别说话！我需要找副担架，担架！我要把你抬回去！抬回去！”
“宣夜！”刑天又大喊一声，宣夜没有理他，只想着怎么在荒山野岭弄一副担架出来——
“宣夜！跑！”
刑天第三声大喊，已经带着哭腔。宣夜抬头顿时愤怒、恐惧、担忧齐齐涌上心头，那飞蛇竟又腾起身子，缓缓向着自己飞来。原本地上位置能看到一条醒目的、刚刚蜕下的蛇皮，而飞蛇明显也因为刚刚蜕皮的关系，行动还不是非常灵活，但也死死盯着宣夜，晃悠悠、晃悠悠飞了过来！
恐惧之下宣夜摔倒在地，又如之前一般双手拖着身子向后爬行。飞蛇就这样看着他，挥舞翅膀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宣夜仿佛能看出它眼神中的嘲弄之意。
只见那飞蛇身子一个上拉，向上抬高两尺，刚好错过蚩尤致命一抓——蚩尤本想抓着机会腾空跃起将其一掌击毙，但那飞蛇仿佛早有所觉般预判了他的预判。这一下蚩尤本就不堪的身子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宣夜第一次听到蚩尤发出痛苦的叫声，坚毅的脸上滚滚汗珠不停流出。
愤怒，以及绝望。宣夜分明看到飞蛇眼中的嘲弄之意更甚，它已经无视了蚩尤，显然把他看作死人一个，直朝自己而来！
宣夜接连后退，这般速度自然比不上越来越灵活的飞蛇。眼看距离合适，飞蛇嘴巴微微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上已经可以看到黑色毒液的凝聚，就是一个俯冲直射——
“噗！”
飞蛇一头栽在宣夜的背包里。
电光火石之间，宣夜已经背转过身子，那飞蛇直接冲到了宣夜后面的背包上，也不管什么什么东西张口就咬，顿时觉得一股芬芳馥郁灌满口腔——
白䓘枝，白䓘树的树枝，飞蛇一口咬在了白䓘树的树枝上，那能让龙族少主瞬间酒醉的白䓘树汁登时也让飞蛇浑身松软，没了神智……
下一刻宣夜已经跳起身子，重重跺在飞蛇身上！直跺得它骨骼尽碎、内脏破裂！宣夜还不停手，为了防止它再蜕皮偷生，随手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一个口子从头到尾，直接将蛇皮划开，又搬起一块大石将其重重压在下面！同时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让你咬！让你贱！你宣夜哥哥、大爷你也敢咬！早就防着你了，看我不、把、你、砸、成、蛇、泥！”
刑天看呆了，不远处的姬玄也看呆了，飞蛇出现的那一刻他们以为宣夜死定了，没想到从飞蛇扑下到宣夜反杀，整个过程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再联系宣夜的话，联想到宣夜一开始就是这般坐着向后退，在蚩尤出来之前也是准备转身来挡飞蛇的一击，两人都有点怀疑宣夜刚才的紧张、害怕、恐惧和胡言乱语是不是都是假装的，都是他计划，或者说心机……
可是，和一条蛇玩心机，至于吗？
两人这边还在嘀咕，宣夜已经搞定收工，望着他们疑惑的眼神也不解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宣夜快速奔向蚩尤，蚩尤虽然不能转头，但听着声音也知道宣夜反杀成功，看着赶来的宣夜，已经僵硬的脸上想挤出一丝笑容，却再也无法做到。宣夜已经脱下衣服，招呼另外两个人道：“把你们的衣服脱下来，我们改装一下把他背下去。”
“可是……”刑天望着蚩尤，有些说不出话来。明眼人都能看出蚩尤只有一口气，这一口气散了就没了，就算立刻下山等到了村子也要一个时辰，那时候人只怕……可是他不能说，他第一次看到宣夜这么急迫，所以当即也脱下衣服，哪怕有一丝可能——
“你去哪？！”刑天刚开始脱衣服，就看到姬玄拔腿就跑，正自疑惑就听到四处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嘤~~~嘤~~~”
“嘤~~~嘤~~~”
“嘤~~~嘤~~~”
之前是一声，现在是一片。刑天只觉得周围四面八方全身婴儿的啼哭，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只见前方密密麻麻飞舞着一团团的飞蛇，正从那条被砸死的飞蛇血液顺着溪水流逝的方向而来，看来是闻着水中同伙的气味报仇来了！
宣夜也是脸色凛然，挡在蚩尤面前，他已经，没招了。
白䓘树汁虽然有效但只能用一次，这些飞蛇智慧极高，宣夜一边快速转着念头一边望着旁边已经闭上眼睛的蚩尤。
现在，轮到他来保护蚩尤了。
飞蛇轻轻挥舞着翅膀，优雅地在空中滑行，如死神一般掠过浅浅的溪水。大部分停留在宣夜和刑天面前两米处，两三只在四处飘摇舞动，伺机攻击——
“哞！”
宣夜只觉耳聋震动，大脑一阵轰鸣，随后才听到一阵似牛非牛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红影迅速变长变大，眨眼间已有百米来长，三米来宽，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觉劲风大作，那群飞蛇就这么被红影直直拍在地上！
那红影随即一卷，宣夜、蚩尤、刑天包括刚跑不远的姬玄已经被尽数卷了起来！
耳边风声大作，宣夜发现自己竟然腾空而起，向山下直冲而去。转头望向前方那两簇造型修长、形态优美的鹿角终于反应过来：
鼓，龙族少主，鼓，他现了龙身！
第18章 元炁相噬，赭鞭调谐
风声胡扯，烟雾迷茫，宣夜只觉片刻之间自己就被丢在地上。不仅自己，刑天、姬玄也是横七竖八被随意丢下，躺成一片。
宣夜忙站起身子，想着蚩尤身中重毒，这般被丢一下蛇毒肯定扩散全身，原本恐怕还有的一线生机只怕……待至四顾，却见蚩尤正被以变为人身的鼓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彷如一件易碎的陶器，迎面正站着脸色凝重的神农。
神农转头望了一眼刚站起身子整理衣服的姬玄，道：“玄蕚草！”
“玄蕚草？”姬玄望向神农，一脸诧异，随即就“啊”的一声直接飞了出去，在地上接连滚了几圈。神农收回那条红色的鞭子，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腾蛇聚集的地方到处都能看到玄蕚草，你就不知道采点？！”
姬玄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嘴上却是不认错道：“七步我数过，没有看到有——”
“啪！”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倒姬玄的脸上，顿时一道血印登时显现，神农直气得手脚发抖，宣夜见状急道：“族长，救人要紧！”
“没错，玄蕚草长什么样！”鼓也是连忙问道，“我现在就去采！”
神农摇摇头道：“来不及了。”
宣夜闻言一愣。
来不及了？
来不及的意思是……
蚩尤就这样死了？
就这样死了？
这可是蚩尤！战神蚩尤啊！那个怒啸苍天，与黄帝斗得大地震撼，风云都变了颜色的蚩尤啊！
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宣夜只想按着神农肩膀使劲摇上两下，问问他到底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望向神农却是眼神一黯……
其他人如果说来不及他还可以不信，可这是神农……炎帝神农，宣夜更熟悉的是他的另一个称号，百草神农氏。神农尝百草，毒、药始自分。正是他以一人之力尝遍百草，区分出哪些是毒草哪些是药草，才得以宣药疗疾、救死扶伤，将无数生灵从鬼门关前拉回，开中医一脉万世辉煌。他说来不及了，那就是真的来不——
“采药来不及了，只能用其他办法。”
宣夜心中正自痛苦懊恼，神农后面一句直接把他气得吐血。靠，老家伙故意弄人，一句话硬要拆成两句讲，不知道这要死人的！
“什么办法？”宣夜也不继续腹诽，当下救人要紧，神农道：“村东节荀家有一头小牛刚出生，快去捉来，他家门口有棵桃树。”
“好！”宣夜道，正要起步只觉风声一收，一头牛已经被放在了眼前，鼓拍拍手骂道：“臭啊，下次别指望我做这事！”
神农一言不发，手中鞭子一抽，宣夜只觉背后一空，数根白䓘树枝已经到神农手中。只见他大手一搓，树枝尽皆化为齑粉簌簌而下。神农一只手拍了拍小牛的牛头，嘴里念念有词，另一只手在牛嘴鼻子间抹了抹，那小牛登时眼神迷离，缓缓跪伏下来。
宣夜看着莫名其妙，从没听说过牛还可以解毒。见神农念念有词也听不清什么，只能猜测是祈愿之辞，就见神农已经将蚩尤扶上小牛背上，从鞭子上抽出一根鞭丝把蚩尤一根手臂和小牛的前腿绑在一起，随后一鞭子猛然抽向蚩尤！
“不！”宣夜震惊，正要冲过去已被姬玄一把抱住，喝道：“没事，排毒呢！”
“排毒？”宣夜正自疑惑就见那鞭子虽然抽在蚩尤身上，小牛却是四腿一僵，整个身子都震颤不已，奇怪之余姬玄点点头，道：“那是赭鞭，调和万物之鞭。”
“赭鞭？”宣夜打量着那条看起来粗糙老化，看起来颇有些岁数的鞭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世界连鞭子也有名字？
姬玄点点头，望着那不停挥舞的赤红色鞭子眼中神光闪烁道：“赭鞭可以通过抽打将事物本身调和，现在蚩尤和那牛被赭鞭鞭丝连接，构成了一个整体，通过抽打就可以将蚩尤身上的部分毒素转移到小牛身上，这样蚩尤身上的毒素就会减少很多，至少一半！”
宣夜听到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这种做法虽然听起来好像说得通，但怎么都感觉有点不靠谱。通过抽鞭子转移毒素？就算如此，那毒素从蚩尤身上转移到小牛身上，小牛身上转移到蚩尤身上的又是什么？牛的体质？难道——”
宣夜指着蚩尤的牛角，低声道：“他的牛头不会就是这么来的吧？”
肯定是这样，否则不好解释为什么兄弟两个为什么蚩尤是牛头自己这个弟弟却不是。还有神农也是牛头人，肯定是也用这种方式给自己解毒，所以才会有牛的特征……
姬玄疑惑地望着他，似乎没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问道：“你说什么？”
宣夜见不是连忙闭嘴，这个问题细究他会暴露的。正想着如何向姬玄多问一些又不会引人怀疑的时候，宣夜心中一个激灵，用食指轻点眉心天眼顿开，四周顿时光晕闪烁，整个世界又与原来不一样。
他可以用天眼看看这究竟是什么疗伤！
宣夜望向蚩尤那里，这还是他第一次通过天眼查看蚩尤，只见蚩尤全身充盈着一股淡红的光晕，如同燃烧的火焰般正自吸食着下方小牛身上的光晕，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光晕，如同享受一盘美食。而随着进食的持续淡红色逐渐加深，同时也在自发在全身流转，点点黑色的东西沿着手掌缓缓滴到地上，发出一阵阵腐蚀的“嘶嘶”声。
这是宣夜第一次如此奇怪的光晕，其他人的光晕都是白色的、静态的覆盖周身，蚩尤的不仅是血红色，而且仿佛有自我意识般可以吸食其他的事物的光晕，看起来十分具有侵略性。
好奇之余宣夜再望向赭鞭，原本他觉得死物的赭鞭却也充盈着奇特的光晕，每一鞭挥下宣夜仿佛都能看到蚩尤和那小牛身上的光晕一阵颤动，仿佛共振一般。
调和万物之鞭？宣夜想到当时自己借文鳐复活之时，难道正是因为这赭鞭作用，使得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身体达成了某种调和？
宣夜有些不确定，毕竟这委实过于神奇，真相可能只有神农才说的清，宣夜准备有机会问问神农，随即想到这般一问又会暴露自己不是这具身体主人的事实，想想只能作罢。
随着鞭子抽打速度逐渐放缓，蚩尤身上的光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发活跃，颜色也从红色变为血红，蚩尤一直垂着的头缓缓抬起，虽然不知道是否恢复但至少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心中又激动又惊喜，正要走上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就听蚩尤看着神农问道：“宣……宣夜……怎么样了……”
宣夜鼻子一酸，冲到蚩尤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我没事，我没事。”
见着他蚩尤脸上露出微笑，道：“没事……就好……就好——”随即再次昏死过去。
“族长！蚩，蚩尤他——”宣夜转头望向旁边的神农，紧张地有些结巴问道，后者却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宣夜心中一震，如坠冰窟，怎么会，怎么会？他明明已经排毒了，明明已经排毒了，姬玄说的，自己也却是看到他身上的光晕正在逐渐变成血红……变成血红？难道血红色的光晕不是蚩尤本身异于他人，而是将死之兆？反应过来的宣夜又惊又骇，摇着蚩尤喊道：“蚩尤，蚩尤，你醒醒！”
“你做什么？！”神农怒道，就要一鞭子抽向宣夜。
“我——”宣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神农这一鞭子还是没有抽出去，嘟囔着：“好不容易救活的，摇死了我不负责的。”
“救活？”宣夜一时窒息，这个老头什么意思，刚不是说不行了现在又说救活了？他不是听错了吧？
“什么我什么你的！”神农望着他一眼，有些厌恶道，“说个话怎么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像男人！”
“你刚不是摇头说他不行了吗？”宣夜一口气问了出来，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神农一下子说蚩尤不行了一下子又说救活了，不会待会儿又说不行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行了？！”神农莫名其妙，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宣夜道，“我摇头的意思是‘这个人没事了，可以抬回去休息了’！蚩尤身上毒已经排出了一半，剩下的他能自己排出！明白了吗！”
宣夜被呛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没空去理解这么说对不对，他只知道神农说蚩尤没事了，华夏最厉害的医生说蚩尤没事了，当下又哭又笑，表情怪异之极，神农看着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哥没事了，抬回去吧。”
“嗯！”宣夜重重点了一下头，低头一把抱住蚩尤就要背起来，随后一下子受力错误跪在地上，给对面的刑天看得目瞪口呆，看着宣夜就这样哭着跪在自己面前直以为他背不动所以行此大礼求自己帮忙，连忙赶上去边嘴里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我帮你就是，不用跪的。”
宣夜懒得解释，回头才发现刚才神农将蚩尤和小牛捆在一起没有松开，自己忘了这茬所以低估了“蚩尤”现在的重量，正要寻那鞭丝解开就见神农的赭鞭已经抽到蚩尤手上，随即红光一闪一个残影从蚩尤手上射出，进入赭鞭之中，蚩尤的手也与小牛分开，显然二者之间的联系已经断开。
“走，我们回家！”宣夜将蚩尤背起，对昏迷中的蚩尤说道。
第19章 绘图赋名，佑护苍生
夜深，光影攒动，柴火噼啪，宣夜照看着沉睡中的蚩尤，眼神闪烁，心思一直变换着。
这样……算不算是违背初衷呢？宣夜心中纠结着。
蚩尤，是个坏人呀，还是混世魔王的那种，自己这般和他称兄道弟……
宣夜摇摇头，不算是称兄道弟，虽然蚩尤认为自己是他的弟弟，但自己从没喊过他“哥哥”，没喊过就不算，吧。
可是，黄帝是好的，蚩尤是坏的，自己应该站在黄帝大营，而不是加入蚩尤的反叛军队……
宣夜心中惴惴地想着，自己这样算不算是背叛了整个华夏？如果后面蚩尤真的和黄帝开战，自己怎么办？帮蚩尤？帮黄帝？
心中矛盾着各种想法，宣夜浑然忘却原本第一目标是登上昆仑回到自己的世界，反而在黄帝和蚩尤的阵营之间摇摆不定。
这般思虑纠结需求，终于一拍大腿，想好应该怎么做。
按现在这般形势发展，蚩尤对自己一片兄弟情谊，自己如果违背甚至将其暗杀，是为不仁不义，这样的行为别说自己不齿，就算加入黄帝阵营也会被其驱逐。至于黄帝，现在不是还没出现吗？等到黄帝出现，宣夜十分、绝对、确定、一定、肯定会第一时间跳过去，扛起华夏复兴的大旗，揭开一族光耀万年的华章！
自己现在是和蚩尤称兄道弟没错，不过还是为了以后能见到黄帝。毕竟蚩尤后面肯定会和黄帝有一战，那也就意味着跟着他早晚可以遇见黄帝！
宣夜对这个结论很满意，蚩尤，就先饶他一命，毕竟还需要靠他找到黄帝。
宣夜就这般想着，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天才，对蚩尤做了个看起来恶狠狠的动作表示着内心的决心。手刚挥出去就看到刑天搬出古琴要弹奏连忙阻止，虽然知道刑天是好意，但蚩尤从傍晚一直沉睡到现在，他担心琴音会惊扰了蚩尤休息。
刑天点点头，又蹑手蹑脚地将古琴放在一旁，顺势用手势喝止了正摇头摆尾的白泽，铺开羊皮开始绘制起来……
宣夜见蚩尤没事，就走到刑天身边。之前生病时他就见刑天如果不是抚琴就是在羊皮纸上绘制东西，此刻反正没事就凑过去准备好好欣赏一番。
刑天的笔，与其说是笔更像是跟竹棍，蘸点颜料一次只能画出两条线，再多颜色就黯淡了，饶是如此刑天也是运笔不停，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弯折的事物，再加上几个运笔，一条腾蛇便出现在了羊皮纸上。虽说不上栩栩如生，但也是惟妙惟肖地画出了腾蛇的神韵，尤其是那冷冰冰的蛇头，宣夜现在看到还有一丝寒意。
“不错嘛！”宣夜干脆坐下身来，见那羊皮纸角落也绘满了各式怪物，有一只脚的鸡，九条尾巴的狐狸，插着翅膀的老虎，每一个都活灵活现，仿佛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原型，但自己原来的世界却从外见过，不由确认道，“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刑天点点头，指着那几个怪物依次道：“这鸟叫毕方，这狐狸是九尾，这老虎就是穷奇。九尾也会发出婴儿的哭声，就跟今天的腾蛇一样，等人循着声音过去了它就把人吃掉！”
腾蛇。白天神农说的时候宣夜没心思去管名字，此刻终于知晓那怪物的名字。听到刑天说九尾宣夜点了点头，九尾的传说在他原来的世界，在中国和日本都有流传，这东西他熟。再看向一旁的毕方，独腿鸡？看起来不像喜欢吃人，不由问道：“这鸡是不是坏的，会不会学婴儿叫吃人？”
“这是鸟！是鸟！”刑天气不打一处，不待见宣夜如此糟践自己的作品，要不是怕把蚩尤吵醒肯定叫出了声，当下压了压嗓子道，“这是毕方，不吃人，不过很奇特，它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火灾。”
宣夜点点头，暗道真是一只奇怪的鸡，又指着那只插翅虎道：“这个呢？学不学婴儿叫？”
刑天摇摇头，道：“不需要，穷奇遇到人就直接吃了。穷奇很厉害的，别看它长得像虎，实际上有牛那么大，而且有翅膀，人碰到几乎跑不掉。而且这个家伙很坏，它只会吃好人，如果遇到坏人它还会捕捉一些猎物送给对方。如果穷奇看到好人和坏人争吵，它就把好人给吃掉！”
宣夜听着错愕，这货还自带分辨好人与坏人的功能？喃喃自语道：“也就是说，见到它装坏人说不定还有得救。”
刑天听他说话正要反驳，想了一下似乎有点道理，只是还没有人在穷奇面前试过，说不定有用，不由点点头道：“或许真的可以。”
“快，写上去！”宣夜很自然地说道，刑天却是没反应过来，疑惑道：“写什么？”
“在穷奇下面写一下，如果遇到它可以假装坏人。”
“为什么要写这个？”刑天不解。
“其他人看到就明白了呀！”宣夜不知道刑天为什么是木头脑袋，只能一字一句解释道，“这样万一他们在野外遇到，就可以这样捡回一条命啊！”
刑天摇摇头，叹气道：“不会有其他人看的。”
“为什么？”这次换宣夜不解了。
“爷爷说，这是……”刑天整个人都低落了，憋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说这是没出息的东西。”
“怎么没出息了？”宣夜有些莫名其妙，“你看着画的多好——”
“画画有什么用？！弹琴有什么用？！尽是些没出息的东西！”刑天语气一下子激动，不知这是他真实所想，还是他爷爷仓颉平时这般呵斥他，继续道，“村里的人要么打猎，要么挖矿，都是做有出息的事，像我这般整天在这里弹琴画画有什么用？饿了能吃吗？怪物进来了能吓跑吗？”
说到最后一句，刑天如泄气气球般瘪了下来，无奈道：“你说，这有什么用？”
宣夜望着这个垂头丧气的少年，光滑的头部映照着火光分外光亮，有点明白为什么老族长第一次过来时见到古琴面露不满。他是对刑天弹琴不满，对这种“不务正业”不满。但是他看不到，看不远——宣夜可以看到，他能看到刑天无限光明的未来，但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
想了一下，宣夜问道：“腾蛇有什么弱点？”
“怕火。”刑天毫不迟疑道。
“被腾蛇咬了怎么办？”宣夜追问道。
“玄蕚草，腾蛇出没的地方玄蕚草很多，把玄蕚草嚼碎内服外敷，就能治疗蛇毒。”刑天回答迅速，显然非常熟悉。
“玄蕚草长什么样？”宣夜继续追问。
“就是……就是……”刑天一下子卡了壳，不知道这个草的长相怎么画出来，望着刚画出来的腾蛇一拍脑门，道：“我画给你看！”
“不用！”宣夜将他一把按住，问道：“在山里你为什么不说？！”
刑天又被问住了，迎着宣夜逼问的眼神就这样对视着，片刻后垂下头道：“我怕。”
不等宣夜责备刑天就哭腔着脸说道：“我都知道的，但我说不出来，真的说不出来。腾蛇出来的时候我腿都迈不动，牙齿咬着牙齿，一句话说不出来！爷爷说的没错，我就是个废物！没用的废物！”
“你不是废——”
“我是！我是废物！”刑天喊道，已顾不上休息的蚩尤，歇斯底里道，“我就是喜欢画这些东西，我想把我看到所有的怪物都画下来！我就是喜欢弹琴，哪怕没有人听，我一个人弹也也觉得舒服！可这些有什么用！我看着腾蛇出现！我看着你们被咬！我什么都做不到！如果我说腾蛇怕火，你们就不会被咬！如果说我玄蕚草，蚩尤当时就能解毒，要不是鼓，他就，他就……”
刑天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激动，一次歇斯底里又瞬间转到自责的哭诉，白泽似乎也是心有所感，发出“嘤嘤”的悲鸣声，宣夜将他的光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让他发泄出来。看得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刑天这种没有丝毫武力值，全部天赋都在艺术上的人注定是被众人所鄙视。偏偏他的爷爷又是一村之长，全村都对他期望有加，而他不仅爱好如此偏偏性格又是……宣夜已经不知道是他性格如此以至于这样的爱好，还是因为这样的爱好被人看不起所以有了这样的性格，不知道如何追溯之余心中也是纳闷，他是怎么成长到后面操干戚以舞，和黄帝一战再战的？
刑天哭了一会儿声音渐小，不知道是发泄完了还是想到了蚩尤还在沉睡。宣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问这些，不是为了责备你。我是想说，如果你刚才说的这些，你在画腾蛇的时候就写在旁边，我又在这之前就看到，就算今天还是遇到腾蛇，你没有说，我自己也都知道，会用火烧，会去采玄蕚草！”
刑天一下子抬起身子，似乎有点明白过来，道：“你是说……”
宣夜点点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只是画，还可以把你知道的写下来，这些怪物的名称，习性，弱点。你把你知道的这些都写下来，给其他人看，他们在野外遇到怪物时就会知道怎么做。今天的腾蛇我不知道，我相信还有更多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腾蛇，什么是九尾狐，什么是穷奇，还有那个什么鸡。但是不重要，他们只要看了你的这个，他们就都知道了。如果没看你的东西，他们遇到这些怪物肯定会死，但看了你的东西他们就有可能逃过一命，这就是你的价值。刑天，你是不是废物，相反，很多人都会感谢你，因为你救了他们的命！”
随着宣夜的话，刑天眼睛越睁越大，那其中光芒闪烁，灿如朝阳。之前没有文字，他从没想到可以在画画的时候给它加上备注，但现在……他好像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所有的人们都手持一副他的画作，降服一个又一个的怪物！在那里，人人穿行于山野沼泽，再也不用担心生命危险，村村歌舞升平，再也不用害怕怪物袭击村子……
那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
“明白了吗？”望着刑天眼中的神光，宣夜知道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刑天重重点了点头，肯定道：“明白了！我要把这个大荒所有的怪物都画下来，把它们的名字、习性、弱点都写下来，传给每一个村子，每一个人！我决定了，这个图叫、叫、就叫宣夜图！”
“咳！”宣夜刚被刑天吊起情绪，差点被一口气呛死，连忙拒绝道，“别别别，换个名字，换个名字。”
刑天见他推辞连忙摇头，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应该用你的名字命名！你想，以后整个大荒都会传颂你的名字——”
“打住，打住！”宣夜连忙将其打断，好的不学，怎么学自己那套忽悠人的话术，依然拒绝道：“你画的都是怪物，还要用我的名字，搞的我像怪物老大一样！我拒绝！”
刑天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不叫宣夜图那叫什么呢？正想着瞥到旁边盘成一团，白乎乎，毛茸茸的白泽，一拍脑门道：“那就叫白泽图吧！”
宣夜连忙点头，连夸好名字，白泽图就白泽图，管你什么图，阿猫阿狗图都行，只要别叫宣夜图就行！
第20章 赤精之鸟，五龙抬山
清晨，睁开眼来的宣夜连忙望向蚩尤，见他正躺在床上发出微微的鼾声，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想了一下还是用食指点了一下额头，打开天眼再望向蚩尤，只见那血红色的光晕已不复原本的火焰升腾，包裹着蚩尤静静趴伏，如同安憩的小兽。宣夜这下彻底放下心来，用食指点了下额头关了天眼。耳根微动听到远处的脚步声，鼻翼抽了几下闻出了鼓的气味，不知道是来找自己还是蚩尤连忙走了出去，以免鼓进来乱嚷嚷吵醒了蚩尤。
行至门外见到鼓还在二十米开外，宣夜心中一惊，也就是说刚才听到声音闻到气味时对方至少二十米开外，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似乎刚获得这具身体的时候已经可以这般，现在随着身体的适应比之前更敏锐了。是只有自己这样还是远古时期的人类普遍都是如此？宣夜想到之前在昆仑山上伏羲查看自己身体部件时所说的“没有心心相印，眼睛退化，天眼直接没了，鼻子耳朵退化，只有简单的嗅觉”，之后发现八卦推断自己这些能力都是被八卦封印，难道远古时期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是被伏羲封印后才会变成自己原来的样子？这些还没想明白宣夜又有了新的疑惑，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伏羲和女娲的出现让宣夜原本以为人类是外星人创造，但看来伏羲女娲只是对人类做了封印，或者说某种改造，那人究竟从何处而来？
不待宣夜细想，鼓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过去，宣夜见是来找自己便跟了上去，一路上有点奇怪鼓有什么事，莫非是为了昨天在招摇山上自己丢下他独自逃命？当时情况危急，自己慌不择路……话虽如此宣夜也不得不承认当时根本顾不上带上鼓，毕竟鼓那个时候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带上估计两个人都要挂掉……想到这里宣夜心中恍然，鼓这人，不对，这龙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看来是现在酒醒了秋后算账，准备找自己麻烦了。
果然，等到宣夜来到面前，鼓第一句话就是：“昨天……”
“都是姬玄的主意！”
宣夜耳明嘴快，连忙把姬玄卖了。毕竟当时三个人都没顾上鼓，姬玄也是其中之一，怎么说也有三分之一的责任，四舍五入就全是他的错了。宣夜想到昨天姬玄好像偷偷准备开溜，还忘了拔玄蕚草，就当给他点惩罚吧。希望他被鼓教训一顿后能吃一堑长一智，早点成长起来。至于刑天，刑天就不卖了吧，已经那么惨了。宣夜打定主意，把锅甩给姬玄就行了，既帮助了姬玄成长，又护佑了刑天，自己真的是赏罚分明。
“我……”
“我们都觉得你神功盖世、冠绝大荒，虽然醉了但一身帝王之气笼罩着整个招摇山，就算把你放在那边那群小蛇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宣夜连忙补充道，越说越见鼓脸色不对，只能讪讪加了一句，“这些都是刑天说的，我能怎么办……”
宣夜心中一阵悲戚，好兄弟，对不起，把你卖了，这次你就受点苦，下次姬玄给我的鱼汤我分点给你赔罪。一想姬玄好像刚才也被自己卖了，估计以后的鱼汤是没有了，这……
“昨天我可没醉！”鼓没好气道，“不装醉怎么能看清你们的本来面目？！”
“没醉？”宣夜一惊，糟了，刚才忽悠他的话看来要被拆穿了。一想不对呀，当时他可是反复念叨着“蚩尤好狠啊，老祖都没这样打过我”。宣夜不相信清醒情况下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小龙可是很爱面子的。想到这里试探性问道，“难怪当时你那么说！”
“说了什么？”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我记错了。”宣夜明白了，匡自己呢。见鼓确实醉了顿时放了心，待会儿如果要拿把他丢下自己逃命的事来说自己就咬定是姬玄和刑天怂恿的，自己坚持要带上鼓一起，无奈“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最后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为此内疚自责一晚上都没睡好觉，这不一大早正要去跟他赔罪结果两人撞上了……
“你抛师弃祖这件事就不追究了。”鼓根本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弯，道，“跟我来，带你学点真正的东西。”
抛师弃祖？宣夜听到气不到一处，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师”、自己的“祖”了？“师”还有点关系，虽然只教自己如何挨揍了，这个“祖”就莫名其妙了。这个念头刚过听他说要教自己一点“真正的东西”，本能性地感觉不对，“真正的东西”？那也就是……宣夜心中一个激灵，这混蛋肯定不是为了教自己东西，或者说又是借教东西的名义把自己骗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再胖揍一顿。以前他不敢揍自己是蚩尤说会看着他，现在，现在蚩尤正呼呼大睡呢！果然是小蛇肚肠，睚眦必报！
宣夜连忙举双手拒绝，就差把双腿举起来翘在头上了，正要表示抗议鼓已经把他一把提起，宣夜只觉烟雾飘渺风声灌耳，嘴里嚷嚷着“我不要学”什么的一开口已经被风灌了满嘴，整个人都不好了。
风声降息，宣夜低头看去，果然又是招摇山，又是那个噩梦北坡，顿时欲哭无泪，蚩尤，你在哪里啊！这里有个小人、小龙又要谋害我啦！
“看好了！”鼓沉声说道，抬眼望天，一手搭在宣夜肩上。
“你——”宣夜刚准备求饶，随即整个人呆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看到天地苍茫，宇宙浩瀚，视线所及均充盈着浩荡元炁，一条巨大形似鲸鱼的生物穿梭在群星之间，无数好似水母般的生物漂浮在空中，垂下条条黑色触手在大地上，似乎在静静安睡，又似缓缓蠕动，一个人面鸟身的生物在群山间随风起舞，引得狂风大作，震耳欲聋……
“这是……”宣夜奇怪道，他的天眼进化了？
“视界共享，给你看看我看到的世界。”宣夜耳旁响起鼓的声音，“看东边天上。”
宣夜望向东方，只见一只绚烂如火的鸟儿正高高飞舞在东边天空上，双翼轻轻摆动，热风扑面，就听鼓道：“那是赤精之鸟，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太阳。”
“太阳？”宣夜心中错愕，太阳不是恒星吗？怎么成了鸟？
“赤精之鸟。”耳边鼓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淡淡道，“你们看到的太阳其实是赤精之鸟，每天早上从汤谷的扶桑木上起飞，晚上落到西方的禺谷若木之上，周而复始，天地同寿。这是日升日落的真相，对你们来说却只能看到一个发光的球东升西落，也不知原因。眼界决定了你能看到怎样的世界，你现在天眼初开，不能看到太阳的全貌，其他普通人族自不必说。这是我看到的世界，多多修炼，有一天你也可以。”
宣夜心中震惊，是这样吗？太阳是一颗恒星，太阳系的中心，已经存在45亿年，地球绕着太阳转，所以有了日升日落，这是他之前坚定不移的认知，如果太阳是一只鸟……若非亲眼所见宣夜绝对不会相信，但就算看到依然困惑，他那个世界的太阳和这个太阳是同一个吗？如果不是同一个，两个太阳何时交换的？如果是同一个，那太阳本质上是一只存在了45亿年，有130万个地球大小的巨鸟？！
被赤精之鸟所震撼，宣夜不得不收回自己刚才看到这个世界对那鲸鱼、水母和人面鸟身这些东西“生物”的定义，这些哪里是生物，分明是神话造物，自然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存在！
话虽如此，宣夜还是明白了鼓的意思，结合之前教授在他学校做的演讲，两人有些殊途同归，只是一个理论一个实践。这个世界远远不是宣夜原本所看到的的样子，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座山压在一张纸上，对只有一张纸眼界的人来说，他们只能看到一条线，就以为是天地的边缘；而有大地眼界的人则能清楚看到一座山，虽然巨大，和其他山相比也不足为奇；但对真正具有宇宙眼界的人来说，那座山不过是大象的脚尖，那上面还有庞大的象身……
宣夜震撼之余喃喃道：“这，就是世界的真相吗？”
“不是，这只是我看到的世界。”鼓的声音中充满了仰慕，恭敬道，“我老祖身长千里，与天地同岁，他看到的世界与我又是不同。但据他所说即使是他，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世界。”
宣夜心中震撼，他知道烛龙，衔烛之龙，据说是远古群龙之首。身长千里，那是如何巨大，与天地同岁，那是活了多久，这样的神话造物看到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风景？但如果这样的生物看到的世界还不是真实的，那真实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仅仅是遐想宣夜就觉得目眩神迷，下意识望向那漂浮在西边天空的昆仑山，有些错愕道：“那五条龙是怎么回事？”
不怪他错愕，在鼓的视界共享下他看到原本以为漂浮在天空的昆仑山，实际上是被五条巨龙背着漂浮在天上，为什么是龙？这些龙和鼓或者烛龙又有什么关系？
“哼！”鼓鼻子哼出一个恨恨的声音，切断了对宣夜的视界共享，冷冷道，“开始修炼吧！”
第21章 以诚待人，倾囊相授
宣夜有些错愕，他没听错吧？这龙把他带上来不是为了踢下去，真是为了修炼？
“看什么？不想学？”鼓有些不满道，一副宣夜只要摇头就立刻走人的意思。
“为什么？”宣夜疑惑，问道：“你不是……”
“不是什么？”
“讨厌我……”宣夜也不说不上来，但感觉鼓很讨厌自己，或者说整个人族。说讨厌不对，而是不屑，就像人类对蚂蚁的不屑，而当人意识到被蚂蚁戏耍那种不屑就会变成恼怒，却又不能将其一下子捏死，恼怒顿时统统化为厌恶。
鼓看着宣夜，就这样看着他，直看的他头皮发麻才笑道：“昨天发现你小子……也不是那么讨厌。”
宣夜赶忙回忆自己昨天做了啥，是什么行为刚好戳中了这位龙族少主的痒点，下次自己也要这么着，这样他就可以教自己行云布雨，吸干水潭了……
“学不学？！”鼓最后一次喝问道。
宣夜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点到泥巴里，当下就要下跪叩拜，被鼓一下子按住肩膀顿时弯不下去，就听鼓有些愠怒道：“又开始讨厌了。”
宣夜讪讪笑道，连忙站直身子，表现乖巧。
随着宣夜恢复正常，鼓示意他闭上眼，原地转上几圈，宣夜直转的头晕脑胀有点作呕才听鼓道：“向前走。”
闭眼走路正常人都迈不动脚步，宣夜自然不例外，出于对鼓的信任颤巍巍迈了几步，好像没什么危险就又走了几步，落脚处只觉轻软适中，既不似碎石硌脚也没有落叶的“咔嚓”声，想睁开眼看又怕鼓生气之下不教自己了，只能闭眼祈祷这货别害自己。又小心向前走了几步，只觉得已经离原来地方已经有一二十米了才听鼓道：“好了，睁眼吧！”
宣夜如蒙大赦连忙睁开眼来，一下子吓个半死——
四周一片开阔，没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他就这样站在高空中，离地少说也有百米来高！
宣夜只觉得心脏“扑腾”、“扑腾”要跳出来，不明白既然是高空之中那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他没有勇气再向下看，就听鼓说道：“继续往前走！”
“我……”宣夜连保持站立都困难，只想赶紧回退却又迈不开腿，更不用说再往前走了，嘶哑着嗓子道，“我走不动！”
“那我走了。”鼓留下一句话就准备离开，宣夜连忙大喊：“别别别，我错了，我走就是。”
笑话，这货走了自己怎么回去，宣夜心中又惊又怕，又恨的牙痒痒。缓缓低头就见自己确实是踩在空中，下方什么东西都没有，猜测鼓是将什么自己看不到的东西放在了自己脚下，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在上面走路，自己只要像刚才一样迈出脚——
“啊！”
宣夜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就这样径直从百米高空掉了下去，手忙脚乱随手抓向刚才落脚处，竟真的抓住了一个东西！
宣夜只觉入手绵软却无比结实，连忙两只手都扒在上面，再抬头就看到鼓正蹲着身子一脸惬意地望着他，笑道：“看到没，我要收拾你有一万种方式，跟我学法术就老实点！”
宣夜连连点头，太可恶了这家伙，睚眦必报心眼极小，逮着机会就给自己下套，自己要不是有求于他……如果不是有求于他，宣夜现在肯定看着鼓身后喊一句“蚩尤你来啦”把他吓个半死，虽然这样很过瘾不过只怕今天到晚上自己就要在这里一直吊着了。想想还是作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自己学得一身龙族法术要把这家伙摁在小沟沟里喝脏水！
见宣夜老实了鼓伸出一只手将他提了上来，落脚之后宣夜只感到又踩在了之前那个软软的东西上面，鼓指了指了下面示意道：“开天眼看看。”
宣夜点头，伸出食指就准备点自己额头，鼓见状疑惑道：“不会直接开眼吗？为什么要点自己的头？”
“这个？”宣夜亮起自己食指，很认真地说道，“这样比较帅！”
鼓有些无语，没好气道：“开眼。”
宣夜点点头，很认真地用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眉心中间位置，喝道：“开！”
天眼打开，眼前的世界又变成原来的样子，树枝草木尽皆有一层光晕环绕，群山之间光线纵横，密密麻麻牵连缠绕，宣夜看向自己脚下，一道厚实的光晕如木板般从刚才的山坡一直延展到现在的位置，再往前方刚才摔下去的地方就没有了，不知道是天然形成还是鼓用某种方式造出来的。
耳边听到鼓的声音道：“天地万物皆有元炁充盈，人族和花草树木不同，除了元炁还有魂有魄蕴于体内，所以能视听呼喊、穿行山野。魂魄居于体内，元炁充盈全身，没有魂魄的生灵就像花草树木般没有知觉，元炁也会很快消解成为死物；反之没有元炁保护的魂魄，即使处于肉体之中，很快也会烟消云散，被其他东西给吃掉。所以你们人族的修炼就是修炼身体和元炁，身体壮实元炁才能浑厚，元炁浑厚魂魄才能不受外物侵袭。而法术的运用实际就是元炁的各种变化使用，元炁的强弱也决定了法术的强弱，这么说明白了吗？”
宣夜点点头，难怪人族修炼需要开天眼，修炼说白了就是修身炼炁，“身”就是身体，“炁”就是元炁。修炼元炁的前提是看到元炁，而只有开了天眼才能看到元炁，所以开眼才如此重要，否则即使身强体壮也无法修炼法术，只是单纯的“猎人”。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村子里的规矩确实有道理，无法开眼又抓不到狌狌的无疑身体和元炁都不行，只能下地挖矿；不能开眼但能抓到狌狌的至少说明身体素质可以，成为猎人狩猎野兽解决村里的食物来源；更高级的就是能够开眼，意味着可以学会法术，毕竟猎人抓野兽还需要一只一只，像鼓这般一口吸干潭水，那整个潭的鱼儿就都能捡上来，所以方士的地位才会如此之高，一个方士就可以养活一个村子。
“可是……”宣夜想到一个地方鼓说错了，提出道，“不是所有东西都有元炁的，石头都没有。”
一开始开眼的时候宣夜就确认过，只有动物和植物，也就是生命体才有元炁，石头、草房、桌椅之类就没有。
鼓鄙夷地瞄了他一眼，道：“有，你看不到而已。”
宣夜一时语塞，他去纠正这条蠢龙干嘛，自讨没趣！
就听鼓继续道：“我龙之一族，乘云雾，布风雨，潜居大泽，翱翔九天——”
“等一下。”宣夜连忙打断，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随即想起来他第一天教自己时就是这般趾高气扬的宣扬龙族的无上血统，然后被蚩尤揍得爹都不认识，怎么现在还是这句，不由道，“为什么每次都是这句？”
“这样说比较帅。”鼓下意识解释道，随即觉得解释反而显得气弱，面色一肃道，“要你管！还学不学？！”
宣夜连连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乖巧地看着他。
鼓白了他一眼，虽有不满也是继续说道：“我龙之一族，乘云雾，布风雨，潜居大泽，翱翔九天，可幻化万物，自是不受肉身限制，修炼的也不是你们那种低级的自身元炁，而是与这天地间的鸿蒙混沌、浩然正气做直接沟通，将其化为己用，明白了吗？”
宣夜连连点头，又有点疑惑，自己真的听懂了吗？明白是明白了，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操作。鼓的意思很明显，人族只能修炼自己体内的元炁，这是低级的；他们龙族修炼的是天地之炁，是高级的。明是明白了，可怎么听都感觉这不是教学，而是炫耀。
果然，鼓话锋一转道：“这就是人族与龙族的差距，永远跨越不过的鸿沟，明白吗？”
“那蚩尤……”宣夜试探着问道，潜在意识就是你怎么被一个人族给摁在地上打？
“咳咳……”鼓战术性咳嗽两下，转移话题道，“今天就教你怎么与天地之炁沟通。”
宣夜忙不迭地点头，天地之炁，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当下依照鼓的指示盘膝坐好，双眼微闭，如老僧入定。
这般坐了几分钟，还没听到鼓的进一步指示，宣夜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鼓也这般对坐在自己对面盘腿而坐，虽然闭着眼睛仿佛能看到宣夜一般有些不满道：“不是让你闭上眼睛吗？”
宣夜乖乖闭上眼，问道：“然后呢？”
“用心去感受。”
“感受什么？”
“天地之炁。”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宣夜又觉得似曾相识，这一幕……怎么和当时他教自己什么龙族不传之秘时候一模一样吗？宣夜猛地睁开眼，鼓也将眼睛睁开，似是对宣夜不听自己的方式修炼很不满，宣夜更不满，怒道：“这不就是你之前教的嘛！”
“对呀！”鼓很自然说道，“这就是龙族的修炼法门，我一开始就说啦！”
宣夜错愕当地，怔怔望着鼓，绕了一圈这是又回来了，偏偏还让宣夜无话可说。你说他没教吧，他确实教了，你说他教了吧，又跟没教一样，你不相信他还给你看了他眼中的世界，你相信了那就按照原来的法子继续修炼吧。
“我们龙族就是这样修炼的。”鼓很认真说道，不忘补充，“比这个还简单一些，只要睡觉就行，我怕你睡着所以让你这样坐着。”
宣夜有些无语，他或许不是人，鼓是真的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宣夜索性依言闭眼打坐，去感受那冥冥中的天地之炁，万一成了呢？
第22章 少年意气，万丈雄心
就这般修炼了几日，宣夜不说半点进步没有吧，那是一点进步都看不到。鼓还在旁边说什么风凉话，连连感叹说是没看错宣夜，果然没有天赋……
如果硬要说变化的话宣夜也是有的，就是晚上精神无比的好。这倒也不是鼓的修炼方法有多神奇，主要是白天一直打坐睡得多，晚上也就没了那么多觉。宣夜一开始还去较真怎么感受那天地之炁，后几天直接就放弃了，索性白天打坐时呼呼大睡，晚上就拉着蚩尤、刑天聚餐聊天，偶尔女娃和姬玄也会过来，倒也算是热闹。
这一晚难得女娃和姬玄都在，宣夜让姬玄做了鱼汤，刑天去拔些野菜，蚩尤找个水塘捞些贝壳，女娃和白泽……这两位就算了，宣夜也不指望他们能做什么。
待众人准备妥当，宣夜起锅炖煮，保持鱼汤沸腾，将野菜、贝类烫着来吃。众人从未听过如此奇异的吃饭，即使宣夜百般劝说亲自示范也是举箸不动，最后蚩尤大着胆子夹了一根野菜烫好来吃，却忘记宣夜嘱咐多吹两口，直烫的嘴角起泡直接吐了出来，说什么也不再试，把众人吓得更是不敢。
宣夜见劝说无效索性亲身示范，边吃边发出夸张地“啧啧”感叹声，引得众人一时进退维谷、举箸不定，却也被诱得狂吞吐沫，最后还是女娃打着胆子夹了一块贝肉，鼓起小腮帮子吹得那叫一个绕梁三日绵绵不绝，最后喂给白泽吃后把小家伙美得满地打滚众人才放下心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竞相进食之于也不由连连感叹，直说这种吃法虽然奇葩但却别有一番风味，就连蚩尤也是用元炁修复了口腔之后狂吃特吃，更是吃到一半直接冲出去又拎回几条鱼一捧串贝一捧野菜要加餐，小小的屋子一时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宣夜看着好笑，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大力推广的鱼火锅第一个真正品尝的却是一只小兽。见大家吃的热闹也不由心有戚戚，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这么放松和开心。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给他感受最强烈的不是那伏羲、神龙飞蛇，而是这些人。或者说，伙伴。虽然宣夜在原来的世界也有一帮狐朋狗友，可以天天聚会互相拆台，但和这里的人比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是质朴。
宣夜想了一下，确认到自己的世界缺失的是质朴。这些人浑然没有心机，或者说只要认为你是自己人，就以诚待人。而在原来的世界虽然朋友是朋友，但很多时候也是要看彼此身份来拿捏交往的尺度，浑没有这边这么自然。
宣夜不知道产生这种区别的原因是什么，或许和他们的社会结构有关，或许和他们之前的交流方式有关。无论哪种都不重要，宣夜和他们相处只觉得完全是心贴着心，已经开始想后面真的和组织取得联系，是否要把这些人给带回去。想着蚩尤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震惊，刑天应该会对那些动物园里的各国动物感到兴趣，女娃会有很多喜欢的玩具，姬玄嘛，各种鱼类的做法也会让他目不暇接，想着那样的场景顿时觉得分外有趣。不合适吗？把古人带到未来的世界，是否会引起历史的混乱宣夜不知道，也不在乎，至少，可以保证这些人不会死，或者说不会死的像传说中那么惨烈……
想到这里宣夜清清嗓子，道：“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知道就别说！”刑天一句话直接把宣夜堵死，这段时间经得宣夜鼓励他已恢复自信，再加上和宣夜日夜相处耳濡目染，也如他一般喜欢耍嘴皮子。
“老族长你怎么来了！”宣夜抬头惊道，就见刑天一个“哧溜”滚到旁边，将古琴一下子塞到茅草堆里，回头再看哪有什么老族长，只看到一群家伙在疯狂憋笑。
“唔，这个……”刑天搓着双手想了想，道，“晚上冷，我怕琴着凉了。”
不解释还好，这般解释直引得众人爆笑一团，女娃更是笑岔了气，直躺在地上踹着小短腿捂着肚子，白泽也被感染围着她疯狂打转，使劲舔着女娃的脸蛋。
待得众人笑罢，宣夜表情严肃道：“我下面说的话，希望你们认真听。”
众人点点头，难得宣夜这个语气，纷纷坐听高论，只有女娃还不时偷一两口贝肉吃。
宣夜叹了口气，道：“蚩尤，以后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跑——”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爆笑，就连姬玄也是上气不接下气道：“说什么呢，他还有打不过的人？”
“我认真的！”这一次宣夜没和大家一起笑，想着神话中蚩尤死状之惨，他笑不出来。
众人见他这般严肃笑声也渐渐收拢，蚩尤点点头，道：“好，打不过我就跑，除非是欺负你或者族长。”
“还有女娃！”女娃连忙举起手，只把筷子上的贝肉给甩飞开来，白泽眼疾嘴快一个跳起刚好咬住，引得众人一片掌声。
咬到肉的白泽落地之后绕着众人跑了三圈，似是炫耀自己的厉害，最后跑到刑天身边，把贝肉吐在他面前兴奋地摇着尾巴，似是说自己给他找到了吃的。刑天拍拍他的脑袋，欣慰道：“不用啦白泽，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啦！”
见蚩尤应允，宣夜转头对刑天道：“刑天，你也是，遇到打不过的人就跑！”
刑天连连摇头道：“我才不打架呢！”
众人又想笑，见宣夜表情严肃终于还是没笑出声，宣夜本来还想多叮嘱几句，奈何对神话实在不精通，不知道刑天更多的事，见刑天这么说只能点点头：“别打架，最好连武器都别碰！”
刑天点头，道：“我只喜欢拿笔和琴。”
见刑天这般说宣夜也不好在说什么，最后叮嘱了一句：“那就好，别碰武器，尤其是斧子。”
“斧子？”姬玄奇道，“宣斧？”
“宣斧？”宣夜奇怪为什么姬玄会突然说着这么个名字。
姬玄见宣夜不知有些奇怪，解释道：“就是老族长的斧子，有劈山断水之力。不过那把斧子认主，除了老族长任何人都举不起来。”
宣夜第一次听到这么神奇的斧子，本想细问又觉得时不合适，摇摇头道：“不是宣斧，什么斧子都别碰！”
刑天嘴里塞了满满的鱼肉，闻言连连点头，嘟囔不清道：“我答应你就是。”
“你怎么了？”蚩尤有些疑惑，只觉得宣夜今晚一反常态，有种怎么说……交代后事的感觉。
宣夜摇摇头，道：“我没事。”
“我呢我呢！”女娃把筷子上的贝肉塞进嘴里连忙举起手喊道，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小宣夜要对女娃说什么。”
“别去海边。”宣夜望着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娃娃，虽然简单一句话，语气也是平淡，心中却是央求、哀求、甚至乞求，你个小东西，可千万千万千万别去海边啊！
女娃扑闪着大眼睛，等着宣夜的下文，但宣夜显然已经说完了，顿时觉得又是失落又是无聊，恶狠狠地“哦”了一声。
宣夜伸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小家伙一把把他手撇开，圆鼓鼓的脸上写满不乐意，显然是觉得宣夜在糊弄她，后者只能放低姿态道：“那希望女娃大人好好吃饭快点长大长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哼！”女娃气呼呼地转了个身，抬头挺胸把小腰叉着，显然宣夜敷衍的补救让她更不满了。宣夜只能夹起一块她喜欢的贝肉递到女娃嘴边，还未开口女娃已经一口咬住，生气归生气，东西还是要吃的！
“我呢？”姬玄问道，宣夜已经说完蚩尤刑天女娃，应该到自己了。
“你……”宣夜一时卡住，这个人在神话里又没有，宣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敷衍道，“做人别太高调，什么都要当大荒第二。”
姬玄接受了宣夜的建议，道：“那我就当第一了。”
“滚！”宣夜气不打一处，依次点过蚩尤、自己、刑天、女娃道，“第六，你排第六！”
“第六？那谁是第一？”姬玄数了一下桌上人数，发现只有五个人。
“女娃第一！”还在生气的女娃连忙站起身子跳到桌子上，一时比其他坐下来的四人都要高一点，这般宣示自己老大的地位顿时非常有说服力。
“第一？”宣夜望着窗外，神往道，“还没出现，他很快就会出来的。”
黄帝和蚩尤既然打过仗，两人自然是同时代的。蚩尤已经成年，相信不久以后黄帝的名声就会传遍整个大荒！
“就是女娃！”女娃气鼓鼓望着宣夜，一副他不承认自己老大的位置就生一晚上气的表情，惹得后者只能无奈举手投降道：“对对对就是女娃，女娃是我们的大哥，大荒第一，天下第一！”
“这才乖！就封你当个第二吧！”女娃对二弟的表现很满意，大方的把仅次于自己的地位封给了他，惹得宣夜又是想笑又不敢笑，又要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感谢“大哥”的美意，一时为难之极。
其他人都是憋着笑看两人乱来，女娃自不必说，能哄她开心众人都是愿意；宣夜嘛，难得吃瘪，众人也是乐得看他出丑。
把女娃伺候舒服了宣夜总算解脱开来，见众人都望着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想着刚才的话题延伸道：“你们以后都想做什么？”
“登上昆仑山。”姬玄道，语气平静，似是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怎么跟我一样？”宣夜下意识脱口而出，不怪他激动，宣夜确实没想到有人竟和自己一样。姬玄却置若罔闻，只是望着窗外天空，眼中隐有痛苦之色。
见他这般表情众人也不好再问，刑天道：“那你们要去都广了。”
“都广？在哪？”宣夜连忙问道，一直他都以为上昆仑山无望，见刑天的意思难道到了都广就能登上昆仑？
“白民国南面。”刑天不慌不忙解释道，“那里是大荒的中心，也是天地的中心，最中间位置长了一棵建木，一直长到天上，沿着它就能爬到昆仑山上。”
白民国、都广、建木，宣夜念了几遍，算是把这个地方给记了下来，转而问刑天：“那你呢，以后准备做什么？”
刑天拿出之前画的羊皮纸，上面所有怪物下方已经写满了文字，其他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都是充满兴趣，就听刑天兴奋道：“看，这就是我的未来，白泽图！我要把所有的怪物都画上去，把它们的名字、习性、弱点都写上去！让每个人都看图就知道是什么怪物，再也不害怕！现在还不够，我知道的怪物太少，我要和爷爷一起踏遍整个大荒，把所有怪物都给写下来，再把白泽图传遍整个人族！我要——我要让人进山不惧，涉水不慌，晚上村村安心睡觉，家家不再有人死伤！”
“好！”蚩尤当先一喝，带头拍桌子叫好。众人也是第一次见刑天这般豪情壮志，浑没有之前的懦弱胆小，也纷纷拍桌叫好，女娃更是和白泽站起身来扭动身子，为刑天起舞。
“为什么要和你爷爷一起？”宣夜有点没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和仓颉一起。
“这个……”刑天搓着双手不好意思道，“一个人……我怕。”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随即望向蚩尤，后者笑道：“我要帮助族长，带领村子战胜所有压在我们身上的东西，走一条人族自己的路！还有，帮宣夜登上昆仑。”
“好！”众人也是连拍桌子，为其助威打气，一阵热闹后众人期待的眼光望向最小的女娃，女娃抬起小短腿“啪”的一声踩在地上，趾高气昂指天论地道：“女娃以后要——吃遍所有好吃的玩遍所有好玩的！女娃要当大荒第一！”
“好！大荒第一！”众人纷纷拍着桌子，小草屋里震天响动，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感受着愉悦的气氛，望着这些跳动的人影那灿烂地把星光都黯淡下去的笑脸，宣夜沉浸其中，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神话交织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哪个更加真实，只是喃喃道：
就，这么一直下去吧，什么都不要变……
第23章 上山之法，再进招摇
清晨醒来，宣夜只感觉头脑昏沉，昨晚和大家一起闹到很晚，他们都睡去后自己还抽空把刑天的白泽图仔细翻看了遍。之前腾蛇一事让他心有余悸，此刻有图鉴自然不错过，一一看了全部记住已是很晚，
朦胧中睁开眼睛宣夜就看到蚩尤鬼鬼祟祟地向屋外走，听到后面声音蚩尤连忙回头，宣夜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别说话，他们还在睡觉，老族长叫我有事。”
“什么事？”宣夜连忙闭嘴问道，说完才发现自己是闭着嘴的，那也就是说——
“心心相印？”蚩尤没想到宣夜竟然会心心相印，有些惊喜道，“那条龙还真教了你些东西！”
心心相印？宣夜自己也是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就会心心相印了？鼓分明没教自己什么东西，只是让他天天打坐来着。宣夜想了半天不明白原因，又试着对蚩尤说一句话，这次却没有效果。蚩尤虽然着急要去见老族长，见宣夜这样也不急，试着说了些窍门让他掌握。
宣夜回忆刚才的情况，想起蚩尤对自己心心相印的时候似乎看到一股气从那边连接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一摸额头，才发现蚩尤身上一直有光晕笼罩，却是自己没注意什么时候开了天眼，那刚才看到的气自然就是蚩尤心心相印时候传来的元炁，也就是说——
宣夜试着在脑海中提炼出一个“早上好”的想法，把它小心翼翼地通过元炁传递到蚩尤身上，看着那道元炁与蚩尤连接，进而被同化，蚩尤憨憨笑了笑，回了一句“早上好。”
宣夜顿时又惊又喜，这才明白所谓心心相印却是通过元炁连接的方式进行信息传递，看着原本啧啧称奇的能力就这般被自己掌握登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就想在刑天他们身上试试。随即想到自己问题还没问完，连忙又用心心相印传音问蚩尤老族长找他什么事，后者只是摇摇头，直说机密。
机密？宣夜没想到看似憨厚的蚩尤竟用机密来搪塞自己，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强迫，却见蚩尤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传音道：“昨晚你说要上昆仑，其实除了爬建木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宣夜连忙传音问道，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一个是飞，直接飞上去，不过飞行的法术大多不能长时间。另外就是祭祀献铜的时候，神使会用神盘装着青铜往返，我们可以混进去！”
宣夜心中恍然，第一种方法现在不实用，不过第二种……他记得之前养伤的时候女娃就说过村里的泥人挖矿炼铜就是为了将这些青铜器进献给伏羲女娲。那一天神使会乘坐神龙下来，通过神盘将所有的青铜器运回昆仑山。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自己只要能混在青铜器里也就可以搭着顺风盘扶摇直上九万里，直接登上昆仑山。
想明白想这些宣夜有些疑惑地看着蚩尤，没想到蚩尤竟然能想出这样的计谋。不过让他感动的是蚩尤虽然提供了几个方法，但从头到尾都没有问为什么宣夜想上去，而且话里意思很明显，无论哪里，你想去，我陪你。
幸好没有问，否则……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宣夜不想对他撒谎，但说实话恐怕对方不能接受。
幸好没有问。
宣夜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传音问道：“最近一次祭祀是什么时候？”
蚩尤奇怪地望着他，似是在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不知道，不过还是没有责备，只是简单传音“明天”就走出屋子。
只留下宣夜自己一个人错愕当地，这么快，明天？！
明天吗？
宣夜一下子瘫倒在床，明天，那就意味着……
那就意味着明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些家伙了。昨天的欢乐似乎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宣夜突然心有戚戚，虽然他早知道会分别，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个个人影从脑海中飘过，从挥着鞭子看到他睁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农，到昏睡中一直给自己抚琴的刑天，到那个说要永远保护自己的蚩尤，永远天真烂漫，永远活力十足的女娃，做鱼汤总是那么好喝的姬玄，还有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龙族少主，现在看起来都是那么可爱。以及只见过几次面的四只眼睛的老族长，还有那个很少看到的神农长女、永远一身白衣，甚至一直摇着尾巴打转转的白泽都在眼前飘过……
一滴眼泪滑落眼角，宣夜才发现自己对这些人留恋是如此之深，但……自己终要离开，这里不属于自己。
“小宣夜，你怎么哭了？”一个困惑的声音传来，宣夜转头，就看到女娃正呆呆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关心，“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姐姐帮你报仇！”
“我没事。”宣夜擦干眼睛，道，“房子漏水。”
“哦~”女娃抬头看看屋顶，道：“小宣夜去我那住，我那不漏水！”
宣夜努力压抑心中想哭的冲动，拍了一下女娃的头道：“别每天‘小宣夜’、‘小宣夜’的叫，要叫‘宣夜哥哥’！我比你大知道吗，人小鬼大！”
“呸呸呸！”女娃朝他直吐舌头，气呼呼道，“我是你们几个的大哥，我要保护你们的！所以你当然是‘小宣夜’，小宣夜小宣夜，我就叫，就叫！”
宣夜被她说得没脾气，又是一个说要保护自己的人。想着昨晚叮嘱她不要去海边的话，她应该是听了进去。如果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神话没有改动女娃最后还是淹死海边，那自己就算撕破时空也要回来救她！
是的，撕破时空也要来救她！
几人本就是横七竖八睡在一起，两人的吵闹自然引得其他二人也被吵醒，见又是斗嘴都见怪不怪，歪个身子就要再睡，却听宣夜突然说道：“我要去抓狌狌。”
刑天和姬玄一下子坐了起来，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抓狌狌？”
“抓狌狌！我要参加明天的祭祀！”宣夜重复了一遍，他还是要走，这里虽然可爱，但不属于自己，他有属于他的世界，他的生活！宣夜下定决心趁着明天的祭祀时候走，既然村里规定参加祭祀必须成年，也就是说需要抓过狌狌成为猎人才可以，既然如此，那去抓就是！
见宣夜不是开玩笑，刑天犹豫道：“可是山上很危险，你又没有学会……”
后面的话刑天没有说出口，不过大家都知道宣夜这段时间学法术的成果。既然如此就这般冒冒然进山，万一再像上次那般遭遇了腾蛇估计是九死一生。
宣夜摇摇头，无所谓道：“没事，我叫鼓跟着一起，他不用帮忙抓狌狌，有危险出个手就行，不算破坏规矩。”
刑天点点头，有鼓在旁确实安全，只要他别再什么东西都吃，说道：“那我也去。”
“你也去？”宣夜原本只想着自己和鼓两个人，刑天能抓到狌狌？
“我想试试能不能抓狌狌。”刑天捏了捏拳头，很认真道，现在的他和之前心境已有不同。
宣夜无奈，多带一个就多带一个吧，这样也好，走之前也可以多相处相处。而且刑天捉不到狌狌自己还可以帮帮忙，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我也要去。”姬玄道，“明天就是献铜节，只有抓过狌狌才有资格参加，我想看看神使。”
宣夜有些头大，昨天这货要上昆仑，今天又要见神使，怎么这么执着？心中一惊，不会和自己想到一块，要混在青铜器里面搭顺风盘吧？
不等宣夜确认，另一个意料之中的声音也响起，同时还有一个高高举着的胖乎乎小手：“女娃也要去！”
宣夜哭笑不得，望着这个一脸“你们玩不带我”表情的小家伙，无奈道：“招摇山上很危险的，你去干嘛？”
“保护你们呀！”女娃哼哼道，“我可是你们的大哥，自然要保护你们！”
众人一时相顾憋笑，昨晚的话她还都记着，宣夜知道拒绝这家伙的话以她的脾气恐怕又要闹上一天，只能点头道：“行行行，去就去吧。”
见女娃不满意又连忙补充一句：“谢谢大哥保护我们上山。”
四人浩浩荡荡走出屋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鼓的小屋走去。
说是四人，走路的只有三个。女娃原本如往常一般要骑在刑天脖子上，这次被宣夜接过来背在自己背上，他想在不多的小时里多陪陪这个小姑娘。
想法是好的，女娃上头之后宣夜才知道后悔。这小家伙看着不大，坐在肩膀上是真的重。对方还不满意这个坐骑，直说摸起来没有刑天光滑，让宣夜无语凝噎，一时哭笑不得。
宣夜让两人先去叫鼓，自己准备点东西，然后就在女娃好奇的眼光中在村子里东跑西蹿，装了一包东西。
“你在干嘛？”女娃终于耐不住好奇问道。
“嘘，都是抓狌狌的好东西。”宣夜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是他不想解释，还是喜欢保留一些神秘感，为了让女娃闭嘴边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这之前是我们的小秘密，不能让他们两个知道，好不好？”
“好！”女娃顿时觉得好玩，见宣夜都装点完毕边把他的头发分作两边成两个小辫子，一手一个向后一拉，小短腿一蹬道：“驾，出发！”
宣夜被拽的龇牙咧嘴，差点乱了方向，好不容易站起来忍忍也就没把这家伙给拎下来，向鼓的小屋走去，远远就看到刑天和姬玄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却没有看到鼓的影子。
“人呢？”
两人连连摇头，屋内屋外已经找了一圈，没看到鼓的一点踪迹。
三人顿时一起大眼瞪小眼，鼓都不在了，这狌狌，还抓不抓？
正自考虑的时候女娃又是双手一拉，小短腿一蹬道：“驾，去招摇山！”
第24章 阳谋巧计，暗中助力
一路上女娃都是驾着马儿唱着歌，好不快活。苦了下面做牛做马的宣夜，一边是被压迫的不堪其负，一边是分别在即又不忍就这样把她扔下来，就这样快乐并煎熬着和其他二人进了招摇山。
几人顺着之前见过狌狌的路前行，吹嘘着待会儿见到如何将其手到擒来。今非昔比，虽然上次见到狌狌的时候遇到了腾蛇，但一来鼓恢复龙形的一尾巴已经拍死了大部分，二来宣夜他们也知道了腾蛇怕火，这次倒并不怎么惧怕。几人一路上都是谈笑甚欢，丝毫没有抓狌狌的紧张感，就是去田里摘点菜般轻松。
“小宣夜，大笨蛋，小蚩尤，大水牛~~”骑在宣夜身上的女娃看着一路鲜花盛开草木飘香，置身于这山清水秀微风和畅之中自是心情愉悦，创作欲望特别旺盛。特别是下面的马儿还任劳任怨，一点不像刑天的脑袋那么滑溜溜的下不了手，想到刑天又有了新的灵感，唱道：“小刑天，大光头！好，这首就叫《刑天之歌》！”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宣夜哭笑不得道：“刑天多学学人家，你的‘招摇三杰’歌现在还没出来，女娃已经创作了好几十首了。”
除了刚才的《宣夜之歌》、《蚩尤之歌》、《刑天之歌》三首歌外，女娃前前后后已经创作了三四十首了，虽然大多数都是什么《文鳐之歌》、《鲤鱼之歌》、《烤肉之歌》，都能和吃的扯上关系而且旋律都差不多，但丝毫不影响人家的创作热情。
“招摇三杰？”女娃听到又灵感迸发，“招摇三个大笨蛋，宣夜蚩尤和刑天！好，这首歌也写好了！”
刑天见自己的歌就这么被敲定了连连反对，道：“不对不对，这里没有蚩尤，是姬玄。”
“要有蚩尤！”女娃抗议道，“蚩尤的角抓起来可稳了，比你们骑的都舒服！”
宣夜心中在滴泪，敢情这位小公主评价人就看骑着是不是舒服……
姬玄见说到自己连忙道：“那就四杰，招摇四杰！”
“不对，招摇五杰！”女娃又抗议，姬玄恍然大悟道：“对，五杰，还有鼓！”
“六杰！六杰！”女娃不依，姬玄奇怪道：“那还有谁？”
“就是六杰！”女娃两条小短腿乱蹬，扯着宣夜头发那叫一个不依不饶，可苦了下面的宣夜，连忙叫停道：“行了行了别逗她了，六杰六杰，还有一个是女娃，女娃是六杰老大！”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头发。
“就是六杰！”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宣夜一听连忙把女娃抱下来，向众人打个手势，循声望去果然狌狌——
果然就见前方树杈间腾挪跳跃，一个大猴子背着小猴子正朝他们做鬼脸。树下也是一群群分布，少说也有一二十只，竟比上次还多。
宣夜回头准备说自己的计划，正要开口就听后面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划破长空，“招摇六杰，冲啊！”
宣夜一回头，就看到女娃已经如骑马冲锋的将军般挥舞着手上的小树枝光着小脚丫就朝着敌营冲去，那气势分明虽千万猴也不过囊中之物的大无畏。宣夜刚想叫住她另外“两杰”已经响应老大的号召冲了出去，宣夜原地跺脚，要个锤子计划！
等到宣夜冲出，三人已经追着狌狌不见了踪影。宣夜也无暇管他们，朝着一个黄影就追了过去，在树林间东奔西跑累的气喘也没抓上半点狌狌毛。
追不上就算了，那只狌狌分明是故意气他，见他停下了也跟着停下来做鬼脸，还把屁股抬起来对着宣夜晃来晃去，见宣夜追上去又连忙跑开。如此这般往复几次，宣夜除了没抓着狌狌外，不知哪里又加入更多的狌狌成立嘲讽人族的大军，一抬头顿时漫山遍野皆是红色的狌狌屁股。
宣夜见差不多了就停了下来，解开身后的背包拿出其中的水壶和草鞋。他的动作很慢，幅度很夸张，偷眼再看狌狌果然上蹿下跳，好奇地张望是什么东西。宣夜见状抱起水壶，将里面的东西向嘴里倾倒，又做了个享受的表情。再看那些狌狌果然有样学样，虽然手上没有东西但也无实物表演着畅饮的快乐，学着宣夜抹了一下嘴，满脸陶醉。
宣夜又拿出草鞋穿在脚上，原地走了两步，一脸舒服的样子。狌狌们也是有样学样，假装穿个什么东西开始人模猴样地学人走路，相互之间还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下有来有往的互动。
宣夜见目的达到便把草鞋和水壶放在地上，循着原路返回，却也没见到三人踪影。宣夜心中焦急，正要开天眼找就听到旁边有树枝劈叉声，和一个熟悉的“哎呦”声。
循着声音摸过去，宣夜看到刑天正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望着树上发呆。再看树上树枝折断处，正有只狌狌也学着刑天摸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嘲弄的笑声。显然刑天刚想在树上将其捉住，不小心掉了下来。
宣夜用手点了一下额头，打开天眼，仔细观察那狌狌。却见它全身也是淡淡光晕，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大着胆子将自己的元炁如丝线般向那树上的狌狌伸展过去，边小心留意着它是否发现，结果直到元炁搭到狌狌身上也不见它有丝毫反应。看来这东西虽然警觉却也无法看到肉眼看不到的元炁。
宣夜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仔细想着腾蛇的毒液、尖牙、各种可怖的景象，把一个婴儿的哭泣声通过心心相印直接传了过去，就听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之声，随后一个快乐的声音传遍整座山林：“我抓到了！我抓到狌狌啦！”
“刑天！”宣夜伸手招呼，刑天回头见是宣夜顿时笑容更甚，叉着双腿跌跌撞撞撞过来，拎着手上的狌狌兴奋道：“看，看！我抓到狌狌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宣夜道。
刚才他也是临时想到就试了一下，这狌狌敏锐灵活警觉性高，还喜欢羞辱嘲讽人，但上次腾蛇一出来它们就消失不见，也不见出来嘲讽，想来腾蛇应该是它们的天敌。既然如此宣夜就学着腾蛇的婴儿叫声来吓狌狌，效果果然拔群。想来这狌狌正自捉弄刑天起劲，浑不知腾蛇就在自己身边，一听叫声顿时吓得狌仰树翻，直接掉了下来，被刑天守株待狌捡了个正着！
看着刑天高兴地样子，宣夜丝毫不提自己帮忙的事。相比一个真相，让刑天建立起自信或许更加重要。
“宣夜你……”刑天见着宣夜两手空空，脸上表情顿时复杂起来，仔细想了想把狌狌递给宣夜道，“这狌狌，送给你吧！”
宣夜顿时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狌狌送给自己，以为他看出自己相助，道：“干嘛，这是你抓的，带回村里，向你爷爷证明一下你的能力！”
刑天摇摇头，道：“你不是要参加祭祀嘛，这只先给你。我下次还可以再抓！爷爷那边……晚一点也可以！”
宣夜笑了，暗想这个世界没白来，虽然明天就要走了却是交了个好朋友。当下拍了拍刑天肩膀道：“心领了，今天还没结束呢，我不一定抓不到。”
见宣夜这么说刑天只能作罢，望着手上还在晕乎乎的狌狌，想着爷爷看到它时候必然对自己刮目相看，顿时又期待又兴奋。
宣夜见他不再说什么就准备继续去找女娃和姬玄，刚转身就听到后面一阵叫骂声：“侯冈刳漏鬼，看我大屁股！殷后大拌菜，看我大屁股。”
宣夜连忙回头，就见那狌狌想必是醒了过来，见到抓自己的刑天立刻破口大骂。宣夜是第一次看到狌狌，或者非人的生物用人类的语言骂人，一时又惊又奇，再看刑天脸色一变，在狌狌鼻子上狠狠敲了几下，后者才蔫蔫地闭了嘴，但还是恶狠狠地盯着他。
见宣夜奇怪的眼神，刑天解释道：“这东西被抓住的时候就会骂人，它们能看到人的过去，看到人父母的名字，骂的可难听了。”
宣夜听得有点愣住了，狌狌能看到人父母的名字？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侯冈、殷后，这是刑天父母的名字吗？宣夜从没见过刑天父母，刑天自己也未提过，只以为他父母早死，一直是爷爷仓颉带大的，但人族之间名字是自己来了之后才有，那他的父母是什么情况？
正自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女孩的哭声，宣夜听出是女娃在哭，连忙和刑天冲了过去。
只见女娃正举着手戳着一只狌狌道：“不许骂，你再骂！”见到宣夜和刑天过来顿时哭的更大声了，抽噎道：“坏狌狌，骂女娃！小宣夜你快点揍它！”
那只狌狌正被姬玄抓在手上，女娃用手又是捶狌狌头又是捏它的鼻子，直把狌狌捏的翻白眼，女娃这才止住哭声，又伸出手指在狌狌的肚皮上狠狠戳了戳才算消气。
宣夜又好气又好笑，看来他们虽然捉到狌狌也没逃过被它破口大骂的下场。姬玄见他们提着一只狌狌过来惊喜道：“你们也抓到了？”
“嘻嘻！”刑天举着自己的笑得合不拢嘴，他不仅捉到了而且看个头比姬玄的还大一些。
两人提着狌狌相互比较了一下，虽然大小有别但总算是抓到了，再望向一旁两手空空的宣夜，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宣夜挠挠头，问道：“那个，狌狌是不是越大越好？”
刑天不明白宣夜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道：“可以这么说。因为狌狌越大速度越快，也就越难抓到。不过越大的狌狌的唇就越肥美，对人的补益效果也就越好。上次你哥抓的那只最大，大概有你这么大！”
宣夜点点头，上次刑天也这般说过，随即又问道：“如果大小不够，数量多呢？”
“多？”刑天有些不明白宣夜的意思，摇摇头道，“能捉一只都不容易了，你还想捉两只？这东西机灵得很，一只被捉就会乱叫，然后其他的狌狌都会躲起来，看都看不到别说捉了。”
“我不是说捉两只。”宣夜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跟着自己，来到之前放水壶草鞋的地方，指着那横七竖八睡了一地的狌狌道，“我是说，一群。”
第25章 鞋中捉狌，异变突生
刑天、姬玄望着满地的狌狌，再看看一旁一脸淡然、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宣夜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倒是女娃丝毫没觉得奇怪，只觉得满地的狌狌真好玩，先戳戳这个狌狌的肚皮，又戳戳那个的肚皮，好不开心。
“怎么做到的……”姬玄苦涩问道，本来他抓的狌狌虽然比刑天小一些，但怎么说也算是第二，但宣夜这么一搞，四个人中自己只比女娃强那么一点。
比女娃强一点……好像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宣夜回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道：“你猜？”
姬玄和刑天不想猜，他们的表情只想把宣夜掐死，只看得宣夜连连摇头，边向狌狌群中走去边叹道：“人啊，你有他没有，你会对他好；你有他也有，还比你的好，你就想一巴掌拍死他。”说罢捡起地上的水壶，扔给姬玄道：“自己看！”
姬玄一把接住水壶，刑天也凑了过来，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但却是空空如也。刑天正自疑惑，姬玄已经把手伸了进去，摸了一下拿出来闻了闻，疑惑道：“酒？”
宣夜点了点头，正要解释就听女娃在那边蹦蹦跳跳，指着狌狌的脚上说：“快看快看，它们都穿着鞋子耶！”
姬玄与刑天连忙靠近，只见每只狌狌脚上都穿着一只鞋子，竟和他们脚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一些，就像村里那些给小孩子穿的草鞋一样，就听宣夜笑道：“我教它们的！”
“你教的？”女娃好奇道，“为什么要教它们穿鞋子？”
宣夜拍拍她的小脑袋瓜，笑道：“穿了鞋子就跑不掉了呀！”
姬玄顿时明白过来，仔细看那鞋子，果然发现鞋子与鞋子之间都有草绳相连。这样即使有一只狌狌想跑，也会因为穿了鞋子和其他狌狌牵连在了一起根本就走不了！
刑天想到宣夜离开村子时背的一包东西，此时背上已经空空如也，终于也明白过来，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在这里假装喝酒，然后穿鞋子走路。它们看到了就也学着喝水壶里的酒穿着这些鞋子。但你是假喝它们是真喝，结果一个个喝的醉醺醺的，又因为穿鞋的缘故全部你连着我我连着你，根本跑不远，就这样一抓一大片！”
宣夜欣慰地点点头，还好，不是太笨。
“怎么想到的？！”姬玄惊讶道，他们都是想着怎么跑快点、跳高点能追上狌狌，这家伙就这样转一圈，就抓了一群。
宣夜回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道：“你猜？”
这下不仅姬玄和刑天，就连女娃也掐了一下宣夜的大腿，这表情实在太欠揍了。
女娃伸出手指一二三四数着，得意洋洋道：“小宣夜抓了一群，小刑天抓了一只大的，女娃抓了一只小的，耶！”
姬玄闻言一愣，晃了晃手上的狌狌道：“这是我抓的。”
“女娃抓的！”女娃跳过来一把拉住狌狌就要抢过去，道，“它骂我所以是我抓的！”
那狌狌被女娃拉着顿时龇牙咧嘴，眼看又要骂人姬玄连忙松手，道：“行行行，你的，你的！”
女娃这才开心，抓着狌狌就是一顿蹂躏，就听姬玄道：“反正待会儿拿回去就是开膛破肚，剥皮去骨，到时候又是眼珠又是肠子什么的，我才不碰呢！”
一番话说的女娃脸上从高兴到恐惧到恶心到嫌弃，连忙把狌狌往姬玄怀里一塞，逃得远远的道：“不要不要，女娃不碰！”
三人见女娃一副嫌恶的表情顿时疯狂憋笑，宣夜指着地上一群狌狌道：“从里面挑一只吧，今天我们招摇六杰要满载而归！”
女娃摇摇头，刚才姬玄的话把她深深恶心坏了。
宣夜有些无奈，只能将狌狌脚上的鞋子解下，用绳子将它们一个个手连着手方便待会儿赶下山，自言自语道：“那待会儿我们就多吃点吧。到时候下面生着火，上面架着石头，把狌狌肉放上去，一会儿工夫就会油滋滋地冒泡泡，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一面烤好了再翻一面，烤的黄澄澄香喷喷，又香又脆，咬一口，咔嚓咔嚓的，再撒点——”
“我要那只最大的！”
宣夜回头，女娃早就跑过来东张西望，看那只狌狌最大，烤起来肉最多，一边找一边咽口水，恨不得现在能吃到宣夜说的那种“黄澄澄香喷喷”的烤肉。
三人的憋笑再也憋不住，一边疯狂大笑一边帮宣夜把这些狌狌手连着手绑好，然后还给女娃找了个树枝，让她抽打着沿途的石头发出“噼”、“啪”的响声。吓得这些头晕脑胀的狌狌们就往前冲，被宣夜引导着向山下走去。
************
行至半山腰，宣夜只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一个椭圆形飞行物浮光掠影般急速靠近，及至招摇山瞬间停住，开始缓缓下落。
飞碟？！
宣夜心中惊诧，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飞碟，就听女娃开心叫道，“哇，神盘！神盘来了！”
宣夜这才明白他们所谓的“神盘”就是自己认识的飞碟，既然飞碟来了那也就是说……
宣夜望向飞碟周围，果然在后面看到一条青色巨龙破空而来，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仔细看还能看到巨龙头顶正有一人一手操着一条青蛇，一手握着龙角，头戴一个包裹整个脑袋的奇形头盔，操纵着巨龙随着飞碟一同落下，应当是他们之前所谓的“神使”。当下问刑天道：“祭祀不是明天吗？他们怎么今天来了？”
刑天和姬玄也看到那巨大的神盘，见宣夜又问这种常识性的问题刑天感到无奈，只能解释道：“神使一般会提前一天到，检查青铜是否达标，晚上村里会有盛大的欢迎会，族长也需要把村里最近的大事汇报给神使。等到明天祭祀庆典正式开始，祭师会代表村民向昆仑山祈福，神使会代表昆仑山回应，然后大家一起把青铜器搬到神盘上，跪拜恭送神使返回，所以明天才是正式开始的日子！”
宣夜这才明白，朝众人比了个手势，示意跟过去瞧瞧。众人点点头，纷纷跟着宣夜蹑手蹑脚钻进草丛，向着飞碟停靠点慢慢靠过去。
飞碟停靠点是村边的祭台，本体是座巨大的土堆，被村民们建了台阶可以拾级而上，便于将青铜器搬入飞碟中。旁边是宽阔平坦的晒场，平时村民们在其中晾晒衣服、鱼肉兽腿，此刻所有这些晒物已经被清理一空。中间位置如土丘般隆起，覆盖着一张巨大的兽皮，皮面花纹变化多端，似是多种动物的皮缝合而成，想必下方覆盖的就是用于献祭的青铜器。
此时晒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最中间是老族长仓颉、族长神农和那个宣夜不知道名字，只能根据特点称呼为“炸雷人”的祭师，都是穿着金黄色的衣物，看起来隆重至极。外围则是二十多位身着金黄衣物的村民，这些宣夜大多数不认识，认识的几个也是之前来问自己名字的，但那几个无疑都是猎人，甚至还有方士。龙族少主鼓和年轻一辈第一人的蚩尤也混在其中，而平时挖矿的泥人则一个都没有，看来是集结了这座村子所有猎人及方士，可以说是整个小村子所有的战斗力了！
老族长已经回来了？宣夜看到仓颉又惊又喜，自己终于不用跟着那条龙整天打坐了。正这般想着宣夜看到鼓和蚩尤同时回头，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下面用手做了个离开的动作，顿时明白自己已经被发现。但这样近距离观察蛇族的机会可不多，宣夜才不会错过，朝其他三人道：“嘘，不要发出声音！”
三人听了连忙点头，注意落脚以免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女娃也是小心翼翼，没有胡闹。
蚩尤见宣夜没有走也不再有其他动作，此时巨龙已经落下，等到靠近地面上面的神使站起身子一跃而下，却是让宣夜有点失望，本来还以为神使是蛇族，但看身形应该也是人族无异，不明白为什么人族会成为伏羲女娲的使者。
正自疑惑间就见仓颉和祭师迎了上去，一番奇特的礼节动作看的宣夜又是诡异又不敢问，随后就听神使指着地上兽皮覆盖的东西怒道：“就这点？！”
神使竟也会说普通话？宣夜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以为他们会用心心相印交流，没想到竟然是正常的口头交流，难道自己教的语言已经传到昆仑山上去了？
就见祭师又是作揖又是垂头，就差跪在地上了，仓颉却是腰板挺直，朗声道：“这次数量不多，但有几件却是难得精品，伏羲女娲大人肯定满意！”
“哦？”头盔下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似乎被仓颉勾起一点兴趣，手一挥道：“让我看看！”
仓颉连忙带路，引得神使走向那堆东西旁。宣夜看着奇怪，暗想青铜器每一件造型都不同，就算覆盖兽皮也应该有凹陷有凸起才对，为什么这里却是如此浑圆的一堆，难道只有一件？但仓颉又分明说有几件。
宣夜还在疑惑的时候，场上已是异变突生——
就在仓颉将兽皮掀起来的瞬间，宣夜就看到神农那赤红色赭鞭已经挥出，如毒蛇出洞般刺向祭师后背，对方也是应声倒地。头盔下的神使没有听到这点声响，正被仓颉要展示之物所吸引，但那兽皮掀开一瞬间，无数道刺眼的光芒喷薄而出，神使下意识地伸手挡眼，就听一声爆喝道：“动手！”
兽皮掀开的角度正是背向宣夜等人，众人倒没有被那刺眼的光芒闪瞎眼，但接下来的一幕却也让他们目瞪口呆：
仓颉、鼓、蚩尤三人同时跃起，宣斧、肉掌与一把砍柴用的斧头瞬间劈下，直朝那挡住眼睛的神使攻去！
第26章 两族联手，三人弑神
灿目的光芒中，仓颉、鼓、蚩尤的联手一击爆出惊天巨响，几十米开外的宣夜都感到劲浪扑面。待得烟雾消散，一道一人来宽的青色巨尾将神使稳稳护住，却是那无声待命的青龙发现不对及时相救，只看得刑天扼腕可惜。虽然不知道爷爷为什么会偷袭神使，不过既然爷爷这般做了，自然就是对方的问题，见着集合三人之力没有将其一招致死顿时大感可惜。
巨尾移开，神使手上的青蛇竖起身子发出“嘶嘶”的恐吓状，整个脑袋包裹在头盔中的神使语气淡淡道：“怎么，想造反？”
一击不中，仓颉的宣斧劈在地上，顿时半个晒场都裂了开来。仓颉缓缓抬起宣斧说道：“真当我人族是你们的豢养之物，做那掘金采矿的奴隶吗？”
神使戴着头盔，看不出任何表情，声音却是多了几分愤怒道：“老家伙！你平日东奔西走，传我蛇族谣言我们都是一清二楚！只是看你年老体弱没几年可活，也就任着你折腾了，现在你却胆敢行刺本使，死罪一条！现在下跪跟我回昆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要你一村陪葬！”
“哈哈，哈哈哈！”仓颉仰天长笑，好似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只见他横斧一指，怒道，“是真欺我人族无人吗？我人之一族，世世代代行走这片土地上，进山采果，临水捕鱼，虽然饥饱不定，但也算活的率性逍遥，自由自在。你和你侍奉的那些阿努纳奇，为了能从这片大地上掘取矿脉，就封人眼鼻，锁我天眼，让我们不见元炁，难证大道！还隔绝神树，搬空昆仑，让我们长生无望，只有百年寿命！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算了，你们为何又桎梏夸父，虐杀龙族，还在我人族宣扬你们是什么救世主神，赐人生命，救人水火？！真当这天地昏聩，乾坤无光？！没错，你们确实强，连龙族也不得不派出质子供你们驱使，以免被赶尽杀绝。但那又如何！我人族既然站立在这天地之间，就不会跪着求生！”
听到仓颉说出“阿努纳奇”，神使的语气终于出现了惊恐，急道：“你听谁说他们是阿努纳奇？”
仓颉笑容更甚，悠悠道：“那就是说，果然是了。”
“青奴！”神使双脚一点，已经提身十米多高，一下子跳到那青龙的头顶，命令道，“这里人都杀了，把那老东西带回昆仑山！”
一阵深沉的龙吟从青龙口中发出，宣夜只感到胸口一窒，手脚竟然发麻起来，连着好像整个灵魂都是震颤的。再看其他三人也一般反应，暗道龙族果然厉害，只是这般叫一下已经让其他生灵战栗，不知道鼓之前和蚩尤打架的时候为什么没用，难道不会？
正自想着一声清亮的龙吟从晒场响起，划破云霄，红色的光芒翻腾间又一条赤红之龙现出身来，宣夜眼尖认出正是当日将自己等人救下招摇山的那条龙，鼓竟然现出了真身！
见着赤红之龙，那神使不怒反笑，道：“好胆，好胆！竟敢串通这群畜生！老东西，你可知昆仑山上有面窥天镜，你这人间之事伏羲、女娲大神可是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你就等着天谴吧！”
只听化为龙身的鼓口吐人言道：“窥天镜？你再抬头看看呢。”
宣夜等人闻言抬头，只见天空不知何时已有一大片云朵，刚好把晒场挡个严实，顿时明白鼓的意思。他是用龙族擅长的行云布雨之术在这里弄出了足以覆盖整个晒场的云朵，昆仑山上的伏羲、女娲要看下面的情况必然会被云朵遮挡，而且还不会起疑，可以说是绝妙至极。
那神使也是明白过来，紧握龙角指着鼓和下面的其他人命令道：“杀！把他们都杀了！通通杀了！”
那青龙点了点头，虽然同为龙族，但它的身体比鼓大一倍有余，实力自然要强不少，闻言已经抬起身子就要动手——
鼓的身子一下子腾起两张来高，怒道：“我龙之一族，乘云雾，布风雨，潜居大泽，翱翔九天，是这天地间的无上至尊，为何沦落到现在被这些异邦之蛇呼行喝止、骑于胯下，做那摇尾乞怜之事？”
那青龙行动一滞，显然认出鼓的龙族少主身份。那神使见青龙迟疑，手指一动袖中顿时滑出条一尺来长，粗不过一指的小蛇。只见他在手上操持着小蛇在之间来回游走，那青龙顿时盘旋抽动，不停打转，看起来痛苦至极，直如撒了盐的蚂蟥，在地上各种拍打，哪有一丝龙族尊贵。鼓见状怒道：“宵小之辈，只会做这束筋锁骨，噬心啃肺之事吗！”
神使在青龙头上站的稳稳的，笑道：“你要不要试试？还是更想等天谴之时被扒皮抽筋，让那蚊蝇叮食？！”
那青龙被神使这般折腾，原来有一丝清明的眼睛再次充满恐惧，看起来也是战意全无，神使一握龙角喝道：“回昆仑！”
青龙朝天怒吼，冲天而起！
“休走！”鼓和蚩尤同时说道，一龙一人直奔青龙而去。但那青龙却是迅捷无匹，尾巴抽向鼓和蚩尤，直逼的二者止住冲势，自己却靠着龙尾抽在晒场上的反力一下子弹起，如一道青色闪电瞬间破空，直朝九重天上的昆仑山而去！
鼓暗道不好，立刻全力飞驰紧追而上，但那青龙速度比他快上不上，又占据先机，距离转眼间已被拉远！
鼓心中大急。失策，今天是真的失策。一是没想到合自己和仓颉、蚩尤之力竟没有将神使一招击毙；二来没料到这青龙被驯化地如此服帖，竟然丝毫不见龙族的风骨！
鼓的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后悔，这下不仅仓颉和他的小村子保不了，龙族也会受到牵连。想到这里不由再次加速，只要在他们回到昆仑山之前阻击那还有一线生机，但两龙距离却是越拉越远，眼看那青龙已冲向万丈高空，异变再生——
那青龙一个甩尾，直接将神使拍落，自己则抽动着身子如泄了气般直直落下！
鼓眼看那神使从万丈高空直线落下，刚开始还有点昏头涨脑，似是没想到青龙胆敢向自己发难。随后不知如何做的身体向下喷出道道白气，半空划过一道弧线竟向着昆仑继续飞去！
但鼓哪会给他机会，口中轻叱顿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径直劈在半空的神使身上，趁着对方麻痹的时候再一个倒抽，龙尾重重将他抽向地面，随即一个摆尾去接那坠落的青龙。
宣夜等人眼睁睁看着两龙一人一前一后冲天而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闪电破空，而后“轰”的一声一个人影重重落下，径直砸在晒场上，不用看也知道稀碎。再见一红一青两条龙随后落地，红龙如长蛇一般将青龙紧紧缠住，将其龙身掰的笔直，道：“蚩尤！神农！”
就见蚩尤瞬间赶到，双手发力将青龙的嘴巴一下拉开，顿觉一股血腥酸臭扑面而来，此时神农的赭鞭已经射了进去。
仓颉见状也连忙帮手，和着神农将赭鞭向后拉，就听“噗”的一声，青龙口中吐出一股腥臭血污，随着破空声传来赭鞭好似拉出来一个什么长条状东西。就见神农半空抖了一下赭鞭，抽在晒场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一条腥臭血污的长蛇被甩死在地上！
宣夜看着只觉肚子一抽一抽的。那长蛇全身鳞片如同倒刺，闪着点点寒光，看起来锋利至极。联系之前神使操控手中小蛇，青龙也随之挣扎，想必那手中之蛇与这肚中之蛇能两两呼应。只要手中之蛇有所游动，肚中之蛇也会随之游动，那道道鳞片就会刮擦着青龙的内脏，让其痉挛抽搐，痛苦至极！
长蛇被抽出后青龙又是一口血跟着喷出，随后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反转，好在有鼓化身的红龙将其牢牢固定。片刻之后青龙眼中的清明逐渐恢复，看向红龙的眼神已经充满敬意和懊悔。
红龙又等了片刻看差不多了便恢复人形，鼓拍了拍青龙的身子，道：“受苦了，做得很好。”
青龙发出一阵“呜咽”声，抽搐的身子渐渐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静，不知是睡着还是如何。
刑天看的心疼，转头问宣夜道：“那条龙……是不是死了？”
仓颉斧头一转，指向宣夜等人藏身处，吹胡子瞪眼道：“出来！”
四人见被喝破藏身处，一个个低着头灰溜溜地从草中钻出。
仓颉见这几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尽是草木枯叶，怒上心来道：“蚩尤让你们走为什么不走！”
宣夜倒吸一口凉气，这老族长脾气是真的大，难怪刑天平时都唯唯诺诺的。正自想着那几人竟然默契一致，齐齐钻到宣夜身后，竟是让他挡那仓颉的怒火。宣夜只能作揖回道：“我们上招摇山抓狌狌，下山时刚好看到飞碟，一时好奇就远远地看了看。”
“胡闹！”仓颉把自己的胡子吹的老高，不过见宣夜身后有人拎着两只狌狌，也算是有收获，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转而望向宣夜后面的刑天问道，“你上山又是干嘛？”
“我……我……”刑天一时结巴起来，虽然之前宣夜帮他建立了自信，但对上自己的爷爷，经年的积威压得他一下子喘不开气，吞吞吐吐道：“我也是来抓……狌狌……”
“呵呵，呵呵！哈哈哈！”仓颉怒极反笑道，“有出息了？想抓狌狌了？你不是就喜欢弹弹琴画画什么小动物吗？你抓狌狌干嘛？狌狌是你能抓的吗？明日开始担柴一百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停止，还不给我滚回去！”
宣夜见状就想为刑天说上两句，自己好不容易把刑天给拉起来，别被这个老东西两句话又打趴下了。
但刑天这次却没有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上的狌狌道：“这是狌狌……我抓的。”
仓颉闻言一愣，就连神农和蚩尤也望向他的手里，仔细看那确实是狌狌不假，个头竟然还不小，再看向那小心翼翼的刑天眼神充满怪异。
仓颉有些迟疑，似是没想到自己的孙子也有抓到狌狌的一天。原本见着两只狌狌只以为是宣夜和姬玄抓的，没想到其中一人竟是刑天，不确定道：“这是……你靠自己本事抓的？”
“我……”刑天也有些迟疑，当时狌狌在树上上蹿下跳然后就直接摔了下来，自己与其说是抓狌狌更像是“捡”了一只猩猩。
刑天记得清楚，自己捡起这只狌狌的时候狌狌还是昏迷的，但那树的高度即使头朝下摔下来狌狌也不至于昏迷，除非……联系后面就出现的宣夜，之前刑天没有多想，现在越想越觉得奇怪，被这般问道顿时有些慌，宣夜却是插嘴道：“当然！不仅刑天抓到了，我们每个人都抓到了！”
“每个人？！”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每个人的意思就是……
“每人都抓到了！女娃也抓到了！”
一个尖亮的女音叫道，女娃举起小短手，怕众人看不到还不停跳起来道，“女娃抓的最大！”
仓颉、神农和蚩尤、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抽了一口凉气，今天是怎么了，刑天能抓到狌狌就算了，女娃也可以了？
“咳咳……”宣夜清了一下嗓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家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们搬一下狌狌，有点多。”
第27章 人族当立，我为仓帝
夜幕已降，华灯初上，晒场上载歌载舞，一片欢腾的海洋。
数十个火堆依次排开，祭师一边指点着众人如何炙烤狌狌，一边怪异地望着宣夜等人。
今天一切发生的都太奇怪了。先是恭迎神使的时候自己莫名其妙昏倒了，等到醒来仪式已经结束众人都说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着，神使还责怪自己恭迎不周竟然一个人睡着了；再是这次的神使似乎比以往好接触许多，竟然愿意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参加祭祀典礼，看起来还和老族长他们有说有笑，尤其古怪的是还和宣夜那几个小孩子还有互动；最后就是这个宣夜，等看到一地醉醺醺的狌狌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还可以这样抓狌狌？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乱来的吗？这样以后抓狌狌还有难度吗？还能用它做成人礼吗？
虽然祭师不停向自己这边投来奇怪的眼光，宣夜却是丝毫不在意，和已经乔装成神使的鼓有说有笑。
当时经得青龙和红龙两次甩尾和闪电的直接劈在身上，神使还没落地估计已经死透了。鼓更是毫不客气直接扒下了他的衣服乔装成神使。毕竟头上套了个头盔，身高只要差不多是看不出区别，等叫醒昏迷的祭师时对方果然没看出人已经掉了包。
宣夜虽然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暗杀神使，但从几人对话可以推断出人族与昆仑山上的蛇族矛盾由来已久。结合自己的现代知识，这群蛇族确实是外星种族，到达地球目前已知的目的就是盯上了地球的矿藏。蛇族选择驱使人族进行挖掘工作，为了更好地奴役一边封锁了人族的能力，使其成为纯粹的挖矿工具。一边则将自己包装成人族的救世主神，使其心甘情愿受其驱使。而龙族似乎也和蛇族有很深的矛盾，双方的战斗似乎还是蛇族占了上风，为此龙族不得不派出部分巨龙任由蛇族驱使。有了这样的一层关系，少数看清蛇族真实面目的人选择了与龙族联手，也就有了之前两人一龙合力击杀神使的事情。
原本宣夜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在今天下手，或者杀一个神使究竟有什么用，但看到鼓穿着神使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众人这般行事是为将神使击杀后假冒，伺机攻入昆仑山。待得明日飞碟起飞的时候里面恐怕装的就不是青铜器，而是整整一飞碟的人族大军。这也是为什么蚩尤会对自己说可以将他混进神盘上昆仑山的原因，以蚩尤的脑子恐怕不会想到如何进入昆仑山，自然是仓颉他们早就计划好告知的蚩尤。宣夜回忆鼓第一次出现在村子的时候，或许在那一刻他们已经制定了计划，随后仓颉外出奔走，联系其他村子的帮手。虽然还没看到那些帮手，宣夜却相信肯定会有，否则只靠今天晒场那些人不可能攻下昆仑山！
只是，宣夜很像现在问一下他的老族长、族长、龙族少主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
就目前宣夜所看到的的，这个村子，或者这个世界的科技文明相当落后，完全符合自己想象中的原始社会。没有开始种植作物，没有形成国家，武器上只有青铜，还没有炼制出铁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修炼的元炁。但他们的对手却是能够驾驶飞碟遨游宇宙，一个弹指可以将人完整分离，轻而易举可以封印人类一族的外星人。这何止是实力的不对等，即使自己原来的世界对上这样的文明，正面作战几乎没有胜利的可能。
另外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明天他们怎么把飞碟开起来？
宣夜不相信这些连杠杆原理、水的化学方程式、飞机的飞行原理都不懂的人可以把飞碟开到昆仑山上！
宣夜试着问鼓这个问题，对方只是摇摇头让他别打听。宣夜还试探过仓颉和神农，一个个都是三缄其口，没有再说其他。宣夜只能旁敲侧击问蚩尤，对方却是眼睛一瞪，毫不犹豫道：“我们有龙啊！”
……
好吧，宣夜心里默叹，用龙背着飞碟，这……也算是个方法吧。
看着他们一个个虽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点都不提明天的事情，但眉宇间都昂扬着必死之心，看来明日一战必不可免。
但就目前来看，除了今天晒场的人和外村的帮手，仓颉他们是不打算告诉其他人了。毕竟不说村里的祭师，普通的泥人对于伏羲、女娲也是充满了敬意，如果知晓他们是为了上昆仑山将伏羲、女娲围杀只怕会疯掉。
见事已至此宣夜只能作罢，没有强行参与进去。如果他一开始就参与的话定然可以制定出不少天马行空的方案，但现在自己只不过是个局外人，只能明天偷摸上去后见机行事了。
想明这里的宣夜索性不再过问，和其他人大块吃肉，尽享着最后一晚的愉悦。甚至还亲自动手开始烧烤。
无他，这些人的烧烤委实太过粗糙，即使姬玄这种做鱼汤还算可以的，碰到烧烤也是差强人意，吃惯了原来世界烧烤的宣夜只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吃的这么开心。
这次几个人的狌狌肉宣夜分的最多，成堆的狌肉不说，狌唇更是多达十一二片，当下也不客气，试了几片失败后终于掌握狌狌肉的烤制火候。随着宣夜手中不停翻转狌肉，一时烟雾蒸腾香味逼人，引得众人纷纷翘首，垂涎着需要分上几块。只是这狌狌肉虽然香甜，烤起来却有股浓烈的体味，烤的多了不用宣夜自己闻，神农已是连连摇头直说这里怎么藏了只狌狌，顿时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现在宣夜已捉到狌狌，在这个村里属于“成年人”了，他要喝酒其他人自然不会阻止。再加上神使已死，仓颉等人的计划顺利推进，而对于村里大多数人来说是和神使竟然破天荒和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酒，顿时整个晒场每个人脸上都是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在酒精的催化下一时好不快活。
仓颉特地切下一条狌唇，亲手烤好递给刑天笑道：“捉了狌狌你也是成年人了，以后就好好学怎么打猎，不要再搞哪些女孩家家的事情了。”
女孩家家的事，自然指的是弹琴画画。
刑天接过酒，一时怔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是仓颉第一次给他做东西吃，也是第一次笑着跟他说话，但刑天却……高兴不起来。
见刑天半天没喝酒也没说话，仓颉眉头一皱道：“怎么了？还想着哪些？！”
“刑天，老族长说得对！”宣夜见状帮腔道，“你就别画画了。”
“你怎么也这么说？”刑天有些不解，也有些生气道，宣夜之前一直都在支持自己，现在怎么爷爷一开口他就改口了？刑天不解之外还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人家都明白，就你是个闷憨憨！”仓颉见他还是冥顽不灵突然发火，周围人见老族长又发火了登时也纷纷停止喝酒，仓颉气不打一处一口酒灌下语气转柔道，“宣夜，好好说他！你给我好好听听！”
宣夜今天的表现可以说是惊艳了所有人，虽然从大小上来说还是蚩尤之前捉的狌狌大一些，但数量上无疑宣夜是压倒性胜利。仓颉看待事情只看结果不讲过程，宣夜既然能够有此结果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而平时他和刑天也走的最近，有宣夜来开导刑天比自己出面好，便举了举手中酒杯和其他人又喝起来。
宣夜点点头，继续说道：“画画这个东西有什么用？画的东西又不会跳出来，有怪物过来，你画幅画，能把怪物给打死吗？不能！不能就是没用！”
仓颉闻言大喜，还是这小子会说道，自己之前就是让刑天别画画，也不和他说为什么不能画画，看这小子分析的，有条有理。当下给宣夜也烤了一串狌唇递了过去，宣夜吃到嘴里就感觉一股热气在舌尖打转，说不出的炽热，也没空多想边吃边说道：“我们上次进山差点被腾蛇咬了，我又不认识腾蛇，也不知道它怕火，也不知道在哪里采玄蕚草可以解毒，差点就大家就都死了。你的画画要有用当时就应该从里面跳出怪物来把它打死才对！你偏要等回来才把这些画到画里，还写它怕火，在它出没的地方能找到玄蕚草解毒，都晚了呀，我也用不着。就算其他人能看到，知道下次遇到腾蛇可以用火，被咬了可以找玄蕚草，又有什么用，没看到的还是会被咬。你还说什么要把所有怪物都画出来，把它们的弱点都写出来，让每个人看到就知道是什么怪物，再不会被怪物伤害，怎么可能，天下有那么多怪物。你说你要和老族长一起踏遍大荒，还要把你的那个什么，白泽图传遍人族，要让人进山不惧，涉水不慌，晚上村村安心睡觉，家家不再有人死伤，怎么可能，老族长这么忙，怎么可能陪你——！”
“够了！”仓颉将手上的酒碗一摔，宣夜一开始说的仓颉还在点头，怎么越听，越听，好像不对，仓颉四只眼睛狠狠盯着刑天道：“你真这么说过？！”
原本觥筹交错、欢天喜地的会场被仓颉怒摔酒碗的声音一下子给打断，众人纷纷停下脸上的欢喜，错愕地望着中间仓颉和刑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刑天牙关紧咬，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是不是你说的！”仓颉一字一顿道，“再不说信不信我把你所有的画——”
“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刑天抬头，望着自己一直敬畏的爷爷，语气坚定道，“那不是画，那是白泽图，如果这辈子只能做一件事，我就希望是把白泽图给画出来！我要把这天下，把大荒所有怪物都画进去！我要让每个人都能从图里认识所有怪物，知道他们叫什么、怕什么，是什么样的！我要让每个人都敢进山，每个小孩都能在水边玩，每个村子晚上都不需要有人放哨就能睡觉！因为他们不害怕！他们什么怪物都知道！他们什么怪物都不害怕！你要想烧我的画你就烧，你烧一张我画两张，你烧两张我画十张！烧了村里的所有纸我就在大地上画，烧了所有的笔我就拿我的血画！村里不缺一个猎人，我也永远成不了一个猎人！”
刑天大口大口喘着气，说到最后一句已是跪在地上，但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跪的笔直，昂着头望着仓颉视死如归道：“我说完了，你打我吧！”
刑天第一次这般跪的笔直，跪是因为他让仓颉，让爷爷失望后的自责，笔直是他认为自己没错！
村里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刑天，听着他的话竟觉得很有道理。之前他们对怪物的认识要么是彼此的比划，要么是亲眼所见。前者过于抽象，后者基本离死也不远了。无论是谁才从没想过将它们画下来，再通过文字描述清楚，这样一来或许真的可以……
“好，好。”仓颉一边拍掌，一边点头道，“你终于说了。”
“爷爷，对不起。”刑天抬起头来，泪眼婆娑道，他不知道爷爷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是有多无奈，但他真的真的不想在爷爷和画画之间二选一。
“对不起，为什么对不起？”仓颉把他拉起来道，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说的没错，村里不缺一个猎人，但人族缺一副这样的图！”
“你不反对？”刑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直记得仓颉坚决反对自己画画，为什么现在……
“反对？我反对的不是你画画，我反对的是你不敢面对自己，喜欢东西又不敢去坚持！你太懦弱了！我等着你这般硬气和我说话等了多久你知道吗？！”仓颉语气严厉却是满面红光，哈哈笑道，“我仓颉的后辈，我人族的子孙，喜欢什么就去做，管他人怎么看！怎么说！你想画画？那就去画！你想踏遍大荒？行，等明天爷爷回来，陪你踏遍这九州四海，六合八荒！”
“爷爷！”刑天惊喜地喊道，直感到不可思议。爷爷竟然不反对自己，还说要带自己一起？刑天只感到想做梦一样，嘴里喃喃低语着“九州四海、六合八荒”，边望着一旁正对他低眉微笑的宣夜，终于明白他刚才那般表现是为何。
“神农！”仓颉一指神农，红光满面道，“老伙计，以后这个村子就是你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神农摇头苦笑：“把担子扔给我，你去陪孙子玩吗？”
“胡闹！”仓颉怒喝一声，脸上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反而眉飞色舞道，“这次我联系了三十七村十二国，你们不是要推个首领吗？我当就是！从现在开始，我为仓帝，我将带领你们复兴人族，直捣昆仑，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喊声，黑夜之中只觉排山倒海，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栗。祭师听着又惊又俱，刚才仓颉说“直捣昆仑”他们就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见四周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一时彻底懵了，无助地望向仓颉，却见他一手指天，振臂高呼，豪气干云道，“人族当立，我为仓帝——”
最后一个“帝”字吐了一半突然顿住，神农脸色一变惊道：“老族长！”
同一时间鼓已经化成龙形飞向空中，蚩尤紧随而上，刑天拉着仓颉的另一只手，只感到已是瞬间冰凉……
第28章 天之刑谴，光照九阴
异变频生！
先是鼓和蚩尤刚刚飞起又瞬间跌下，直入撞上了某个无形的网一般，随后一道亮光从九重天的昆仑山上打下，直射到那条随神使下来的清龙身上。就见它全身蜷缩，不停自相缠绕着，发出痛苦的嘶吼，即使左右翻腾，稍脱离光圈笼罩随即响起“滋啦”、“滋啦”的灼烧声，看起来痛苦至极！
宣夜只觉得那青龙就像撒上盐的蚂蟥，任它如何扭动就是无法逃脱那光圈的笼罩。跌落下来的鼓上前就要去救，神农的赭鞭已经束缚其尾，和着蚩尤一起将其将其拽住，嘴里喊着：“别冲动！”
异变再生，那青龙突然全身鼓胀，直如充了气一般越团越大，就听“噗”的一声爆响，竟从身上向外翻滚出无数小蛇，如蛆般密密麻麻啃食着龙身。同一时间宣夜只听到嗡嗡声响，不知何处聚集起大批的苍蝇，闻着血腥味纷纷冲向那已经眼无神光的青龙之上！
“哞！”
鼓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在自己面前被千蛇分尸，万蝇叮食，就要上去将这群蝼蚁粉碎，奈何身后将它拉扯的两人实在蛮力强横，牵扯的他轻易无法动弹。正要用蛮力挣断赭鞭，宣夜突然喊道：“撤，快撤！”
就见那如天宫探照灯般的光照完青龙随即移动，向着鼓这条红龙所在的方向而来，鼓不敢托大，跟随神农与蚩尤的拉扯向后疾退。
但就在此刻，异变再一次发生：那亮光竟然一分为八，如八根巨型石柱将鼓困于其中！
宣夜心中焦急，见那光柱与光柱之间间距极小，根本不可能容许鼓穿插而过，脱身之法只有上方天空和下方土地。但下方土地即使打破光线也会继续贯入，那就只剩下上方——
那光柱再次变化，竟然缓缓向中间缩小，使得原本已经无处遁形的红龙四周空间更加捉襟见肘。宣夜暗道不好，如此一来鼓就只剩下冲天而起这一条路。但既然只有这一条路，对方自然也是知晓，只怕上面不是突破口，而是陷阱，必杀的陷阱！
“哞！”
鼓再发出一声怒吼，充满了愤怒、不甘和视死如归的决意，一个蓄势就要如宣夜所见般冲天而起，宣夜连忙大叫：“别——”
“适可而止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着，在宣夜的脑中响起……
宣夜有点懵，适可而止？自己什么也没做呀。正自不解时却见那鼓已经停了冲天之势，眼中却是精光闪烁，仿佛看到希望般叫道：“老祖！”
老祖？宣夜不知道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叫老祖。但那场上危机并未解除，就看那光柱不缓反急，眼见就要触及鼓的龙身，那个声音继续道：“我族之死已经足够，再不住手，覆你昆仑！”
光柱消失，只剩下满天星光和天边的红光交相辉映……
红光？
宣夜猛然回头，就见背后天际，那苍茫的黑夜中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赤色眼珠！
宣夜无法形容，甚至理解它有多大，它就是那般静静悬浮在那里，但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其填满，煌煌然如同降神！
衔烛之龙，光照九阴！
联系鼓的那一声“老祖”，宣夜瞬间明白过来，烛龙，烛九阴！竟是那传说中身长千里，蛰伏万世，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吹气为冬，呼气为夏的群龙之祖！
在这之前宣夜听着烛龙的传说，只以为是古人夸大其词，怎么可能有龙身长千里，又怎么会睁开眼睛就是白天，闭上眼睛就是晚上，现在这惊鸿一瞥，他只觉得古人不是夸张，而是过于谨慎了！那天地之间一只眼，仿佛洞察了宇宙万象，六合八荒。一只眼已经神威如此，本体该如何浩瀚巨大？！
眼看围绕着鼓的光柱消失，那只眼睛缓缓闭阖，宣夜脑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家。”
鼓仰天怒吼，随即一道闪电劈在青龙的尸体上，就见青烟阵阵，那小蛇、苍蝇尽皆死去。鼓化身的红龙一爪抓起青龙，向着北方遁去，同一时间原本停在晒场的飞碟也凌空飞起，向着昆仑山方向转瞬即逝。
宣夜这才明白，那接连几次的心心相印，不是烛龙对他说话，还是以无上神威向这里、甚至昆仑山上所有人进行了传音！
一切复归平静，只剩下晒场上的火堆发出噼啪之声，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爷爷！”
刑天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拢到仓颉身边，只见他全身已经僵硬，显然没了生机。
是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除了青龙身死，鼓远遁，以及他们的老族长溘然而逝外，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的数个呼吸间。
宣夜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并不害怕，但确实手脚冰凉。穿越之前他就已经见惯了身死，甚至眼睁睁看着最敬爱的“哥哥”死在自己眼前，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死亡。
之前无论是那个溺水的少年，还是其他溺水的村民，或者是被青龙和鼓联手击杀的神使，他都还能够消化和理解，但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惨。青龙是被万蛇噬身而死，而老族长……他连老族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就是伏羲、女娲，这就是蛇族的力量吗？
“筷子？”
姬玄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众人都关注老族长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老族长身后，一根看起来仿佛普通竹筷一般的物什正斜斜插在地上，就像谁不小心吃饭时丢下了一般。
宣夜顺着筷子的角度向后延伸，果然看到老族长眉心有个不大不小的洞，虽不见鲜血流出，却分明是被筷子所洞穿。而顺着筷子、眉心这条线往上延伸，赫然是那漂浮在九天之上的昆仑山！
“天谴，天谴啊！”祭师突然发出一声惊吓声，连忙跪下来向着昆仑山连连叩拜，其他村民也是脸露惊骇，跟着祭师一起叩拜。神农一鞭子抽在地上，巨大的响声仿佛抽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怒吼道：“跪什么跪，天什么谴！忘了老族长说的什么吗？！人族当立！我人族不拜昆仑、不拜苍天！要拜也只会拜老族长这样释劳善走、带领一族披荆斩棘、走向坦途大道的开拓之人！你们都给我起来，起来！”
祭师颤巍巍地扬起身子，指着神农骂道：“你，你们不敬苍天，必遭天谴！”
“砰！”身形闪过，祭师仰面倒下，周围人顿时哗声一片，纷纷指着宣夜道：“敢打祭师，你，你——”
“打就打了，不服站起来比过就是。”宣夜摸了摸拳头，刚才那一下速度极快，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速度竟然快了这么多，看来狌狌的嘴唇果然可以对于人的速度提升极佳。只是……宣夜继续摸着拳头，小心不露出疼痛的表情，速度带来的惯性使得他这一拳出力极大，也导致反作用力超过自己的想象，只感觉整个手都要废掉了……
不理这些人的指责叱骂，宣夜望着那个犹自耸立不倒的人族仓帝，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事情果然如自己预料那般，仓颉在外四处奔走，实际上是为了将各个村落联系起来，甚至还找来了鼓这样的龙族帮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在今天击杀神使后假扮神使，再将众人通过飞碟运到昆仑山上，将所有蛇族尽数击杀，从而使得人类摆脱挖矿炼铜之苦，也使得人类可以再次打开天眼，不受蛇族控制。
这一切本来计划都很好，虽不说真上了昆仑山面临的是怎样的对手他们知不知道，就目前来说发展还算顺利。但刚才那个瞬间的变化可以说是直转而下，对手不仅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还知道了谁是主谋，所以将带头的仓颉和叛变的青龙直接击杀。击杀青龙的方式分明是表现其实力，或者神力的强大，而击杀仓颉则显得……
一根筷子！
一根不起眼的筷子！
一根不起呀的筷子从九天之上凌空直下于千里之外将人直接射杀！
这种杀人方式需要极高的准确性、控制力，对方不仅可以做到，还能做的非常完美，但偏偏这种强大的击杀方式是用一根不起眼的筷子达成的，宣夜只感到：
不屑！
彻彻底底的不屑！
仓颉等人数月、甚至几年的密谋，在他们看来都不过如此这般，一根寻常的筷子就可以轻松消除……
天谴吗？宣夜望着那黑压压跪倒一片的人群，之前他听刑天说过，对于犯了“错误”的人，昆仑山会通过雷劈、天火之类的方式将其击杀，这种行为也就被称为“天谴”。被天谴而死的人其他人是不会靠近，不会掩埋的，甚至会举村搬离，以表示对昆仑山的敬畏和对这种触犯天规的人的鄙夷。但现在它却降临在了仓颉，降临在了发明了文字，团结了各村的人族之长身上。
“哗！”一阵急雨从天而降，宣夜只觉腥味扑鼻，好奇地举起手，只见上面鲜红一片，这降临的竟是血雨！
宣夜一时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何会天降血雨，却听后面“啪啪啪”几声掌声响起，回头就见神农冷冰冰地望着自己道：“演得好啊，宣夜！”
第29章 铜葬塑身，人族丰碑
血雨。
漫天的血雨簌簌而下。
宣夜抬头望天，除了眼前一片血红以及满鼻腔的腥味之外，竟然还有一阵隐隐的悲戚涌上心头。
“这是……”
宣夜不知道悲从何来，也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如自己一般，但见其他人对此血雨没有丝毫异样，仿佛司空见惯，只能自己开口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平时喜欢给宣夜解答各种问题的刑天，此时正跪在仓颉面前。这一次，他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跪着，即使之前鼓的困斗、烛龙光照九阴，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好似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他的眼中只有他的爷爷，这个终于认可他，答应带他一起踏遍大荒的至亲，就这样猝死在他眼前。
“把老族长扶回去！”
见血雨越下越大，神农下令道。那些跪伏着的人们似乎终于想起了老族长为村里的贡献，三三两两站了起来。神农拍了拍刑天的肩膀，示意他也起身，但后者只似没有感觉，依然静静地跪在仓颉身前。
神农叹了一口气，终究没有强行将其抱起，而是和蚩尤等人准备将仓颉的尸体搬回屋内，免受这血雨所污。
然而几人同时发力那仓颉的尸身却是一动不动，依然保持着一手牵拉着刑天，一手振臂高呼的姿势。就像要这样拉着刑天一路踏遍大荒，又像是带着所有人披荆斩棘，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宣夜见他们、尤其是蚩尤，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仓颉依然不动分毫，不由心中好奇，就想上去也帮上一帮，但神农远远看见他就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道：“别过来！”
宣夜看了看左右没有他人，神农这一声确实是对自己而发，不由奇怪神农为什么不要自己靠近。就见他振臂高呼道：“铜葬！”
宣夜还没明白什么叫“铜葬”，所有人已经跟着振臂高呼起来道：“铜葬！铜葬！”
刑天猛地抬头，就见神农正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建—一—座—人—族—丰—碑！”
宣夜看见一波黑衣服的人站起身来快步小跑，所去方向正是冶铜的土窑。这才发现血雨似乎就降落在晒场这一圈，其他地方别说血雨，就算普通的雨也没落下来，不由又怪异又好奇。既好奇这血雨是怎么回事，又好奇什么是铜葬，但刑天再也没有给他解答，而是望着那快步小跑的人们，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似是默许了神农的安排。于是又一群人走了出来，在仓颉尸身旁堆起了半人高的土堆。
不知过了多久，血雨已经逐渐消停。在场的一个个都是浑身血污，腥味滔天，似是从血池里泡过了一般，但冶铜的土窑已经传来阵阵亮光，越来越近，炎热的气浪被风吹拂过来，蒸人面庞。
宣夜望着他们抬来一口巨大的盆形容器，当是陶土所制，其中翻滚着炽热的铜液，彷如那火山口的岩浆。仅剩的一丝丝血雨滴入其中，却激不起半点火花，只发出缕缕刺鼻气味，似乎在说着刚才那一战，或者审判的惨烈。
只见那群抬着铜液的人们走上土台，随即望向神农，等着他的命令。神农抬头瞥了一眼昆仑山的方向，举手高呼道：“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应者寥寥，只有宣夜、蚩尤等年轻一辈，那些年长的一些的不少还跪叩在地，一些站起来的虽不至于噤若寒蝉，但脸上更多的是惧怕。
宣夜看的暗暗摇头，伏羲、女娃经年累月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洗脑的影响过大，远远不是几句口号就能消解得了的。想想当时仓颉振臂高呼的盛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所谓的“盟友”，想必都在见识了仓颉和青龙的惨状后看到了实力的差距，已经作鸟兽散。宣夜想起自己那个时代，对伏羲、女娲的信仰犹在，但人类也真正站起来了，那这场人族与蛇族的对决究竟谁胜谁负？
只是，人类真的站起来了吗？
“塑像！”
随着伏羲一声大喝，那炙热的铜液顿时从仓颉头顶滚滚倒下。宣夜暗道不好，就要上去拉开刑天。那铜液温度少说也有千度，刑天此时就跪在仓颉面前，万一溅射到他身上，哪怕一滴也能把身体直接烧出个洞来！然而刚迈出一步姬玄已将其一把拉住，说道：“别去！没事！”
果如姬玄所言，那铜液贴着仓颉的尸身缓缓流下，没有溅射出来的丝毫，仿佛有个无形的屏障将其包裹着一般！
疑惑之下宣夜打开天眼，就见一圈元炁环绕着仓颉，将那沸腾的铜液紧紧控制其中。那元炁颜色冗杂，但却磅礴至极，顺着元炁牵连的线条可以看到，神农、蚩尤，还有无数道线条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有些是村里的人，有些则来自远处的山间、原野，想必是宣夜以为已经作鸟兽散、被仓颉召唤过来的盟友。他们并没有退去，只是潜伏在暗处，等着机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即使元炁包裹，铜液浇在肉体上那浓郁的焦臭感还是瞬间扩散开来，宣夜只想掩住口鼻，但看场上众人皆没有反应也只能忍着。老族长仓颉操劳一身，四处奔走，虽然发明文字有宣夜助力，但对整个人族可以说是呕心沥血，献出了自己的全部，如此伟人即使焦臭难掩，宣夜觉得还是可以忍一忍的。无他，对长者的尊敬使然！
很快，一座新铸的铜像伫立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老族长一手在后，一手朝天，满脸豪情，眉宇间皆是对人族的期冀，眼角间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宣夜看着这样一位长者以身化像，在死前最后一刻依然坚信人族的明天会更好，自己身为人族一员的豪情仿佛也被其点燃，只感到身心激荡，憧憬不已！
“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人族当立！！！”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刚才应者寥寥的口号被越来越多的人高呼，声势越来越大，一时之间只觉得漫山遍野皆是人族崛起的祝祷之音。
“嗡~~”
一道金属的破空声划过，刑天手举宣斧，仰天高呼：“人族当立！”
“宣斧？”姬玄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宣夜这才想起他之前说过宣斧虽有劈山断水之力，但除了老族长谁都举不起来，没想到却被生性怯弱的刑天——
不对，刑天哪里还有一丝怯弱？他眼中神光闪烁，天眼之中宣夜能看到他全身充盈着充沛的元炁，竟和蚩尤不相上下！这一刻宣夜仿佛看到了那个即使被砍了头也要以乳为眼、以脐为口继续厮杀的刑天，他果然是那个人！
待得众人的喊声稍歇，神农望着也与大家一起举手高呼的宣夜，冷冰冰道：“演得好啊，宣夜！”
宣夜一时愣住，不知道神农为什么来了这么一句。见其他人也纷纷望向自己，不由迟疑道：“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神农一脸寒霜，眼睛紧紧盯着宣夜，那神情既痛恨又后悔，又欲择人而噬，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来刺探我人族修炼之术，但怎么说毕竟是我人族之子，我等以诚相待你自会洗心革面、弃暗投明，所以任着你和蚩尤、刑天、女娃他们玩闹。没想到你空有一副人类躯壳，里面装的却是那蛇族！今日若不是你通风报信，昆仑山怎么知道我等预谋之事！老族长怎么会暴毙当场！我人族复兴之路怎么会尚未启程已是绝路！”
神农一句接一句的询问让宣夜头昏脑涨，一时莫名其妙怎么把这些事都怪到自己身上了，连忙说道：“什么通风报信，我没有啊！”
“不是宣夜！”姬玄也连忙说道，“下午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他没时间给昆仑山传递消息！”
“是吗？”神农不置可否，盯着姬玄道，“你整个下午，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
“这……”姬玄有些迟疑，他和宣夜、刑天、女娃下午确实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但并不是每时每刻，谁还不有个私人时间上个厕所或者四处转转的，被神农这般一问登时也不似刚才那般坚定。
“你们有点脑子好不好！”宣夜无缘无故背上这样的污名顿时气不打一处，怒道，“就以为今天发生的事就我们知道？那可是飞碟，里面有点影像传输、实时监控再正常不过！”
“飞碟？你是说神盘吧！影像传输？实时监控？”神农品咂着这些陌生词汇，望向宣夜的眼神已经将他判处了死刑，“这些我们确实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宣夜一时张口结舌，刚才说到飞碟他已经后悔了，果然被神农抓了个现行，当下只能打马虎眼道，“我在昆仑山上看到的，不可以吗！当时我死的时候去过一次昆仑山，在那里我就看到过，神盘里面哪怕隔着天涯海角也能看到另一个地方的情况！”
“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神农脸上冷笑已经没了，似是被他提到自己不想回忆的东西，冷漠道，“真当我们不知道？又扯什么昆仑山！当时死的那人确实是我们真正的族人，蚩尤真正的弟弟。至于活过来的你，我不知道是谁，但你就是那群蛇族的傀儡”
宣夜心中剧震，都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了？！正要辩解就听神农冷哼道：“蚩尤，杀了他！”
第30章 不白之冤，无妄之灾
“蚩尤，杀了他！”
神农的声音果断而决绝。
蚩尤闻言怔了怔，似是还没明白中间的联系，迟疑道：“可……”
“你还以为他是你弟弟吗？”神农望着这个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他复活后的变化你都看不到吗？和之前是同一个人吗？”
蚩尤一时哑口无言，如神农所言，宣夜复活后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蚩尤也曾疑惑过，不过因为内心对弟弟“见死不救”的内疚而只以为是对他这个哥哥的失望而性情大变，神农这般一说——
然而神农的话还没完，只听他继续说道：“或许你会觉得他是因为对你见死不救的失望而变了性子，但一个人无论怎么变，他可能变了性格，变了爱好，变了生活习惯，记忆总不会变吧。宣夜，之前你说你在昆仑山上被伏羲、女娲用八卦封印了很多东西，那剩下的又是什么？这里这么多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能认识几个？三年前村里那场大火发生在几月？蚩尤最喜欢吃的肉是什么？我救你们那天是冬天还是春天？这些你能说出来一个吗？”
接连几个问题问的宣夜哑口无言，也径直击中了他的软肋。
如神农所言，宣夜本就清楚自己穿越和重生的身份，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自己也根本没想过要留在这个世界，所以一直想的就是再次穿越回去，回到原来的世界，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对给了自己这个身体的人，那个蚩尤的弟弟心存感恩，但并没有想着要继承他的社会地位的应该担负的责任，因为他是他，自己是自己，二者并没有必然关系，宣夜一开始也没有对这些人有过多的感情羁绊。若非后面蚩尤接连几次发自真心的举动唤醒了他对自己那个死去“哥哥”的思念，让他确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兄弟情谊，他或许已经在腿脚灵便的时候悄摸摸走掉，现在都爬上昆仑山了。然而即便如此，宣夜想的更多也是如何帮助这些人度过眼前的难关，然后和蚩尤优雅地告别，临行前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的，一定要告知蚩尤他的真实身份，他不喜欢这种欺骗的感觉，即使自己没有真正的“欺骗”，但假装无事发生却安然享受蚩尤对其弟弟的一番情意这本身也是一种欺骗了。所以在这样的前提下，宣夜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直接道明身份，准备着后面合适的机会再行说明。
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宣夜自然没有太过想着如何假扮蚩尤的弟弟，或者说打听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日常饮食起居，从而让自己不露马脚。更多时候他都是如原来一般生活，一是觉得没有必要，刻意了会路出马脚不说反而显得自己是在欺骗，二来并不觉得一个少年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平时接触的都是刑天、女娃、姬玄、蚩尤这些少年，大家都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不会过多关注一个人前后变化，但显然……有人在关注着他。
宣夜想到那天天眼初开的时候，仓颉一直暗示自己不适合学习人族的修炼，转而让他去学那龙族的修炼——他当初并未多想，自身并不了解人族和龙族修炼方式的差异，只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只有龙族的修炼才适合自己，但现在结合神农的话那分明是仓颉早就看出他已非旧人，以为自己是来窃取人族修炼之术的间谍，所以找个幌子把自己分给了鼓！
宣夜一直啼笑皆非，响起当时还和仓颉在那唱着双簧还自鸣得意，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宣夜扪心自问，不知道到底是何时何地露出了马脚，随即想到见到仓颉第一眼时那四个诡异的眼睛……难道在仓颉看到他的第一眼已经看了出来？
见宣夜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蚩尤迟疑道：“宣、宣夜，你说话呀，还是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
宣夜有点啼笑皆非。
纵使自己对这些人没有恶意，甚至一度想帮助他们，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自己是一个万年之后的人，在他们那个时代有汽车飞机互联网，因为某个他也不知道的原因穿越到了现在，又莫名其妙变成一条鱼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会信吗？
自己都不信！
见宣夜半天不发一言，众人的疑虑更甚，神农就要再催蚩尤，姬玄忙说道：“大家稍安勿躁，这里面肯定有隐情。不管宣夜究竟是谁，来自哪里，但他确实从昆仑山上带来了语言。如果没有语言，我们现在还不能正常的沟通。并且大家想想，宣夜复活之后有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或许他不是宣夜，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恶人！”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他们和宣夜接触不多，自然不知道宣夜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但姬玄说的没错，宣夜从昆仑山上带来了语言，他们才可以如此自然地沟通交流，甚至可以通过文字把信息传给远方，或者后来的人，这都是他们之前所不敢想的。
“从昆仑山上带来了语言？”神农望着宣夜，脸上表情复杂道，“宣夜，这语言真是你从昆仑山上带来的？”
宣夜想到了想，道：“没错，是我的昆仑山上带来的，伏羲、女娲亲自教的我！”
“那就奇怪了……”神农嘲弄着说道，“为什么昆仑山上的人却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呢？”
宣夜闻言大惊，昆仑山上的人，什么意思？难道——
神农脸色一变道：“你以为我们在昆仑山就没有自己的人？！”
宣夜大惊失色，糟糕，他本来还想着用这个“功劳”先把眼前的危机给度过去，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在昆仑山也有卧底，或者说线人。他一直说这个语言是伏羲女娲教给他的，那昆仑山上的线人又说他们那里没有这个语言，毫无疑问宣夜和线人之间必然有一人是撒谎。那究竟会是谁呢，是他们合作已久的线人，还是这个复活后就和原来截然不同的宣夜，答案一目了然……
可，如果只是这样，那他们又为什么要学习语言呢？
却听神农呢喃道：“一开始老族长和我都想着虽然你来路不明，也算是对人族有所贡献。这几日才发现你所教的语言，看起来是利在当代、裨益千秋的好事，实际上却是处心积虑、恶意满满的一大杀器！”
“什么？”宣夜连忙问道，语言还是杀招？
“什么杀器？”神农重复了一遍宣夜的话，只是语气却充满了讽刺，“你可知当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什么杀器’这四个字！换言之我现在所说话之前都要想一下这句话应该怎么说，这整个思考的过程全部是用语言来构建的！之前是什么样的？之前我们思考任何东西没有束缚，没有痕迹！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凭依！就因为你的这个语言，现在我们所有的思想都被语言所束缚！我能想的东西必须要有语言作为媒介才能思考，语言之外的东西我既无法描述，也无法再去想象！八卦只是封了我们的天眼，让我们看不到元炁，你的语言才更是恶毒，我们连思考，连想象都被束缚了！你还问我什么杀器！”
宣夜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明白什么是“语言之外的东西无法描述”、“语言束缚思考”之类的奇怪论点，正要反驳就听刑天一声大喝：“够了！”
众人纷纷望向刑天的，除了之前他大声说出自己的梦想外，众人从未见他如此大声说话，就见他转头望向宣夜，眼神既似感激又似痛恨，充满了矛盾，缓缓道：“姬玄说的没错，他不是蚩尤的弟弟，但也不是坏人。”
神农叹了口气，道：“你们觉得，今天的事昆仑山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刑天望了一眼宣夜，道，“但我会查出来。等到那天，我会亲手劈了他！宣夜，你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走？宣夜只怀疑自己听错了，刑天让自己走？
他当然会走，他甚至想过自己走的时候说出真实身份，和刑天、蚩尤抱头痛哭的场景。但那是在昆仑山上，在和教授取得联系有了明确穿越回去的方式后，而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在自己背负着内鬼污名的时候这么灰溜溜的一走了之！
宣夜大脑快速转动着，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真正泄露的人，还自己一个清白才行，或者就证明那飞碟上确实有窃听或者录像设备，否则只怕今晚所有人都会认为就是自己导致了老族长的死——
“你……真的不是宣夜吗？”蚩尤脸上交织着后悔、悲痛、疑惑、和绝望，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眼前之人不是“宣夜”，或者说自己的弟弟，那自己的弟弟终究是死去了，死去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望着宣夜问道，只要他说一下“是”，他会无条件相信他。
宣夜望着眼前这个少年，这个他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又要得而复失的哥哥，他要怎么说才能不让对方失望，又不至于撒谎？
“我……”宣夜终究还是放弃了欺瞒，对于这个少年，他无法说服自己欺瞒，低头道，“我希望我是。”
蚩尤整个人一下子失了魂魄般没了精神，望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视线模糊。其他人也是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没想到宣夜果然是内鬼。神农手中一抖，赭鞭顿如一条毒蛇般蹿向宣夜，却听“啪”的一声被人抓在手中，神农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不由怒道：“在想什么？是他杀了老族长！”
蚩尤静静地抓着赭鞭，任神农如何抽动怒吼也不见松开，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地抓着，抬头看着宣夜，后者摇摇头，说：“不是我。”
蚩尤点点头，松开手神农一个收力不住，向后跌跌撞撞几步才站稳，狠狠瞪着蚩尤，蚩尤毫无反应道：“让他走吧，我不想杀他，也不想……再见到他。”
“不！”宣夜愤怒道，连蚩尤也要赶他走？！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既没有登上昆仑山，也没有见到黄帝，他还要跟着他们一起四处征伐，成就一段神话中的辉煌，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分明什么都没做，所有人就都不带自己玩了？！
“轰轰轰！”一时之间地动山摇，众人只觉得整个大地都在一阵阵颤抖，宣夜就见一个硕大的黑影闪过，脑中嗡嗡嗡的响彻着一个狂喜的声音道：“肉！好多肉！”
众人赶忙后退，让出一个大空当，就见一个硕大的身影正匍匐在已经宰杀的狌狌肉旁，就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大口舔食，也不管地上的泥土或者附近的蛇蝇。只看得宣夜头皮发麻，又是恶心又是恐惧，只因那身影委实巨大，保守估计也有三十米之高，简直神话中的巨人！
“夸父！”神农惊道，没想到夸父会出现在这里，连忙道，“全部散开，别被他踩着了！”
夸父？那个传说中的巨人？不对，宣夜想起之前了解到的，夸父是一个种族，不是某个具体的人的名称，这一族都是这样的巨人吗？！
只见夸父大口几个开合，已经所剩无几的狌狌肉顿时一扫而空，犹有不满足左顾右盼，鼻子动动那彷如山岳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宣夜只听脑海中一个声音道：“这里还有吃！”就看他左捞右抓，登时场上原本还剩下的一些狌狌肉登时烟消云散，尽数进入嘴里。即使这般夸父犹不满足，鼻子再抽动两下，宣夜只感觉他竟然盯着自己，发出一股说不出来是搞笑还是残忍的微笑道：“狌狌！活狌狌！”竟然就向自己冲来！
宣夜脚下急动，一踏地面就向后退出十米左右，但那夸父脚步奇大，一步迈开已有二三十米，宣夜只觉一个眨眼他已冲到面前，只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