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天地无限，深渊巨口
上当了。
这个念头遍及全身，宣夜甚至感受到鲲的身体也是冰冷。
鲲并非不可战胜，尘世巨蟒耶梦加得毕竟亿万年的道行，虽然鲲可以通过虚化来摆脱被吃掉的下场，但他无法一直保持虚化。
或许对鲲来说，他可以一直虚化，永远与耶梦加得周旋。
但宣夜不行。
两者区别就是一个有意识，一个没意识。
只要有意识，就意味着可能有羁绊，或者在意的东西。
比如对龙族，宣夜做不到见死不救。
即使鲲可以、烛龙可以，他不行。
对他来说这些家伙虽然冷血、古板、傲娇的要命，但宣夜和他们毕竟共同战斗过，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
所以当看到龙族被引力重光牵制，配合百万颗逆弹的爆炸，所有龙族恐怕喘息之间就要烟消云散，宣夜几乎没有思考就冲了上去，用自己、或者说鲲的身体抵挡了所有逆弹的攻击。
在场龙族再一次被庇佑。上方爆炸声不绝于耳，但头顶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四野，将他们尽数保护周全。
这个情况似是某种过去的重现——参加过岱舆山恶斗的龙族都记得，当初蛇族的逆弹爆炸时，同样是一个黑影保护了他们所有。
当时是黑甲龙，一颗逆弹。
现在是鲲，百万颗逆弹。
当时的一颗逆弹已经让黑甲龙一命呜呼，现在的百万颗逆弹……
以古龙种精明，看鲲如此一反常态的表现，自然能够猜出其中有某种智慧操控的迹象。但龙族内部并未有过这种能力的先兆，倒是之前好像有个人族有过操控鲸鱼的迹象，而他好像也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宣夜？”
夷龙向着鲲发出疑问，但其中的宣夜此刻已经顾不上说话——他此刻全身剧痛，几乎每一个细胞都被油锅猛炒，疼痛地剧烈翻滚。
然而爆炒油炸只是烹饪方式，捕食者已经迫不及待。耶梦加得的身体可以任意大小，此刻整个天际都是他的深渊巨口，那可以围绕整颗星球的体积终于第一次显露。
即使命悬一线，宣夜只觉震撼莫名，仿佛整个天地都是自己的棺材。
这种莫名震撼紧随而来的就是死亡的绝望，那百万颗逆弹彻底摧毁了鲲的身体，此刻别说宣夜，即使是鲲也没办法催动一股正常的元炁，整个就像被炸弹炸熟的巨大鲸鱼，只待耶梦加得巨口合并，就彻底沦为这条尘世巨蟒的口中之物。
“是宣夜，救他！”
虽然宣夜没有回复，但夷龙还是迅速理明白了其中关键，确定宣夜就在鲲体内，主导了这一切。
作为龙族，她其实并不明白宣夜为什么要舍弃自己来救他们一族。然而此刻关键时分非同小可，夷龙眼看天地收拢，明显是耶梦加得准备吞噬宣夜，连忙招呼一族赶紧施为。
一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寒冰与火焰、剧毒与温泉，凝固的时间、延展的空间，早就恢复全盛的龙族在这一刻展现出他们之所以能够高傲于世间的凭依，无数各式法术围绕鲲全力展开：有快速治疗鲲的身体的，有阻止耶梦加得吞噬宣夜的，也有是连锁效应，狙杀趁机偷袭的蛇族。所有这些混合起来，交织成天地间最绚烂的光芒，彷如流星般璀璨耀眼。
然而也像流星一般，随着耶梦加得的嘴巴合上，所有这些法术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龙族的头上还是黑暗，只是之前黑暗是因为鲲、或者宣夜用身体给他们做了一道屏障，现在的黑暗，是因为耶梦加得吞噬了鲲，身体一下膨胀数倍不止，直接遮盖了所有。
龙族、所有的法术，他们引以为傲的法术，在耶梦加得身上，没有起到丝毫效果。
夷龙眼神绝望，这一次她才真正看清两者之间的差距。这种神话级别的存在只有烛龙才可以算得上是对手。
他们？他们拼尽全力，或许只是给对方搔了搔痒。
然而，烛龙已经陨灭，另一个神话级别也在自己眼前被吞噬。尘世巨蟒耶梦加得，再也没有了对手。这已经不是龙族的危机，整个大荒或许从这一刻开始，都已经是蛇族的主宰。
耶梦加得心满意足的品味着那亿万年未曾有过的饱腹感。此刻的他能明显感受到鲲还没有死透，但并不妨碍他吸收元炁。鲲的元炁正在飞速外泄，这种和自己同级别存在的家伙的元炁自然不是之前那随便吸收的蛇族小崽子可以比较的。耶梦加得只感觉自己的元炁正在快速恢复，已经沉睡许久的身体终于找回了当初巅峰时候的感觉。
虽然刚刚吞食了巨物，最好还是不要动弹，但耶梦加得还是转了转脑袋，刻意看了下下面那些小崽子中的一个，此刻似乎也被自己的神迹所震撼，脸上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是他。
在自己几次抓鲲没有抓到的情况下，传音说了自己的计划。
在这之前他还没想过鲲会去在意龙族的安危，他们应该只是普通的进食关系才对。然而鲲的虚化确实非常难以对付，他现在急需要鲲的身体恢复元炁，但对方根本不给他摸着的机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看法他只能试试，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和那个小崽子说的一样，傻鲲竟然真的去给龙族挡炸弹去了。当下自己在不客气，趁着鲲肉身被毁，立刻摇身巨大化，享受了一份梦寐以求的美餐。
打量着那个小子，耶梦加得没有再多什么想法。这家伙确实有功，等回到蛇族可以考虑给他些赏赐。只是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来消化肚子里的大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刻的宣夜并不好受，与鲲感同身受的他能够明显察觉到鲲的变化。
他在缩小。
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那不是缩小，而是被消化，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化。
虽然以鲲的体积想要完全消化还要点时间，但现在已经沦落到耶梦加得的腹中，还能有什么想法？
“宣夜？”黑暗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第182章 终焉之地，绝人之境
宣夜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可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得腹内，蛇族乱葬岗、鲲的终焉之地，生死之际他竟然能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宣夜凝目望去——刚才因为耶梦加得吞噬鲲的缘故，鲲的元炁疯狂外泄，宣夜的元炁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也收了元炁以免浪费。此刻听见声音也不管什么浪费与否，再次与鲲关联，只看到前方金光闪烁，如同耀眼红日，不是应龙还是谁？
虽然藏身鲲的体内，宣夜还是能感觉到应龙的眼睛穿过鲲巨大的身躯，直直看到自己脸上。
见没有回应，应龙又喊了一声，宣夜这才确认他没有看到自己，只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在里面。
不过宣夜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闻言传音道：“是我，你……还活着？”
应龙眼神露出惊喜，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应龙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和人族的重逢而如此激动，有些欣喜道：“我刚才看到鲲行为诡异，竟然会保护龙族，就想应该是你在里面。”
“你能看到我？”宣夜诧异道，他原本以为应龙应该葬身蛇腹了，没想到不仅没死，反而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那是不是意味着，应龙可以自由出去？
“你不也能看到我吗？”应龙自然明白宣夜想的东西，解释道，“天眼本来就可以透过障碍物看到外面的东西，我只要还没被消化，看看外面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那你……”宣夜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逃不出去吗？你这可是能量态，还可以虚化……”
宣夜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鲲之前之所以让耶梦加得无可奈何，就是因为他的虚化的能力。而应龙本身也有虚化的能力，又是能量态，应该可以在耶梦加得体内来去自如才对。
应龙摇了摇头，道：“在外面可以，被吞进来就不行了。我们现在是在胃里，这耶梦加得的胃好像有什么东西罩着，即使虚化也没办法穿透。”
声音中竟有些笑意。那是一种无奈、惆怅，不甘，以及最后看淡生死后的洒脱，想必在宣夜进来前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最后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应龙光芒四散，已经不在乎元炁的消耗，照着附近彷如亮室，道：“我还算好的，看看我的族龙们，都已经被消化的差不多了。”
宣夜看着四周残缺的龙族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想必是之前被耶梦加得无意中吞下的龙族，只是已经没有多少算的上是龙族的了。
宣夜心中一黯，应龙都没有办法，他还能做什么？
他被耶梦加得吞下的瞬间已经想好应对之法，通过鲲的虚化之法径直透过耶梦加得的身体，从而再次重见天日。但进来之后鲲的元炁就不住外泄，根本没办法疗愈身体，更不用说进行虚化了。而应龙的出现更是字节告诉他，虚化没有任何用处。
只能等死吗？
宣夜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即使应龙亮如红日，但耶梦加得体内大的夸张，似乎将整个天地装在里面都不嫌大，是以能照亮的也就附近一小块，再远就无法触达。
宣夜虽然实力强大不少，但和应龙比终究小巫大巫。听他说能够看到外面，脑中一亮顿时有了想法，道：“我有个法子。”
“说！”
应龙等着就是这一句，他知道这小子脑子灵活，总能想出什么奇怪的法子。如果自己想要出去，或许真的只能仰仗于他。
“法子有是有，就是……”宣夜突然有些犹豫，吞吞吐吐道，“怕你接受不了。”
应龙洒脱一笑，道：“都快要死了，还有什么能不能接受的？”
宣夜闻言道：“如果按照人类基础生物知识，胃部内因为胃酸具备腐蚀性的关系，是以胃部内壁有一层黏膜来隔绝胃酸，保护胃部。我们现在在耶梦加得胃部，你的虚化失灵可能就是因为保护膜的关系，但其他地方却不一定有这种保护膜，所以……”
“你的意思是……”应龙隐约猜到宣夜的意思，但却有些犹豫起来。
宣夜就当应龙明白了，道：“溯流而上，或者顺流而下。”
应龙突然沉默，似乎不是很同意宣夜的看法。
宣夜没有奇怪，不过要想出去他们必须合作才行，当下道：“溯流而上嘛，就是耶梦加得的脑袋，运气好出去前还能炸一下他的脑浆；顺流而下就惨了一些，要经过他的肠道不说，出去的还是幽门。我是无所谓，就像你说的都快死了也没必要在乎什么，就是不知道你是要矫情什么龙族的尊严，还是出去后把这个家伙揍个服帖，让他知道到底什么是龙族的威严。”
宣夜的话几乎把应龙想要说的话都堵死了，他已经料定这条傻龙在关键时刻又要扯什么尊严，即使生死之际，让他从一条蛇的那个部位出去，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直接。是以宣夜将重点放在了出去后的报复上，龙族的尊严或许重要，但如果龙族都不在了，要尊严又有什么用？
应龙沉默。
宣夜只当他在做思想运动，本来不想催。但现在鲲被吸收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小，眼看支撑不了多久，只能说道：“再不决定，就出不去了。”
“已经……”应龙叹了口气，道，“出不去了。”
宣夜一时莫名，这家伙是真的认为尊严比命还重要吗？
如果是的话，那还有的劝，如果不是的话，宣夜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问道：“你是说？”
“对。”应龙声音中有一种羞耻却又满是无奈的感觉，解释道，“我已经试过了。”
“没有出路？”宣夜难以置信道，这，不符合生物学常识啊？
可是……耶梦加得为什么要符合生物学常识？
应龙摇摇头，绝望道：“从我进来后就一直在搜索，却一直没找到，这地方……太大了。”
第183章 巨如寰宇，微若鸡卵
宣夜闻言愣住，太大了？
太大是多大？
大到让应龙感到绝望？
而这仅仅是耶梦加得的一个胃？
不对。
宣夜感觉有一丝怪异，却又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耶梦加得虽然是大，但再大也有极限，以应龙的坚韧不至于说绝望就绝望。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宣夜突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他现在在鲲的体内，耶梦加得为了吞下鲲而身体巨大化到无边的程度，那么吞下鲲必然是身体涨的圆鼓鼓才对。换言之鲲的身体几乎占据了耶梦加得整个胃部，那么整个胃里应该没有多少空间才对。
而现在，他和应龙之间距离甚远不说，他们之外似乎更为辽阔无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进来之前……”宣夜想了想，问道，“他是就这么大，还是现在变得更大了？”
应龙想了想，不确定道：“说不上来，我看不到边界，也不知道究竟是变大还是变小。”
宣夜之所以这么问，正是因为耶梦加得的身体在吞噬应龙和吞噬鲲的时候有一次巨大化的表现。如果应龙能够感受到这种区别，即意味着耶梦加得的胃属于正常可以理解的范围，会跟随主体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如果感受不到的话，则可能是本身过于巨大化，导致应龙无法选择对应的参照物来确定变化；也有可能是，这个胃不是正常理解上的胃。
宣夜眼前一亮，问道：“那你看外面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距离变化过？”
应龙摇摇头，这个他倒是可以确定：“你们的距离和我始终一致，未曾变化。”
“那么恐怕……”宣夜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胃，是个独立的空间。”
不等应龙提问，宣夜就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耶梦加得虽然巨大，但鲲也不是什么小的东西，足够将他的胃塞得满满当当。但你看，这里还是有无限的空间，按照物理意义上的大小根本说不通。再说耶梦加得身体巨大化，你身处其中对于外部的参照物感知是会有明显变化，如此却也是没有。
所以我们可能不是在他的胃里，或者他的胃其实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和我们所理解的主空间区别很大。或许不是胃，而是整个身体都是。我就奇怪为什么明明没感受到消化的过程就直接到了胃里，这种神话级别的存在，不是常理可以理解的。”
经得宣夜提醒，应龙也大致明白过来。虽然宣夜用了很多一些空间术语，但心心相印的缘故应龙理解起来本来就没有难度，尤其是最后的“进了嘴巴就到了胃”，这个他是亲身体会的，只是之前没有意识到里面的关键，被宣夜一提醒立刻明白过来。
可是……明白过来又能怎样？
好像猜到应龙的想法，宣夜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在其他空间，我就可以召唤帮手了。”
宣夜低头望向自己的右臂，麒麟纹身正熠熠生辉，宣夜道：“好兄弟，出来遛弯了。”
水精之麟，宣夜最强的凭借，拥有一个恒星级别能力的他自然也是神兽，即使和耶梦加得对阵也不见得落得下风。而且宣夜知道水精之麟擅长的水属性元炁具有极强的恢复效果，或许恰好可以治疗鲲的身体，到时候双神兽共同出战，挫败耶梦加得不还是轻轻松松？
宣夜这般想着，等着水精之麟现身来拯救自己。
然后，一阵沉默。
宣夜盯着那熠熠生辉的麒麟纹身，这个东西在外面的空间从未发光过，再联系上次见到水精之麟就是在其他空间，并且从他口中宣夜也知道水精之麟因为属性的关系，无法在自己的空间现身——虽然很可能是忽悠宣夜的。
但现在异空间、纹身诡异的发光，以及自己就要和鲲一起被吸成人干鱼干了，这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宣夜又唤了两声，甚至动上了心心相印，但就像和一根木头交流，没有任何回复。
宣夜擦了擦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在擦眼的时候发现那纹身的光芒没有任何变化，心中一凉，确实看错了——
并非纹身发光，而是他的天眼开了后看一些生物体都会有光芒。这个纹身上面或许也有着麒麟的元炁，是以表现出奇特的光芒。
宣夜晃了晃脑袋，为什么之前没看过？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实力进步，还是身处异空间的缘故。但水精之麟如果不出来，他们就真的要化成耶梦加得的养料了……
“宣夜？”应龙等了半天没看到变化，有些不确定道，“你还在吗？”
这充满关切的问候让宣夜有点想骂人，水精之麟是他遇到最不靠谱的家伙，关键时候不出来，出来就是为了嘲讽自己。
然而现在，宣夜环顾四周，鲲的身体已经快缩小到一条普通鲸鱼的大小了，自己甚至能感受到有些挤压。看着情况不出意外再过一分钟鲲就会缩小到非常离谱的大小，到时候再出去就没机会。
宣夜不再迟疑，赶紧断开和鲲的联系，就要从鲲的嘴巴里面出去，应龙却是突然提醒道：“小心！”
宣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感觉鲲的嘴巴突然僵硬的厉害。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内挤压，宣夜瞬间前胸贴后背，只感觉空间迅速缩小。
“怎么回事？”宣夜元炁运转，连忙传音问向外面的应龙。
“不知道！”应龙回答的干脆无比，“鲲的元炁开始固化了！”
“固化？”宣夜从没听过还有固化的说法，他只是在水精之麟的指点下元炁具备了液化的能力，还可以固化？
可是固化有什么用？液化是提高了元炁的密度，固化虽然看起来也提高了，但却失去了流转的特性，这还能用？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计较固化作用的时候，宣夜只感觉周围挤压的厉害，几乎都要把自己压成一块人饼了，但那种挤压感还在。
他已经出不去了！
又过了几秒钟，宣夜终于在挤压中失去意识，最后能够看到的一幕则是在压无可压之下，鲲的身子成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圆球。
或者说，更像一颗蛋。
第184章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耳边呼啸，宣夜正自迷糊，脑中一个声音喝道：“宣夜！”
宣夜猛然睁眼，只见金光闪烁，自己正被应龙拎着极速飞行，正要问怎么回事意外瞥见下方的皑皑白色，心中震惊道：“我们逃出来了？”
宣夜此刻头朝下，元炁大涨之下的瞳力比以前更甚许多，整个北极天柜的风景尽收眼底。心中又喜又疑，喜的自然是能够逃出来，疑惑的却是究竟如何做到的。
“回头！”应龙哼了一声，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宣夜下意识回头，立刻只觉腥风扑面，若非应龙抓得紧差点直接掉了下去：
只见天地之间一鹰一蛇正在剧烈搏斗，二者都巨大无比，举翅挥尾间都是天崩地裂，海水倒灌，幸亏北海上看不到太阳，否则宣夜只怕这战斗动静连太阳都要给震下来。
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鹰在单方面的屠杀。不消说种族上的天然克制，那蛇的肚子一个巨大的伤口看起来骇人，几乎没有可战之力。
“这是怎么回事？”宣夜喃喃低语道，他并不是在问应龙，单纯是被震撼的没明白过来。
“鲲。”
应龙简单说道，随即把刚才的景象通过心心相印传递给宣夜。
应龙投递的自然是应龙看到的景色。彼时的宣夜已经因为鲲的固化而失去意识，只见一个金色的圆球，或者更像是一颗金蛋悬浮在虚空之中，体积在缩小到一定程度后停滞不动，随即猛然爆开，似乎转眼之间就膨胀到了虚空的边界！
应龙眼疾身快立刻进入虚化状态，随即进入膨胀开来的鲲的体内，刚好看到被压的不成人形的宣夜，恰在这时一股巨大的斥力从鲲的体内向外推出，即使虚化状态的应龙不由自主连着宣夜被推到外面，等反应过来早已离开耶梦加得。
应龙回头，只见耶梦加得此刻根本顾不上管自己或是更小一点的宣夜逃出，此刻的他肚子刚刚突然爆开，一个巨大的鸟展翅蹿出，随即照着脑袋就是一顿猛啄。
耶梦加得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从自己身体里面钻出去？若不是被困期间自己一直有意识，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被那些卑鄙的龙在身上下了蛋。然而那巨鸟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扶摇而上又是俯冲而下，一起一落间耶梦加得的一只眼睛已经被啄瞎！
应龙的心心相印传递完毕，宣夜回过神来再看后面，那鹰已经又啄瞎了耶梦加得另一只眼。宣夜心中震撼不已，道：“这鸟……这鹰是……从耶梦加得肚子里面钻出来的？”
“不是鹰。”应龙道，“没看过这种鸟，应该是鲲变的。”
像鹰的鸟、鲲变的……
宣夜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鹏！大鹏鸟！”
“大鹏鸟？”应龙莫名其妙，似乎从没听过这种鸟，道，“什么东西？”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宣夜虽然古文记得不多，不过庄子的《逍遥游》前面几句还是能背出来，此刻对比眼前的鸟豁然开朗——
庄子的《逍遥游》哪里是夸张，看这大鹏鸟那倾轧整个天空的体型，以及展翅翱翔的飘逸、怒斗恶蛇的英姿，《逍遥游》分明是纪实文学！
“《逍遥游》？庄子？”因为心心相印的缘故，应龙还是能从宣夜传来的想法中知道这是一种书本记载的生物。虽然不知道那个神话和叫庄子的究竟是什么，不过确实描述的是眼前的景象：
鲲，化成了大鹏鸟！
宣夜心驰神往地看着大鹏鸟单方面虐杀耶梦加得，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追的鲲到处跑的大蛇。
在体型差不多的情况下，耶梦加得对上鹏的优势不再。鹏的身体本来就整天盖地，耶梦加得如果再巨大化就要到外太空了，迎接他的必然是接近绝对零度的超低温。
而没有体型优势，蛇对于鹰本身就处于被克制地位，再加上腹部大鹏鸟钻出来的巨大伤口，以及现在双目失明，宣夜甚至已经有些同情耶梦加得了。
虽然不知道耶梦加得之前在地球如何作孽，但毕竟被关了亿万年，刚出来好不容易饱餐一顿结果吃下去的鱼儿化成鸟飞了出来，看情形还准备把他反吃了……即使是对手，宣夜也觉得耶梦加得心里应该很苦。
止住心里的嘲弄，宣夜和应龙招呼一声，道：“那个家伙在蛇族地位很高，蛇族不可能见死不救的。我们准备一下，给他们来点惊喜。”
所谓的“惊喜”，自然是出其不意的袭击。应龙明白宣夜的意思，却还是示意宣夜看看四周：“你说他们怎么救？”
宣夜环顾四周，才发现耶梦加得因为双目失明又被大鹏鸟连番啄击，暴怒加自保之下尾巴四处乱砸，无差别攻击附近所有可能的动静。如此一来龙族还好，可以通过虚化边逃边躲闪，蛇族就没那么幸运了，巨尾扫击之下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一时惨叫连连，纷纷被压成肉泥。一些看出不对劲的想要御风而逃，大鹏鸟双翼招展下任何风向都没办法很好控制，直接就被扫落地面。
鹏蛇争斗地，分明就是天地间的修罗场，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存在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即使争斗的两位，也只有一个能够存活。
至于是谁，结果已经很明显。
当大鹏鸟又一次下落，耶梦加得听到风声巨尾直接扫了过去，哪知大鹏鸟身子稍偏，耶梦加得的尾巴堪堪擦过他的头部过去。耶梦加得感应到打空想要收住尾巴，然而已经晚了，大鹏鸟尖爪急出，直接将其钉在地上，另一只爪子就势踩着耶梦加得腹中，只轻轻一划，顿时皮开肉绽，露出其中的脏器。
宣夜就看到大鹏鸟如大鸡啄米般向下一啄，随即将一个类似蛇胆的东西从耶梦加得体内叼了出来，眼看就要吞下天空突然一道霹雳示警，一个声音急道：“等等！”
第185章 扶摇直上，鹏威九霄
随着一声震惊寰宇的声音，黑暗之中一个红色的眼睛再次出现，顿时群龙欢腾众蛇退散。
原本还有些在耶梦加得的肆意狂虐中保住小命的蛇族看到那只红眼立刻不顾一切四散而逃，而龙族根本无暇计较他们逃跑与否，只顾着庆祝眼前的胜利。
是的，胜了，
龙族胜了。
只因那只红色的眼睛。
那只无人无龙无蛇可以假冒的，全天下只此一颗的红色眼睛。
烛龙！
之前的血雨让在场龙族都以为烛龙已死，彼时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欢腾。惊喜之余已经无暇去想为何降下血雨而烛龙未死，纷纷以为烛龙已超脱血雨范畴。而此刻耶梦加得已被大鹏鸟诛杀，烛龙又是再次出现，龙族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龙族如何兴奋，蛇族就有多么落魄。耶梦加得被割皮取胆已经让他们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烛龙的出现更是让原本还有侥幸的一些彻底无望。此刻不跑，只怕就要永远留在北极天柜。
然而龙族的惊喜、蛇族的溃逃，都与烛龙无关，他此时只关注大鹏鸟爪上的蛇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大鹏鸟一个受刺激就把蛇胆给抓破了。
宣夜看着那硕大的蛇胆，瞬间明白烛龙关注的原因。
之前在鲲和烛龙所处的空间时，当知道鲲没有意识的时候，宣夜就明白自己之前弄错了。
在这之前，宣夜一直以为那个被困在冰层下的家伙是鲲，但那家伙奸猾无比、阴险歹毒，不会是鲲这种“低智商”物种所能媲美的了的。换而言之这北极天柜除了烛龙、鲲，还有一个巨大的威胁！
宣夜对那个神秘的家伙究竟是谁不得而知，但那家伙给自己的威压感不比烛龙、鲲差到哪去。再加上烛龙一直卖惨喊老，宣夜索性决定把那家伙放出来，与鲲大打一场，再由烛龙作那得利的渔翁。
这个计划的关键是对于鲲的控制，需要操控其破坏冰层，从而可以把下面的家伙放出来。鲲虽然没有意识，但同样没有意识的鲸鱼，宣夜之前也控制过。对他来说鲲和鲸鱼长得很像，应该也可以控制试试。
而计划是否可以成功其实根本不需要校验，直接做就可以了——烛龙只要没有反对，就说明计划是可行，这就是宣夜对于这种四维生物的一点小小利用。而烛龙非但没有反对，反而提醒他进行计划，宣夜这就放心，立刻与鲲同化重返北极天柜。
整个计划本身没有问题，本来按照宣夜的猜测，耶梦加得将鲲吞下后应该会处于疲惫期，此刻烛龙再进行偷袭应该能一击必杀。但大鹏鸟的出现却打乱了宣夜的计划——
鲲与耶梦加得或许是五五开的对局，打到最后两个都是精疲力竭被烛龙捡便宜；但鲲变成鹏之后对耶梦加得就是单方面的虐杀，甚至宣夜怀疑大鹏鸟对上烛龙也应该有九成胜算——
毕竟在宣夜看来，龙和蛇长得都差不多。
此刻随着烛龙的话，在场所有都把注意力放在大鹏鸟抓着的蛇胆上面。
烛龙、鲲鹏、耶梦加得，这些活了亿万年的家伙生活都是宝，烛龙此语不言而喻，他想要耶梦加得的蛇胆。
对普通蛇来说蛇胆就是身上最宝贵的存在，对耶梦加得来说宣夜猜测蛇胆应该类似龙族龙元一样的存在。耶梦加得还没死，但一身精华都在蛇胆上，只要将其吞下应该可以让烛龙修为猛增，或许还能帮他延续寿命。
只是……
那大鹏鸟虽然威武，但宣夜知道鲲是没有意识的，或许对大鹏鸟来说也是如此。像这种没有意识的家伙，蛇胆对他们来说单纯就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食物。烛龙这种鹏口夺食的行为，估计只会招到对方的一顿痛殴。
宣夜正自想着，就看着那大鹏鸟竟然弯转脑袋，如能听懂话一般斜眼望天，道：“你能如何？”
大鹏鸟能说话？！
宣夜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这家伙没意识，没想到不仅有意识，还能口吐人言！
这是……进化了吗？
但为什么会说人话？
宣夜还沉浸在震惊中，更让他震惊的事情出现了……那大鹏鸟竟然抬起头，缓缓、缓缓、缓缓地将蛇胆滑入口中，似乎享受美味般自己品咂一番，吞下之后回味一番，还打了个饱嗝。
不仅宣夜，群龙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鹏鸟这般行事，在他们的认知中从没有过忤逆烛龙的念头，但这家伙不仅忤逆了，好像还有点……挑衅？
不仅如此，关键是烛龙全程没有阻止。虽然他想要这颗蛇胆，但却不敢上前争夺。
怂了？
宣夜从没想过烛龙会认怂，会对大鹏鸟无可奈何，还是当着群龙的面，真是……太掉分了！
耶梦加得蛇胆被吞，又被耶梦加得两只爪子钳住，顿时一动不敢动。宣夜估计他应该活不过一个钟头，却见异变突生，耶梦加得突然断为三截——并非大鹏鸟用爪子分割成三截，而是自动断成三截，下一秒头尾两截就盘旋着缠绕向大鹏鸟！
耶梦加得虽然双眼已瞎、蛇胆被吞，但怎么说也是亿万年的神兽，此刻绝境之地冒死突击，不求将大鹏鸟绞杀，至少也要将其骨头绞断，不能再飞——
然而三分之二的耶梦加得刚刚起飞，就被大鹏鸟两翅膀“刷”“刷”打飞。与此同时两道红光罩下，正是将落在地上的耶梦加得身体圈住。宣夜原本还以为是蛇族的飞碟过来营救，却看那两截耶梦加得的身体缓缓地、缓缓地飞向空中，没入烛龙的眼睛中。
金光大作，烛龙的眼睛突然爆发出赫然的金光，比以前亮上许多。与此同时大鹏鸟双翅一起，扶摇而上，向着南方疾飞而去。
就这样，走了？
从耶梦加得腹中诞生，但反杀，到恐吓烛龙，到骤然远去，大鹏鸟就像一阵疾风，瞬间来去一趟，却改变了整个形势。
宣夜一时目眩神迷，这才叫神兽，来去如风，威慑九霄，管什么尘世巨蟒还是龙族之祖，要杀就杀、要吃就吃！
第186章 分崩弃析，背心离德
四周光芒闪烁，整个天空仿佛蒙上一层金色的光罩，向着下方挥洒着徐徐金光。
一片神圣的气息从上至下，充斥在整个北极天柜上，仿佛发芽的春草沐浴在阳光中，宣夜全身充满暖洋洋的感觉。
转而查看其它龙族，皆是如自己一般满足的表现，甚至与自己相比更甚有之。显然这种金光对他们来说效果比自己这个人族效果要更好一些。
无他，因为这金光的来源正是龙族之祖，宣夜抬头，看着那个红色的眼睛：
烛龙！
现在的烛龙没有在纠结于大鹏鸟的南飞，全神贯注都在那被大鹏鸟抛下的最后一截耶梦加得的残肢上。此刻周围的金光已经趋于稳定，想必是两截被彻底消化，而那剩下的一截也随着红光向着飞着，很快没入烛龙的眼睛中。
耀眼的金光瞬间乍泄，彷如黄河九天般滔滔不绝，向外一波一波逸散着能量，即使作为外族的宣夜也感受到其中充斥着的强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条尘世巨蟒单单一个肉体就有这般强大的力量，那被烛龙所觊觎的蛇胆又该是如何强大？
宣夜此刻完全没有幻想过自己吃了耶梦加得的蛇胆会如何如何，此刻的他见识过大鹏鸟的“其翼若垂天之云”，又或是烛龙的“青天一眼”后，早已早已放弃了与他们争夺的可能。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些迈入“神话级”的家伙会如此震撼人心，即使之前他见过的步虚生，与他们相比或许不逞多让，但步虚生毕竟是以人类的形态与他见面，还是有几分熟悉的，这般被置身北海之北，还接连乱入了异空间、鲲、尘世巨蟒的体内，一次又一次在死亡线上徘徊……
此刻的他在大脑紧绷这么多次后，现在想的只是单纯的找个柔软、暖和的地方，好好躺下睡一觉。
然而不等他消极罢工，空中那个眼睛光芒已经从溢出变为回溯，显然对烛龙来说已经控制住了能量的浪费，开始有意识地将其吸收。
也随着这种回溯，烛龙的眼睛逐渐合上。与此同时宣夜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却是烛龙对所有龙族说道：“尘世巨蟒的身体可以让我再续百万年寿命，你们也没必要争夺什么了。消化这东西需要点时间。这段时间你们有事，找夷龙就行。”
宣夜听得懵住了，这算什么？续命成功了就不继续选了？之前九龙夺嫡、蛇族的整个阴谋，导致龙族死伤那么多，都这样一句话带过了吗？
宣夜突然对烛龙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许这老家伙从来，从来，没有把龙族放在心上，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实力增长更为重要。是以即使龙族死伤惨重，整个龙族都想着现在杀到昆仑山，对他来说也没有自己吃饱了睡觉来的重要。
“老祖！”应龙突然说道，生生止住了烛龙正要闭上的眼睛。刚才烛龙的意思已经明确，此次九龙夺嫡不需要再比，夷龙最终胜出，换言之应龙已经没有了长子的身份，但他这次叫住烛龙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鼓龙被蛇族捉走，生死不明，还请老祖指示！”
宣夜一拍脑门，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家伙，这一阵形势变化太快，他都忘了鼓龙被绑架了。
烛龙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他还没死，你们看着办吧。”
随即天空黯淡，烛龙消失，四周重新恢复寂静。
只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宣告着刚刚结束的战争。
宣夜四顾，蛇族，包括拓野王，都在刚才的争斗中见势不妙偷偷遁走，龙族、包括自己，当时沉浸在大鹏鸟的壮举中，根本没有顾得上他们。此刻放蛇归山，不说是否后患无穷，恐怕已经被他们抓住的鼓龙，凶多吉少。
烛龙既然隐遁，应龙的眼光自然望向夷龙。而后者此刻似乎还处于新旧易主，自己突然就上位的震惊中，直到应龙道：“三妹，四弟救还是不救？”
夷龙瞬间清醒，道：“救，但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大哥，此刻龙族崩坏，死伤惨重。四弟现在被抓，肯定是在昆仑山上。老祖不在的情况下，我们即使全族出动也是有去无回。”
“那你的意思是？”应龙语气危险，似乎不满意夷龙的回答。
“等，等老祖吸收了那条蛇的力量，会比现在强大许多。大哥，对于蛇族，我们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击而中，不留后患！”
应龙轻笑一声，道：“或许你说的没错，但你觉得四弟能坚持到那天吗？”
夷龙摇摇头，却依然坚持原来的立场，道：“大哥，请以大局为重！”
“大局？”应龙怒道，”大局就是见死不救，让自己的兄弟身死他乡吗？我龙族这些年来年年岁贡，受尽屈辱，你们一个个还唯唯诺诺，没了血性不说，只知道拉帮结派，搞窝里斗。这次直接被蛇族打到家门口，险些灭族。此刻好不容易击退强敌，正是上下一心的时候，此刻不战，更待何时？！”
“应龙！”夷龙勃然大怒，直接叫出了应龙的名字，道，“你想救四弟，我不想吗？但没有老祖，现在去的话后果呢？后果就是全族送死！”
“哼！”应龙冷哼一声，道，“你真以为，他把我们，放在心上？”
此言一出，不仅夷龙，在场所有龙族都眼神冷冽，一个个直起身来，似乎准备对应龙群起而攻之。
宣夜看着这些龙族举动，心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不仅自己，烛龙的心思，龙族也是看在眼中，但谁也没有戳破，从而使得龙族与烛龙本身保持一种表面上的归属。但应龙这句话无疑是戳穿了这个表面，烛龙若是知道……
烛龙又怎么会不知道？
“混账！”天地间瞬间冰寒，整个北极天柜温度一下子降低几十度，夷龙一闪已经到应龙面前，道，“应龙，要去救，你就救，现在就去。我宣布，你被逐出龙族！”
第187章 兵分三路，共商大计
金光闪烁，应龙双翼一展，转眼消失在北极天柜。
烛龙退隐，夷龙下了驱逐之令，他竟然没有丝毫辩驳，真的就这么走了？
宣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提起，一个声音道：“还愣着干什么，等他们留你吃饭吗？”
两句话的功夫，自己已经遁出数里，耳中清晰可以听到背后群龙愤怒的叫声，以及夷龙一声怒吼，将他们的不忿全部压下。
带他走的自然是赤松子，他与应龙在狱中也算相交莫逆，一路见他接连大变，此刻又被逐出龙族，放心不下自然跟上。
“他可别冲动了。”宣夜有些担忧道，看刚才那个势头，应龙显然恨不得现在就上昆仑山闹个天翻地覆，以他的能力虽然可以杀蛇族个措手不及，但一旦蛇族反应过来，下场已然注定。
赤松子没有说话，宣夜又继续道：“夷龙也是过分了点，前一会儿还’大哥’的叫着，转眼就暴露本性，开始吆五喝六，真把自己当一族之主了。”
赤松子笑道：“你又怎知他们不是在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宣夜有些没反应过来，脑中豁然一阵清明，“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赤松子嘟囔着，骂了一句应龙道，“做给我们看就算了，还跑这么远，累死老子了。”
赤松子虽然是猜测，宣夜也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至于真相究竟如何，就看应龙跑的有多远了。
果然，他们飞不过十里，就看到应龙扑扇着翅膀，停滞在空中，望着头顶天空冷冷出神。
对于赤松子和宣夜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但看向天空的眼神充满了愤恨。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赤松子问道。
“报仇。”应龙斩钉截铁道，
“谁问你？”赤松子有些不满，转而望向宣夜，道，“你准备去哪？”
“我……”宣夜一时有些恍神，他也以为赤松子问的是应龙，不知为什么突然转向自己，在看赤松子正一脸热切盯着自己，应龙却是眼带杀意，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自己却是彻底迷茫了。
接下来去哪呢？
他从招摇山到东海，可以说是一路被夸父坑过去的，再从东海到北海，一方面是步虚生授意，一方面是鼓龙所托，整个过程他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现在北海之行目标完成，接下来该去哪里，他确实没有想过。
在这一刻，宣夜突然发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疏离。他在这个世界有过朋友，但朋友离开了自己；有过仇人，但仇人和自己的关系，似乎并非单纯地报仇；有过高山仰止，也有过意气风发，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存在某种隔膜，一种怎么也过不去的薄膜。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在这个世界，他没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在这一刻宣夜突然想逃离，逃离这里，回到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既然什么都和自己无关，那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他现在也算是学有所成，虽然和这里的很多人不能比，但回到一万年后的地球，那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在这一刻，宣夜突然对什么使命没有任何兴趣了。蛇族是否打败龙族、屠戮人族，在他看来也就这样了。历史既然已经形成，他现在做的又怎么能确定究竟是历史之中，还是在改变历史呢？
既然不能确定，索性一走了之。
这般想着宣夜突然一阵轻松，道：“我想，上昆仑山。”
对，上昆仑山。现在他还有唯一的希望，多维虫，和组织里取得联系后，他相信凭借教授的能力，和他手下的人才济济，肯定可以把自己弄回去。
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可一刻不想呆了。
“好！”应龙突然应声道，声音中充满喜悦，“我就知道没看错你！这样，你去联络人族，我也找一些龙族的朋友，一起反攻蛇族，闹它个天翻地覆！”
宣夜一时怔住，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赤松子显然对宣夜的回答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这笔老账，也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宣夜连忙解释，他累了，真的累了，这些家伙误会就算了，应龙还要干嘛，还要他去联络人族？他联络个棒槌，人族有人认得自己吗？
然而赤松子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直接打断的道：“我本来不想趟这趟浑水，以为你和我一样。罢了罢了，我消极了，被关了这么久，还没你个小孩子有魄力，看来究竟是被他们驯化了。”
一番话说的宣夜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强行解释吗？
这一刻宣夜心里在哭诉，他只是想回家而已啊！
“人族那边就我去吧。”赤松子道，他虽然不知道宣夜在人族什么地位，但还是揽下了这个任务，道，“人族我还是有些老朋友，到时候可以发挥点作用。”
应龙点点头，道：“我和夷龙也说好了，人族和龙族之外的我来联系，等差不多就一起会师昆仑。”
见应龙大大方方承认了，宣夜终于也不再怀疑，看来刚才确实是他们唱的一出戏，至于原因，宣夜能想到的有很多可能，虽然现在不方便问，但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龙族恐怕已经混入了蛇族的内奸。
不过既然他们都这样确定了，宣夜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想混上昆仑然后直接穿越回去，和他们的行径也不算冲突，当下点点头，道：“那行，既然没我什么事，说个时间就行，我到时候也过去。”
此言一出，一人一龙都用匪夷所思的眼光望向宣夜，只看得后者有点心底发毛，道：“咋了？有我的事？”
“何止是有？”赤松子一把拉过宣夜，就像好兄弟一样勾肩搭背，道，“不仅有，还是最重要的事，比我们都重要！”
“还有这种事？”这下换宣夜匪夷所思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团结人族、其它族更重要的了，总不会让他回去劝劝龙族吧？
“你不觉得奇怪吗？”赤松子道，“大鹏鸟虽然是由鲲变化而来，但鲲之前一直是在异空间生存，根本没有和人族接触过，为什么变成大鹏鸟后就能口吐人言了呢？”
“这……”宣夜还对大鹏鸟当时那句霸气十足的“你能如何”记忆犹新，确实当时自己也有疑惑，可为什么看赤松子的意思，这件事还跟自己有关系？
第188章 一卵同体，南冥天池
见宣夜一直摇头，应龙知他确实不知，道：“当时在耶梦加得体内，鲲的元炁固化成卵，而从这卵中又孵化出了鹏。当时那卵中可不仅仅是鲲，你不也在其中？”
此言一出，宣夜豁然开朗，却是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鹏是我和鲲生出来的？！我是他爹？鲲是母的吗？那岂不是说……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应龙的话不啻于晴天霹雳，宣夜一时有点晕乎乎的。这么说，他成了神兽的爸爸了？还是妈妈？鲲应该是母的吧，要是公的就太尴尬了。可要是母的，自己岂不也是……
不仅应龙，赤松子也是一脸黑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吸了口气道：“鲲鹏这种神兽，没有什么公母的说法。而且也和你没关系！我说的是那种关系。你们的关系就是他出生的时候你在其中，所以你的能力在他身上也有一些体现，比如无师自通的说话。”
宣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自己的清白莫名其妙就给了鲲，多少有些怪怪的。不过放松之余也有点失落，本来以为捡了个神兽儿子，现在看来好像也没这回事。想想如果自己骑在大鹏鸟身上，这整个大荒，不对，带到自己的时代走一遭，那可不是一等一的拉风？
“你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系。”应龙解释道，“如今烛龙暂时隐退，大鹏鸟应该是大荒最强的存在。他连烛龙的面子都不卖，其它存在更不用说。如果说有可能和他搭上关系的，我觉得只有你了。”
烛龙……
宣夜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他不再称呼烛龙为“老祖”，而是直接称之为“烛龙”。或许夷龙的驱逐只是一种形式，但或许在应龙心中，自己和烛龙已经没有了关系。
“可是……”虽然这些家伙说的有道理，但怎么看也似乎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自己充其量就是他们拿来“试一试”的工具人而已，想到这里宣夜为难道，“我真的没信心，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虽然应龙信誓旦旦，好像只有宣夜才能拉拢大鹏鸟一样，但大鹏鸟从出生到离开，和他其实没有任何交谈的，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换都没有。所以宣夜并不比他们掌握更多的资料，包括连大鹏鸟现在在哪都不得而知，
“如果这世间有人能够找得到他。”应龙很有信心地说道，“那肯定是你了，有点信心！”
宣夜听得直翻白眼，这家伙真的是没人可用还是想好就一定要把自己给推出去。他只看到大鹏鸟向南飞，根本不知道——
等等，向南飞？
“天池在哪里？”宣夜连忙问道。
“天池？”应龙眼睛一亮，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这小子真的知道，连忙道，“在最南边，南海最深处。大鹏鸟在天池？对呦，他确实是往南飞的，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有沟通吗？”
宣夜不理应龙的一连串问题，回忆着以前课本上的句子，喃喃道：“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天池？
南海深处吗？
宣夜的目标一下子清晰了，但也同时脸色难看了。他好不容易从东海到达北海，在这里差点丢了十条命，现在又要让他赶往南海，天池还是在南海的最深处，他相当于从北极跑到南极。而且这两个小子还分明不和自己一起，凭什么要他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真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宣夜想了想可能就是那头傻龙了。原来应龙说要救傻龙，他还有点跃跃欲试，但现在应龙显然是个理由和龙族决裂，以便实行自己的计划，宣夜对其不禁有点失望。现在见其根本不管鼓龙的死活，只是想着自己去借力大鹏鸟，嘴上心里不说，心里还是很不爽。
应龙见宣夜表情，也大概明白他的想法，道：“鼓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虽然我是用他做理由和夷龙决裂，但他毕竟是我弟弟，也是关系最好的一个，所以你放心就是。”
见应龙都这么说了，宣夜也不好再说什么，心底暗下决定，这算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等这件事情完毕，自己就回去。
既然打定主意，宣夜也恢复了一些，一贯如往常般打量着眼前的一龙一人，眼中说不出奸诈。
应龙、赤松子毕竟认识宣夜已经有段时间，这小子的能力虽然还不至于让他们感受到威胁，但这个眼神却是看到他们心里毛毛的。忍不住有些担心，别又是……
“我从东海到北海，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多次死里逃生才走到你们面前。”
果然，宣夜开始了。
“这一路不亚于穿越整个星球，一路上风吹日晒不说，我年轻，吃点苦是应该的。可一路上妖魔鬼怪肯定到处都是，我年轻，细皮嫩肉的，他们又怎么会放过。我打不过，死了就算了，通知不到大鹏鸟，耽误了你们围攻蛇族的大业，那影响多大，你们说是不？”
宣夜一番推心置腹，说的格外诚恳，可听在应龙、赤松子耳里，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宣夜见铺垫差不多，便继续道：“所以呢，一，也是最根本的，你们有没有什么奇门功法，都这时候了，也别藏着掖着，能教多少是多少。我学不会是我的问题，你们教不教就是态度、是诚意问题了。二呢，有没有什么法宝兵器，能拿出来就拿出来吧，不求攻击，能保命就行。最后嘛，灵丹妙药啊，天材地宝啊，拿出来看看吧。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拿出来，万一我死了，你们就等着孝敬蛇族吧！”
见宣夜又狮子大开口，赤松子和应龙交换了几个眼神，还是自己出来说道，“咳咳，第一，你现在今非昔比，自是不用担心沿途风险。第二，我们实在没什么东西，第三，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不想待了，别没什么东西又被你搜刮了过去。告辞，昆仑再会！”
话未说完，赤松子与应龙已经消失原地，最后两句还是随着风声传来，似乎多待一秒就被宣夜赖上似的。惹得宣夜一时张口结舌，望着一人一龙离开的方向怒道：“又没说现在要，赊账也行啊！”
第189章 意兴阑珊，百无聊赖
见那一人一龙逆风就跑，宣夜没太在意，松了口气。
总算，清净了。
看了一眼身后黑色的北海，再望向前方逐渐明晰的曙光，宣夜飞身而起，顺风飘荡着向南而行。
一日。
一周。
一月。
宣夜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始终这般不紧不慢地往南海而走。
北海与南海之间就是大荒，但宣夜刻意绕过大荒，沿着海岸线一路南行。
这一路，他也有点想明白了。既然现在没有什么目标，也不用给自己树立多么伟光正的形象，为了解救一族而杀上昆仑之类。对于赶走蛇族他原本有兴趣，但经过归墟、龙族两次事情后，他发现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在这些上位者看来，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顿时一种无力感遍及全身。
不仅如此，所有他以为的努力，他拼命去追求的东西，总有人、或者兽，蹦出来告诉他，所有这些，在四维空间都是注定好的，即使他的努力也是注定好的。如此这般，他努力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一点都没有。
宣夜彻底落入了目标不存在，努力没意义上。再加上世界与自己本身的剥离性，他更是失去了第二天要做什么的想法。
南冥？天池？昆仑山？更多是一种给自己的大方向吧。若是换做以前，他已经日夜飞奔，去把目标达成了。
但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紧迫感，反而是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与其说是看开了，更多是放弃了，没有一点积极性。
然而，在放弃了这些既往的使命感后，宣夜反而收获了一种新的体验，对大自然美的体验。
他曾在沿海的礁石伫立过晚霞，也曾迎着阵阵晨风守望过朝阳，看满天繁星，听浪花拍岸，海鸥数点，在天际擦出白色的曲线，鱼群阵阵，在月下蹿出皎洁的光华。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曼妙，宣夜心中原本的一些纷争早已烟消云散，眉宇间也开朗了许多。
他有时候自言自语说，就把这当做一场旅游罢了。大荒三海游，也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每天看着大海日落，胸怀不自觉都澎湃许多，这些没有被人工化的自然风景，即使在自己的时代，也没有多少人可以领略的到。更不用说他现在已经一身本事，御风术被玩转的炉火纯青，分身术也可以熟练掌握，得益于几次元炁的提升，此刻的他再也没有元炁短缺的烦恼，闲着没事就分身两人结伴而行，兴致来了长啸一声，只觉得整个海面都是自己的声音。
就这般一路南行，宣夜经常也能遇到附近海岛的民众。这些海外种族多是各有其特，有的双手无腿，有的三眼竖目，有的胸口穿了个大洞，还是正常谈笑风生。
对于这些人，宣夜原本尝试语言沟通，发现却是不行。他之前教导的语言在大荒、甚至龙族都算是传播甚广，但这下化外之民很少与他族联系，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维持着自己一族千百年的生活方式，不关心外界形势，只关注眼下的吃住和头上的神祇。
是以宣夜的语言沟通直接失败，尝试使用心心相印倒是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但对方没有这个能力，说的东西宣夜还是也无法理解。这个时候水精之麟传授的第二个技能：记忆读取就有了用武之地。他现在已经可以通过接触身体自由读取对方一段记忆，多少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记忆读取虽然有用，但也有其问题所在。以宣夜现在的实力，读取的是哪一段记忆他并不能主动选择，根据经验更多是对方当下的想法，而不能主动去搜索对方的记忆。宣夜有尝试过有意识的去搜索对方的记忆，但这些人大多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宣夜也只能适可而止。
虽然如此，宣夜还是或多或少和他们进行了沟通，偶尔这些人的想法中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比如某个威胁生命的海怪，或者看宣夜飞的潇洒也想看看天上的世界，这些宣夜能帮就顺手帮了。
在和他们了解多了之后，宣夜看到的更多是人类最原始的一些想法，对于食物的渴望，对于安全的担忧，对于自由的向往，这些都是他之前并没有想过的，因为他一直拥有，不曾失去，所以也没有关注。
但和这些人的了解中，他才认识到对于他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晚上睡觉早上可能就醒不来的人来说，什么才是最关心，最重要的东西。什么龙族蛇族、什么御风元炁，他们通通不关心，想要的也就是能够看到明天的太阳而已。
宣夜一路走，一路帮，一路想着，每一次都触动良久。这种触动无关乎文化，无关乎时间，也无关乎人种，这些都是人类最底层的需求，无论是谁，在什么时间，什么背景下，都会有感同身受的体会。以宣夜的能力可以轻易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但宣夜走了之后，还是会有新的问题出现，他没办法帮得了所有人。
可以一劳永逸解决吗？宣夜望着天空中的昆仑山，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推翻昆仑，赶走蛇族，人族就会有好日子过了。但是亲身体会下来，很多问题并不是蛇族引起的。或者说，即使龙族、人族主导大荒，这些问题还是会出去。
即使问题全部解决了，宣夜把目光望向海面渐渐沉落的夕阳，叹了口气，
自己毕竟是一万年后来的人，时光漫漫，这些人，都是会死。
每每想到这里，宣夜就感觉自己掉落到一个思维深坑中，再也爬起不能。
是呀，如果这些人注定都会死，自己帮不帮有什么区别？
即使赤松子、应龙，蛇族，万年之后都会毁灭，自己去不去找大鹏鸟又有什么意义？
想法转变到这样后，即使知道自己出手可以帮这些海边的民众解决问题，他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每日御风而行，脸上多了几分冷峻，却不知要去往哪里。
这日，宣夜经过东海海边，远远看到一群人正在海边哭泣，想来又是遇到麻烦事。宣夜脚步不停，就要转身而过，相隔数里那哭泣的人中有个少年突然抬头，警惕地向着宣夜方向看来。宣夜心中警觉，回望瞬间却是愣在原地：
蚩尤？
第190章 月球一眼，万年之约
宣夜下意识御风而行，对面除了蚩尤外，其他人也纷纷抬起了头。
神农、刑天、姬玄、女娃的姐姐，还有一些村民。宣夜虽然叫不上名字，却也多有眼熟。
众人看着宣夜，眼中虽有惊异，却没有过多表现，视线随即回到眼前地面上。
宣夜距离越近越有隐隐不安，村民的哭声太过悲痛，宣夜隐约猜到谁死了。特别是蚩尤，脸上的悲痛虽然压抑，但一双眼睛赤涨红肿，明显是过度悲伤。
不对？
宣夜突然想到什么。
他之前总觉得少了一个人，现在再看终于确认，女娃。
那个一直笑嘻嘻，四处蹦跶，整天开心的不得了的女娃。
女娃不在、东海、哭声，宣夜猛地明白过来，几个加速冲到他们面前，道：“女娃怎么了？！”
“女娃……”刑天见着宣夜，并没心思追究之前的事，道，“失踪了，可能已经……”
“死了。”宣夜心中了然，女娃丧命、精卫填海。所有的一切，果然是按照历史的剧本在走。
“你怎么知道？”神农面色清冷，却语气怀疑，“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见着女娃了？怎么就说她……她死了？”
“没错！”姬玄也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在找女娃？”
宣夜懒得和他们解释，他只想知道女娃现在的情况，急忙道：“多久了？”
如果只是几分钟，应该还有抢救的可能，自己还有水精麒麟，用他的治疗只要不是死透都能拉回来。
宣夜紧张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却脸色难看，最后还是刑天道：“一天了。昨天失踪的，一路跟着踪迹到这边，就找不到了。”
宣夜脸色冰冷，想了想突然转身，面朝大海朗声道：“禺猇，你给我出来！”
长风吹彻，大海浩荡，潮起潮落依旧，却没有任何变化。
宣夜脸色铁黑，手中聚起无数元炁，一掌劈下登时在东海海面劈出一道百丈长的沟壑，且在元炁的不断澎湃下，两边海水被阻隔开来，生生辟出一道无底沟壑。
口中喝道：“禺猇，你再不出来，我就把禺疆碎尸万段！”
此话刚说出来，分开的海水中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快速奔至，靠得近来确是人面鸟身，耳朵双蛇之人，不是东海海神禺猇又是谁？
此刻听着有人说要杀了自己儿子，禺猇脸上甚有不快，还未开口宣夜就喝道：
“说，这边一天前有个小女孩失踪，人去哪里了？”
禺猇震怒，即使蛇族亲至，也不曾有人敢如此这般和他说话。这小子口气嚣张，先是要挟自己儿子，现在又问什么小女孩，当下气不打一处，道：“我乃东海海神禺猇，你是何人，也敢——”
话还未说完，禺猇只觉喉咙一紧，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丝毫没认出眼前这小子是他不久前随手震晕的小子，只感觉那勒住自己的手蛮力十足，再用力一些自己就要筋骨寸断！
宣夜的雕臂麒麟，除了“麒麟”之外，雕臂本身能力也很强悍，可以随意伸展变化。之前因为元炁限制没有很好发挥，现在的宣夜已经今非昔比，一击就困住了禺猇。
这一招不仅震撼了禺猇，在场其他人也是大眼瞪小眼。宣夜的能力他们是知道，但现在展现的却是判若两人。特别是听说眼前这人还是东海海神，却被宣夜一个照面就给擒住，他是有多强？！
禺猇只感觉脖子就要断了，随即被扔了出去，宣夜冷冷道：“说！”
禺猇再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人，连忙伸手探入海中，随即道：“死了，淹死的，尸体就在这边海底。”
“谁下的手？”
禺猇抬头，看着宣夜，扫了一眼他身后，惊慌道：“没人下手，自己淹死的。”
“哼！”宣夜不屑一顾，道，“我这大哥虽然好吃贝肉，但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到海边。现在你给我说是她自己过来，然后自己淹死的？”
“这……”禺猇一时进退两难，眼光从宣夜等人身上扫过，犹疑不决道，“小神，小神实在——”
宣夜看他不说就要再次动手，那禺猇突然透明，化作海水，随即消失不见。宣夜震怒，一拳击打在海面上，整个海滩一阵颤抖。就要再打一圈逼得禺猇现身时，一个人突然拉住他，道：“别冲动。”
宣夜抬头，看清来人是姬玄。正要让他别管姬玄道：“他说女娃的尸体就在这边海底，你再闹这么大动静，万一她的尸体受到损伤？我们还是先——”
前面的话宣夜听得有道理，随即也准备收了元炁，但被姬玄拉住后身体接触下元炁流动记忆读取的能力自然发动，宣夜瞬间通过姬玄的记忆看到很多。
当下姬玄感受到记忆被侵入，感到不好连忙甩手，但宣夜已经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指着姬玄不可自信道：“是你？！”
“什么？！”蚩尤突然开口。
姬玄则连忙大喊：“冤枉，别听他的！”
“人家什么还没说，怎么你就冤枉了？”神农怒道，“宣夜，说！”
“是你，一切都是你！”宣夜看着那些纷繁的记忆，错愕于这个人的心狠手辣以及布局深远，道，“你来学医本身就目的不纯，就是为了神农的复活术，来做自己的长生不老之梦！可惜他一直不教，你就自己琢磨，所以在看到我当时复活后就以为复活术的关键是文鳐鱼和溺死。难怪那段时间才会有那么多村民淹死，都是被你害死想复活做实验！你就四处说水鬼的事，惹得大家都信以为真，那些实验失败的文鳐鱼，你也不浪费，竟然做汤来给我吃。”
“你别乱说！”姬玄气不打一处，道，“我给你做鱼汤是希望你早日康复，你还这般说我。我学医就是为了救助众生，你这般赖我有什么凭据？”
“凭据？”宣夜怒道，“凭据就是你的来历！蚩尤、刑天，你们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去招摇山抓狌狌的事？”
蚩尤和刑天点头，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而现在一个被驱逐一个刚被证实丧命，他们……
“狌狌被抓住就会骂抓的人的父母。当时这家伙和女娃一队，女娃哭哭啼啼说狌狌骂她。我们当时还笑她不懂事，狌狌骂父母也应该是骂神农才是，怎么会骂她？”宣夜一手横指姬玄，冷冷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它骂的不是’女娃’，而是’女娲’，正是你的母亲！你不是人族之子，你是人族和蛇族的孩子。但偏偏人族你看不上，蛇族又看不上你。所以才这般千辛万苦，就是为了长生不老，有足够的能力一统人族。对吗，姬玄？或者用你本来的名字，姬轩辕？还是你自己想象的，轩辕黄帝？”
“我，我……”姬玄倒退两步，张口结舌，看着神农望自己的眼光越来越冷，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今天不见竟然这般本事。没错，你果然是看到了我的记忆。这小姑娘是我杀的，谁让她听到不应该听的东西——”
蚩尤身形一动，如鬼魅般跃向姬轩辕，不管如何先把人抓住再说。然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姬轩辕已经滑了出去，身法竟然不再蚩尤之下。
宣夜冷笑一声，就要御风去抓这个小子。刚才他看到的东西非同小可，这家伙竟然和蛇族有数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一定要好好审问，不能让女娃白死。
想到女娃，想到那个整日嘻嘻哈哈，吊着两条小短腿唱歌的女娃，宣夜突然一阵绞痛。刚才这些陈述，不看记忆也能分析出来，但他之前却根本没想到。然而正是因为没想到，而间接导致了女娃的惨死。宣夜想到那传说中精卫鸟的不甘，只觉后悔莫及。
不对，复活？
既然自己可以复活，那女娃是否也可以？
宣夜想归想，脚下却没停。姬轩辕速度虽快，但宣夜已非当日阿蒙，捉他还是有些信心。然而眼看就要抓到，突然一阵闪电劈下，宣夜连忙闪开，却只觉得那闪电十分熟悉。
抬头看去，一道金光突然洒下，却是一根巨龙的尾巴。姬轩辕抓住尾巴，朝着宣夜等人比了个得意的手势，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变化过快，蚩尤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但宣夜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惊怒交加，大声道：“应龙，你在干嘛？！”
那远去的身影正是应龙，宣夜没想到他会出现，更想不到他会救姬轩辕。然而已经晚了，应龙身影逐渐消失，只在天边传来一个声音：“抱歉，宣夜，我要用这人去换鼓。”
宣夜又惊又怒，不知道鼓龙又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看清那一人一龙逃跑的方向是昆仑山，正要去追的时候刑天突然站了起来，宣斧一劈，面前空间突然碎裂，宣夜惊诧的看着那对面的山岳，还有蛇族的飞碟，不似人间造物，猜测道：“昆仑山？”
刑天、没有回答宣夜的话，将其一把推了进去。等宣夜反应过来已经是另一个空间，身后还有刑天和蚩尤，再看周围密密麻麻的蛇族，应该是昆仑山不假，宣夜只觉天摇地晃，刑天的宣斧竟然可以穿梭空间？！
这一斧子好巧不巧，宣夜的落脚点正是应龙的目的地。应龙没想到宣夜竟然快自己一步，但已经无暇管他，而是叮嘱道：“快走，昆仑山要塌了，老祖发威了！”
这一说不打紧，宣夜这才发现异常。周围的蛇族正向中间地带狂奔，根本不管他们为什么多了一个人。而刚才他还感觉天摇地晃，却是真正的天摇地晃！
整个昆仑山都在抖动，不，准确说是快速攀升，与此同时整个山都在变形。虽然身处其中看不清楚，但宣夜只感觉整个昆仑山似乎在缩回一团。
“走不掉了。”刑天道，“宣斧穿越空间一天只能一次。看这情况，整个昆仑山都要塌了。”
“不是要塌，是在被压缩，被压缩成一个球。烛龙好手段！”蚩尤道，双手一手一个抓住宣夜与刑天，身上突然散发出血红色的元炁，却是一头狂怒的牛的形态。那四周飞溅的碎石扑腾在上面，彷如飞蛾扑火般湮灭，没有伤到众人分毫。
宣夜眼看昆仑山越飞越高，那中间位置蛇族的飞船已经自行变形，成为一个巨大的球形结构。其他被压缩的石头贴在上面，逐渐凝结成一个越来越大的球形。看着已经飞出大气层的昆仑山，宣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不等他确定，飞出大气层后昆仑山更是一骑绝尘，速度快得离谱的飚射。三人因为蚩尤护体元炁的关系没有受影响，而其他人则没那么幸运，瞬间被外太空的温度冻成疙瘩。
当达到一个高度后，昆仑山，不，现在应该说是昆仑球，已经停了下来，绕着地球开始自转。看着眼前巨大的蓝色星球，和脚下坑坑洼洼的球形地面，宣夜终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月亮。
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解开了。
为什么远古世界没有月亮？
不是没有月亮，而是月亮还没有形成。而现在他们就站在月亮上，这月亮不是来自外太空，而是来自地球，来自昆仑山，来自蛇族，它的内部中心就是巨大的蛇族飞船！
看着远方的星球，刑天倒没有气馁，道：“只要过一天，我就可以把我们传回去。只是女娃……世间并没有复活术，女娃，救不了了吗？”
“不一定。”宣夜看着刑天手中的巨斧，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道，“既然空间可以穿越，时间自然也可以。只要我们回到昨天之前，就可以救下女娃。”
“你可以穿越时间？”蚩尤望着宣夜，一直很少有表情的脸上也写满惊讶，这家伙，藏了多少秘密？！
“我不会。”
虽然不会，但宣夜却是充满信心，道：“但我知道有个人会。这里不再是昆仑，这是月球。它会在地球外面旋转，一直旋转。一万年后，人族会登山这里。而我要做的，就是给那时的他们留下信息。那群人中有一个人的时间是逆着时间的，只要他穿越时间到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就可以再往前穿越到昨天！”
宣夜信心满满，想到那个他也不想多聊天的人，转而在地上刻字：
“派逆行者过来
宣夜137108”
“这是……”刑天望着宣夜写的东西，不知是何物。
蚩尤也看不明白，但他知道，这家伙的秘密果然比自己想的要多。
“逆行者，那个人的名字。”宣夜解释道，“137是我的编号，108是我的行动编号。刻在月球上的字不会消失，等着他们发现后，就可以通过这里刻字的时间痕迹找到我们。”
“要多久？”蚩尤有点相信宣夜之前离开时候说的话，他虽然确实不是自己的弟弟，但似乎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一万年。”宣夜笑道，“又或许，下一秒。”
“真的可以成功吗？”刑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一万年后的人，穿越到现在这个时间？他虽然觉得宣夜在白日说梦，但又有点希冀。
万一，真的成功了呢？
“真的可以成功。”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宣夜回头，看到一个陌生人，发着桀桀怪笑道，“否则，我又怎么会过来呢？”
《山海玄经·沧海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