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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捞尸生涯全文阅读

作者:陈榕生     我的捞尸生涯txt下载     我的捞尸生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的捞尸生涯全文阅读

1、报应

    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乌江边上的一个小渔村,我也在这里出生。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渔民。

    那个年代还没有禁渔期这么一说,江里的鱼虾总也捞不完,虽说赚的不多,但总能混个温饱。

    我爹妈就是渔民,每天出船在江上漂,但不知怎地,他们来钱比别人都快。村里人都住泥瓦房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盖起了宽敞亮堂的红砖房,村里人只能听收音机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看上了电视机。

    小时候我不懂这些,只当是爹妈打渔运气好,一网捞的比别人多。

    后来却依稀听人说,爹妈好像还干别的营生,赚钱的路子不止一条。只是他们干得营生似乎并不光彩,也可能是犯忌讳,旁人只在背地里议论,从没拿到明面上说过。

    一开始我还问过爹妈,但一提起这事,他们便瞪着眼睛呵斥我,不许我多嘴。

    久而久之,我自然就不敢问了。

    我只记得爹妈每次出船,婆婆就提心吊胆,私底下她常劝爹妈收手,说他们赚死人钱损阴德,迟早遭报应。

    我小时候听不懂婆婆这些话,等我懂的时候已经晚了。

    八岁那年,爹妈与往常一样出了船,他们在我睡梦中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回来。

    我和婆婆等了好几天,只等回来一艘空空荡荡的渔船,船上没有鱼,也没有人。

    婆婆整日抱着我哭,说报应来了,早劝他们收手,现在为了赚钱送了命。

    又过了半个月,爹妈的尸首漂上了岸。

    爹被江水冲的四肢残缺,只剩躯干。娘被鱼虾啃得面目全非,白骨森然。

    村里人非但不同情他们,反倒背地里说三道四,说他们白盖了红砖房,白买了电视机,到头来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反倒给江里的鱼虾填饱了肚子。

    后来更有几个平时在村里游手好闲的无赖,干脆跑到我家门口,嚷嚷着我爹妈赚的是不干净的晦气钱,留在手里就会遭报应,不如给大家散了,还能积点阴德。

    那些人还指着我的鼻子诅咒,说不把这些晦气钱散给他们,我也会和我爹妈一样横死在水里。

    婆婆气急了,拎起扁担去和他们拼命,却被他们踹翻在地,打的头破血流。

    他们闯进我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抢走了,我想去拦着他们,却被婆婆死命抱在怀里。

    她哭着告诉我,爹妈生前不光打渔,还在江上捞尸,赚的是死人钱,这是最晦气、最低贱的行当,偏偏却来钱快。村里人嘴上瞧不起这行当,又眼红他们能赚钱,现在看到他们惨死,一个个比自己发财了还高兴。

    婆婆还说,以后要好好读书,上中学,考大学,再找个像样的工作,别像爹妈一样捞偏门被人瞧不起,赚了钱就别再回这小渔村,走得远远的。

    我牢牢记住了婆婆的话,发誓要好好读书,找个出人头地的工作,给婆婆争口气,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我最后还是没能做到。

    我还没读完初中,婆婆就走了。

    她受不了村里人天天在背地里嚼舌根,戳她的脊梁骨,受不了那些无赖隔三差五就上门来要钱抢东西。

    在我十五岁那年,婆婆投了江。

    婆婆的水性一顶一的好,寻常就是在江里泡上一天一夜也没事,为了寻死,她在自己腰上绑了石坠。

    我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从此我就离开了村子,拿着婆婆藏在墙缝里的最后一千块钱,去了县城讨生活。

    走的那天,我发誓要混出个模样来,将来风风光光的回村,和那些无赖一笔一笔的算账。

    可进城的第三天,我在车站遇到一个说要带我一起做生意发大财的老板,他骗走了我所有钱,把我一个人扔在寒风凛冽的街头。

    我实在走投无路,最后找了一家小饭馆打荷,一个月500块,管吃管住。

    饭馆里一起打工的伙计见我年纪小,身世又可怜,平时都挺照顾我。

    有个叫小梅的姐姐,比我大三岁,一双大大的眼睛会说话似的,皮肤很白,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她对我最好,经常买零食给我吃。

    从小到大,从没人这么心疼我,我那时候就决定,将来一定要娶小梅姐做婆娘。

    可这么漂亮的姑娘,多得是惦记她的人。

    有一个常来店里吃饭的老主顾,据说是附近服装厂的老板,每次过来都点名让小梅给他服务,有时候吃得到位,还会悄悄给小梅塞几张小费。

    后来老板和小梅越混越熟,渐渐动了歪脑筋,一天晚上,喝得满脸通红的胖老板突然拽着小梅的手,硬把她拖进了包厢里的卫生间。

    小梅不从,拼了命的挣扎反抗。

    她叫的声音很大,整个饭馆的人都听到了,可没人敢去帮她,因为谁都不敢得罪那个胖老板。

    我当时就在包厢外面,听着小梅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怎的,突然回想起了当年在村子里,婆婆被那群无赖打得惨叫嚎哭的场景。

    那时候我就跪在婆婆的旁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想到那些事,我忽然就觉得血往上涌!

    我一脚踹开包厢的门,冲进卫生间,只见小梅姐被胖老板压在身下,裤子被扯烂拽了下来,白皙的大腿淌着血。

    我气得大骂一声,狠狠把胖老板推倒在地,小梅姐赶紧从他的身下爬起来,提起裤子,披头散发的跑了。

    包厢里胖老板的兄弟们立刻围过来,把我堵在卫生间里拳打脚踢,我被踹翻在地,一度疼的晕了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我听见胖老板说:“把他扔进河里喂鱼!”

    紧接着,我就被一群人抬着,从饭店的二楼窗户扔了出去,扔到了饭店楼下的河里。

    噗通一声响,我就人事不知了,昏迷前最后的念头,是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爹妈死在水里,我居然也死在水里,还真应了村里那群无赖的话——我也和爹妈遭了同样的报应。

    可我最后居然没有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阵水波声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浑身湿透的小梅姐。

    她见到我苏醒,一下就哭了出来,她拽着我,把我拖到了岸边,脱下我身上的湿衣服,把我抱在她的怀里,用她滚烫的体温给我取暖。

    小梅姐告诉我,我在河里漂了一整夜,她沿着河边追了一整夜,这才把奄奄一息的我给捞上了岸。

2、回老家

    小梅姐像温柔的母亲,紧紧把我搂在怀里,一直等我的身子干透了,暖和起来才放开。

    她说多亏我水性好,昏迷着在水里漂一夜也没淹死。

    我说我从小在乌江边上长大,祖祖辈辈都在水里讨生活。

    她问我,身上疼不疼。

    我点点头,说胸口和胳膊疼,她说八成是骨折了,扶着我去了医院。

    到医院拍了几张片子,大夫说我肋骨和小臂骨裂了,给我打了石膏,让我在家静养,我看了一眼医药费,总共花了857块2毛。

    钱是小梅姐给我垫上的,我告诉她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把钱还给她。

    小梅姐听完了却笑了,她揉着我的脑袋说傻孩子,哪还有工资?在饭馆闹出那么大的事,这工作早就没了。

    饭馆老板怕惹事,当天就把我们俩一起开除了。

    我不服气,心里头委屈,想回去和老板理论,但身上实在疼的厉害,只想找个地方躺着。

    小梅姐把我带回了她租的房子,那是离饭馆不远的一个半地下室,也就六七平米的大小,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

    我卧床养伤的时候,小梅姐温柔体贴的伺候我,我睡在单人床上,她就在床边铺床褥子打地铺,一日三餐给我送到嘴边。

    为了让我不落下病根,能好利索,她还经常买排骨熬汤,可两千零几年的时候,正赶上猪肉价钱疯涨,一斤排骨要三四十块钱,可不是穷人吃得起的。

    小梅姐和我一样,被饭馆给开除了,自己糊口都难,哪还有钱给我买排骨?

    可她每天天黑出门,天明回来,总能带回来排骨,我忍不住问她,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小梅姐笑着对我说,只要肯吃苦受委屈,像她这种年轻漂亮的姑娘,总能赚到钱的。

    我于心不忍,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想吃排骨,让她别再给我花钱了,也别委屈了自己。

    小梅姐只让我别多想,安安心心的养伤,等养好了身子,我们两个一起赚钱过日子。

    她的话我听懂了,她这是愿意给我当婆娘。

    我当时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紧紧抱着小梅姐,颤抖着对她说,我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以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小梅姐咯咯的笑,让我不许反悔。

    我说能娶她是我的福气,怎么会反悔?

    那天晚上,我们不光吃了排骨,还喝了一瓶白酒。

    当晚小梅姐没有再打地铺,而是和我一起睡在了床上。

    小梅姐把什么都给了我,包括她自己。

    我一夜之间长大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在我年轻,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就复原了。

    刚能下床,我就迫不及待的去外面找工作,我不能让小梅姐一个人养活我,我得赚钱偿还她对我的恩情。

    在县城里晃荡了一天,也没找到像样的工作,回出租屋的时候,正遇到小梅姐出去上班。

    平时我问她在哪工作,她总是吞吞吐吐的不说,我心里头好奇,就悄悄跟在她后面去看。

    小梅姐一路往县城中心走,最后进了一个叫天涯香阁的歌舞厅。

    那个年代的歌舞厅是什么地方,懂的都懂,我虽然小,却也经常听见饭馆里的伙计私底下讨论。哪家歌舞厅的小姐长得漂亮,哪家小姐的出台费又是多少——那年头还没有“公主”这个雅称,歌舞厅里的姑娘都叫小姐。

    我终于明白小梅姐给我买排骨的钱是从哪来的了。

    这一刻我心里像是被刀子搅,难受得说不出话,我蹲在歌舞厅门口大哭了一场,六神无主的发了一整夜呆。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梅姐从里面出来了,她身边还围着两个染黄毛的小年轻,手上对小梅姐不干不净。

    见到我站在门口,小梅姐一下愣住了,她赶紧甩开那两个黄毛,跑到我面前问:“榕生,你咋找到这来了?你咋知道我在这工作的?”

    我一把搂住小梅姐,哭着说:“小梅姐,你能不能别干这一行?我伤养好了,不用吃排骨了,不用你再赚钱了。以后你只管在家里躺着,我来赚钱养活你!”

    小梅姐给我抹了把眼泪,笑着问我:“榕生,姐干这一行,你不嫌姐脏?你还愿意养活姐?”

    我点点头:“我愿意,要不是为了给我养伤,你也不会来这地方工作,是我连累了你。”

    小梅姐笑了,一边笑一边流下了眼泪,她紧紧的抱着我,说:“你不让姐干这一行,姐就不干,姐听你的。榕生,明天跟姐回老家吧,等见过了我爸妈,姐就死心塌地的给你当婆娘。”

    我使劲答应了一声,牵着她的手带她回了出租屋。

    第二天一大早,小梅姐就收拾行李退了房,带着我坐长途车回了老家。

    回去的路上我才知道,小梅姐也是在江边长大的,她家住在川西沱江边上,那里是天府之国,都说川渝美女遍地走,也难怪小梅姐出落的这么漂亮。

    辗转走了一天,换了四五趟车,我们终于回到了小梅姐从小长大的小镇。小镇北临沱江,南依中河,规模比我老家的村子大得多,镇上甚至还有医院和银行。

    小梅姐的家和我家一样,也是宽敞明亮的红砖房,刚一进门,小梅姐的母亲就听见动静迎了出来。

    阿姨见到我很是热情,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小梅姐也没掩饰,落落大方的告诉阿姨我们两个正在“耍朋友”,就是谈恋爱,而且是奔着结婚去的。

    不过一提到结婚,阿姨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对,她倒不是瞧不上我,只是扭扭捏捏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梅姐连忙给我解释,说她爸干的行当并不光彩,晦气得很,她妈之所以担心,主要是怕我嫌弃他们家的营生。

    我连忙说我不嫌弃,再低贱的行当我都见过。

    阿姨却让我别急着开口,正好小梅姐的爹正在江边出船,她让我去江边看上一眼,真见识过了再考虑要不要娶小梅姐做婆娘,别到时候后悔。

    我点点头,跟着小梅姐一起去了江边,没走几步,迎面突然有一个上岁数的嬢嬢朝着小梅姐家跑,见到小梅姐,那嬢嬢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小、小梅!不好、不好了……你老汉儿出事了,快跟、跟我走!”

    小梅姐一听,一张俏脸顿时惨白如纸,她也顾不上回家报信,连忙跟着嬢嬢往江边赶,我也跟在后面。

    等到了江边,只见江中漂着一艘渔船,船上没有人,远处江面上却有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大叔,被江水卷着起起伏伏。

    小梅姐见了,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爸。

    再定睛一看,我却吓了一跳。

    只见那大叔身后不远处,还有个人,身子笔直的杵在水中,像是站岗似的,踩着浪头上下浮动,只是他毫无生气,一张脸肿得像个茄子,两只溜圆的眼睛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的盯着小梅姐她爹!

    那是一具浮尸,死了多时的浮尸!

3、捞尸人

    我早就猜到了小梅姐她爹是捞尸人,在江上讨生活,干得又是晦气的行当,不是捞尸人还能是什么?

    眼前这景象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测,想来是小梅姐的爹去江里捞尸,反倒遇了险。

    这时候岸边上已经围了一圈人,朝着江里指指点点,他们指着那竖着杵在江里的尸首,说这叫尸煞,小梅姐的爹怕是触了尸煞,被这具浮尸给困在江里头作伴,出不来了。

    小梅姐一听就急哭了,愣在岸边六神无主。

    我当年在老家也听过这种说法,说江上浮尸若是直杵在水里,那就是浮尸起煞,勾魂索命,便是再有本事的捞尸人也不敢捞。

    但后来随着年纪渐长,我渐渐摸清楚了这其中的门道。浮尸若是直立在水里,并不是什么煞,只是说明附近水下有暗流,暗流涌动形成了漩涡,漩涡的劲道把浮尸给卷了起来,这才让尸首直立在水中。

    若没有一定的水感和水性,对暗流不了解的人,一旦靠上去,也只能白白送命。因此那些捞竖在江里浮尸的捞尸人才接二连三的横死,但这却与尸煞没什么关系。

    当年我爹妈因何而死我不清楚,我也没能救下他们,如今见到小梅姐的爹困在暗流里,眼看着就要脱力被卷入江中,我不忍见他送命,想也不想,直接脱了衣服就往江里头跑。

    小梅姐见了连忙拽住我,大声喊着:

    “榕生!榕生!你干什么去?你不要命了?”

    别的人也劝我别去,说这是尸煞索命,触之必死,我年纪轻轻,何苦寻死?

    我只是回头拍了拍小梅姐的手背,说:“小梅姐,你信我,我一定把叔给救回来。”

    说完一个猛子扎入江中,朝着梅叔游了过去。

    虽说暗流凶险,被卷入其中九死一生,但若是能摸清楚这暗流的门道,本身水性又不弱的话,就可以从这暗流之中来去自如。

    我自幼在江水里泡大,大大小小的暗流遇见过无数,凶险的事情也遇到过不少,在水里抽过筋,被水草缠过脚,每一次都从鬼门关里把命捞了回来。

    眼前这暗流,想必也难不住我。

    靠近梅叔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江面下的暗流涌动,我没急着过去,而是任由身子跟着水流漂,默默的感知着水面下头漩涡的方向。

    等到摸清楚方向之后,我才继续往前游,顺着水流往梅叔的位置绕,这样才能最省力。

    岸上的人看不明白我的意图,只见到我一圈一圈的兜着梅叔绕圈子,他们只觉得我也被尸煞给缠住了,恐怕也要凶多吉少。

    小梅姐哭的嗓子都哑了,喊着让我回来,我却顾不上和她解释,等待着时机往漩涡中间闯。

    终于让我摸到了机会,我找到了水势最弱的一片水域,沿着漩涡切线的方向闯进去,一把搂住了梅叔的身子。

    这个时候梅叔已经精疲力尽了,完全是凭着本能在水面上撑着,我要是再来晚一步,他就要被暗流卷进水底下了。

    我一边搂着他,一边顺着漩涡的方向往外绕,先绕小圈,再绕大圈,走迷宫似的,一圈一圈的终于从这漩涡里绕了出来,回到了风平浪静的江面上。

    不远处一艘渔船赶紧划过来,把我们爷俩给拽上了船,梅叔虽然喝了好几口水,但终究捡回了一条命。

    岸边的人见到我把梅叔从鬼门关里硬捞了出来,纷纷拍着手给我叫好,小梅姐却是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我搀扶着梅叔从船上下来,让他在岸边躺下,赶紧去看小梅姐,小梅姐紧紧抱住我,哭的喘不上气。

    我拍着她的后背说没事了,叔给救回来了,就是多喝了几口水,没准还吃了几条小鱼开了荤。

    小梅姐噗嗤一声笑了,抹了把眼泪,紧紧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去看梅叔。

    捡回一条命的梅叔脸色惨白,看见我过来,挣扎着爬起来就要给我磕头。

    我连忙搀扶着说受不起,我是小梅姐耍的朋友,将来是要管他叫老泰山的,这一跪不就乱了辈分了嘛?

    梅叔听完就笑了,拉着我的手连声说都是缘分,我们还没成一家人,我就先救了他的命,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他又忍不住问我,水性咋这么好?他在江上漂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能从这么险的漩涡里往出捞人的。

    小梅姐在边上笑着说:“爸,榕生这水性怕是老天爷赏饭吃,你是不知道,他被人打晕了扔河里,漂上一整夜都没事。”

    梅叔一听,不由得啧啧称奇,说这就不是水性好了,这是水感好,水性后天能练出来,水感却是天生的,我怕是东海龙宫的皇子转世投胎,才能有这般水感。

    他问我爹妈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也从小在水边长大。

    我说说出来不怕你们不信,我爹妈干的也是这一行,是乌江上的捞尸人。

    梅叔和小梅姐听完都笑了,梅叔说我们两家简直是门当户对。小梅姐也说怪不得一见到我就觉得和我投缘,原来这都是早就注定好的。

    这时候边上的人也渐渐围了上来,他们也都惊叹于我的水性,听说我是小梅带回来的对象,更是一个劲的打听我的身世。

    没等我和他们聊起来,突然有一个穿着环卫局制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指了指仍然杵在江里的,忽上忽下,瞪着眼睛看着我们的浮尸,问梅叔:

    “梅老三,那浮尸你到底还捞不捞得上来?你要是捞不上来,我就去找别人了,总不能让它一直漂在江面上吓人吧?”

    梅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你找别人吧,我捞不上来。”

    那穿制服的男人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我却把他给拦了下来,问道:

    “这浮尸捞上来,给多少报酬?”

    男人见我问,回想起刚才我从江里捞回来梅叔的情景,眼前一亮,意识到我有捞尸的本事。

    他果断伸出一个巴掌:“五百!”

    我一听,乐了。

    一次赚五百!

    我辛辛苦苦在饭馆干一个月,也才只能赚五百。

4、浮尸起煞

    一听到捞尸的价格,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些日子小梅姐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我赚了钱正好还给她。

    不过我刚把梅叔救回来,需要喘口气,我告诉那环卫局的,等我缓过劲,就下水去捞尸。

    小梅姐却不答应,连忙拦着我,让我别因为这五百块钱冒险。

    梅叔也直摇头,拽着我的胳膊说:“这死人杵在江里头,是浮尸起煞,邪得很!你水性好也不能不信邪,老话说善水者溺,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笑了笑,安慰他们说:“根本就没什么浮尸起煞,是水里有暗流,刚才捞梅叔的时候,我已经摸清楚暗流的方向了,一回生两回熟,我下去一点危险也没有。”

    小梅姐和梅叔却还是不放心,一人一句劝我别下水。

    这时候那环卫局的不耐烦了,走过来对梅叔说:

    “梅老三,你自己没得这个捞尸的本事,莫小看了别人!我瞧这小伙儿稳妥的很,肯定莫得问题。你就莫在边上胡扯鬼扯了,人家连你这个胡乱扑腾的大活人都捞得起,还捞不起一个不会动的死人?”

    梅叔瞪了他一眼,不服气的说:“老黄,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娃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向我家闺女交代?”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起来,我那边却已经歇的差不多了,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我从岸边拿了一根套尸的麻绳,再次扎进了江里。

    虽说暗流汹涌,但流向却是一时半会不会改变的,我刚才摸清楚了附近的水势,再进去就是熟门熟路了。

    兜着漩涡绕圈转进去,我凑近浮尸之后,便把麻绳套在了他的身上,调整了一下角度,把绳套给勒紧,再把麻绳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转身往岸上游。

    淹死的人因为喝饱了水,分量比活着的时候能重上个百十来斤,因此捞死人回来,可比捞活人累多了。

    往回游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在漩涡里走的有些乏力,甚至有好几次好不容易要游出来了,又被漩涡给卷了回去。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慌,大不了把腰间的麻绳一解,不要这500块钱了,让浮尸再卷回漩涡里,我自己一个人游回去。

    反正这暗流要不了我的命。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我尝试了四五次之后,终于赶着一波水流较弱的机会,把这具浮尸给拖了出来。

    梅叔赶紧划着他的捞尸船过去接我,把我拽上了甲板,再拖着江水里的浮尸,一路缓缓的靠了岸。

    环卫局的老黄也是松了口气,佩服的朝着我竖起了大拇指,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走过来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里面是早就准备好的五张百元大钞,我点了点,转身把这信封给了小梅姐。

    小梅姐也没跟我客气,妥妥当当的把信封给收好,我们早就说好了,结婚之后钱都归她管。

    我笑着对她说:“虽说这行晦气,但来钱是真快,要是多遇见几具尸首,不是要发财了?”

    小梅姐哭笑不得的说:“哪有那么多浮尸给你捞?今时不比往日,沱江上早就没那么多尸首了。隔三差五的能见到一两具浮尸,都属于稀罕事。”

    老黄也笑着说:“真要是像过去那样,江上天天漂着淹死鬼,这捞尸的报酬可就不是五百了,这不是要把我们环卫局给捞穷了嘛!”

    然而就在我们一边聊着,一边把浮尸给拖上岸边的时候,小梅姐突然指着江上,大声的喊:“你们快看!”

    我循着小梅姐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才暗流涌动的位置上,突然又冒出了一具浮尸,那浮尸还是站在漩涡里起起伏伏,一双空洞无神的溜圆眼睛死死瞪着岸上。

    环卫局老黄也看见了,忍不住骂了一句娘,低声嘟囔着:“怎么还有?”

    我倒觉得走运,毕竟这一具浮尸就是五百块钱。

    既然有暗流,那么出现浮尸就不奇怪,想来是水面下的暗流把附近江面上的尸体给拖了过来,遇到漩涡又被卷出江面。

    早些年我家边上出现过一次大漩涡,把附近七八具浮尸都给卷在了一起,那场面堪比地狱,是恐怖片里都拍不出来的效果。

    趁着浮尸还在江中,我问老黄:“黄叔,这尸首还捞吗?还是五百?”

    老黄点点头:“捞,还是五百!”

    之后又补充道:“但是我身上没提前准备,明天取了钱再给你送家里去。”

    他只当江上只有那一具浮尸,所以只带了五百过来,谁想到这浮尸捞了一具,又冒出来一具。

    “好说。”我和他谈好了价格,摩拳擦掌的就准备再度入水。

    梅叔连忙劝我:“歇一歇嘛!别急着下去,你都来回游了两趟了!”

    我说不碍事,我不累,若是等一会儿水下面暗流流向变了反倒更危险,不如速战速决。

    又按照老路线游到江中,把麻绳套在那浮尸的身上,刚要返程,只见漩涡里黑影一闪,就在我身侧两三米的地方,猛地钻出来一个脑袋!

    那是个泡肿了的死人头,脸色紫黑像是个大茄子!一双呆滞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盯着我,好像跟我有仇似的。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卷进漩涡里,连忙扑腾了两下,往旁边游开。

    这时候那死人头也缓缓的浮出水面,只见那又是一具浮尸!

    第三具浮尸!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先拖着第二具浮尸往岸边游,到了岸上,回头一看,只见江水中果然又多了一具浮尸,杵在原先的漩涡里上下起伏,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梅叔和小梅姐都是诧异不已,梅叔点起一支烟,一边抽一边说:“真是怪事,沱江边许多年没见过这么多浮尸了。”

    老黄更是连呼造孽,蹲在江边上陪着梅叔一起抽烟。

    我处置好第二具尸首,朝着他们走过去,我问老黄:“黄叔,还捞吗?再捞一具,你可就欠我一千块了。”

    三具浮尸报酬是一千五。

    那个年代的一千五百块,足够买一部市面上最高级的翻盖儿手机。

    老黄嘬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眯着眼睛说:“还捞个屁!一两具浮尸那归我们环卫局管,一下冒出这么多淹死鬼,我们可管不了,要赶紧报警咯!”

5、浮尸索命

    早些年的时候,老百姓普遍安全意识较差,平时又没什么娱乐项目,就喜欢去江里头游野泳,隔三差五的难免会淹死几个。

    后来随着老百姓安全意识的提高,在零几年的时候,溺水事件已经大幅度减少了,环卫局的老黄也说,正常情况下江面上一两个月也见不到一具浮尸。

    如今江面上连续冒出来三具浮尸,实属反常。老黄意识到这事情不对劲,不敢一个人做主,赶紧去联系镇上的民警。

    我和梅叔、小梅姐守在江边,盯着杵在江水里上下起伏的浮尸打量。

    小梅姐脸色惨白的说:“这江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怎么这浮尸就像成心作弄人似的,捞上来一具又冒出来一具。”

    梅叔抽了口烟,眯着眼睛道:“早说了是浮尸起煞,邪得很,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肯定是有依据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虽然是捞尸人的后代,却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我总觉得这怪事的背后肯定有个科学合理的解释,就像浮尸起煞其实是暗流的作用一样,这接二连三冒出来的浮尸,肯定也有原因。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环卫局的老黄坐着一辆警车回来了,他找来了镇上的警察,一老一少两名民警和他一起从车上下来。

    来到江边看了一眼,年纪较大的那名民警同志皱起眉头嘟囔了一句:“一下冒出来三具浮尸?邪门得很!”

    老黄苦着脸说:“怕是江里头水鬼索命哟,再过两天就是七月半,正是江里头的脏东西拉替死鬼的时候……”

    没等老黄说完,另一名二十岁出头、留着一头栗色短发、左眼下面还有一颗泪痣的年轻女警不屑的冷笑一声,说道:“都什么年代了?还宣扬这些封建迷信的说法,哪有什么水鬼索命,我上小学的侄女都不信这种鬼话。”

    老黄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他板着脸对那小女警说:“你这女娃儿,别以为读过几天书就什么都懂,我在这江边活了半辈子,见过的怪事可多得很,这些可不是什么封建迷信!”

    短发女警依然冷着一张脸,完全不把老黄的话当回事。

    梅叔也觉得这小姑娘有点自以为是,似笑非笑的问道:“女娃儿,你若说我们这些人是老封建,那你说说,这江里头为啥接二连三的往出冒死人?这些淹死鬼是从哪来的?”

    短发女警自信的说:“很简单,一定是沱江上游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比如说是游船翻了,或者某座桥突然坍塌,导致大量人员落水溺亡。后来这些遇难者被暗流从水面下冲到了附近,遇到漩涡卷到水面上,然后被我们发现。”

    这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顿时让老黄和梅叔哑口无言。

    但这两位老同志仍是不服输,非要和这小姑娘叫板到底。

    老黄转向那年长的民警,撺掇道:“老李,你给上游打个电话问问,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要真如这女娃儿说的,上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能问出个消息来。”

    梅叔也跟着说:“对,老李,劳烦你给问问,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民警老李本就是来调查浮尸的,就算这两人不说他也会询问,他当即掏出一部摩托罗拉牌子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了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询问了几句之后,似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又翻出另一个号码,又打了过去。

    前前后后打了五六个电话,我们在边上等得都有点烦了,老李这才收起手机走了回来,一脸茫然的摇头说道:“我问了一圈,上游根本没发生过什么重大事故,别说最近几天,最近三个月都太平无事,连个失足落水、投江寻死的案子都没有。”

    短发女警马上质疑道:“这怎么可能呢?师父,是不是有人故意隐瞒?”

    老李摇头说:“不可能,我问的都是信得过的朋友,要是真有事故,他们多少会给我透个口风。”

    梅叔和老黄都是一脸得意的看着那年轻女警,老黄笑着说:“女娃儿,早告诉你了,这江上发生的怪事多得很,比这更邪门的都有的是!别以为你读过几年书就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好像什么都懂似的,你不信鬼神,那是因为你见识还不够多!”

    短发女警这下不说话了。

    这时候老李说道:“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得去水底下看看。”

    随后他指着岸上的两具浮尸,问梅叔:“梅老三,这尸首都是你捞上来的?”

    梅叔咧着嘴笑,摇头说道:“我哪有这本事?这都是我家女婿捞上来的!”

    一听这话,我未免有些害羞,只觉得脸上滚烫滚烫,小梅姐更是嗔怪的瞪了梅叔一眼,小声道:“爸,胡说啥子!我还没嫁人呢!”

    老李马上转向了我,问道:“小伙儿,怎么称呼?”

    我说我叫陈榕生,耳东陈,榕树的榕,生长的生。

    老李点点头,说:“小陈,给你指派个任务,能不能摸一摸这暗流的源头是哪里,上游到底有啥子东西,顺藤摸瓜的查一查,这几具尸首是从哪里冲过来的?”

    我笑着问:“有报酬不?”

    老李被我问得一愣,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现实。梅叔在旁边帮腔:“水里头暗流涌动,凶险的很,不给钱不能让孩子白给你卖命啊,老李。”

    老李略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妥协道:

    “好说,你下水一趟,我给你五百,你看可以不?”

    我没还价,貌似这五百块的报酬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价了。关键是我也想搞清楚,这些诡异的浮尸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让梅叔划着他的捞尸船把我送到江中暗流的附近,然后便再一次入了水,这一次我没往漩涡的方向游,而是沿着暗流的方向溯游向上,寻找这暗流的源头。

    天色向晚,夕阳西下,水里头的光线也越来越昏暗。我借着最后一点血红色的天光,感知着暗流的方向,一路游过去。

    本来还以为找到源头要费些功夫,但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简单,差不多游了几百米的距离之后,我就摸到了暗流的源头。这股水流是从靠近岸边的一处地缝中冒出来的,好像是有汇入江里的地下水。

    我先浮出水面喘了口气,攒了攒体力,然后便重新一头扎入水中,往流出暗流的地缝之中游去。

    随着我越潜越深,暗流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正当我的体力已经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借着尚未落山的夕阳,我突然看到了令我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见面前不远处的水底,有一条狭长深邃的裂缝,暗流正是从这地缝中不断涌出的。

    在这地缝当中,横七竖八的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死尸!

    他们有的浑身浮肿,双目圆睁,显然刚死不久,有的却已经肢体零碎,被水中的鱼虾啃得残缺不全,还有的甚至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下森然白骨!

    他们挤在江底的地缝当中,在暗流的涌动下不断抖动,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正想方设法的爬往人间索命!

6、万尸托棺

    我自问有些见识,淹死鬼更是见过不计其数,可眼前这诡异的场面还是吓得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在江里头呛了水!

    这狭长的地缝中满是遗骸,真像是鬼门关开了一道门缝似的,阴间的邪祟张牙舞爪的往出爬,爬到江面上来拉替死鬼。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有点相信了老黄的说法,七月半鬼门开,这地缝不正是鬼门吗?

    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我总算是找到了这些浮尸的源头,正好我吊着的一口气也快用完,是时候回到水面上了。

    临上去之前,我突然意识到这水底下的景象过于诡异,说出去恐怕没人信,尤其是那个短头发的年轻女警,她这种无神论者肯定会提出质疑。

    我琢磨着,干脆拽一具浮尸的断肢残腿当证据,给他们讲述情况的时候也有个依据。

    于是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沉下去,拽住地缝中一具浮尸的胳膊,往出使劲一扯。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反拽的力道,好像那浮尸冰冷的手掌也在同时用力,把我从水中往地缝里面拉扯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暗叫不妙,心说:“完蛋!我该不会要被这脏东西拉进阴曹地府当替死鬼吧?”

    惊慌之中,我便想甩开这浮尸的手,可这玩意的手掌仿佛是个铁箍,箍在我手上根本甩不脱!

    我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咬着后槽牙使劲往上游,顺带着把这具浮尸从地缝中一把拽了出来。

    结果我拽出这浮尸,就好比是拔出了堵住地缝的塞子,一瞬间,潜藏在地底的水流从豁口处汹涌喷出,暗流的劲道顿时增强了数十倍,直接把我从水底冲向了江面!

    这一刻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的被甩了出去,剧烈的水流撞得我骨头都要断了,慌乱中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几秒,之后我便被这股暗流卷出了水面,梅叔正划着捞尸船在不远处守着我,见到我浮出水面后马上往这边划了过来。

    我挣扎着在水面上稳住,连忙朝着梅叔摆手:

    “梅叔!别过来!有漩涡!”

    话音未落,江面上果然卷起了一个更大的漩涡,这漩涡至少是刚才那个小漩涡的六七倍!隐隐覆盖住了半个沱江!

    而在这漩涡当中,无数浮尸被卷到水面上,直立的踩着浪头起起伏伏,如阴兵列阵似的,用他们空洞无神的死鱼眼盯着我的后背,盯着捞尸船上的梅叔。

    梅叔当场就傻了眼,脸色惨白的骂了一句娘。

    江岸上的小梅姐、老黄他们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就连那个反封建反迷信的小女警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江面上数不清的浮尸,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我顾不上和他们解释,只能拼了命的往漩涡外面游,这漩涡在暗流的作用下依然在扩张,恐怕随时都有可能把我卷进去。

    划着捞尸船的梅叔只愣了片刻,就马上往我这边迎了过来,靠近之后,他连忙朝着我伸出船桨,喊一声:“抓住!”

    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看见梅叔的表情一变,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圆,惊恐的看向我的背后!

    好像在我的背后,有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似的!

    我受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这么一眼,吓得我差点被暗流卷回到漩涡里!

    只见那漩涡的中央,众多浮尸的包围之下,突然从水面下窜出来一具黑色的棺椁!

    那棺椁就如同一艘乌篷船,在暗流的涌动下颠簸起伏,周围直立在水中的浮尸,则像是拉船的纤夫似的围在一旁。

    而就在浮出水面后的瞬间,棺椁开始剧烈抖动,随后侧壁和封盖上有碎屑剥落,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试图破坏棺椁钻出来!

    果不其然!

    这具棺椁的封盖很快就被砸烂,此时我清楚的看见,从这棺椁的内部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血淋淋的大手!

    紧接着竟有一道不断挣扎着的、发出撕心裂肺惨叫声的人影,从这棺椁的内部爬了出来,他抽搐着、蠕动着、尖叫着,随后一头扎入了沱江之中!

    此时夕阳西下,明月初升,沱江上光线昏暗,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很难看清楚那棺椁中的人影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我只能依稀听见他在江水中声音嘶哑的尖叫着!咆哮着!

    这时梅叔拽动手中船桨,把我拖到了捞尸船上,我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梅叔:“叔,你看见刚才棺材里那东西了吗?”

    梅叔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点点头应了一声。

    我问他:“叔,那是啥子东西?”

    梅叔没有回答我,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紧握着船桨,使出吃奶的劲往岸边划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那个满是浮尸的漩涡。

    等到捞尸船靠岸,他一把拽着我跳到岸上,随后朝着小梅姐拼命招手道:

    “走,咱们回家!快回家!”

    老李却快步走到我面前,沉声询问道:“小陈,你在水底下见到什么了?这些浮尸都是从哪卷上来的?还有那黑棺材……”

    梅叔没让老李再多询问,一步挡在我的身前,对老李说:“老李!给孩子留条活路吧!那五百块钱我们也不要了,你另请高明吧,唉!”

    说完,梅叔一手拽着我,一手拽着小梅姐,带着我们扭头就走。

    环卫局的老黄也吓得魂不守舍,赶紧劝说老李和他的小徒弟道:

    “咱们也快些走吧,莫把小命撂在这,没看见水鬼钻进江里头了?一会儿就要上岸拉替死鬼来咯,快走快走!”

    天渐渐黑了,远处江面上又有数不清的浮尸站在浪头上盯着岸边,江里隐约还能听见那从黑色棺椁里钻出来的影子的凄厉叫声,这场面让经验丰富的老李也不寒而栗。

    他那个讲科学不信邪的小徒弟早就吓得说不出来话了,拽着老李的袖子动都不敢动,老李没别的办法,只能赶紧先带着她离开。

    我跟着梅叔、小梅姐一路小跑着逃离了江边,梅叔路上一直嘱咐我俩不管听见什么动静,千万别回头,更别看江里头那些浮尸。

    等到跑回村子里的时候,街上的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看到一排排昏黄明亮的路灯,听着家家户户屋子里闲话家常的声音,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微踏实了一些。

    梅婶早就做好了晚饭,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回来,见到我们三个脸色惨白,丢了魂儿似的从江边跑回来,她连忙问道:“这是咋了嘛?撞了邪了?”

    梅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先把气喘匀,这才苦着脸说道:

    “何止是撞了邪,我在这江边活了半辈子,总听人说浮尸起煞,水鬼索命,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7、不速之客

    江上遇见的事梅叔没有多说,也不许我和小梅姐说,他怕江里头的脏东西听见我们的议论,一路跟到家里来。

    回到家,他特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上一杯,给我也倒了一杯,又给小梅姐和梅婶各倒了半杯。

    “来,喝点酒,定定心神,今天遇到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跟着这杯酒吞进肚子里!”

    这话说完,梅叔自己端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我也连忙学着梅叔的样子,闷了一口,呛得眼泪直流。

    小梅姐和梅婶没像我们这么猛喝,只是小口小口的抿着,我能看出小梅姐直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一张脸蛋惨白惨白的,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我小声安慰她:“小梅姐,你别怕,都到家了,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阳气旺得很,再凶恶的邪祟也不敢跟过来的!”

    小梅姐点点头,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我感觉她小手冰凉,又劝道:“你好歹吃点东西,吃饱了睡一觉,等明天出了太阳,就什么都不怕了。”

    小梅姐应了一声,这才开始拿起筷子夹菜吃。

    等一顿饭吃完,梅叔已经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了,他满脸通红,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月儿明,月儿亮,月光照在酒瓶上,遂州酒好没法说,不喝硬是睡不着……”

    梅婶倒是没喝醉,忙前忙后的安排我和小梅姐洗漱休息。

    晚上梅婶和小梅姐睡在一个屋,我自己单独一个屋。

    虽说酒壮怂人胆,但遇上了今天这种事,我就算喝再多酒心里头还是发虚。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塞满了尸体、鬼门关似的地缝……

    还有那个从黑棺材里爬出来的诡异的人影,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四周一旦安静下来,我就能隐隐约约听见它那种野兽一样凄厉的叫声。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我甚至不敢闭眼,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眼看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外面院子里的灯亮了,随后开门声响起,一道人影从房里走了出去。

    我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人影是梅叔,他没睡觉,而是披着一件大衣,拎着一支鱼叉,坐在院子里给我们守夜。

    我估摸着他也睡不着,而且担心江里头的脏东西摸到家里来,这才不睡觉坐在外面站岗放哨。

    别说,看到有梅叔守夜之后,我心里一下踏实了不少,至少不那么害怕了。

    我又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缩在床脚,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并不踏实,半夜做噩梦醒了几次,每次醒来我就抬头看一眼窗户外面,看到梅叔还在拎着鱼叉守夜,我就踏实的钻回了被窝。

    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熬过了这一晚。

    天亮了。

    东边刚翻出鱼肚白,我就穿上衣服下了床,结果走出屋子一看,小梅姐和梅婶已经开始张罗起早饭了。

    我看小梅姐顶着一双黑眼圈,脸色也憔悴的很,就猜到她肯定一宿没睡,估计是睁眼到天亮的。

    “昨天晚上没睡?”我有点心疼的拉着小梅姐的手问道。

    小梅姐无奈笑笑,说:“遇上那种事,谁能睡得着?我一闭眼就是水里的浮尸,还有那个黑色的棺材……”

    这时守了一宿夜的梅叔拎着鱼叉从外面进来,对小梅姐说:“出去晒晒太阳,吸点阳气就好了,这几天就别去江边了,老老实实躲在家里。”

    小梅姐点点头,走到院子里去晒太阳,我也跟着一同出去,用院子里的自来水洗了把脸。

    没过多久梅婶就把早饭做好了,招呼我们进屋去吃,我看小梅姐晒了一会儿太阳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就让她吃过早饭回去再补个觉。

    结果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道:“梅老三?梅老三在家吗?”

    梅叔放下筷子迎了出去,我也跟在后面。只见来找他的是昨天江边遇到的民警老李,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徒弟,那个短头发的女警,另一个是个穿着便装,四十多岁,留着小平头,皮肤很白的男人。

    那男人虽然没穿制服,但我一看他的气质,就猜出他肯定也是一名警察。

    见到梅叔,老李还没开口,那皮肤很白的男人就主动说道:“同志您好,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昨天傍晚的情况,请您……”

    梅叔马上摆手道:“行了,那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老李,你当时不也在场吗?什么情况你还不清楚?还用得着来问我吗?我这还吃着早饭呢,不和你们多说了,你们走吧!”

    这话说完,梅叔就准备送客。

    那男人见梅叔钢板一块,拒不配合,倒也并不生气,而是突然转向了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递给我,笑着说道:

    “小伙子,你就是陈榕生吧?听说你水性很好,昨天连捞了两具浮尸,还下水侦查了一趟?啧啧……真有本事!来,这是你的报酬,你收好。”

    昨天环卫局老黄和民警老李各欠我五百块钱,这的确是我该收的报酬,所以我也没含糊,直接拿过了这信封。

    但信封拿在手里,我才感觉到重量不太对,我那时候虽然穷,但一千块的现金有多少分量我还是清楚的,这信封里装的绝不止十张大钞。

    我马上拆开信封看了一眼,果然如我所料!

    只见里面厚厚一大摞钞票,至少有五十张了。

    我马上警惕起来,看着那男人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报酬可没这么多。”

    那男人朝我露出一个非常圆滑的笑容,说道:“不用客气,小陈,这是你应得的。昨天发生的事情有点超出我们的预期了,也让你承担了预料之外的风险,多出的钱权当是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你就拿着吧。”

    我拿着信封的手却有些犹豫,因为我知道,这笔钱恐怕没那么好拿。

    果不其然,那男人马上又说:“不过作为当事人,我需要和你们聊一聊昨天发生的事情,可以吗?”

    这时梅叔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冷着脸道:“你这人有完没完?我都说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怎么死缠烂打呢?老李,不是我不配合,是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你们走吧!”

    老李低着头不说话,似乎身边这男人不归他管。

    而那白脸男人仍然没有放弃,他看了梅叔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知道,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黑影,是个什么东西?”

8、入伙

    梅叔一听这话,马上脸色大变,他本来身份就特殊,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捞尸人,按照老话讲,他身上沾满了阴气尸气,是最容易惹邪祟上身的。他本人又信这些,可不敢触犯忌讳,连忙摆手道:

    “嘘!快别在我家说这脏东西!莫要连累我们一家!”

    那白脸男人却似笑非笑的说:“如果我说那棺材里的黑影并不是脏东西呢?如果我说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和鬼神没有半点关系呢?你们信不信?”

    梅叔听完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那白脸男人,问道:“昨晚那些死人……那江里头漩涡里的……不是脏东西?你莫要告诉我们那些是我们看花了眼,或是发了癔症哦!昨晚那些东西,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亲眼所见喔!”

    这时老李的徒弟站出来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很多看似灵异的事情其实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我相信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是这样。”

    梅叔听罢不屑的打量了她一眼,冷哼道:“哼,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哪个女娃被江里头的东西吓得尿湿了裤子喔。”

    老李的徒弟俏脸一红,咬着嘴唇羞耻的低下了头。

    我这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她被吓尿了,难怪最后跟着老李离开的时候,她走路的步子有点怪怪的,好像故意夹着腿似的。我那时候只顾着自己逃命,都没来得及细看,还是梅叔眼尖,留意到了这一点。

    那白脸男人见话题被带偏了,连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们只要配合,我保证还原事情的真相,我可以向你们担保,那棺材里的黑影不是什么脏东西。”

    这话梅叔根本不信,他理都懒的搭理,自顾自掏出一支烟,也不让别人,自己闷头抽了起来。

    我却多多少少被这个白脸男人给说服了。

    我虽然对鬼神有着敬畏之心,却并不相信什么“七月半鬼门开”、“水鬼索命”、“棺中血尸”之类的说法,我觉得这些东西过于假了,顶多只存在于恐怖小说或者电影里。

    那棺材里的黑影,肯定有个合理的解释。

    白脸男人似乎会读心术似的,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他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没再和梅叔多说,而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亲切的说:

    “小陈,你是年轻人,你们这一代人应该没那么迷信吧?这种鬼啊神啊的,肯定蒙不了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毕竟我不好当面和梅叔唱反调,那是我未来的老丈人。

    白脸男人见我没有否认,继续说道:“我懂了,你这是嫌我没诚意。这样,除了今天给你送来的报酬,只要你配合我们调查,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再付给你一笔酬劳,绝对不比今天的少,你看怎么样?”

    这话一出口,我是彻底被打动了。

    手上的信封已经是五千块的现金了,这个年代的五千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是我辛苦打工十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的积蓄!

    白脸男人又向我保证,调查结束之后给我一笔更丰厚的酬劳,也就是说,我能直接变成万元户!

    一万块钱!

    我估计我当时眼睛都亮了!

    倒不是我这个人贪财,关键是我和小梅姐计划着结婚,我自幼父母双亡,小梅姐家里也没什么底子,两个人结婚要买新房、要进家具、还要办酒席,没钱怎么行?

    我连忙转身看向小梅姐,先把手里头这五千块现金递给她,说道:“小梅姐,这笔钱你先拿好,我去协助这几位同志调查一下……”

    小梅姐连忙拦着我:“榕生,别去,我怕你出事……”

    我笑了笑,说道:“有这么多同志保护我,能出啥事?再说光天化日的,又不是晚上,再阴邪的鬼祟也怕太阳不是?”

    小梅姐还是有些犹豫,但一拿到这个装满钞票的信封,她就有些动摇了。

    她也知道,两个年轻人结婚,不能没有钱。俗话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有吃过穷的苦,穷怕了的人,才知道钱是多好的东西。

    说服了小梅姐,我又转向梅叔,说:“叔,您就别去了,这个家里不能没有男人,您留下来照顾婶和小梅姐。”

    梅叔却嘬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摇头道:“我不去怎么行?你这小伙儿年纪轻道行浅,单枪匹马的,怕是要被这群老狐狸给吃的骨头都不剩!”

    老李一听这话,连忙否认道:“梅老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坏人,吃人家小陈干什么?我们是人民的公仆,是保护百姓,为百姓服务的……”

    梅叔不屑一笑,冷着脸问道:“那我问你,你们找我女婿去,是不是又想让他下水?”

    这下老李不说话了,那白脸男人也是沉默不语。

    这就意味着,梅叔说中了。

    我就知道想赚钱没那么容易,想赚大钱就更是难上加难,不豁出性命去,哪能换的钞票回?

    但既然决定已经做出,我也不能再反悔了,这顿早饭也顾不上吃完,等梅叔抽完了烟,我们就跟着老李、白脸男人他们,一起往门外的车上走去。

    临走之前,小梅姐跑过来紧紧抱着我,贴着我的耳朵说:

    “榕生,你千万要注意安全,报酬大不了不要了,必须平平安安的回来!”

    我也搂着小梅姐,抚着她的后背说:

    “放心吧,我是东海龙宫的皇子转世,水要不了我的命。等我赚了大钱回来,给你买好看的新衣服!让你当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说完我就上了车,小梅姐站在街门口眉头紧锁的望着。

    关上车门,汽车发动之后,坐在副驾驶上的白脸男人回头对我们说道: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蒋勇光,同事都管我叫大勇,我是专案组过来的,专门负责咱们沱江这一起事件。”

    梅叔听罢撇撇嘴,顺口问道:“这种事也有专案组?什么专案组?专门抓邪祟的专案组?”

    蒋勇光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大方的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能搞这些封建迷信,专案组当然不是处理邪祟、脏东西的。我们这个组有个外号叫‘孝陵卫’,您听说过孝陵卫吗?”

9、孝陵卫

    蒋勇光问我们听没听说过孝陵卫,我一头雾水的摇了摇头。梅叔更是不屑一笑,回了一句:“啥子孝陵卫?我只听说过敌敌畏。”

    蒋勇光并没有因为我们的无知而感到生气,他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说起孝陵卫,就得先介绍孝陵,孝陵是明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合葬的陵墓,也是历史上规模数一数二大的皇陵。朱元璋临死前,不仅修建了孝陵,还亲自挑选出了五千六百名最为忠诚骁勇的士兵,给他们下达任务,让他们在自己死后镇守自己的陵墓,防止盗墓贼前来骚扰,这些人就是孝陵卫……”

    我对这些历史故事很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梅叔却有些不耐烦,一边用手指掏着耳朵一边催促道:“你东扯西扯说这么多干嘛?你不如干脆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哦!你这个专案组,到底为啥子叫孝陵卫嘛?你简短点说!”

    蒋勇光无奈一笑,没急着回答,而是从车里翻出两张A4纸和一支圆珠笔,转身交给我们,说:

    “麻烦二位受累,先把这份保密协议给签了,签了这协议之后,咱们在沱江上见到的、听到的,包括我和二位说的内容,就不能泄露出去了,否则我有权追究二位的法律责任。”

    结果梅叔一听这话就翻脸了,瞪着眼睛骂骂咧咧道:“你个龟儿子!我们两个来给你帮忙,你反倒要追究我们的法律责任?你当我们两个是傻的?停车停车!我们不去了!”

    蒋勇光早就料到梅叔有这反应,连忙赔笑着央求道:

    “大哥,您别生气,我也不想麻烦你们签这种东西,这都是王八的屁股——规定(龟腚)!您就好歹划拉两下,写个名字,我们又不会真的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梅叔冷哼一声,反问道:“那我们要是出去四处乱说,你也不来追究我们的责任?这纸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哦!”

    蒋勇光笑了笑,淡淡的回了一句:“大哥,您听我一句劝,这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好,等您真的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您反而不会出去乱说了。”

    梅叔听罢沉默不语,但态度依然拒不配合。

    我没他那么倔,也算是给大勇一个面子,拿过圆珠笔,先在保密协议上签上了我的名字,又把笔递给梅叔。

    梅叔对我还是不错的,见我签了字,他也就没再多说,把保密协议放在大腿上胡乱划拉一通,好歹算是签上了字,但是那几个字我横看竖看,死活看不出来写的是个啥,倒是和鬼画符差不多。

    我把保密协议递回去,然后问蒋勇光:“同志,协议我们都签完了,可以告诉我们你们为啥叫孝陵卫了吧?”

    结果刚巧这个时候,汽车到了江边,蒋勇光往外面指了指,说道:

    “先下车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见到外面那些证据,可能不用我解释你们就能猜到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我和梅叔一前一后下了车,老李和他的徒弟也一同从车上下来。

    刚钻出来我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味,那臭味怎么形容呢?又臭又恶心,还能让人浑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起来。

    因为那味道我认识,那是死人的味道。

    小时候江边捞上来浮尸,被太阳一晒,散发出来的就是这股味。

    我捏着鼻子,循着味道的来源看去,果然看到江岸上并排摆着一批浮尸,这些浮尸正是昨天傍晚我从地缝里拽出来的那些。

    他们的死亡时间各不相同,腐烂的程度也差别极大,有的皮肉还是完好的,估计刚死不超过三天,有的却已经严重腐烂,骨头上没挂着多少肉了。

    见到这惨烈的一幕,我身边的短发女警干呕一声,身子一颤。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调侃道:“怎么?又要尿裤子了?”

    她一听,捂着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别说,她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平时看上去天真烂漫,瞪人的时候倒是还挺凶的。

    这时蒋勇光走了过来,直奔那些浮尸走去。

    “小陈,你是捞尸的,肯定不怕这些东西吧?”

    他一边走一边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我:“你干这行多少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天刚开张,我这是家新店。”

    蒋勇光简直哭笑不得,开玩笑的说:“刚开张就碰上这么一笔大生意,看来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笑着说:“我也算是捞尸世家了,爹妈是干这行的,老丈人也是干这行的。”

    蒋勇光这才恍然大悟,说道:“难怪你水性这么好,原来是世家子弟。既然你爹妈都是捞尸的,你从小到大也没少见世面吧?见过水里突然出现这么多浮尸吗?”

    我摇摇头,答道:“没见过。最多一次是江上出现漩涡,卷出来七八具浮尸,但和眼前这些简直没法比。”

    蒋勇光应了一声,又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浮尸死亡的时间差别很大,有的刚死没几天,有的却死了好几年,算是陈年老尸了……”

    “我发现了。”我马上接话道,“这种情况太罕见了,按理说死在江里头的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除非被水草缠住,或者卡在石头缝里,才会在江里化成一堆白骨……昨天的暗流一下卷出这么多死亡时间不一的尸体,简直是匪夷所思。我都纳闷水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勇光听到这里,不禁反问道:“这不是要问你吗?小陈,我听老李说,你昨天晚上下去过一趟,紧接着暗流就变得更猛了,昨天晚上,你下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麻烦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这时老李也凑了过来,迫切的问道:“是啊小陈,昨天晚上大家走的太急,我还没来得及找你了解情况呢。昨天你在水底下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

    我没有丝毫隐藏,把昨天看到的那一幕详细的讲述了出来。

    我告诉他们,水底下有个地缝,地缝中不断的往出涌地下水。

    而在地缝中间,卡着无数尸体!

    有陈年的老尸,也有刚死的新尸!

    等我讲述完这一幕,我看见老李的小徒弟一张俏脸吓得苍白如纸,嘴唇都没有血色了。

    而梅叔则沉着脸咬着牙说道:“这不就是鬼门开了吗?七月半,鬼门开!明天就是七月半了,这是沱江底下的鬼门开了!江里头的水鬼爬出来索命来喽!”

10、真相大白

    梅叔的话顿时给这场本就诡异莫名的事件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而江岸上这些散发着恶臭的尸首也的确符合人们心中对水鬼的想象,再联想到昨天晚上那个从棺材中钻出来的,尖叫着、蠕动着的黑影,一切的一切,都把真相指向鬼神之说。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惊恐。

    唯独自称是“孝陵卫”的蒋勇光神色如常,非但没有因为我的描述而感到害怕,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着头沉吟道:“果然如此……”

    老李忍不住问道:“什么果然如此?大勇,你有什么发现?”

    老李的小徒弟也忐忑的看向这名同事,等着他给出解释。

    蒋勇光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直说,反倒是指着这些尸体旁边一些零散的东西,问我们道:“这些物件是跟着尸首一起被卷上来的,你们看看,都认识吗?”

    我低头朝着地上看去,只见这卷上来的东西都是那些浮尸的遗物。

    有最常见的上衣、裤子、鞋之类的,还有一些类似登山绳一样的绳索。除此之外,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不太常见的工具,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只见那是一些腐烂的木梯、生锈的铁铲、还有扳手葫芦之类的现代化工具。

    这时梅叔一头雾水的问道:“你让我们看这些做啥子?这不就是死人的遗物吗?”

    我也纳闷问道:“这些遗物有什么含义吗?”

    蒋勇光笑了笑,在这些遗物前蹲下,随手捡起来一截腐烂的梯子,扔到我们面前,说:“这叫蜈蚣梯,全名是蜈蚣挂山梯,古代是打仗的时候用来攻城的,现代人用它下地……”

    又捡起一块形状弯曲、生了锈的金属工具,介绍道:“这叫拐钉钥匙,也叫拐子针,是地底下用来开门的。”

    我们几个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下地”、“地底下开门”之类的,完全搞不懂蒋勇光在说些什么。

    这时蒋勇光又拎起一把形状古怪的铁铲,在我们眼前晃了晃,问道:“这玩意你们应该都认识吧?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阳铲。”

    只可惜那一年最有名的两本盗墓流小说还没开始连载,所以大家对盗墓这个行当了解的并不多,不像最近几年,盗墓题材的小说、影视剧大火,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知道什么是洛阳铲。

    我那时候真没见过洛阳铲,只觉得这工具长得奇奇怪怪,说铲子不像铲子,说锄头不像锄头的。

    还是梅叔见多识广,一看见这玩意,就眯起眼睛道:“这是刨坟盗墓的家伙,这么说来,这群死人是盗墓贼?”

    蒋勇光微微点头,用洛阳铲指着岸边那些死尸说道:“江里这么多遇难者,附近却连个上报失踪的案件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难道这些死者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的身份都很敏感,他们是隐瞒身份来到沱江的,并且就算发生了意外,也没人敢公然寻找他们的下落。”

    说着,他又指了指沱江的上游,道:“咱们这个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历来是盗墓者频繁光顾的所在,各位都是本地人,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梅叔、老李他们纷纷点头。

    我虽然只来了两天,却也知道这沱江的上游就是广汉市,提起这个地名,也许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如果说起位于广汉市的三星堆遗址,那么就是家喻户晓了。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蒋勇光这个“孝陵卫”名称的由来。

    “原来如此,你们这个专案组是专门负责追缉盗墓贼的,和过去守护朱元璋陵墓的孝陵卫刚好是同样的职责,所以才得了这个外号,对吧?”我问道。

    蒋勇光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梅叔则指着沱江,问道:“这么说来,江底下有个古墓咯?”

    蒋勇光再次点头,猜测道:“很可能是这样的。这一带地下存在着一座规模庞大的古墓,被盗墓者频繁光顾,因为盗墓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很多盗墓者死在其中,成了陈年老尸……”

    一边说,他一边指了指江岸上的白骨。

    “尽管这座古墓很凶险,盗墓者还是前赴后继的闯进来,最近一批盗墓者要么是技术不行,要么就是纯属倒霉,挖掘盗洞的时候挖穿了地下水,地下水灌入盗洞,一路冲击,直接通到了沱江,大量的盗墓者被淹死,携带着把前几年死在古墓里的盗墓者也一起卷了出来,这才形成了昨天晚上小陈看到的那副诡异场面……”

    听完这个解释,大家都是纷纷点头。

    我也很认可蒋勇光的分析,这的确是最为合理的一种推断。

    昨天水底那个塞满了死尸的地缝,其实并不是什么鬼门,而是遭到地下水冲击后的盗洞,那群尸体也不是索命的水鬼,而是死在古墓中的盗墓贼。

    这时老李的徒弟终于松了口气,白皙的脸蛋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不再像刚才那么惊恐。

    她拍着饱满的胸脯说道:“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什么七月半,什么水鬼索命,都是骗人的。”

    梅叔却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冷不丁问蒋勇光道:“那昨天见到的黑棺材又是咋回事?还有那棺材里的脏东西,那个哇哇乱叫着扎进江里头的黑影,那又是啥子?”

    这个问题把蒋勇光给难住了,他撇撇嘴,摇头道:“这个可能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给出结论,现在我也不好胡乱猜测。”

    一听这话,原本脸色缓和了一些的老李徒弟,一张小脸又变得煞白了起来。

    聊到这里,事情的真相其实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不存在什么灵异事件,一切都是盗墓贼搞的鬼。

    我以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询问蒋勇光:“好了,我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蒋勇光一把拉住我的手,热情恳切的说:“小陈,你水性过人,又下过一次水,对江底下的暗流比较了解,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协助我继续办案。”

    我有些忐忑的问道:“继续办案?怎么办?”

    蒋勇光指着滔滔不绝的江水,说道:“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水底下有一座大型的古墓,而且这座古墓已经遭到了盗墓者的盗掘,在地下水灌入其中之后,更是很可能对古墓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我们孝陵卫的职责就是保护古文化遗迹、保护国宝,所以我们眼下的任务,是尽可能的抢救这座古墓。”

    我大概是听明白了,当即和他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下墓?”

11、谈买卖

    蒋勇光没有和我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没错,小陈,我想让你帮助我们把这座水下古墓的位置给找出来,行不行?”

    还没等我回答,梅叔就马上站出来挡在我身前,对蒋勇光摇头道:

    “想都别想!江里头暗流这么急,人要是潜下去了还能浮上来吗?再说这古墓都被盗墓贼挖成蜂窝煤了,又被地下水冲了一道,搞不好随时可能坍塌,危险得很!去不得去不得!”

    蒋勇光也知道潜入水下寻找古墓是一件异常凶险的任务,所以他早有准备,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便试图用金钱来打动我:

    “小陈,我也不跟你整那些虚的,只要你帮我摸清楚水下古墓的位置,酬劳还是这个数。”

    说到这里,他朝着我伸出一只巴掌。

    五千块。

    当时那个年纪,我简直穷得叮当响,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看到蒋勇光那一个巴掌,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梅叔却比我稳重的多,他仍然板着脸说道:“你是想用这笔钱买我女婿的命啊!”

    蒋勇光连忙摇头道:“大哥,您这话就说的重了,我怎么能害小陈的命呢?放心,我们给小陈准备好了全套潜水装备,而且我这边还有几位潜水经验丰富的同事陪同一起下水,到时候我也会跟着一起去的,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保护好小陈的安全。”

    一边说,蒋勇光一边往旁边指了指,只见江边刚好有四五个穿着专业潜水服、戴着潜水镜、背着氧气瓶的人往这边走。

    他们大概和蒋勇光一样,也都是“孝陵卫”,江岸上这些尸体、衣物、盗墓工具应该就是他们给打捞上来的。

    梅叔听蒋勇光说完,不由得冷笑道:

    “既然你有这么多同事,还需要我女婿下去干啥?我看你们装备又齐全,经验又丰富,你们自己下去算了。我女婿也不是本地人,他昨天才第一次到沱江,对这片水域并不比你们熟悉。”

    话音未落,那群潜水员已经走到了近前,蒋勇光连忙问道:“怎么样?下去了吗?”

    领头的一名潜水员无奈的摇摇头,苦着脸道:“下不去,暗流太急太猛,我们在水里根本是寸步难行,潜下去不到七八米就被水流给卷得找不着北,实在不敢贸然潜下去。”

    听了这话,蒋勇光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知道我为什么请你下去了吧?

    梅叔早就料到了江里是这样的情况,昨天傍晚江面上那个大漩涡几十年难遇,足见这次暗流的规模何等惊人,虽说现在江面上的漩涡已经没了,但水底下的暗流恐怕还没完全消失,余威犹在,同样不可小觑。

    “你这群专业的潜水员都下不去,我女婿就更下不去了,依我看,不如等几天暗流完全平息了,再想办法潜下去吧。”梅叔劝道。

    蒋勇光却立刻反对道:“那怎么行?这座古墓中存在大量国宝,如今古墓被盗墓贼盗掘,被地下水冲击,国宝很可能正在遭受破坏,救援行动刻不容缓!小陈,麻烦你受累走一趟,就当是为国家做贡献嘛。”

    梅叔马上打断他道:“做个锤子的贡献!”

    随后连忙对我说:“榕生,你莫听他乱说,啥子贡献不贡献的,啥子都没自己的小命要紧!”

    旁边的同事见梅叔拒不配合,渐渐失去耐心,其中一个身材瘦高的潜水员说道:“大勇,别和他们啰嗦了,我们都是RD级别以上的潜水员,连我们都下不去的水域,你指望他这种野狐禅下去?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

    另一个稍矮一些的潜水员也摇头道:“就是,大勇,我瞅这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要真下去了,别古墓没找着,自己倒出了事,到时候还得麻烦我们去救援他。”

    虽说这两个同事都不赞成我下水,蒋勇光却仍然对我寄予厚望,他沉默了一会儿,猛地把牙一咬,一把抓着我的手说:“这样吧,我再加两千!你要是肯下去这一趟,我自己再给你贴两千,你看行不行?”

    下水一趟,净赚七千!

    我顿时觉得浑身发热!

    其实蒋勇光说五千块的时候,我就已经同意了。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在社会上赚钱,哪有不冒风险的?要是胆小怕死,也别出来打拼了。

    五千块钱买我去暗流里走一趟,我觉得值!

    要不是梅叔一直拦着,我早就答应蒋勇光了。

    不过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啊,梅叔三两句话就让我多赚了两千块。

    这一次我没让梅叔再开口,连忙点头答应道:“行!那我就走一趟!”

    我怕我要是再不赶紧拍板,这笔好买卖就真让梅叔给我搅黄了。

    看见我同意,蒋勇光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拍着我的肩膀道:“太好了太好了,走,事不宜迟,装备都在江边,你换上了咱们赶快下水。”

    梅叔见我真的要下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并不是在和蒋勇光坐地起价,他是真的不想让我下去。

    一看到我打算下水,他连忙走了过来,说:“你要是下去,那我也下去,沱江里的情况我比你熟,下去了你跟着我走,别自己乱窜!”

    这话说的我一阵感动。

    虽说我和小梅姐还没结婚,我才来这个家两天,但我能感觉得出来,梅叔是真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

    蒋勇光听完却是乐了,笑呵呵的说:“梅大哥也跟着下去?那敢情好,这一趟肯定马到成功!”

    梅叔对这位孝陵卫依然没啥好脸色,板着脸说了一句:“我在家行三,你喊我梅老三就行,别梅大哥梅大哥的喊,我大哥还健在噻。”

    蒋勇光赶紧赔笑着说道:“那还是叫您三哥吧。”

    不一会儿,我们便一同去了江边,我和梅叔、蒋勇光都换上了潜水服,背上了氧气瓶。

    这时我看到除了之前那几名潜水员之外,老李的小徒弟,那名短发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上了一套潜水服,站到了我们旁边。

    我不禁一愣,好奇问道:“你也下去?”

    短发姑娘骄傲的扬着头:“瞧不起谁呢?我怎么就不能下去了?”

    一旁的老李笑吟吟的说:“小陈,你莫要小瞧了我们小梁,这娃儿好歹也是沱江边上长大的,水性未必就比你差。”

    我听罢笑着调侃道:“是吗?小梁,既然你水性这么好,昨天咋没跟我一起下水捞尸?”

    小梁被我问得俏脸羞红,低着头咬着嘴唇,小声嘟囔着:“我水性虽然好,但是我胆子小……”

    我又问道:“既然胆子小,还敢和我们下水去找古墓?你就不怕在古墓里撞见什么脏东西?”

    小梁摇摇头,望了一圈周围的潜水员,说道:“只要人多我就不怕。”

12、水中惊魂

    不一会儿,我们这些准备下水的人便穿戴好了装备,一行人沿着沱江边一字排开,场面还挺宏大。

    我悄悄数了数,算上我和梅叔,这一批共有九个人。但潜水不是打群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真要是倒霉撞见了险流,下去几个挂几个,直接一锅端。

    当然,这些不吉利的话我可没说,只在心里嘀咕了几句。

    最后蒋勇光拉下脸上的氧气面罩,刚准备在出发之前给大家讲两句,梅叔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沱江里头,往水深处游了过去。

    我连忙喊一声:“叔,你不知道地缝的位置,我来带路!”

    喊完也挂上氧气面罩,一头钻进江水里。

    蒋勇光站在岸上尴尬的一批,也没时间搞什么演讲了,连忙带着他那群孝陵卫,以及当地民警代表小梁,陆陆续续的往水里跳。我们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潜入到了沱江当中,岸上只留下老李一个人坚守后方。

    梅叔虽然是头一个下去的,但并没有托大,他在江水里探了探暗流的方向和劲道,就没有再贸然往前游。

    这个时候我游到了前头,按照昨天傍晚的路径,带着大伙儿一路往那条塞满了尸体的地缝游。

    等靠近之后,我才发现,昨天那地缝早就不是地缝了,而是被猛烈的地下水冲开,形成了一个硕大的水下通道入口。汹涌的暗流就是沿着这条通道汇入沱江的,并且在江面上形成了漩涡。

    之前那几个孝陵卫说的不错,这水流的确又急又猛,我尝试着往入口方向游动了几次,每一次都被水流给冲了回来。

    梅叔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抬手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我懂他的意思,那是让我知难而退,别和这暗流较劲了,收工回去吧。

    另一旁的蒋勇光见状连忙游了过来,朝着我拼命摇头,指了指水下通道,示意我别这么快放弃,再多尝试几次。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收了蒋勇光的报酬,总不能临阵退缩。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种水面下的暗流往往不会一直这么又急又猛,这玩意就像老头儿撒尿——一股一股的。一般都是急一阵、缓一阵、再急一阵,按照一定的规律涌动。

    我先指挥大伙儿在水流比较平缓的区域里原地待命,并没有急着往水下通道里硬闯,再自己游到那地下水的汇入口附近,小心翼翼的感知着暗流的变化。

    果不其然,一开始暗流的确非常凶猛,但持续了也就五分钟左右,水流的强度就突然发生了衰退,变得舒缓了很多,整个过程大概有个七八分钟,紧接着水流再度变得湍急,甚至把我从入口处直接冲开。

    摸清楚节奏的我连忙转身游向众人,朝着他们比划着手势。

    要命的是,在水里头没办法说话,所以传达消息很费劲,我和他们打了半天哑谜,最后还是老李的徒弟小梁冰雪聪明,猜到了我的意图,又用她自己的手势给其他人比划了一圈,这才渐渐让他们明白我想说的意思。

    虽然到最后还有几位反应迟钝的大哥没搞明白状况,一个劲的打手势问我,但背上的氧气储备有限,暗流的节奏稍纵即逝,我可没时间给他们一个一个解释。

    正好赶着下一趟暗流变缓的空当,我一马当先往那条水下通道里钻去。

    梅叔和小梁反应最快,立刻一左一右的跟上,蒋勇光也没有犹豫,紧随其后游了上来。

    其他几名孝陵卫倒是也没怯场,一个一个的追在后面,我们一行人终于浩浩荡荡的潜入了这条被地下水冲击出来的诡异通道。

    根据刚才的观察,我意识到暗流水势减弱只有七八分钟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要抢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一片安全水域,或者直接找到古墓上岸,否则一旦下一波强水流来袭,那种恐怖的冲击力将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我拼了命的往前游,同时借助着脑门上潜水头灯的光芒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见这应该并不是一条盗洞,而是一条被地下水生生冲击出来的河道,两侧的岩壁被水流冲刷的非常平滑,而且洞穴的规模也非常庞大,不过既然盗墓贼的遗骸能通过这条水路卷到沱江上,就意味着此处距离古墓应该不是很远。

    就在我四处查看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猛地回头,见到女警小梁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往我们身后的位置指了指。

    “怎么了?”我开口询问,发出的声音却咕咕哝哝的听不清楚。

    只是从小梁那双荡漾着恐怖目光的大眼睛里,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见我没有反应,小梁又拼了命指了指队伍的后方,随后伸出右手,用食指给我比划了一个九的手势。

    我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

    九,代表着我们这次下水的共有九个人。

    “难道有人掉队了?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我心里头嘀咕了一句,连忙换了个游泳姿势,回头去查看队伍的情况。

    “一、二、三、四、五……”

    我一个一个清点过去,数着队伍里的人数,然而当我数到最后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我终于明白小梁为什么会满眼惊恐的望着我了!

    因为我们这支队伍并不是少了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人!

    当我数到第九个的时候,在他的背后,还跟着一道黑黢黢的人影!

    只是那人影的脑袋上,并没有挂着我们统一的潜水装备——头灯,其他人的头上都有一束明晃晃的光芒,可那道人影却从头到脚都是黑色,整个身体也没有任何摆动,像是一具死尸似的,却又能逆着水流紧紧的跟着我们!

    我也不知道当时胆小的小梁有没有被这鬼玩意给吓尿,反正我知道我是差点吓尿了,我隔着氧气面罩闷声吼了一声,随后使出吃奶的劲玩命往前游。

    队伍中不知道哪个人第六感惊人,察觉到后面有脏东西追着我们,回头看了一眼,也是吓得嗷嗷怪叫,跟着我玩命的向前游去。

    小梁更是受惊过度,像一条美人鱼一样摇曳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居然不一会儿就追到了我的身边,甚至隐隐有超过我的势头。

    我又是害怕,又是好笑,心里头琢磨着:“这丫头水性果然惊人,又或者是被吓得超常发挥了?差点把我都给比下去了……”

13、水下洞窟

    在我和小梁的应激反应之下,队伍里其他人也都逐渐发现了异常,他们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那个默默跟着我们的、诡异的黑影,紧接着便吓得玩命往前游。

    我一边奋力向前,一边暗中琢磨着,难道这黑影就是昨天傍晚从棺材里钻出来的那个?当时它的确是一头扎进了沱江里。

    但眼前的局势容不得我细想,我只能先咬着牙逃命。

    别说,还多亏了这诡吊的玩意,要不是它一直追着我们,我们未必能游的这么快。

    在下一波强暗流来袭之前,我成功找到了容身之处——就在这条地下河道的右侧,存在着一个深邃漆黑的地下洞窟,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很可能就通向盗墓贼频繁光顾的那座古墓,甚至这个地下洞窟就是那神秘古墓的一部分。

    地下洞窟显然也被地下水冲击过,如今地下水大部分都已经汇入了沱江,洞窟中水位下降,露出了一部分泥泞潮湿的地面,形成了这条奔流不息的地下河的河岸。

    因为害怕被水里那诡异的黑影给抓住,我二话不说就率先窜到了岸上,小梁同志紧随其后,几乎跟我前后脚上了岸。

    梅叔是第三个上来的,我连忙上前搀扶未来的老泰山,接下来是那些孝陵卫,蒋勇光要么就是水性一般,体力也不好,要么就是责任感太强,留在后面收尾。他是最后一个上来的,他身后不远处就是那道黑影。

    当所有人的头灯照向水中的时候,那诡异的黑影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具腐烂多时的尸体,脸上的皮肉已经被水里的鱼虾啃食了大部分,两颗眼球也不知道被冲到了哪里,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眼眶。

    见到如此骇人的一幕,小梁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就像往我怀里扑。

    我当然不能抱她,开玩笑,我老岳父就在边上站着呢,我一把把她推到一边,搞得她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时梅叔一把拉下氧气面罩,大声喊了一句:“洗白老!水鬼索命来咯!困在这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跑都没得跑!”

    我也不知道梅叔是真被这尸体给吓到了,还是故意说这些话吓唬小梁,反正当时气氛烘托到那个地步了,就连好几名人高马大的孝陵卫都给吓得腿软。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这具腐尸已经到了近前,蒋勇光倒是有几分胆量的,一把掏出别在腰间的潜水刃,上前一步就打算和那水鬼拼命。

    恰好就在此时,河道里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起来,想必是时候到了,一股一股老头撒尿的暗流又进入了强势期,上游的水量陡然增多,几道大浪甚至拍到了岸上,把几名站在前面的人拍倒在地。

    而那具逆流追赶我们的腐尸也在水流的冲击下四分五裂,我看到他两条胳膊同时和躯干分离,与此同时,腐尸的肚子里突然钻出来上百条亮银色的小鱼,这些小鱼在汹涌的暗流中四散奔走,顷刻间消失不见。

    看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腐尸并不是什么水鬼,他之所以能够逆流追赶我们,全都是肚子里的小鱼作祟。

    这群银色小鱼估计在尸体下掏食他的内脏,一边啃食一边向前游,也就带动着尸体跟着我们一起逆流而上。我们刚才不知道小鱼的存在,这才把腐尸当成了水鬼。

    真相大白,蒋勇光也松了口气,收起手中的潜水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大家说:“虚惊一场,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别总是自己吓自己!”

    小梁整个人都虚脱了,也不知道是刚才快速潜泳累的,还是被这具腐尸给吓的。

    不过刚从水里上来的好处就是即便吓得尿了裤子也看不出来,反正裤子早就湿透了,当然,上火的时候另说。

    等到这一场风波平息之后,我指着眼前的巨大地下洞窟询问蒋勇光:“这里应该就是古墓了吧?”

    蒋勇光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走到附近观察了一下情况。

    这地下洞窟的确规模宏大,仿佛是一座潜藏在地底的壮丽宫殿,但单从岩壁和洞穴通道来看,却找不出丝毫人工开凿的痕迹。

    “恐怕我们还没找到古墓,这座地下洞窟应该是被地下水长年累月冲击出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一定与古墓相连。”

    一边说,蒋勇光一边从不远处的岩石缝隙中捡起一件闪烁着金属光泽、一头还绑着一截绳索的物件。

    我眯着眼睛看去,只见那是个武侠电影里飞贼常用的飞虎爪,这东西也叫铁鸡爪,本质就是个铁质的鸡爪,随便一扔便可以挂在墙上、岩壁上、树梢上,可以用来攀援,也可以用来远程取物。

    不用蒋勇光解释我就明白,这指定又是盗墓贼留下来的作案工具。

    找到了第一处线索之后,蒋勇光就开始顺藤摸瓜,寻找路标似的四处打量,很快就又找到了一些盗墓贼残留的痕迹。

    这些痕迹有的是作案工具、有的是盗墓贼自己的遗骸、断肢残腿,甚至还有一些居然是他们从古墓中偷盗出来的文物——譬如玉璋、青铜工艺品、金箔制品等……

    蒋勇光他们万分小心的将这些文物保存好,谨小慎微的放在随身行囊中妥善保管,过程中我只仔细打量了一眼,便能看出这些文物价值不菲。

    “这些都是国宝级的文物吧?”我小声问道。

    蒋勇光摇头道:“严格意义上来讲,只有一级甲等文物才是国宝级文物,这些未必都是国宝级……”

    说到这里,他话锋转冷,沉声道:“但盗掘这些文物,也足够给古墓里的耗子一人一颗花生米了。”

    “耗子?”

    我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这应该是系统内部用来指代盗墓贼的官方黑话。再仔细一想,盗墓贼天天在地底下打眼钻洞,可不就是耗子嘛?这黑话倒也贴切,远比什么“元良”、“土夫子”、“支锅龙头”、“掌眼把头”,甚至“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那些盗墓贼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称呼合适多了。

    说话的时候我察言观色,看得出来蒋勇光对盗墓贼也是深恶痛绝。

    尤其是说“一人一颗花生米”的时候,蒋勇光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我当时就猜测他和盗墓贼之间怕是有血仇的,否则他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恨。

    果不其然,蒋勇光随即就对我说:“记住,小陈,盗墓贼不是寻常小毛贼,尤其是这些盗大墓的耗子,急眼了是敢吃猫的!因为他们一旦被抓就小命不保,所以他们是真敢玩命。”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了几分,幽幽道:“我的好几个兄弟,包括带我入行的师父,都折在了耗子手里……”

14、地下的青铜巨人

    蒋勇光这番话说的我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

    说实话,地缝里的腐尸、棺材里的黑影,包括刚才背后追着我们的“水鬼”,那些东西虽然恐怖,却吓不倒我,真正让我觉得脊背发凉的,是潜伏在古墓里的盗墓贼。

    因为那些所谓的脏东西都是假的,我和蒋勇光一样,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盗墓贼却是真的。

    人远比鬼可怕得多!

    这时跟在我旁边的梅叔听见蒋勇光的话,也是一脸警惕的凑过来道:“你说啥子?这古墓里还有盗墓贼?那我们爷俩可不敢跟你去咯,反正这地窟也给你们找出来了,你们自己去噻!”

    蒋勇光连忙摇头道:“没那么危险,您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耗子天生胆小,有点风吹草动就吓跑了,轻易不会留在洞里。再说这古墓被地下水冲了一趟,早就把里面的耗子给淹死了,我就不信里面还能有活口。”

    梅叔还是想走,执意道:“你请我们下来,不就是找古墓的吗?我看这古墓就在前面,还要我们做啥子?”

    蒋勇光瞥了一眼奔流不息的地下水,无奈的说:“一会儿出去恐怕还是得走水路,没有小陈给我们带路,我们心里没谱啊。”

    这时候先前那些瞧不起我的资深潜水员也都改了口,再也不说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反倒是陪着笑脸央求我和梅叔留下。

    我和梅叔架不住他们软磨硬泡,再加上我私心里其实也很想瞧一瞧这座地下的古墓是什么模样,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而后我们继续前进,一路沿着地下洞窟向前。

    因为洞窟中随处可见盗墓贼留下来的痕迹,而且这洞窟只有一条路,所以我们都可以肯定,沿着这条路走一定没错。

    这地下洞窟深处地底,照不到阳光,四处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便是我们九个人头顶上的潜水头灯。

    背后是地下水滚滚涌动的声音,这声音掺杂着我们脚下踩着泥泞土壤的“咯吱咯吱”声,在这阴暗漆黑的环境里显得异常的诡异。

    女警小梁胆子最小,她缩着脖子走在我们的中间,时不时试图往我身边凑,似乎想让我用宽阔的身躯来保护她。

    我却不能和她做过多接触,毕竟未来的老岳父梅叔就在一旁跟着,若是看到我背着小梅姐和别的姑娘拉拉扯扯,估计这桩婚事就黄了。

    我们一行人沿着这条地下洞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好久,因为这条路泥泞难走,所以我感觉走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当然实际的时间可能要略短一些,但肯定也在三十分钟以上了。

    随后我们来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之所以说这里与众不同,是因为周围的空间突然变得更加宽阔,原本头灯的光束照向周围,是能够照到地窟的岩壁的,可现在却什么都照不到了,眼前只有无边的黑暗。

    正当我试图开口询问的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小心!前面有人!”

    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和梅叔、小梁几个人站到了一起,紧接着顺着喊话那人头灯的光束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弥漫着水雾的黑暗中,的确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屹立前方!

    看到这人影的第一眼,我身边的小梁便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倒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而是因为这人影的确令人汗毛倒竖!

    它实在是太高了!目测起码有两三米的样子,便是我们这支队伍里身材最魁梧的壮汉,在这道人影面前也瘦小的像是个孩童一般!

    梅叔身子一颤,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腰间的潜水刃上。

    但就在此时,前面一批队员的头灯打在那人影上面,终于让它露出了本来面目——那竟是一座通体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青铜人像,站立在一座同样由青铜打造的怪兽型台座之上。

    人像本身的身高大概在两米左右,加上脚下的怪兽型台座,这才给人一种将近三米的恐怖压迫感。

    搞清楚这玩意的庐山真面目,我们心中的恐惧感终于烟消云散,大家立即围拢上去,仔细参观着眼前这件宏伟壮观的文物。

    只见这青铜巨人身材高挑,金属身躯上镌刻着三层衣服,衣上的纹饰相当复杂,糅合了龙纹、鸟纹、虎豹纹、方格纹等多种元素,显得富丽堂皇,高贵典雅。

    顺着青铜巨人的身躯继续向上,我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然而当我看到他面孔的一刹那,我却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脸!或者说,很难称得上是一张人脸!

    他的嘴巴狭长平坦,仿佛是在下巴上割出了一条笔直的口子,他的鼻子硕大突出,鼻孔外翻,他的耳朵像蒲扇又像翅膀,向两侧张开,最狰狞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眼瞳居然是突出眼眶的,活像是有人往他的眼眶里插了两根木桩!

    我当时没读过什么书,没什么文化底蕴,见到这诡异的人脸,只觉得像是见到了外星人。

    梅叔忍不住骂了一句:“黑老子一跳!这人长得怪眉日眼的,雕的是个啥子东西哟?”

    蒋勇光却笑着说道:“这是古蜀国的青铜人像,它所呈现出来的就是古代蜀国人的长相特点。”

    我听完半信半疑,问道:“古代蜀国人长成这样?他们的眼睛怎么了?是被人行刑了,戳了两根木桩进去吗?”

    蒋勇光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解释道:“当然不是,有一种说法是,这种眼瞳突出眼眶的长相,正是古蜀人独有的生理特征,东晋的一本史书《华阳国志》记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其中‘目纵’指的就是这种眼瞳突出的长相,可见这些青铜人像的容貌是有史实支撑的。”

    我心说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正常人真的能长成这个批样?

    这时小梁小声问我,是不是没去过三星堆博物馆。

    我说我的确没去过。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去博物馆装什么大尾巴狼。

    小梁和我不一样,她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因此对这些历史文物很有了解,对这座青铜人像也并不陌生。她一眼就认出眼前这座青铜人像与三星堆遗址中出土过的一些人像非常类似,这一点也得到了蒋勇光的证实。

    而后小梁又问出了一个很犀利的问题,这个问题居然让能说会道的蒋勇光哑口无言了。

    她问:“三星堆遗址出土了这么多件文物,可为什么都是从祭祀坑中发掘的呢?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没有专家发现过三星堆遗址的殡葬坑?那个年代的人,难道死后是没有墓地的吗?”

15、青铜巨门

    通过蒋勇光和小梁的讨论,我了解到,三星堆文明自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被发现以来,至今已经涌现出了一大批极其珍贵的文物,其中不乏名扬天下的国宝。

    然而在长达数十年的发掘过程中,考古工作者们却始终没有寻找到这一文明遗留下来的墓葬遗迹,甚至就连一丝一毫三星堆墓葬的线索也没有,更没能寻找到任何一具古蜀国人氏的遗骸。

    古蜀国的文物一件一件的出土,可这一璀璨文明的缔造者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死不见尸,这着实是一件蹊跷怪事。

    也难怪小梁忍不住出言询问。

    面对小梁犀利的问题,蒋勇光只能无奈的耸耸肩,摇头道:“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你,但也许眼前这座古墓能告诉你答案,从目前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座古墓很可能与三星堆文化密切相关。”

    听了这话,小梁马上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的说道:“那我们岂不是第一个发现三星堆墓葬坑的人?当然,除了那些盗墓贼之外……如果能将这座古墓公之于世,一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吧?”

    蒋勇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肯定的,迄今为止三星堆只有祭祀坑被发现,还从未找到过墓葬坑,如果这里真的是古蜀国的墓葬坑,那么必定会轰动全国。”

    被他们两个这么一说,我当时都有些亢奋了,一想着自己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登上报纸头条,被各路记者采访,我就有点飘飘然。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别说是当年,即便是将近二十年后的今天,三星堆遗址依然没能发现墓葬坑,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头绪,连线索都没有。

    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实在是牵扯太广、涉及太多,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的。我只能说,也许古蜀国的墓葬坑注定要消亡在泥土之下,永远都不会重见天日。

    言归正传,在蒋勇光和小梁一问一答的过程中,其他孝陵卫又找到了一座与我们眼前那座青铜人像对称的人像。

    另一座青铜人像就矗立在不远处,与他的伙伴遥遥相对。

    蒋勇光马上就意识到这两座青铜人像很有可能是这座古墓的守卫,古墓的入口应该就在他们身后。

    果不其然,当我们从两座青铜人像之中穿行而过之后,很快就借着头灯昏暗的光芒寻觅到了古墓的入口。

    只是这古墓的入口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宏伟壮观,直接让我们一行人惊呆在了原地!

    只见洞窟的尽头,是两扇顶天立地的青铜大门!

    先前高达三米的青铜人像便已经足够震撼,可那两座人像在这两扇青铜大门面前却瞬间黯然失色。

    这两扇大门的高度目测至少在十米以上!宽约三米,横亘在这地窟之中,将空间隔为内外。左侧的大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已经坍塌碎裂,门扇上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这可能是遭受地下水冲击后的结果,也有可能是被盗墓贼人为破坏。

    望着这两扇大门,我一时间竟有种来到了幽冥入口的错觉,我甚至怀疑,推开这扇大门,也许可以见到十八层地狱,或者见到列队巡逻的阴兵。

    就连坚定的无神论者小梁都呆呆的凝望着眼前的这两扇青铜巨门,低声喃喃道:“不可能吧?古代人怎么可能造得出这么宏伟的青铜大门呢?这根本不科学……”

    蒋勇光却笑着说道:“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古蜀国很多文物的科技含量都远远超越了现代人的想象,86年在三星堆二号坑出土的青铜神树,修复后的高度达到了四米,据说完整神树的高度更是近六米,铸造工艺恐怕比眼前这两扇青铜大门还要复杂呢。”

    小梁听罢轻轻点头道:“受教了。”

    蒋勇光往青铜大门的后面指了指,说:“看来我们的目的地到了,这两扇大门里面应该就是古蜀国墓葬遗址了。只是不知道墓葬被耗子们给糟蹋成什么样,里面的文物还留存多少。”

    从沱江捞上来的尸体来看,光顾这座古墓的盗墓贼可真是不少,光是把命留在这里的就有两个巴掌的数量了,更不用说那些全身而退的。

    因此虽然还没进墓,我便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只怕里面的文物所剩无几。

    蒋勇光更是心急如焚,当即迈开步子,沿着左侧青铜大门裂开的豁口向前一钻,就要进去。

    然而就在他试图穿过青铜大门的瞬间,我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金属轰鸣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穴里稍有点声音便会产生巨大的回响,这一声金属轰鸣更是震得我们脑瓜子嗡嗡的!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望去,却瞬间发现了令我毛骨悚然的一幕!

    守护在青铜大门前面的原本应该是两座青铜人像,左边的那座人像依然伫立在原地,可是右边的那座青铜人像却凭空消失了!

    三米多高的巨大人像,说没就没了!

    我吓得骂了一句,连忙喊道:“青铜人像没了!你们快看,少了一座青铜人像!只剩下一座了!”

    大家纷纷回头看去,也都发现了这惊悚的事实!梅叔更是声音嘶哑的喊道:“坏了!这青铜像是活的!看见我们要进墓,要过来弄死我们!”

    蒋勇光连忙摇头道:“别胡说!青铜像怎么可能是活的?它们要真是活的,这古墓也不会被盗墓贼盗掘了。”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也认为蒋勇光说的有道理,青铜人像绝不可能是活的,这太扯了。

    但倘若人像不是活的,那右边那座青铜像去哪了呢?刚才地窟里回荡着的巨大响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时已经半步踏入青铜巨门的蒋勇光又走了回来,一把抽出腰间的潜水刃,步履稳健的朝着消失的青铜人像位置走去。

    然而等到走近之后,他先是一愣,随后突然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梅叔又是疑惑、又是忐忑的瞪着他,大声问道:“你笑啥子?中邪了?鬼上身了?”

    我也觉得诡异莫名,蒋勇光好端端的,这是突然抽的什么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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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2864/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捞尸生涯最新章节! 作者:陈榕生所写的《我的捞尸生涯》为转载作品,我的捞尸生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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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捞尸生涯介绍:
【江湖+盗墓+寻宝+探险】05年,我因生活所迫,在沱江上当了一名捞尸人。都说干这一行赚死人钱要遭报应,当年我年少轻狂不信邪,如今回头再看,方知所言非虚。回想这十多年,我好几次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庆幸能捡回一条命来,便和大家聊聊我这小半生的江湖事。我的捞尸生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捞尸生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捞尸生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