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树上追凶
见到白衣仙姑出手的瞬间，我顿时觉得一颗心直沉下去！
以那仙姑的手段，隔着十几步之外都能将土狗一刀封喉，如今她射梅叔是居高临下，更没有失手的道理！
“梅叔！”
我绝望的喊了一声，已经做好了给他老人家收尸的准备。
只听得“笃”的一声，当我抬眼看去，却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白衣仙姑甩出来的青铜匕首并未扎在梅叔的身上，反而钉在了他面前一寸的乌木树干上。
梅叔虽未受伤，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给吓出一身冷汗，两只手都松开了古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好在他两条腿夹得够紧，腰板也很有力，这才在树上撑住。
而那白衣仙姑甩出飞刀之后，立即站起身来，像只灵活的猿猴，抱住树干继续向上窜去。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再一琢磨，我意识到那白衣仙姑并不打算要梅叔的命，只是想给他个警告，否则以她的手段，这一把飞刀绝不可能失手，更不会不偏不倚的射在梅叔面前一寸的地方。
这怪人似乎并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但这一次梅叔侥幸捡回一条命，下一次可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我连忙对梅叔道：“叔，收手吧，我们两个不是她的对手，等王掌柜他们过来了再想办法抓她。”
梅叔却根本不听，红着眼睛道：“不得行！我要给你婶报仇！”
说完抱着树干，再次往上爬去。
我没办法，只能紧跟在后面，眼看着又往上窜了四五米的高度，抬头一看，只见那白衣仙姑已经来到了青铜龙骸的颅骨位置。
她靠近龙骸颅骨后原地停下，突然伸手去摸那龙骸脖颈位置的一块骨骼。
我远远看着，突然回忆起一件事——之前在沱江墓里，梅叔便发现了龙骸中的机关，那块高师爷心心念念的古蜀玉简，正是藏匿在龙骸的颅骨附近，而开启宝藏的机关，正是龙骸脖颈位置的一块骨骼！
当初梅叔观察了半天，这才找到了机关所在，可眼前的白衣仙姑就像是提前知晓这秘密似的，来到巨龙颅骨旁边，看都不看，直接便开启了机簧。
只听得“啪嗒”一声，那青铜巨龙的上颚缓缓张开，紧接着从骨骼夹缝当中探出了一个深黑色的精致木匣子，一切都与沱江古蜀墓中的机关一模一样！
我知道这木匣子之中，必定是另一块古蜀玉简！
果不其然，只见白衣仙姑用手一捏，那陈年的木匣顷刻碎裂开来，里面光华闪烁，正是一块色泽饱满的玉简！
与此同时，河对岸的王掌柜正举着一副望远镜，眺望着古树上的情况。
一看到白衣仙姑从巨龙口中取出了古蜀玉简，他发疯似的朝着我们喊道：“快！快给我把那块玉简抢过来！快！抢到玉简，我给你们酬劳翻倍！翻三倍！”
我心说王掌柜你可真瞧得起我们，和这白衣仙姑抢玉简，这不等于是虎口夺食吗？
人家手中飞刀例无虚发，我们上去了就是送死的。
但梅叔却不怕这些，仍然咬着牙向上攀爬。
我知道他是一心要给梅婶报仇，这才不顾一切去抓那白衣仙姑，见到他这么拼命，我心里也很受触动。
再一想，既然白衣仙姑和梅婶的死脱不开干系，那么她很可能知道小梅姐的下落，一想到这里，我也来了劲，当即跟着梅叔一起，也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去。
“妈的，人死鸟朝上，不就是一条贱命吗？老子也豁出去了！”
远处王掌柜看见我们爷俩这么卖命的往上爬，还以为我们对他忠心耿耿，一个劲的鼓励道：“好样的！去给我把玉简夺回来！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然而就在我又爬了两步之后，我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那似乎是秋天落叶落在地上的“沙沙”声，但这声音却是持续不断的。
紧接着我突然觉得脚脖子处冰冰凉凉的，好像是被一根藤条似的东西给缠住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结果这一看之下，差点没给我吓得从树上摔下去！
只见我脚踝的位置上，盘着一条赤红色的怪蛇！这蛇三尺来长，三角脑袋，一双眼睛闪烁着碧幽幽的光，吞吐着分叉的信子打量着我。
“卧槽！”
我吓得大骂一声，连忙抖了抖脚腕，把这条怪蛇给甩飞出去，紧接着抬头提醒梅叔：“叔，小心，有蛇！”
结果话音未落，只见梅叔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了一条红色怪蛇，这条蛇正死死盯着梅叔的脖子，似乎在找位置下嘴！
之前我听人说过，颜色鲜亮、三角脑袋的蛇，往往都是带剧毒的，要是被这蛇在脖子上咬上一口，只怕梅叔的老命就交代了！
“叔，你肩膀上有蛇，快抖一抖！”我大声喊道。
梅叔常年在水里讨生活，和蛇也算是老相识了，像我们这些常年下水的，经常会遇到水蛇的纠缠。
一听说肩膀上有蛇，梅叔连忙抱住树干猛地一扭，这条蛇在背上吃不住力，果然被梅叔给甩了下去，落在了下方的树干上。
连续摆脱两条毒蛇的纠缠，我们却并不安全，因为耳畔不断传来那种落叶似的“沙沙”声，我用头灯扫了一圈，竟然看到周围树干、树枝上盘踞着大量的红色怪蛇，少说也有十来条！
没想到，我们爷俩这是捅了蛇窝了！
地下河是食人鱼的地盘，而这棵陈年的古树，却是红色毒蛇的领地！
在这群冷血畜生的包夹之下，我们根本没空再去找那白衣仙姑，梅叔往上窜了两步，来到先前白衣仙姑躲着的树枝蹲好，从背包里掏出潜水刃，手起刀落，就砍死了两条追上来的怪蛇！
随后他朝我喊道：“榕生，先来我这！我这安全！”
我点点头，连忙往上爬去，可刚爬了两下，脚踝上冰凉的感觉再度传来，又是一条怪蛇裹上了我的脚脖子！
惊慌之下，我赶紧抖动脚腕，想把这条蛇给甩飞，但因为过度紧张，这一次用力过猛，蛇倒是被我给甩飞了，可我自己也在树干上失去了平衡，两脚踩空，不受控制的沿着树干向下摔落！
92、渡河
在这些怪蛇的纠缠下，我在树上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没抓稳树干，连滚带爬的摔了下去。
多亏这棵古树的树干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有一些坡度的，我顺着树干翻滚下去，虽然磕的遍体鳞伤，但却没有伤筋动骨。
梅叔被我给吓坏了，连忙紧张问道：“榕生，你怎么样？摔坏了没有？”
我连忙挣扎着爬起来，摇头道：“叔，我没事！”
说话间只见有三四条怪蛇跟着我从树干上滚落，转眼到了脚边，我连忙掏出潜水刃，一边后退，一边将这些追上来的凶物给剁成两段。
处理掉这几条蛇，树上其他的蛇便不再下来主动攻击我，好像它们的活动空间就只在树上，只要我不上去，它们就会和我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但蹲在树枝上的梅叔可就惨了，他在那里不断遭到毒蛇的围攻，不过他只需要守住面前一个方向，只要有蛇敢冒头，他立马就挥刀劈下去，来个一刀两断。
我想不通刚才白衣仙姑在树枝上蹲了半天，为什么那些毒蛇没有去攻击她，难道说，她真是什么冤魂厉鬼不成？
刚巧就在此时，王掌柜手下的耗子扛着土狗的尸首回来了，他们用麻绳绑了尸首，从上面一点一点的给放下来。
有了土狗的尸首，大伙儿终于可以渡河了，但即便他们能从食人鱼嘴里捡回一条命，这古树上还有数不清的毒蛇在等着他们。
我不由得感慨，倒斗虽然来钱快，随便一件文物倒卖出去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利润，但这行当也真是凶险，死在墓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别看眼前这十多号人，现在一个个都还生龙活虎，可不知道能真正活着走出去的，究竟有几人？
又过了一会儿，我和梅叔这边基本脱离了危险。我在树下，蛇群不会下来；梅叔那边砍死了一堆毒蛇，树枝上满是蛇血蛇尸，这些红色怪蛇很通灵性，知道梅叔是个杀蛇不眨眼的狠人，也就不敢再凑上去送死了。
我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对岸，围观王掌柜他们渡河。
两名下苦把土狗的尸首放下来，小伍立刻上前，将尸体拖到了河边。
廖先生指着尸体说道：“土狗死了一阵子，身上的血都快凝固了，只怕扔进河里没啥血腥味，引不来多少食人鱼，要想用他作饵，还得再开几刀。”
一听这话，王掌柜的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阴沉着脸不情不愿的说：“全凭廖先生安排。”
廖先生果然是个狠人，也不废话，当即掏出刀来，挑开土狗的衣服，随后在他肚皮上划拉几下，找到关键脏器的位置。
这些脏器中都含有大量血液，一刀下去，马上出货。
等做好准备，廖先生回头问众人：“都准备好没有？先去河边排好队，等鱼饵扔下去，赶紧渡河！”
耗子们齐声回应道：“明白！”
说完自发的走到河边，拽着我和梅叔带过河的麻绳，两两一组，按照顺序排好了队伍。
等众人准备就绪，廖先生手起刀落，给土狗放血，紧接着与王掌柜一起，搬起土狗的尸首，奋力扔到了地下河中。
鱼饵一入河，果然引来了大群食人鱼，只见水面上浪花翻滚，一条条暗红色的小鱼疯了似的朝着土狗冲去。
王掌柜一声怒吼：“渡河！”
耗子们立马迈开大步冲进水里，拽着麻绳扑腾着往我这边游过来。
一开始鱼饵还真起到了一些作用，吸引了地下河中大部分食人鱼的注意力，但这群畜生牙尖齿利，胃口又大，眨巴眼的功夫，身材消瘦的土狗就被它们给啃食了个干净！
可与此同时，王掌柜这伙人根本还没游到岸边，哪怕是最先下水的一批人，距离我这边也还有三四米远。
我心里暗叫不妙，之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条地下河里食人鱼的数量远比盗洞里多得多，他们想要过河只怕还得再牺牲几人。
眼看着食人鱼啃干净土狗之后掉头回来，我连忙大声对他们喊道：“快点快点！食人鱼来了！食人鱼来了！”
游在最前头的几个人连忙玩了命的划水，两手拽着绳索，两条腿在河水里不停的扑腾，终于赶在食人鱼围上来之前到了岸边。
可后边的盗墓贼就倒霉了，他们肯定逃不过食人鱼的围攻。
其中最惨的要数刚才下过一次河的小伍，他身上有新伤，伤口还没止血，泡在河里，马上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
食人鱼闻着味就过来了，毫不客气的朝着小伍的腿上啃去。
“艹！”
小伍疼的大骂一声，两条腿无助的乱踢，可这些食人鱼就像是附骨之疽一样，咬着他根本不撒嘴。
眼看着他两条腿上的食人鱼越来越多，小伍身边的河水都染上了一片鲜红，他疼的扛不住，一把抓住前面一个同伙的肩膀，摇晃着恳求道：“救救我！救我一下！兄弟，救一下！”
前面的同伙却只顾着逃命，哪还有闲心救他，只见那人猛地一扭肩膀，甩开小伍的胳膊，假装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往前游去。
小伍被他甩开，又顺势拽住了他的裤腰带，在水里挣扎着喊道：“救我！兄弟，救我一下，我出去了好好报答你……别扔下我不管！求你……”
可前面那人却仍是不发一言，就像完全没听见小伍这番话似的，用力掰开小伍的手指，面无表情的拽着绳索往对岸游去。
被抛弃的小伍也没力气再去抓绳索，两条胳膊扑腾了两下，被水流带着漂到了一边。
食人鱼见到他落单，马上成群结队的朝着他包围过去。
绝望之中，小伍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远处的王掌柜，声嘶力竭的喊道：“支锅的！支锅的！救救我！求您看在我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救兄弟吧！救救兄弟吧！”
王掌柜走在前头，此时已经快成功渡河了，他回头看了小伍一眼，叹息着说道：“小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大伙儿一起渡河，是死是活各凭天命，你今天命数该绝，我也救不了你了，对不住！”
说罢，王掌柜再也不看小伍一眼，自顾自朝着岸边游去。
水中的小伍挣扎着又喊了两声，很快就被成群的食人鱼给拖入河中，再也没了动静……
93、一物降一物
为了渡河，一个土狗、一个小伍，全都成了鱼饵，葬身鱼腹。
我站在岸边目睹了这一切，只觉得无尽的悲凉。
眼看着第一批盗墓贼终于成功上岸，来到古树之下，我连忙提醒他们：“小心点，这棵树上有毒蛇，颜色鲜红、三角脑袋，估计咬一口就要人命！”
刚爬上岸的王掌柜听了这话，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娘的！这勾八古墓真够邪门的！又是食人鱼、又是毒蛇，还给不给人活路了？麻辣隔壁的！”
话音未落，我听见水里有人喊我：“榕生！榕生！快来拉姐一把！快来！”
我抬头看去，只见红姐居然也混在人群中成功渡了河，她小腿上挂着两条食人鱼，但却无伤大雅，没受什么重伤，我连忙走过去拽着她的胳膊，把她给拉了上来。
上岸后的红姐喜不自胜，抱着我亲了一口，笑吟吟的说：“吓死我了，刚才土狗被吃干净的时候，我只怕我过不来了……多亏小伍挺身而出，当了鱼饵，这才给我们续了命。”
我心说小伍那是挺身而出吗？那分明是被队友抛弃了。
不过这话我没明说，而是笑着对红姐道：“红姐福大命大，过来了就好。”
红姐拍着自己的胸脯道：“吓死我了，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不信你摸！”
说着，居然真的拽着我的手去摸。
我脸上一红，赶紧抽回手来，低声道：“红姐，你这是干啥？多不合适！”
红姐却大方的笑道：“这有啥不合适的！跟姐还见外？”
说话间又是一批耗子成功过河，我抬头看去，只见河水里的小伍也已经被啃成一副骨头架子了。
我赶紧招呼还没上岸的人道：“快点快点！鱼饵吃完了，再不上来就来不及了！”
可这群人越着急就越犯错，有两个人一时不慎，居然被水流给卷到了河里，再想浮上来抓绳索，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被暗流给卷出去了老远。
食人鱼吃光了小伍，马上朝着那两名落单的盗墓贼袭去，只听一阵惨叫声，这两个可怜人便像小伍一样，被食人鱼拖到水中给生吞活吃了。
见到这一幕，岸上的众人都是面色惨白，红姐更是捂着眼睛不敢多看，一个劲的说：“太惨了，这也太惨了……”
这时王掌柜走了过来，沉声问道：“刚才那白衣仙姑呢？你没追上她？”
我苦笑道：“支锅的，这古树上全都是毒蛇，我和我老丈人差点丢了命，哪还顾得上追那个白衣仙姑去啊。”
王掌柜倒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听罢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辛苦两位了，放心，等出去之后，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之后望着头顶上方的龙骸颅骨，咬着后槽牙道：“看来这白衣仙姑真是同行，居然一下就找到了藏着玉简的机关，他娘的，为了这古蜀玉简我翻了两个斗，牺牲了几十号弟兄，却一个都没找到！她单枪匹马闯进墓里，居然就这么轻松的给拿走了，真他娘的！”
我虽早就知道王掌柜要找古蜀玉简，却仍是假装好奇的问道：“支锅的，这古蜀玉简很值钱吗？”
王掌柜回答道：“值钱倒不见得多值钱，关键这可是高师爷点名要的宝贝，不给他老人家拿到这宝贝，以后我哪还有脸再请他给咱们寻龙点穴？”
见王掌柜这次没有隐瞒，我连忙趁机打听道：“这玩意居然是高师爷点名要的宝贝！那想来肯定是个无价之宝，搞不好里面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秘方呢！您说是不是？”
王掌柜听了我这“幼稚”的话，轻蔑一笑道：“呵呵，还长生不老？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吧？从古至今，咱们华夏上下五千年，谁人能真正的长生不老？实话告诉你，这古蜀玉简和长生不老压根没啥关系，这不过就是古蜀国的史书罢了。”
“史书？”
我听罢心中恍然，蒋勇光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这古蜀玉简，正是记载了古蜀国文明的史书！
因为有关古蜀国的历史记载非常稀少，所以古蜀玉简在考古学上意义非凡！
一旁的红姐听了这话，立即满面不屑的说道：“一本史书而已，能值什么钱？高师爷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王掌柜鄙视的瞥了红姐一眼，冷笑道：“真是对牛弹琴，你们这种下苦，哪里会懂高师爷的境界？”
红姐被数落了一番，却是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笑道：“是是是，我们能懂什么，支锅的，惹您笑话了。”
这时不远处的廖先生抬头向上，看着蹲在树枝上的梅叔，问道：“上面情况怎么样？”
梅叔手提潜水刃，时刻不敢怠慢，一边提防着周围的毒蛇，一边说道：“树上还有不少蛇，你们千万小心，这蛇一看就有剧毒，被咬一口要死人的！”
“晓得！”廖先生应了一声，走过来问王掌柜，“王掌柜，既然古蜀玉简已经被取走了，接下来咱们干什么？”
王掌柜眯着眼睛道：“既然护冢巨龙现身，墓主人的棺椁肯定就在附近，古蜀玉简一时半会追不回来，咱们先开棺取尸！”
一听这话，我不禁暗暗琢磨着：“我猜的没错！王掌柜请廖先生过来，果然是为了赶墓主人的尸体的！”
只是王掌柜要墓主人这具陈年老尸干什么，我却是不得而知了。
确定了下一步的计划，王掌柜立即一挥手，吩咐耗子们道：“弟兄们都给我上树，找找墓主人的棺椁在哪，先找到的重重有赏！都给我行动起来！”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在支锅人面前好好表现，这群盗墓贼也不怕树上全都是毒蛇，拎着家伙就开始上树寻找棺椁。
他们时刻警惕着，若是见到了毒蛇，手起刀落，便是个一刀两断。
但地洞中光线暗淡，这些毒蛇又实在太多，很快就有一名兄弟粗心大意，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按在了一条蛇身上。
那毒蛇回头就是一口，正好咬在这兄弟手腕动脉的位置。
毒液注入血管，片刻进了心脏，那兄弟浑身一抽，直挺挺的从树上摔了下来，掉到了地下河中，口吐白沫、两眼翻白的死了过去。
这下可便宜了河里的食人鱼，它们蜂拥而上将这兄弟分而食之，不成想吃了带有蛇毒的死肉，这群贪嘴的食人鱼也跟着倒了大霉，一个个扑腾着翻了肚皮，死在了水面上。
见到这一幕，我只觉得哭笑不得。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看来这天底下，没有永远的赢家。
94、柏灌
原本王掌柜这些弟兄还都争着抢着在支锅人面前表现自己，上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简直像是一群猴。
可一见到有人被毒蛇咬死，这帮土夫子们才真正意识到危险，爬树的速度慢了许多，开始变得谨慎小心。
我深知这种红色毒蛇的致命性，所以并没跟着他们一同上树，而是悠闲的站在树下，旁观这一切。
红姐本来就手脚无力，刚才渡个河就已经搞得她精疲力尽了，更不可能跟着上树，就站在我旁边和我叽叽喳喳的聊闲天。
看到有人被毒蛇咬死，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拍着高耸的胸脯一个劲的说：“太吓人了太吓人了……这小玩意看着没多大，怎么这么凶？咬人一口就要命！”
我苦笑道：“河里头的食人鱼不也才巴掌大？照样吃人不吐骨头。这古蜀墓在地底下封存了上千年，这些动物也在地底下生存了上千年，若是没点看家的本事，它们恐怕早就灭绝了。”
红姐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着：“又是食人鱼、又是毒蛇的，这两种玩意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可千万别再冒出别的妖魔鬼怪来，我还想活着出去呢。”
我却并不乐观的说道：“既然古墓里存活着大量的食人鱼和毒蛇，就说明这里拥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只有这两种生物可不能构成完整的生态系统，这里肯定还有别的动物。”
这话说完，我突然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有几分高级知识分子小梁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两个相处久了，我不知不觉间就被她给影响了。
而就在此时，树上一声惨叫传来，只见又有一名倒霉的土夫子被毒蛇咬了，眨眼的功夫就失去了意识，浑身抽搐、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从树上滚了下来，摔到了地下河里。
河里的食人鱼明明刚因为吃了有毒的尸体，被毒死了一大片，结果这具尸体一入水，片刻又被吃了个干净，又毒死了一大片食人鱼。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之前还不信，现在终于信了。
眼看着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接连折损两名土夫子，一些盗墓贼开始发憷，便想着打退堂鼓。
有一个资历稍微老一些，估计是腿子的人走过来对王掌柜说：“支锅的，树上太凶险了，这么一会儿就死了两个弟兄，您说这墓主的棺椁真的在树上吗？咱们有必要去树上找吗？”
听了这话，没等王掌柜表态，廖先生也跟着揣测道：“王掌柜，一般棺椁都在土里，没听说有把棺椁葬在树上的，你当真确定在这棵树上能找到棺椁？”
王掌柜点了点头，笃定的说：“我确定。”
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指着盘踞在巨树上的青铜龙骸道：“此龙名为护冢巨龙，正是古蜀先民浇铸出来庇护墓主人的，墓主人所在的位置，必定在它的五爪之下，而这条龙的五爪以内，正是这棵古树。”
这话我倒是认同，因为之前在沱江古蜀墓中，墓主人的棺椁的确就存放于龙骸的下发，正处于它胸前两爪之下。
由此可见，王掌柜所言非虚。
而王掌柜的论据不止一条，讲完了护冢巨龙，他又问道：“廖先生可知，这古蜀墓属于哪一任蜀王？”
廖先生茫然摇头道：“请恕我才疏学浅，对古蜀国的历史并不了解，单凭这墓葬中的一些陪葬品，我可分辨不出来这座陵墓属于哪一任蜀王。”
王掌柜淡淡一笑，说道：“古蜀历史扑朔迷离，廖先生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实际上大体而言，古蜀历史分为几个阶段——蚕丛开国，随后是柏灌，之后是鱼凫，再然后是杜宇……这座古蜀墓，应该属于第二代蜀王柏灌。”
“那这座古蜀墓的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柏灌了？”我不禁问道。
王掌柜听了这话，却是摇头笑笑，说道：“这个说法不太准确，准确一些的说法是，这座古墓属于柏灌时期。古蜀历史相当悠久，开国的蚕丛距离现在有足足五千年，但蜀王杜宇却生活在两千六百多年前，也就是说，蚕丛、柏灌、鱼凫、杜宇，这四代王朝之间，隔了整整两千四百年，平均下来，他们每一任蜀王，岂不是要活六百年之久吗？”
红姐听罢不由得感慨道：“乖乖，那我们的老祖宗可真是长寿哦！居然能活六百多岁！”
王掌柜简直哭笑不得，鄙视的瞥了红姐一眼，说：“什么能活六百多岁，那是因为史官误把一群人当成一个人了。实际上，历史上有很多蚕丛氏，老的蚕丛氏寿终正寝，新的蚕丛氏便随之上位，子孙绵延，统治了蜀国六百年，这才是真正的蚕丛时代。后面柏灌取代蚕丛，实际上是改朝换代了，新的蜀王以柏灌为名，世世代代都叫柏灌，又统治了蜀国数百年。再然后是鱼凫，是杜宇……”
听了王掌柜的讲述，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种解释果然才更加合理。
什么蚕丛、柏灌、鱼凫……这些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位蜀王的名字，而是一个朝代的名号。
我立即说道：“就像当初秦始皇一样，他自称皇帝，并且规定自己的子子孙孙也都称皇帝，不过是二世、三世、四世，代代传承。蜀王也是如此，蚕丛有一世、二世，柏灌也有一世、二世……”
王掌柜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廖先生也表示涨了知识，随后问道：“那王掌柜，你是如何断定这座古蜀墓，是属于柏灌时代的呢？”
王掌柜从容解答：“很简单，因为从这里的青铜器可以看出，这个时代的蜀人崇拜树木。柏灌二字有两个含义——柏指的便是树木，灌通鹳，指的是古代蜀国一种类似白鹤的鸟类。柏灌时期的蜀人居住在森林当中，因此才会产生这种图腾崇拜。”
听了这话，我马上回想起了之前在墓室中见到的那些青铜器，它们很多都是半人半树的诡异形象，还有石棺上的浮雕，的确也是先民与大树的结合。
没想到王掌柜看似草莽，实则外粗内秀，对古蜀国的历史研究的如此透彻。
看来想当支锅人，不光要有人脉、财力，还要有一定的文化涵养，否则就算下了斗，也根本找不到墓主的棺椁在哪。
等说完了这古蜀墓具体属于哪个时期之后，王掌柜继续抽丝剥茧的说道：“至于为什么柏灌时代的蜀王，会把棺椁藏在树上，这就和他们的信仰、崇拜有关了……”
95、消失的棺椁
我越往下听，就越是佩服王掌柜的知识储备。
之前在我接触的人里，蒋勇光和小梁这两个就已经算是学识渊博的人了，可如今和王掌柜一比，他们两个都显得逊色了许多。
可见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在民间啊。
就连不学无术的红姐都被王掌柜这一番讲述给吸引了，聚精会神的问道：“支锅的，柏灌时期的蜀王，为啥把棺材往树上放？”
王掌柜条理清晰的说道：“这还是要从蜀王的名号——柏灌来解释。我刚才说了，‘柏’指的是树木，‘灌’指的是白鹤，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蜀王为什么会把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字放在一起，组成名号？”
红姐一脸懵逼的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我也觉得很茫然，跟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王掌柜说道：“历代蜀王的名号，都不是随便起的。蚕丛之所以叫蚕丛，是因为当时的蜀人盛行养蚕，鱼凫之所以叫鱼凫，是因为鱼凫时期的蜀人擅长打渔，而鱼凫就是鱼鹰的意思，是他们打渔的重要工具。”
这时廖先生问道：“你之前不是说，柏灌时期的蜀人生活在森林里，这个柏，是不是就是生活在森林里的意思？”
“那灌呢？”王掌柜笑着问道，“灌又怎么解释？”
廖先生想了想，强行解释道：“也许当时树林里有很多白鹤？”
王掌柜摇了摇头：“不太可能，白鹤这种鸟类并不会栖息在树林里，所以柏灌这个名号，乍一看是有矛盾的。”
我也是越听越好奇，的确，“柏灌”这个名号，的确不像蚕丛、鱼凫之类的名号，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时王掌柜继续说道：“但白鹤在古代是一种象征，象征的是长生不老、是羽化登仙，白鹤是神仙的坐骑。咱们平时委婉的说人死了，都说驾鹤西去，正是这个原因。”
我们纷纷点头。
王掌柜又说：“所以，这柏灌里的灌，其实并不是指真正的白鹤，而是引申为长生不老、羽化登仙的意思，我推测，柏灌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是‘住在森林里就可以长生不老’的意思，或者说得再夸张一点，是‘葬在树上就可以成仙’的意思。”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掌柜猜测墓主人的棺椁会葬在这棵树上了。
因为这正符合柏灌的本意。
墓主人是想依靠着大树，羽化登仙！
再回想起之前的青铜器、石棺浮雕上描绘的景象，那些蜀人之所以被献祭给大树，也是为了追求长生和成仙。
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我忍不住赞叹道：“支锅的果然知识渊博，太让人佩服了。”
这一刻，我差点忘了他是个犯下重罪的盗墓贼。
王掌柜捻须微笑，说道：“这不算什么，我这点学识，和掌眼的高师爷相比，那简直就是烛火比皓月，驽马比麒麟。不值一提！”
这话说的我更是心里痒痒，我真想见识见识，这幕后黑手高师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我更想当面问问他，像他这种涵养渊深，手眼通天的大拿，为什么要当卖国贼，把国之重宝偷卖到境外去，他难道连一点文人的傲骨都没有吗？
这时一旁的廖先生问道：“王掌柜，若按你这么说，那么墓主人是不是认为，只要把棺椁放在树上，他就能羽化登仙了？真就这么简单？”
王掌柜轻轻摇头道：“这我也说不好，毕竟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断，有关柏灌时期的史料，现存的实在是太少，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清楚。”
话至此处，已经有两个耗子爬到了古树的顶端，他们一路爬一路找，却似乎始终没有找到棺椁的踪迹。
“支锅的！上面没有棺材！”
“支锅的！没看到有棺椁啊！”
这两人居高临下，显然可以将树上景致一览无余，更何况这棵树早已经枯死多年，没有什么树叶，想在这上面藏一具棺材显然是不可能的。
王掌柜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沉声问道：“没有棺椁？这不可能！再好好找找！看看是不是落下了什么地方！”
可上边的耗子马上回应道：“支锅的，真没有！我们找遍了，真没看见棺椁！”
“那他娘上面有什么？！”王掌柜气急败坏，大声吼道。
上边的人立即答道：“回支锅的，这上面好像有个盗洞，不知道什么人挖出来的，从树梢上能直通这个盗洞。”
一听这话，我立即联想到了之前的白衣仙姑。
她拿了古蜀玉简之后就爬上树梢了，我和梅叔刚才没追上她，可现在王掌柜的手下都上了树，却也都没见到她的踪影。
如今看来，她肯定是从这条盗洞逃走了，这条盗洞很可能就是她打出来的。
“是那个白衣仙姑！是她挖的盗洞。”
我连忙对王掌柜道，
“这墓主人的棺椁，该不会也被她给弄走了吧？”
王掌柜闻言勃然大怒，攥着拳头道：“他娘的！到底是哪来的同行，敢三番五次的坏我好事！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廖先生则说道：“这白衣仙姑不简单，从她杀害土狗的手段就能看出来她出身不俗，很可能是有国术传承的。如今再看，她竟然能够直接把盗洞打到护冢巨龙的上方，这份风水堪舆的功力，让人不服不行！”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盗洞还真的直接打到了青铜龙骸的上方，从盗洞下来直接就能找到墓主人的棺椁，以及古蜀玉简。
如此看来，白衣仙姑的本领似乎远在王掌柜之上，恐怕都能与高师爷掰掰手腕了。
我不禁感慨，这蜀王柏灌墓真不愧是千年宝穴，居然引来了这么多的奇人异士。
眼看着一棵树已经搜了个遍，始终没有墓主人棺椁的踪迹，上面的耗子们便向王掌柜请示道：“支锅的，我们能下来了不？还是去盗洞里瞅瞅？”
王掌柜并不甘心，大声道：“先别下来！再给我好好找找！我就不信那白衣仙姑把棺椁也搬走了，她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然而就在此时，我忽然依稀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笃笃”的声音，那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好像是用什么金属锐器在剐蹭木头的声响……
96、流血了
听到这奇怪的动静，我连忙转头去看。
王掌柜、廖先生和红姐他们显然也听到了相同的声音，也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紧接着我便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土夫子，不知道抽什么风，正拿着手中的潜水刃，一刀一刀的砍着眼前的树干。
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正是潜水刃砍在树干上发出来的。
王掌柜当场就怒了，瞪着眼睛道：“老刘，你他娘干啥呢？别人都在找棺椁，你砍树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
老刘被数落一番，并不生气，而是指着眼前的乌黑色古树道：“支锅的，这可是阴沉木，可值钱了！趁兄弟们找棺椁的功夫，我砍几块出去，倒手就能卖个几万！”
王掌柜无语道：“你以为我不认识阴沉木？这东西虽说值钱，要想卖上价格也得整块运出去才行，你随便切割几块能卖几个钱？还不如留些力气把青铜器、玉器搬出去吧。”
虽说王掌柜劝阻，但老刘却有自己的主意，指着眼前的树干道：“王掌柜，您瞅瞅这阴沉木的成色！这可不是凡品，绝对能卖大钱！”
说话的功夫，老刘已经在树干上砍出了一道两指深的伤痕，王掌柜见劝不住他，只得摇头道：“你乐意砍就砍吧，真是服气了……”
然而就在此时，老刘又是一刀下去，却突然惊叫一声：“哎哟！”
王掌柜不耐烦道：“你又他娘的大呼小叫什么呢？一惊一乍的。”
我也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我们几个却同时愣住了！
只见老刘的脸上、胸口、胳膊上，居然溅满了鲜红色的液体，这液体乍一看仿佛和鲜血一样，怪渗人的！
老刘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拎着潜水刃看了看树干，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惊叫道：“卧槽！支锅的！这树流血了！这树流血了！”
“放屁！这树都枯死四千年，都他娘变成阴沉木了，哪来的血？”王掌柜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走过去仔细查看。
我和红姐也按捺不住好奇，一同跟着走了过去。
但当我们看到老刘在树上砍出来的“伤口”时，我们却都惊愕不已。
只见在这棵早已枯死，甚至都快变成化石的古树树干内，居然真的不断的涌出暗红色的液体，这液体虽然没有真正的血液浓稠，但的确是有点像树在流血。
“妈呀！”红姐当场就惊叫了一声，“这树真的流血了！”
王掌柜却并没有做出定论，他先是观察了一会儿树干上的“伤口”，随后又转身走到老刘面前，闻了闻溅到他身上的“血液”的味道。
闻了两下之后，王掌柜突然一拍大腿，面露喜色，欣然道：“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墓主人的棺椁，被我给找到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就连见多识广的廖先生也表示不解，我们齐声问道：“棺椁在哪呢？”
王掌柜并没有明说，反倒指着正在“流血”的树干，问道：“你们知道这些红色的水是什么吗？先告诉你们，这可不是什么树在流血。”
我茫然摇头，根本不知道这红色的液体是什么。
廖先生眯着眼睛想了想，却突然一拍脑门道：“难不成，这是棺液？”
王掌柜搂着廖先生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道：“不愧是廖先生，果然厉害，不错！这就是棺液！”
“棺液？”我对这些术语一知半解，连忙好奇问道，“支锅的，什么叫棺液？”
王掌柜心情大好，很有耐心的给我解释了起来：“所谓棺液，就是棺椁里的积水。目前发现的大部分墓葬都是水洞子，棺椁里难免会积水，这些水常年累月的泡在棺材里，就变成了棺液。”
我听得一阵恶心，常年泡尸体的棺材水，这得多难闻啊！难怪我隐约能闻见一股酸臭味呢。
被棺液溅了一身的老刘更是原地干呕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红姐则问道：“支锅的，这棺液怎么是红色的呢？看着和血一样。”
王掌柜笑了笑，说道：“小红，你问了个好问题。为啥棺液都是红色的呢？那是因为古人给尸体防腐，会用到朱砂，他们将朱砂涂抹在遗体身上，可以保证遗体千年不腐。72年，湖南马王堆出土了一具千年不腐的女尸——辛追夫人，她的棺液就是暗红色的，因为里面含有大量的朱砂，廖先生，你是湘西来的，想必知道这件事吧？”
廖先生马上点头道：“当然，辛追夫人在我们那人尽皆知，去年还拍成了一部电视剧，电视上还放了呢。她的尸身的确千年不腐，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涂抹了朱砂。”
王掌柜指了指古树，说道：“没想到用朱砂防腐的工艺，早在四千多年前就开始使用了。”
随后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早就说，这墓主人的棺椁必在护冢巨龙的身下，本以为棺椁藏在树上，没想到，这位古蜀王居然直接以树干为棺、树皮为椁，把自己的尸身藏在了这棵老树当中！”
红姐听得一脸震惊，呆呆问道：“支锅的，古蜀王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尸身给藏进去的？我怎么从这树干上看不到任何开凿的痕迹呢？”
王掌柜说道：“我猜想，古蜀王装殓的时候，这棵树肯定还没有枯死，当时应该还处于生长状态。蜀人将古蜀王的遗体涂抹朱砂，嵌入树干当中，再封好树干上的伤口，之后这棵树自行生长痊愈，久而久之，树干表层的伤痕也就看不出来了，而这古蜀王的遗体也就被封存在了树干内部。”
红姐这才恍然大悟，我也认同王掌柜的这番推测。
既然确定墓主人的遗体就在树干当中，王掌柜立马招手让树上的土夫子全都下来。
躲在树枝上的梅叔终于也在耗子们的掩护下爬了下来，来到了我身边。
“榕生，我刚才听说，这墓主人把自己给葬在了树干里头？”
他刚过来就诧异的问道。
我点点头道：“是啊，我也觉得这太有想象力了，不过现在还没找到遗体，还不确定墓主人到底在不在树干里。”
话音未落，王掌柜就指挥老刘道：“老刘，你刚才砍树不是砍得挺起劲的吗？怎么不砍了？接着砍啊！赶紧的！”
老刘被溅了一身棺液，现在正恶心呢，哪里还乐意再砍树？苦着脸道：“支锅的，这棺液太恶心了，腥臭腥臭的，受不了哇！”
王掌柜瞪了他一眼，怒道：“少他娘废话！赶紧给我砍树！做事要有始有终，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赶紧的！砍起来！”
97、找到墓主人
在王掌柜的逼迫之下，老刘不敢违抗，只能强忍住恶心，重新挥起潜水刃，一刀一刀的砍向了老树的树干。
最开始每一刀都会砍得棺液飞溅，溅的他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但随着树干里头的棺液渐渐排空，到了后面就没那么多棺液溅出来了，可即便如此，现场也够难闻的，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棺材水的腐臭味。
其他盗墓贼也都渐渐围拢了过来，有几个不嫌恶心的还帮着老刘一起砍树，很快，大伙儿就在这棵大树的树干上掏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窟窿，窟窿里不断有暗红色的棺液流淌出来。
王掌柜见状，让大家先停手，等树干里的棺液全部流干再继续行动。
老刘他们几个一听，如遇皇恩大赦，赶紧捂着鼻子跑到河边，“哇哇”的呕吐起来。
红姐因为被棺液的腥臭味给熏到，直接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我和梅叔却想看看这墓主人到底是怎么收殓在树干里的，因此都强忍着腥臭站在附近。
梅叔一边抽烟，一边眯着眼睛看向树干上的黑窟窿，低声道：“榕生，我左瞧右瞧，都觉得这古蜀王邪门得很！你说他的尸首养在树里养了几千年，会不会养成个白毛大僵尸？”
梅叔这一句话顿时让我联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片，我记得有一部恐怖片里讲，这种埋葬在极阴之地的尸体叫“积阴尸”，因为常年积聚怨气和阴邪，所以尸体会变得非常凶，一旦被挖出来，是要大杀四方的。
一想到恐怖片里的情节，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沉声道：“叔，一会儿咱们还是躲远点吧，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先让王掌柜、廖先生他们碰碰这墓主人。”
梅叔对廖先生倒是有几分信任，点头道：“廖先生既然是湘西赶尸匠世家，想必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有他在，应该不会出啥子事情。”
“但愿吧。”我低声说道。
等梅叔这根烟抽完，树干里的棺材液也流的差不多了，这时王掌柜朝着一旁的两名耗子挥了挥手，吩咐道：“去看看洞里有棺材瓤子没有。”
那两名耗子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正处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听到支锅人的吩咐，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往那洞里探去。
其中一个留着小平头，长得又黑又瘦的耗子真有点虎，居然直接把头伸进了那窟窿里，抬起头往里头看。
我当时都替他捏了把汗，生怕葬在树干里头的墓主人突然尸变，变成一个白毛大僵尸，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那个小子的脑袋给啃下来。
好在这么玄幻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树洞里也没有白毛大僵尸。
那小子看了足足半分钟，这才把头缩回来，对王掌柜道：“支锅的，里头有东西！应该就是棺材瓤子，就在上面几尺的位置！”
经过这名耗子的试探，王掌柜基本确定这树洞里没有危险，他当即走过去说道：“真的吗？我看看。”
之后也学着那耗子的样子，把头伸进树洞看了看，随后喜不自胜的说道：“还真的是棺材瓤子！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罢把头抽出来，转身对两个耗子道：“你们两个，把瓤子请出来，记住，手法温柔点，千万别惊动了主人。”
这说法说的我后背一凉，什么叫“别惊动了主人”？
我不禁问王掌柜：“支锅的，怎么？听您的意思，我们还有可能惊动墓主人呢？那会怎么样？墓主人会起尸吗？”
王掌柜笑道：“果然是外行，咱们盗墓行当说的惊动主人，指的并不是真正的惊动，而是说磕了碰了，把尸体给损坏了，这叫‘惊动’，记住了吗？”
我连忙点头道：“记住了。”
“惊动”，这也是盗墓行当里，一个特有的术语。
专指盗墓贼和墓主人接触的时候，毁坏墓主人的尸身。
不过后来这些术语渐渐被外界了解，一些对盗墓行当一知半解的门外汉对这词过度解读，把惊动了墓主人，说成是引起墓主人尸变，变成白毛大粽子之类的，这就纯属是太监讲故事——无稽之谈了。
等王掌柜给我解释完“惊动”二字的含义，那两个年轻耗子便准备动手把棺材瓤子给拽出来。
这个时候廖先生快步走来，摆手道：“等等！年轻伢子毛毛躁躁，手上没个轻重，难免会出岔子，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王掌柜一听，也是赞同道：“廖先生如果肯亲自动手，肯定是万无一失的。”
廖先生点点头，随后环视周遭众人，最后望着梅叔，客客气气说道：“兄弟，听说你下地之前，干得是捞尸行当？”
梅叔并未否认，点头道：“是。”
廖先生又看了看梅叔的一双手，缓缓说道：“捞尸赶尸，本是一途，若是对死者没有体恤之心，是干不了这一行的。兄弟，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和我一起把这位墓主人给请出来不？”
既然廖先生亲自开口，梅叔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他点了点头，当即应道：“可以。”
说罢走上前来，和廖先生一前一后的站在那树洞之外。
廖先生卸下身上装备，把什么麻袋竹杠都放在地上，唯独拿起一条麻绳，紧接着拎着麻绳钻入洞中，两只手往上探去，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用麻绳缠住里面的遗体。
听着里面麻绳与尸体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我只觉得头皮发麻，虽说明知道墓主人不太可能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尸变，变成咬人的僵尸，但我还是忍不住脑补廖先生被僵尸给抓到树洞里啃死的画面。
捆绑尸体的过程很缓慢，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左右。
终于，忙碌了一番的廖先生满头大汗的从树洞里钻了出来，对梅叔点了点头道：“好了，一会儿我把棺材瓤子拽出来，麻烦您时刻盯着点，一旦遗体出了洞，就需要赶紧抱住上身，防止他摔在地上。”
梅叔认真答道：“记住了，放心。”
两人交流完毕，廖先生双手拽住麻绳，一个马步扎稳，立即向下一拽，开始请尸出棺。
98、请尸出棺
随着廖先生用麻绳拖拽墓主人的尸首，我听见树洞里传来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这声音让我不由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一旁的王掌柜却并不怕这闹心的动静，反倒聚精会神的盯着树洞，看得出来，他对这具陈年老尸很感兴趣。
我始终想不通，王掌柜要这具尸体到底有什么用？难道他有什么古怪的癖好不成？
廖先生的动作很轻柔，这样请尸出棺才稳妥，梅叔一直站在树洞的另一侧等着，生怕出什么差池。
一直等到过了五分钟，我才终于见到棺材瓤子露出冰山一角，只见在廖先生的拖拽下，从那树洞当中冒出来了一截色泽艳丽的布匹！
那布匹虽然历经千年，但看上去却像新的一样，借着头灯的光芒看去，我见到那布匹上绣着云纹和白鹤。
“卧槽！真漂亮啊……”我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
听到我的赞叹，原本站在远处的红姐忍不住快步走来，她看了一眼这一截从树洞里拽出来的靓丽布匹，也感慨道：“这是什么布料？怎么这么好看！”
王掌柜鄙视的瞥了她一眼，说道：“鼎鼎大名的蜀锦都不知道？真没见识。”
“蜀锦？”红姐震惊无比，质疑道，“四千多年前，就有蜀锦了？”
王掌柜道：“古蜀国从蚕丛时期开始，就已经掌握了养蚕织锦的工艺了，这座陵墓是柏灌时期的墓，比蚕丛还晚了六百多年，能没有蜀锦吗？”
这时廖先生说道：“这匹蜀锦，应该是墓主人用来包裹自己的裹尸布。瞧瞧这色泽、这质地，简直像崭新的一样！”
但我却知道，这蜀锦的美丽只是暂时的，它之所以能保存的如此完好，是因为储藏在树干内这个完全无氧的环境当中，如今一旦和氧气接触，只怕它很快就会褪色腐败，就像那些一碰即碎的青铜器一样。
盗墓贼并不具备对文物的保护能力，所以他们取出来的文物，大部分都难逃被毁坏的下场。
又过了两分钟，廖先生已经将墓主人拖出来一大半了，因为墓主人的遗体全部被蜀锦包裹住，所以现在我们无法看到他的全貌，甚至连他高矮胖瘦、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等到遗体又被拖出来一截，梅叔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抱住遗体的上半部分，这样一来，廖先生和梅叔便一头一尾，成功将墓主人从树干当中给请了出来。
王掌柜见状大喜，兴奋的搓着手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看到他这个状态，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王掌柜对这具遗体，到底有着怎样一种病态的迷恋？我实在是想不通。
说话间，廖先生和梅叔抱着这具遗骸，缓缓来到树下比较开阔的地带，将他平放在地上。
这时廖先生抬头询问王掌柜：“王掌柜，你是打算把墓主囫囵请出去，还是先验明正身？”
王掌柜迫不及待的说道：“当然先验明正身，廖先生，有劳了。”
廖先生也不废话，当即点了点头：“好说。”
之后便从背包中拿出潜水刃，准备割断捆着裹尸布的束带。
随着廖先生手起刀落，只听“嘣”的一声，原本捆在墓主人腰间的束带被一刀两断，这时候我才发现这束带上居然缝着好几块精美的玉器——这竟然也是一件稀世珍宝！
紧接着蜀锦材质的裹尸布随之弹开，里面包裹着的棺材瓤子渐渐露出真容。
周围所有土夫子都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他们都想看看这四千多年前的古蜀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唯独红姐胆子小，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躲在我的背后，紧紧的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的背上，低声说道：“榕生，姐不敢看！你去给姐看看，这古蜀王到底长什么模样……”
话音未落，那裹尸布中的尸体终于展现出来。
只见他并非是裸身入殓，而是穿着一套相当华丽的服饰，整个服饰都是墨绿色的，用蜀锦与兽皮联合缝制而成，在他胸口的位置上，则绣着类似白鹤的禽类图案。
而当我看向他面孔的时候，我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双诡异的眼睛！
两颗眼球都凸出眼眶的眼睛！
这样的眼睛，居然真的和古蜀墓葬里的青铜人像一样，两颗眼球凸出到外面，又是诡异、又是吓人！
我忍不住问道：“纵目？这就是史书上说的纵目吗？”
之前蒋勇光给我讲过，史书《华阳国志》上记载：“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
纵目，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尸体的样子。
王掌柜一听，不由得对我另眼相看，笑着说道：“小子有点文化，居然还知道蜀人纵目？没错，这的确就是纵目的特征。”
但廖先生却笑了笑，说道：“也不一定是纵目，任何一个人在水里泡上几千年，眼珠子都是突出来的，我们湖南发现的辛追夫人，出土的时候两颗眼球也都突出眼眶了。”
“原来是这样……”我轻轻点头。
背后的红姐又害怕又好奇，小声问我：“榕生，这墓主的眼睛都瞪出来了？乖乖，好吓人啊！”
我没顾上和红姐搭话，而是目光继续向下，扫视到墓主人的脖子上，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这墓主人的脖子上，居然生长着一片漆黑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片！
这顿时让我回忆起了之前在小王掌柜别墅的二楼，见到的那个关在房间里的怪物！
墓主人脖子上的鳞片，与他后背上的鳞片分明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多少沾点关系！
难道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小王掌柜别墅二楼里，关押着的就是沱江古蜀墓里的墓主人？
可他到底是怎么起死回生的呢？
正当我思绪如飞的时候，王掌柜也见到了墓主人脖子上的鳞片，他突然疯了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扯开了墓主人的上衣！
廖先生吓了一跳，惊愕的问道：“王掌柜，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也措手不及，难道王掌柜真有点不正常的爱好？
99、小二有救了
众目睽睽之下，王掌柜居然直接扑向了墓主人的遗骸，一把扯开了他的上衣，大伙儿都看傻了。
我心说，这支锅的这么重口味，四千多年前的老祖宗他都不放过？
而在他扯开了上衣之后，墓主人的胸膛和肩膀就呈现了出来，只见他的肩膀、胸口、后背的位置上，也都生长着那种黑色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鳞片，而并不是正常的皮肤。
看到这一幕，现场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间议论纷纷，都说这古蜀王果然不是凡人，恐怕是半人半神的存在。
王掌柜却像中了邪，抱着墓主人的肩膀翻来覆去的说：“小二有救了！小二有救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小二有救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我也不好直接去问，估计就算我问了王掌柜也不会回答我。
这时躲在我背后的红姐好奇的问道：“榕生，怎么了？大伙儿都讨论什么呢？为啥说古蜀王不是凡人？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连忙回答道：“这古蜀王长相怪异，除了两眼突出之外，身上还长满了鳞片。”
“鳞片？就像鱼那样的鳞片？”红姐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刚要回答，蹲在尸体面前的廖先生却摇头道：“不是鳞片，是死者的皮肤发生了病变，不知道是他死前不幸患上了什么皮肤病，还是死后在树干里被什么寄生虫给感染了，这才让他的皮肤变成这样……”
听了这话，我强忍住内心的恐惧，大着胆子走到遗体的旁边，蹲下去仔细观察。
只见那些黑色的“鳞片”果然并不是鳞片，而是人的皮肤发生了变异，变得比以前更粗糙、坚硬，产生了一种角质化，所以乍一看就像是长了一层鳞片一样。
再一琢磨，我突然回忆起来，之前蒋勇光说过，小王掌柜别墅关押着那个“怪物”的房间里，曾经找到了大量的皮肤药和消炎药，会不会是那个“怪物”为了治疗身上这种皮肤病，所以才买来的药？
正当我闷头琢磨的时候，梅叔突然走了过来，小声在我耳边问道：“榕生，你之前说在别墅里见到的那怪物，是不是也长这样？”
我马上点头道：“没错！就和这位古蜀王一模一样，但唯一的区别是，别墅那个是活的！”
梅叔听罢，瞬间脸色大变，压低声音道：“乖乖，难道真是的沱江古蜀墓的墓主人死而复生了？那天晚上咱们看见的，就是他从自己的棺材里爬出来了？”
被梅叔这么一说，我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但这实在是太玄幻了，简直比我看过的那些鬼片都玄幻，我的理智告诉我事实绝对不是这样。
就在此时，红姐凑上前来问道：“你们叽叽喳喳议论什么呢？什么死而复生，从棺材里爬出来之类的？”
我连忙掩饰道：“哦，我们在说这位古蜀王的葬法，他把自己的遗体装殓在树干里，是不是可以死而复生，羽化登仙，从树干里再爬出来。”
红姐笑着摇头道：“显然不能啊，他要真的有这个本事，还能被我们扒出来吗？我看什么葬在树上就能羽化登仙，根本就是骗人的。”
正说着，其他耗子们围拢过来，下意识就想去墓主人的遗体里搜刮宝贝。
根据盗墓的常识，墓葬主人的遗体里往往会携带着大量的宝贝，除了身上的各类配饰之外，尸体的开口处往往也会以上等的宝石、玉器、明珠等塞住，以求尸身不腐。
但一见到耗子们试图上前翻肉粽，王掌柜马上呵斥道：“滚滚滚！都别给老子打这枚肉粽的主意！没有老子的允许，谁都不准下手翻肉粽，听见没有？”
耗子们哪敢违抗支锅人的命令，连忙纷纷后退，连声说道：“听见了、听见了。”
王掌柜又检查了一遍墓主人的尸身，随后便帮他重新穿好了衣服，捡起地上的束带放在背包里，对廖先生说道：“廖先生，麻烦您将这位古蜀王请出墓穴吧。”
廖先生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开始操作起来，只见他用两根竹杠搭在这具尸体的双臂上，用麻绳捆绑结实，再用另一根麻绳绑住遗体的腰，另一端系在自己腰上，随后在麻绳下面缀上几颗铃铛。
我和梅叔在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就仿佛在看一位世代传承的手艺人做手工似的，好像廖先生摆弄的不是一具上千年的遗体，而是在扎纸人、或者是制作一件工艺品。
王掌柜也看得出神，时不时称赞一句。
过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廖先生才摆弄完毕，这时候他撑着两根竹杠从地上站起来，两条胳膊动了动，只见绑在竹杠另一头的古蜀王居然像活了一样，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下顿时引起了满堂彩，大伙儿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仿佛看到了一出拿手好戏！
就连一直害怕尸体的红姐也忍不住看了一眼，之后惊叹道：“好家伙！原来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湘西赶尸！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这也太牛逼了！”
那具遗体在廖先生的手里，仿佛是提线木偶一样，廖先生让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
这时廖先生回头对王掌柜道：“王掌柜，既然已经请到了墓主人，咱们是不是该出去了？”
王掌柜点点头，说道：“是该早点撤退了，不然公家恐怕就该找上来了。”
但这时却有个弟兄小声提醒道：“支锅的，古蜀玉简可还没到手呢，咱们就这么贸然离开，高师爷那边怎么交差？”
一听这话，王掌柜的脸上马上愁云惨淡。
“他娘的！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上个古蜀墓扫到一半，被许教授那傻叉玩意给凿穿了防水墙，害的老子差点没命！古蜀玉简也黄了！这个墓就差一步，却被那个白衣仙姑给抢了先……难道老子命里就不该拿到这玉简？”
红姐连忙宽慰道：“支锅的，别灰心，树上面不是有那白衣仙姑凿出来的盗洞吗？咱们不如追上去看看，兴许能有些收获呢。”
王掌柜一听，深以为然，点头道：“嗯，原路返回的话，还得渡河，我可不想和这群食人鱼打交道了，咱们也没有现成的鱼饵了，现在看来，只能从上面那条盗洞钻出去，正好也能查一查白衣仙姑的下落！”
100、神仙洞
我们眼下的情况，完全可以用“进退两难”来形容。
原路返回基本是不可能的，因为地下河和盗洞里有两群食人鱼在等着我们，如果强行硬闯的话，肯定要有倒霉蛋被吃人鱼给生吞活吃。
相对而言，爬到树上，从上面白衣仙姑挖出来的盗洞走是更合理的选择，但这条路也不好走，树上有数不清的红色毒蛇，被咬一口就会直接毙命，它们可不比食人鱼好对付。
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条盗洞通往何方，而且还有个白衣仙姑走在我们前面。
我之前听蒋勇光说过，他处理过很多两伙盗墓贼，甚至多伙盗墓贼偶然在古墓中相遇的案件，在这类案件中，这些盗墓贼很少能相安无事，大部分都会以火并结束。
怎么火并呢？很简单，先跑出去的盗墓贼，直接扭头一铲子把盗洞给埋实了，把其余盗墓团伙活埋在古墓里，等被活埋的盗墓贼全都被闷死，先跑出去的盗墓贼再重新进去滤坑，独吞所有陪葬品。
这也是为什么蒋勇光反复和我说，盗墓贼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辈。
他们压根就不拿人命当命，在他们眼里，只有利益。
如今那白衣仙姑拿了古蜀玉简，走在我们前面，如果她还有同伙的话，是很有可能封死盗洞，把我们直接活埋的。
有的耗子也担心这一点，提醒王掌柜道：“支锅的，那白衣仙姑已经上去一段时间了，她万一封死了盗洞，咱们岂不是选了一条死路吗？”
王掌柜早就想到了这种情况，当即答道：“要真是死路，咱们大不了再扭头回来，到时候再渡河原路返回。万一白衣仙姑没封住盗洞，咱们不就能少死几个弟兄了吗？”
耗子们一听，纷纷点头称是。
的确，但凡有第二条出路，就绝对没人愿意顶着食人鱼的围攻渡河。
确定好了撤退路线，王掌柜便往树上挥了挥手，吩咐道：“走吧，小六、扁头，你们两个开路。”
因为之前搜找棺椁的时候，耗子们已经上过一趟树，当时大伙儿一边爬树一边砍蛇，已经把树上的毒蛇给清扫了一遍。
所以这一次再上树，树上的毒蛇就少了许多，至少不像第一趟那样，隔三差五就会有倒霉蛋被蛇给咬死。
小六、扁头两个土夫子是王掌柜手底下最会爬树的两个人，他们在前面开路，每找到一个能歇脚的地方，就主动停下来，拉着后面的人一同上去。
其实除了红姐这种四肢无力的女人，其他耗子或多或少都会点爬树，下墓倒斗也需要爬上爬下，所以他们都已经练出来了。
唯一困难的，就是赶尸的廖先生。
他不光需要自己爬树，还需要带着四千年前的老祖宗一起上路，这就很费劲了。
不过王掌柜特地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跟在前后，给廖先生保驾护航，有他们帮忙，廖先生倒是也没费什么力气。
我和梅叔排在队伍的最后面，梅叔在前，我在后，红姐夹在我们爷俩中间。
正如之前老吴说的那样，红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肢无力，只凭她自己一个人根本爬不上去。
她只能靠我和梅叔的帮助。
梅叔先爬到树枝上，再转过头来拉她的胳膊，我则站在下面，托着她丰腴的蜜桃往上抬。
有时候我两只手都抱着树干，只能靠肩膀去扛她的丰臀，红姐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一个劲的说：“谢谢榕生，谢谢三哥，等我出去了，肯定好好报答你们。”
每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心情复杂。
因为红姐就算侥幸活着出去了，也难逃被孝陵卫一网打尽的下场。
对她来说，结局只有两种——要么死在墓里，要么出去吃一辈子牢饭。
当然，我没有告诉她这个残酷的真相。
因为拖着红姐这个大累赘，所以我和梅叔爬树爬的精疲力尽，费了一番功夫，我们三个终于连滚带爬的爬到了盗洞的位置。
因为我们排在队伍的后头，所以一路上基本没遇到毒蛇，毒蛇都被前面的人给消灭了。
虽说树上的毒蛇已经很少了，但还是有两个倒霉蛋不幸被咬，抽搐着从树上滚了下去，永远留在了这座墓里。
王掌柜的盗墓团队人数也越来越少，从一开始的十多号人，变成现在的不到十个人了。
这时候王掌柜、廖先生他们已经钻进了墓道当中，我和梅叔却没急着进去，先蹲在树梢上喘口气。
梅叔瞥了一眼盗洞，不禁感慨道：“这盗洞打的也太精准了，居然直通墓主人的葬身之处，你说打洞的人是怎么知道古蜀王就葬在这里的？这也太神了吧？”
红姐笑着说道：“盗洞直通主墓室，这在我们盗墓行当里是有说法的——这样的盗洞叫神仙洞，一般只有最顶级的腿子才能打出神仙洞来。不过神仙洞在历史上屡见不鲜，很多古墓都被打了神仙洞。”
当时我还以为红姐是在吹牛逼，毕竟过去科技水平有限，盗墓贼勘探打洞全靠风水堪舆和实地经验，根本就没有高科技探测仪器的帮助，他们怎么可能精准的找到主墓室的位置，从而打出神仙洞来呢？
我觉得像这种神仙洞，肯定都是机缘巧合打出来的，一百个盗洞里，顶多也就有一两个神仙洞罢了。
可后来随着我的知识日渐增长，我终于意识到当年的我是多么的年少无知。
我低估了古人的智慧。
红姐并没有在吹牛。
历史上的神仙洞数不胜数，像什么大堡子山秦公大墓、战国郭庄大墓、战国九连墩古墓、徐州狮子山汉墓，包括近些年非常有名的海昏侯墓，全都被打了神仙洞！
虽然考古学家们至今都想不明白，那些几十年、甚至几百前年的土夫子，到底是怎么直接找到的主墓室，打出的神仙洞，但这些神仙洞都是确实存在的，就好像这些土夫子，对陵墓的结构了如指掌一样。
言归正传。
在我和梅叔歇了一两分钟之后，我们便跟着王掌柜他们钻进了盗洞。
看得出来，白衣仙姑这个盗墓团伙的规模应该不是很大，因为他们打出来的盗洞不算宽敞，和王掌柜他们打的盗洞相比，可以说是非常寒酸了。
我们在盗洞里都没办法直立行走，只能像动物一样爬行。
没爬一会儿，我就感觉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很想停下来休息一下。
而正当我准备休息的时候，我猛然听见，前方不远处的位置，依稀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似乎有个老头在笑。
“咯咯咯……咯咯咯……”
101、小梅姐的线索
这笑声让我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不知道这笑声到底是我的幻听，还是大家都听见了，于是就伸手拍了拍前面红姐的丰臀，小声问道：“红姐，你听见了吗？有人在笑！”
红姐马上在盗洞里转过身来，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说道：“听见了，好像是个老头在笑！”
红姐前面的梅叔听得更真切，对我们说道：“我怎么听着像是廖先生的笑声呢？”
“好端端的，廖先生笑什么？”我诧异道。
很快盗洞前面就传来了其他人的质问声，他们也被廖先生的笑声给吓了一跳：
“廖先生，您笑什么？”
“是啊，您冷不丁的笑什么，吓我一跳！”
“廖先生，这黑灯瞎火的，您可别吓唬人啊！”
“……”
但不知道为什么，廖先生却没搭理他们，他也没有再笑，而是赶着古蜀王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廖先生毕竟是王掌柜请来的贵客，在江湖上又是有身份的大人物，耗子们碍于他的面子，也没有再追问。
我却觉得这一切怪怪的，总觉得哪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又往前爬了一段，前面再度传来声音，好像是领头的小六和扁头，两个人发现了一间墓室。
我听见扁头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喊道：“支锅的！这有一间墓室！有一间墓室！”
因为这条盗洞实在是太狭窄了，人在里面只能爬行，时间长了，大伙儿都有点吃不消，好不容易发现了一间墓室，刚好可以进去休息休息。
王掌柜当即下令道：“进去看看！”
前面的小六和扁头就一马当先的钻了进去。
这间墓室里似乎没什么危险，小六很快就招呼其他人道：“都进来吧，里面宽敞得很。”
我和梅叔、红姐我们也跟着钻了进去，然而来到这间墓室之后，我却傻了眼。
只见这墓室里面十分寒酸，既没有棺椁、也没有青铜器，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些满是陪葬品、工艺品的墓室而言，这里简直穷得叮当响。
我扫视了整个墓室，只看到了两件奇怪的“家具”——在墓室进门左手边和右手边的位置，各摆着一张床。
再一细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那两张床，居然并不是什么历史文物，而是如今市面上随处可见的简易式折叠床！
很多出门打工的朋友，经常会携带着这么一张折叠床，随时随地只要想睡，撑开了床，铺上被褥就可以睡，非常方便。
我走过去再一细看，只见这床下还扔着一些空矿泉水瓶、饼干包装、火腿肠包装等生活垃圾，看起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墓室，反倒像是一间工地的宿舍。
这时王掌柜也看到了这两张床，他断言道：“看来这里就是那个白衣仙姑的老窝了，没想到这娘们这么猛，平时居然就睡在古墓里。”
红姐听完脸色苍白的说道：“好家伙，睡在古墓里？她这是何必呢？不怕晚上被厉鬼索命嘛！”
扁头也纳闷的说：“难道她在外面租不起房子？没有住的地方？所以才只能像耗子一样，住在地底下？”
王掌柜拍了扁头一巴掌，骂道：“蠢货，动动你的狗脑子！她为啥住在古墓里？肯定是为了打盗洞呗！看起来她手底下的土夫子数量有限，不像咱们人多力量大，只能一点一点的打洞散土，所以才临时给自己挖了个宿舍，住在盗洞旁边，方便随时动工。”
扁头这才恍然大悟，点头哈腰的说道：“支锅的高明！支锅的高明！原来是这样。”
红姐则看着墓室里的两张床，说道：“这么看来，那白衣仙姑应该还有一个同伙了？这里有两张床，她肯定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扁头笑呵呵的说道：“也许那张床是她男人的，白衣仙姑和她男人一起盗墓，是个盗墓夫妻档。”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当我仔细看向那两张床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件让我如遇雷击的东西！
那是一件运动衫！粉色的运动衫！
小梅姐带我回家的那天，她穿的就是这件运动衫！
这件运动衫平时应该是被当作被子，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盖着用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被落在了床上。
一看到这件运动衫，我的身体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难道和白衣仙姑住在这里的，并不是她的男人，而是小梅姐？
可小梅姐为什么会跟着她来盗墓呢？小梅姐是被她给绑架了吗？
如果梅婶真的是被白衣仙姑所杀，那么小梅姐肯定是被她给挟持了，难道这里就是白衣仙姑关押小梅姐的地牢？
一时间我脑子里思绪纷乱，简直成了一团浆糊，我在原地愣了很久，这才想到回头去看梅叔。
梅叔显然也认出了这件运动衫，我看到他死死盯着床上的这件衣服，拳头紧紧攥着，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他必定是用了很大的努力，这才没有让自己在这群盗墓贼面前反应失常。
我缓缓走到梅叔身边，小声说道：“叔，是小梅姐的外套，那是小梅姐的外套。”
梅叔朝我点点头，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假装漫不经心的走到床边，拿起那件运动衫，悄悄掏了掏衣服口袋。
因为这款运动衫是批量生产的，虽说小梅姐回家那天穿的就是这一款，可也有一定的可能，是有人和小梅姐穿了同款衣服。
但很快我就找到了关键的证据，因为在这件衣服的兜里，还有两张车票——一张是火车票、一张是长途汽车票。
那正是我和小梅姐回家，搭乘的交通工具！
这就是小梅姐的外套！
我把车票藏在手心，把衣服扔回到床上，转身朝着梅叔走去。
我悄悄把车票递给他，压低声音颤抖着说：“叔，那就是小梅姐的外套！我们找到小梅姐了！我们马上就要找到小梅姐了！”
梅叔一把接过我手中的车票，低头看了一眼，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在了车票上。
我听见他用极小的声音克制的说：“安安，爸爸一定接你回家！爸爸一定接你回家！”
102、余香
梅叔落泪的时候，我赶紧挡在他面前，生怕被王掌柜那伙人见到梅叔失态的样子，对我们两个产生怀疑。
毕竟盗墓贼心狠手辣，我和梅叔的身份一旦露了馅，恐怕就要被他们给活埋在这盗洞当中了。
好在梅叔调整的快，趁着我给他打掩护，他悄悄抹了把眼泪，又把车票小心翼翼的收在贴身的口袋里，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时一个耗子走过去往折叠床上一躺，还顺手拿起小梅姐的衣服，看了一眼，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猥琐的说：“这像是个年轻娘们的衣服，闻着还挺香的呢！你们说，这白衣仙姑该不会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妹吧？”
我脸色马上变得不太好看，下意识就想去把小梅姐的衣服给夺过来。
多亏梅叔比我稳重一些，赶紧拽住我，朝着我摇了摇头。
很快又有一个耗子抢过小梅姐的衣服，也仔细闻了闻，点头道：“还真有香味，看这个衣服的款式，的确像是年轻姑娘穿的，那白衣仙姑岁数应该不大。”
王掌柜却冷声道：“放屁！什么年轻姑娘！瞧那仙姑飞刀的功夫，没个二三十年的积淀，根本不可能练出这种准头！我敢打赌，那娘们没有五十，至少也是四十开外的孰女，她穿这种衣服，估计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罢了！”
躺在床上的耗子见到王掌柜过来，赶紧一骨碌爬起来，把小梅姐的外套铺在床上，对王掌柜恭恭敬敬的说道：“支锅的，您劳苦功高，快来躺一会儿吧。”
王掌柜冷哼一声，并未躺下，而是坐在了床上。
他也没有碰小梅姐的衣服，只是简单的瞥了一眼。
坐下后，他招呼不远处的廖先生道：“廖先生，您一路赶尸辛苦，也坐下休息休息吧。咱们喘口气，马上就上路。”
可这话说完，廖先生却没个反应，仿佛没听见王掌柜说话似的。
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毕竟廖先生之前一直是个很懂礼数的人，绝不会这么不搭理人。
好奇之下，我回头看去，只见廖先生身板笔直的站在墓室里，两条胳膊扛着竹杠，撑着墓主人的遗骸。
他脸上的表情木木的，好像在发愣一样。
墓主人刚挖出来的时候还体型饱满，如今因为氧化，身体已经干瘪下去了，就像是个晒蔫的茄子，一双突出眼眶的眼睛空洞无神的盯向前方，说不出的诡异。
我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扭过头来不敢再看，这场面实在太惊悚了，可比恐怖电影里的情节更吓人。
王掌柜又喊了廖先生两声，见廖先生始终呆若木鸡不理人，他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当即不敢怠慢，一拍大腿站起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别歇了，先出去再说！”
之后还是让小六、扁头两个耗子在前面开路，按照原本的顺序，一个个走出墓室，沿着外面的盗洞往外爬。
我和梅叔、红姐我们三个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后。
等盗墓贼们一个一个的都出去了，我回头看向床上，只见小梅姐的外套还扔在那里。
我想了想，不忍心把她的衣服丢在这深不见底的地下，这毕竟也是她的东西，于是就走过去抓起衣服，塞进我的背包当中。
放进去之前，我忍不住低着头闻了闻，这件衣服上果然还残留着小梅姐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花草香。
结果这一幕被走在我前头的红姐给看见了，她坏笑着看向我，说道：“榕生，没想到你小子也这么恶心，喜欢闻年轻小姑娘的衣服。早知道你有这个爱好，姐给你几件衣服珍藏呀，放心，都是贴身原味的，绝对让你闻个过瘾！”
我不敢解释，只怕解释了就会被红姐怀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可一言为定，等出去了给我几件。”
红姐咯咯娇笑着说道：“放心，姐肯定记着的，真没想到，你这小子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居然好这口，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实在是有口难辩。
等到从这间“宿舍”出去，我们又开始沿着盗洞向前爬行，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想感受的朋友可以自己试着在地上爬一爬，保准各位爬不到一百步就哭爹喊娘。
而在往前爬行的过程中，我除了一直在想小梅姐的事情，心里还始终在琢磨一个人——那就是廖先生。
刚才廖先生的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又是无缘无故的怪笑，又是对王掌柜爱答不理，我看他赶尸的时候，整个人好像都大变样。
难道他是受到了古蜀王的影响？
就在我琢磨这件事的时候，我前面的红姐也小声说道：“榕生，我咋觉得自从廖先生赶了尸，他就像中邪了一样呢。”
“我也这么觉得！”我立即说道，“我看他魂不守舍的，支锅的和他说话他都没怎么搭理。”
“还有那个古蜀王，怪吓人的，带着这么一具陈年老尸，这不是造孽嘛……”红姐低声抱怨道，“我都怕这古蜀王随时起尸，把咱们都给咬死……榕生，你怕不怕？”
我心里的确有点发毛，这种情况下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安抚红姐的情绪，我还是说道：“不会的，红姐，这种可能性还是微乎其微的，毕竟现实不是拍电影，没那么多神啊鬼啊的，怎么可能起尸呢。”
结果这话刚说完，前面那诡异的笑声再度传来。
“咯咯咯……咯咯咯……”
又是廖先生的怪笑，这声音在这狭窄的盗洞之中显得尤为响亮，传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中！
红姐实在害怕，“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也不敢再往前爬了，掉过头来抱着我的脖子喊道：“榕生，姐害怕！抱着我！快抱着我！”
她害怕我也害怕，我的双手都在发抖。
廖先生身边的几个耗子也被他给笑毛了，当即不顾他身份尊贵，忍不住出声骂道：“廖先生，你有完没完了？这黑灯瞎火的，您突然发笑是想吓唬谁呢？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103、古蜀王作祟
因为廖先生接二连三的怪笑吓唬人，前面几个耗子没忍住和他撕破脸皮，公然表示不满。
但廖先生对他们却都是爱搭不理，只是冷哼一声以作回应。
有个耗子受不了这鸟气，干脆去向支锅的告状，对王掌柜道：“支锅的，我知道廖先生是您请来的贵客，但他也不能老这么神神叨叨的吧？这让弟兄们怎么安心赶路？您倒是说句话啊。”
我在后面，看不到王掌柜和廖先生的脸色，只能听见王掌柜勉强对廖先生道：“廖先生，您到底是怎么了？是赶尸太累？还是对大伙儿有什么意见？有意见都可以提的，咱们不如把话挑明了说。”
结果廖先生还是没回答，又是冷哼了一声：“哼！”
他旁边的耗子不乐意了，厉声骂道：“老货！你他妈什么态度？告诉你，对我不敬我也就忍了，你敢对我们支锅的不敬，信不信弟兄们把你给活种了！”
廖先生被呵斥两句，非但不生气，反而又开始怪笑起来，这笑声比刚才还嚣张，还渗人，我从后面听着简直像是神经病在笑一样。
“咯咯咯……咯咯咯……”
前面的耗子估计是实在忍不了了，抬手就往廖先生的脸上抽去，只听“啪”的一声，那耗子大骂道：“你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真尼玛找抽！”
王掌柜见状连忙喊道：“大军，你他妈干什么？冷静点！”
只可惜为时已晚，被大军结结实实的抽了一巴掌，廖先生突然狂躁起来，只听他“嗷”的一声怪吼，居然直接朝着大军的身上扑去。
我和梅叔、红姐他们在盗洞后面，只能依稀看到前面的头灯不停的晃动，然后就听见有人着急的喊道：“别打了！别打了！别再把盗洞给打塌了！到时候大伙儿都得死！”
王掌柜也赶紧主持大局，沉声说道：“廖先生，这事是大军做的不对，我让他给您赔礼道歉行不行？您权当给我个面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结果下一秒，我就听见大军的惨叫声传来，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卧槽！这老货咬人！他咬我！他咬我！”
紧接着是潜水刃出鞘的声音，大军怒吼道：“老子砍死你这老逼！”
红姐被这场面给吓坏了，抱着我的脖子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说：“疯了、都疯了！肯定是古蜀王显灵了，他要把我们都弄死在这古墓里！”
梅叔回过头来告诉我：“廖先生和大军打起来了，廖先生咬掉了大军肩膀上一块肉，大军要砍廖先生。”
慌乱之中，我听见王掌柜喊道：“快拦着大军，拦着点大军，别让他砍死廖先生啊！”
但随着几声下刀的声音，盗洞里已经开始弥漫起血腥味，我估计大军已经得手了，肯定砍了廖先生几刀。
接下来，只听廖先生又怒吼了一声，似乎在垂死挣扎，然后就是大军的惨叫。
因为这条盗洞实在是太狭窄了，廖先生那边还拖着一个陈年的古尸，其他耗子们想上去拉架根本就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互相残杀。
我和红姐、梅叔我们本来就在队伍的末尾，和廖先生他们隔着八丈远，就更不可能去帮忙了。
眼看着廖先生和大军越打越凶，两个人显然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脚下抖了起来。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卧槽！盗洞要塌了！盗洞要塌了！”
下一秒，我只觉得身子一轻，突然失重，居然真的从当前的盗洞往下摔了下去！
这盗洞真的塌了！
只不过不是上边塌了，而是下边塌了。
万万没想到，这条盗洞的下面居然是空心的！
黑暗中我滚了几滚，就“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刚准备爬起来，突然一团温香软玉滚了下来，摔在我身上，正是在我前面的红姐。
没过多久，梅叔也从上面滚了下来，摔在了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好在这落差不是太高，我们几个都没摔伤。
我一把将身上的红姐推开，抬头四下查看了一圈，只见这里看样子也是一条盗洞，只不过比上面白衣仙姑挖出来的盗洞要宽敞的多，规模和王掌柜他们开凿的盗洞有一拼。
这时候梅叔也说道：“看来这也是一条盗洞，没想到来这座陵墓寻宝的土夫子还真不少。”
说罢，他走到盗洞边缘，摸了摸岩壁上开凿的痕迹，推断道：“古圆近方，这盗洞的四壁都已经打磨的非常圆滑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至少是几百年的老道洞。”
梅叔这一手还是之前在沱江墓里蒋勇光教的呢，通过盗洞的平整程度可以推断出开凿的年代。
红姐顿时对梅叔刮目相看，称赞道：“哟呵，连古圆近方都知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学问的。”
话音未落，前面不远处又传来了一声怒吼，我抬头看去，只见廖先生居然还在和大军搏斗。
廖先生浑身是血，隔着这么远我看不清楚他的伤口在哪，但大军也没好到哪去，只见他脸上、脖子上也是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红姐见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疯了！他们都疯了！肯定是古蜀王在作祟！咱们就不应该把那邪祟玩意搬出来！”
不过在这条盗洞里，空间变得宽敞许多，耗子们就可以上去拉架了。
小六、扁头他们转身回来，纷纷去控制像疯狗一样撕咬大军的廖先生。
结果即便这两个人出手，居然都按不住一个发狂的廖先生，他挣扎的时候身上的麻绳也散了、竹杠也扔了，把那个古蜀王扔在地上。
他大喊大叫，见人就咬！
借着头灯的光芒，我见到廖先生一双眼睛变得血红，瞳孔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血管，好不狰狞！
小六身子骨比较单薄，转眼就被廖先生给掀翻在地，廖先生骑在他身上，二话不说就是一口咬在了脖子上。
只听一声惨叫，小六顿时血流如注！
廖先生这一口，怕是咬到了大动脉！
扁头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一脚踹开廖先生，但廖先生还不甘心，又挣扎着爬起来，往扁头冲去！
我人都看傻了，怎么感觉现在的廖先生，好像真的变成恐怖电影里的那些僵尸了呢？难道红姐说的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古蜀王在作祟？
104、战略放弃
别看廖先生平时慈眉善目，人又上了年纪，没想到发起疯来像个野兽一样，好几个人都拉不住。
小六被他一口咬到大动脉，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开始和他干仗的大军也被他咬的奄奄一息。
扁头豁出命去控制他，眨眼的功夫却也被这老东西给按在地上，大声的求救。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机簧响，紧接着“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直勾勾的射进了廖先生的左眼，从眼眶穿了进去。
很快又是一声机簧响，第二支弩箭也飞了过来，这一次直接贯穿了廖先生的脖子。
被这两支弩箭命中，廖先生终于捂着脖子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倒在地上毙命了，被他压住的扁头也因而得救。
我抬头看去，只见出手的是王掌柜。
他端着一副弩机，看着逐渐咽气的廖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娘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疯了？”王掌柜沮丧的说，“还把小六给祸害了，唉，真是他娘的造孽！”
说罢收起弩机，走到大军那边问道：“大军，你怎么样？”
大军捂着脖子，血从指缝里头流出来，他颤抖的说道：“支锅的，我冷……我浑身发冷……”
浑身发冷，是失血过多的前兆，耗子们下墓倒斗，没带什么医疗用品，救治能力有限，大军流了这么多血，只怕他这条命是保不住了。
王掌柜伸出手拍了拍大军的肩膀，低声道了一句：“兄弟，对不住。”
这时扁头问道：“支锅的，这廖先生怕是被鬼上身了吧？我打刚才就看他不对劲，和他说话也不搭理人，还老是怪笑！”
红姐也跟着说道：“我觉得是古蜀王作祟！廖先生之前都没问题，就是他赶尸之后才变样的。”
一听这话，扁头马上挥刀朝着古蜀王走去，骂骂咧咧道：“妈的！死了这么多年了，还他妈不老实，阴魂不散的害我们！老子剁了你！”
王掌柜连忙拦着道：“扁头！住手！别他妈没事找事！离那邪祟远点！”
扁头一听，大概是回想起刚才廖先生失心疯的模样，也不敢再上前，后退两步，躲开了那古蜀王的尸首。
不过后退的时候，他突然指着古蜀王的脸，问道：“支锅的，我怎么觉得这古蜀王，脸上的表情变了呢？你看他的嘴角，好像在笑……这家伙好像在笑！”
被他这么一说，我低头看去，顿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这古蜀王的嘴角的确向上勾起，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之前刚从树干里拽出来的时候，古蜀王的嘴明明是抿着的，嘴角并没有上翘。
现在他表情明显变了！
梅叔也吓了一跳，低声道：“乖乖，该不会诈尸了吧？古蜀王蛊惑了廖先生，弄死了小六，把我们搞得遭了殃，他这是在幸灾乐祸呢！”
红姐吓得尖叫一声，又跑过来抱着我的腰不撒手。
眼看着大伙儿都被这具陈年老尸给吓住了，王掌柜连忙站出来说道：“别他娘自己吓唬自己！什么诈尸！这是因为尸体出来之后脱了水，脸上的皮肤干燥缩水，这才牵扯的他嘴角上翘，这是正常现象，不是什么诈尸了，都消停点吧！”
听了王掌柜这番解释，我们才稍微冷静了一些，没有继续恐慌。
红姐却还是不敢直视那具尸体，低声对我说：“榕生，你要不然先把那邪祟给盖上吧，姐实在是害怕，对了，你不是把那个小姑娘的运动衫给拿出来了吗？正好盖上那尸首吧，实在是太吓人了……”
我当然不能答应了，那可是小梅姐的衣服，我怎么舍得用来盖陈年老尸呢。
我只能假装害怕的说：“红姐，别说你害怕，我也害怕，我都不敢靠过去，我怕我一靠近古蜀王，就会像廖先生一样发疯！”
被我这么一说，红姐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这么说来，你还是别过去了。”
这时扁头询问王掌柜：“支锅的，依我看，这古蜀王的遗体是弄不出去了，这东西太邪门了，可真是碰不得，您还要把他运出去吗？”
毕竟之前王掌柜一门心思想把古蜀王请出陵墓，这也是他不惜重金聘请廖先生出马的原因。
谁能想到，如今这古蜀王的尸首运不出去不说，就连廖先生都惨死在了盗洞中，没了湘西赶尸人，就凭其他人二把刀的本事，只怕万万不可能将古蜀王平安运出。
王掌柜盯着古蜀王的遗骸怔怔出神，内心里好像非常纠结，他思考了半天，终于还是理智的说：“这东西的确邪门，算球了，不运了不运了，就把他扔在这算了！”
说到这里，他招呼我们大家道：“唉，真是造孽！来！大伙儿都过来，给这古蜀王磕个头，谢个罪，让他别再祸害我们了，放兄弟们一条生路，让兄弟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出墓吧……”
说着走上前去，给古蜀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体面的横躺在盗洞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三根香烟，点着了并排插在古蜀王面前的地上。
我们剩下这些人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走到三根香烟前面，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口中还念念有词，祈求原谅。
红姐说的最多，什么“蜀国大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们这些穷疯了的晚辈一般见识”之类的，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梅叔也嘀嘀咕咕的说了很久。
我说的最少，只是诚诚恳恳的道了个歉，毕竟我们这伙人把人家的陵墓都给掀了个底朝天，而且还把他从长眠之所给拽了出来，这番作为的确有点不道德。
不过我小声的提醒古蜀王，冤有头债有主，真正破坏他陵墓的是王掌柜盗墓团伙，我和梅叔是来抓捕盗墓贼的，我们是好人。
我对他说，如果他要报复的话，一定要认准真正的坏人，不要冤枉了我们两个好人。
当然，这些话我是用极小的声音说的，毕竟不能让红姐、王掌柜他们听见。
等磕完了头，我们便继续起身上路了，这时候大军果然撑不住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胡话。
扁头不忍心抛弃兄弟，还想把他搀扶起来一起上路，王掌柜却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扔下大军。
扁头不敢违抗支锅的命令，最后抹了把眼泪，把大军放在地上，哽咽着说了句：“对不住。”
大军挣扎了两下，想抓住扁头的手，最后却也没能成功。
我们把他留在原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一开始十多个人的盗墓团队，现如今剩下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我当时就想，盗墓真是太惨烈了，别人光羡慕盗墓贼下地一趟就能赚的盆满钵满，却不知道这钱都是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换来的。
105、遇见同行
抛下大军之后，队伍里的气氛有些沉重，我们没有人说话，全都低着头闷声不响的赶路。
刚走出去没几步，前面的扁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哎哟”一声，低头查看，却惊讶道：“卧槽？这是个……锄头？”
被他一说，我们也凑过去看热闹，只见扁头面前的地上的确摆着一件平时农户家里很常见的工具——锄头！
只不过这锄头一看就很有年头了，前面锈迹斑斑，后面的木柄断裂一截，剩下的也腐朽的不成样子。
除了这把锄头之外，我们又在附近看到了很多铁锹、簸箕之类的挖土工具，和这把锄头一样，它们也都腐化严重，甚至一部分都和泥土融为一体了。
王掌柜蹲下来看了看，哭笑不得的说道：“好家伙，这应该是挖这条盗洞的土夫子留下来的工具，只不过不知道当时遇到了什么意外，这群人挖到一半就不挖了，扔下锄头、铁锹掉头跑了。”
扁头捡起锄头仔细看了看，问道：“支锅的，这锄头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吧？这玩意拿出去，估计都能当件文物卖钱了！”
王掌柜点头道：“你说的还真没错，这批土夫子原本是来这里挖文物的，结果文物没挖成，装备落在盗洞里，过了几百年，反而变成了新的文物，被我们给捡到了，哈哈……哈哈……”
之后他看着盗洞推测道：“从盗洞的规模来看，这伙人应该是官盗。也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朝代的官盗，带头的又是谁。”
所谓“官盗”，指的就是朝廷允许的盗墓行为，最开始设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的曹操，他所发起的盗墓行为就属于官盗。
古时候科技水平有限，能挖出这么宽敞的盗洞，基本都是官盗。寻常小偷小摸的土夫子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正当我们埋头研究这些“文物”的时候，不远处的梅叔突然喊了一声：“这有个死人！”
王掌柜一听，连忙起身走过去，只见梅叔面前的地上，果然瘫着一具遗骸。
因为年代久远，这遗骸早已经变成了一具白骨，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烂到不成样子，只剩下一些简单的残片，王掌柜走过去看了看，却突然笃定的说：“应该是明朝的官盗。”
我忍不住好奇问道：“支锅的，你咋知道的？”
王掌柜说道：“从他穿着大略能认出来，这都是明朝的装束。”
红姐诧异的问：“支锅的，这人身上的衣服都快烂没了，你也能认出来是明朝的装束？”
王掌柜摇了摇头，说道：“不光是看衣服，而且还看鞋。从这人衣服的残片来看，他穿着称得上讲究，肯定不是一般苦力，多少有点身份。但你们瞧他穿的鞋，却是最寒酸的草鞋，连皂鞋、靴子都不是。”
我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王掌柜说的果然没错，那遗骸脚上穿着的的确只是一双草鞋，濒临腐烂的草鞋。
王掌柜继续说道：“历朝历代，对穿鞋要求的这么严苛的，只有明朝。你们知道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早些年是干什么行当的吗？”
我说当然知道，朱重八小时候给地主放牛，长大后上街要饭，混的是丐帮。
王掌柜点头道：“没错，朱元璋出身寒微，早些年间受尽凌辱，要饭的时候经常被穿着高靴的有钱人踢踹，所以十分讨厌靴子，他规定，不仅庶民百姓不得穿靴，就连普通官员穿鞋也必须简朴，唯有皇亲国戚、教坊及御前供奉者、学士、执勤校尉力士才能穿靴，其余一律不可穿靴。就连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掀开锦衣华服一看，那脚底下踩着的，也是最寒酸的草鞋。”
我听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不免再次感慨王掌柜学识渊博。
这时梅叔又指着不远处说道：“这里还有个死人……不对，这边有好几个死人！”
我们闻声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沿着盗洞往前面看去，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大量尸体！
毫无疑问，他们正是挖掘这条盗洞的盗墓贼，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全部横死在了这条盗洞当中！
见到这一幕，红姐已经开始害怕了，她一边搂着我的胳膊，一边怯生生的问道：“榕生，你说他们当初是不是遇上什么意外了？盗洞没打完就跑了，而且还没跑出去，全都死在了这里……”
不得不说，红姐这番推论还是挺有道理的。
从这些盗墓贼的死法，以及盗洞里随处可见的盗墓工具来看，的确像是他们挖盗洞挖到一半，突然遇到了某种意外，这意外导致他们转身逃跑，可没跑出多远，就当场死亡，以至于这条盗洞也没能打通。
王掌柜的表情已经变得凝重起来，他压低嗓音说道：“现在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咱们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快走快走，一刻也别耽搁！”
然而这话说完，我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啪嗒”一声，我不禁一个激灵，扭头看向红姐，只见红姐也正惊恐的看着我。
“榕生，身后有动静！”
红姐颤声说道，
“妈呀！该不会是古蜀王活了吧？！”
“放屁！小红，别他妈自己吓唬自己！”没等我回答，王掌柜就怒骂一声，“赶紧往出走，别回头！赶紧走！”
一边喊，王掌柜一边带头往外面跑去。
扁头和梅叔连忙跟上。
我和红姐也没有回头，而是迈开大步撒腿就跑，我们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但前面的盗洞里到处都是障碍物，不是这些盗墓贼的骸骨，就是散落在地上的锄头、铁锹，王掌柜刚跑两步，就被绊倒了，后面的梅叔和扁头没刹住车，直接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红姐跑步的时候也脚下拌蒜，摔了一跤，因为她一直抱着我的胳膊，结果把我也给带倒了。
我们一群人连滚带爬的摔在地上，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结果在倒在地上之后，我两手乱抓，突然摸到了一团又软又弹的东西。
我本以为那是红姐的玉峰，还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但再一细摸，怎么这东西还毛茸茸的呢？
定睛一看，我顿时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只见那又软又弹的一团肉，居然是一只野猫大小的青毛耗子！
它原本背对着我，被我抓了一把，猛地扭过头来，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露着两颗又尖又长的鼠牙，吱的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