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墓墙之后
“啪嗒!”
“啪嗒!”
就在我和红姐说话的时候,我清晰的听到背后传来了两声脚步声,这明显是有人踩着湿淋淋的步子上岸的声音!
我连忙竖起耳朵又听了听,可这脚步声却忽然消失了,好像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问红姐他们:“你们听见一阵脚步声没有?”
红姐、梅叔他们脸色顿时变了。
梅叔紧张的说:“没有啊,怎么,榕生,你听见脚步声了?”
红姐连忙说道:“榕生,你别吓唬姐啊,哪有脚步声?身后吗?”
老吴则半信半疑的瞪了我一眼,骂道:“小崽子,你别他妈装神弄鬼哦!这地底下黑灯瞎火的,本来就吓人,你要是再故弄玄虚,那怕是要把人给吓死!”
这么看来,他们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脚步声。
这让我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之前在沱江古蜀墓的时候,我就经常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见的东西,当时我也一度怀疑自己幻听。
保险起见,我还是转身回头往来时的盗洞看去,可是头灯的照明范围是有限的,只能照出面前七八米的距离。
黑暗中我隐约能够看到盗墓贼小帅的尸体依然钉在墙上,他头顶上的灯光在远处闪烁着,除此之外,黑暗的盗洞之中再无其他反常的踪迹。
我摇了摇头,对大家说道:“别紧张,可能只是我幻听了吧。”
听我这么说,梅叔、红姐他们才松了口气,老吴则着急的往墓墙上的豁口指了指,咬牙道:“算了,既然没有退路,不如豁出去闯一闯!废话少说,下墓吧!”
红姐也赞同的说:“下墓吧,但愿早点和王掌柜他们汇合,他们人多势众,找到了他们,我们也能多一分活命的希望!”
我站在最前头,理所当然第一个钻洞。
动身之前,我特地提醒他们:“注意墙缝上的液体,这玩意还是有点危险的,别沾到身上。”
老吴和红姐各自应了一声。
梅叔却突然拽住我,说道:“榕生,你等等,里头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啥子鬼东西,让我先走!”
我连忙摇头道:“叔,我先进去,您跟在我后头。”
梅叔却死死拽着我,粗糙的大手像铁钳一样。
他一步抢在我的前头,语气严肃的对我说:“叔岁数大了,不怕出事!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我走在前头,你跟着我!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替我去找安安!”
这话说完,梅叔就一头钻进了豁口,往陵墓中闯去。
看到他坚毅的背影,我只觉得胸口一热。
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所以我不懂得拥有父亲是什么滋味,如今望着梅叔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父爱如山。
很快,豁口的另一端传来“噗通”的落地声,我连忙询问道:“叔,情况怎么样?”
梅叔洪亮的声音随即传来:“没什么危险,直接跳进来就行!”
我应了一声,随后迈步跳了进去,只见豁口的另一侧似乎是一间宽敞的墓室,里面的确没什么机关陷阱,非常安全。
在我落地之后,红姐也翻了过来。
她落地的时候脚下不稳,一头摔进了我的怀里。
我顺势抱住她丰腴的身子,将她扶稳,紧接着又帮助瘸了一条腿的老吴翻墙进来。
等到我们四个人全部来到墓中,我便用头灯的光芒去四处打量。
只见眼前是一间与沱江古蜀墓规格相似的墓室,整个空间宽敞大方,只是墓室中央并没有收殓遗体的石棺,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的青铜器。
这里似乎是一间专门展示青铜器的展览厅。
我迈步往位于中央的一座最高大的青铜器走去,只见那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青铜人像。
人物的造型与沱江古蜀墓见到的青铜人像十分类似,也是纵目方脸,双耳招风。
但与沱江古蜀墓中的青铜人像略微不同的是,这座青铜像中的人物并不是坐在台座上的,也不是双脚站立在地上的,他的身体从腰部往下变成了一根粗壮挺拔的树干,并且生长出了无数茂盛细密的枝丫。
这青铜人像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树,形成了一种半人半树的诡异结合,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正当我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诡异的青铜人像时,耳旁突然传来了老吴激动的声音:
“快瞧瞧这些青铜器!这得值多少钱?不是老子吹牛,随便全须全尾的搬出去一套青铜器,就够老子后半辈子吃香喝辣了!”
一边说,老吴一边伸出手去触摸一座造型精致的青铜灯台,见到他如此毛躁,我连忙大声道:“住手!”
可惜为时已晚,老吴那只脏爪子已经碰到了青铜器,而就在接触的一瞬间,原本美轮美奂的青铜灯台在刹那间分崩离析,随着一阵令人心痛的崩裂声,碎裂成一块块残片掉在地上。
老吴整个人都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宝贝。
红姐也是惋惜不已,跺着脚道:“老吴,瞧瞧你干的好事!”
老吴懊恼的抱着脑袋道:“这青铜器怎么这么不结实?我碰一下就碎了?”
我连忙解释道:“这古墓原本是水洞子,里面的青铜器在水环境里封存了四千多年,如今古墓里的水被突然排空,青铜器失去了浮力的支撑,又暴露在空气中遭到氧化,本身自然会变得非常脆弱,稍微一碰就会碎裂。”
老吴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门道:“我说王掌柜他们提前下来,为啥没动这墓室里的青铜器,原来是这个原因。”
红姐则佩服的看着我,说道:“榕生,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居然连这都知道。”
我心说这些知识其实都是在上一个古墓,孝陵卫蒋勇光告诉我的。
当然,这件事情就不能告诉红姐了。
这时老吴眼馋的看着墓室里其他完整精美的青铜器,皱眉道:“那这些好宝贝都只能看,不能拿了吗?实在不行,把它们打碎拿出去,也能好歹卖点钱吧?”
听了这话,我只觉得一阵厌恶。
难怪蒋勇光他们对盗墓贼深恶痛绝,这些贪婪的家伙眼里只有钱,为了赚钱,哪怕毁坏国宝也在所不惜。
眼看着他又要走向另一座青铜器,我连忙出言阻止道:“老吴,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王掌柜他们路过这间墓室,却不取一物吗?”
老吴一听,果然停下手来,回头问我道:“为什么?”
77、青铜古树
为了保护陵墓中的青铜器不被破坏,我也是急中生智,当即严肃的对老吴说:
“因为王掌柜或许有办法将这些宝贝完整的带出去,所以才没有贸然行动。毕竟完整的青铜器才能卖的上价钱,碎裂的青铜器恐怕连千分之一的价值也不剩了。你现在若是擅自行动,毁掉了王掌柜看上的宝贝,将来他老人家追究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和老吴这种钻钱眼里的盗墓贼打交道,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用王掌柜来吓唬他。
果不其然,听完我的解释,老吴马上变得规矩起来,再也不敢贸然去触摸墓室里的其他青铜器,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
回头看一眼已经被他给破坏掉的那座青铜灯台,他用央求的口吻对我们说道:“这青铜灯台真不是我故意弄坏的,将来王掌柜要是问起来,麻烦大家嘴下留情,帮我保密,就说咱们进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坏了,行不行?”
我们看他态度良好,也就没为难他,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眼下我们四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一致,才能在这凶险万状的古墓中谋得一线生机。
等安抚完了老吴,我又满心好奇的观察墓室中其他青铜器。
只见这间墓室里的青铜器以人像为主,而这些青铜人像都和第一尊人像一样,是半人半树的怪物。
它们所呈现出来的,好像是一种人类与树木之间诡异的共生关系。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梅叔:“叔,你说这青铜人像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像这些人是从树干上长出来的?”
我和梅叔我们两个,简直是“文盲二人组”,我好歹还读过中学,梅叔比我还完蛋,连中学都没读过。他一脸无助的看着我,撇嘴道:“榕生,你可算问对人了,叔啥也不知道哇。”
这个时候我不免无比怀念高材生小梁,以及见多识广的孝陵卫蒋勇光。
有这两个人在,见到这些诡异莫名的青铜人像,他们一定能侃侃而谈的说出很多历史典故来。
也许在这些青铜人像的背后,蕴含着古蜀国神秘悠远的历史。
只可惜他们两个现在不在身边,陪着我们的只有红姐和老吴这两个比我还文盲的耗子,这种滋味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去逛旅游景点,没带导游一样。
过了一会儿,在墓室里晃荡的老吴就有点不耐烦了。
他忍不住催促道:“行了,你们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赶紧去找王掌柜他们吧!这些青铜器只能看不能拿,真他妈让人难受!”
红姐也赞同道:“对,咱们最好还是先和支锅的汇合吧,人多力量大,遇上什么危险也能有个照应。”
我和梅叔也没二话,当即便转身往墓室的外面走去。
从这间墓室拐出去,是一条悠长深邃的墓道,我用头灯往前面一照,隐约见到墓道的深处矗立着一道庞大的黑影!
这黑影仿佛一位张开双臂的巨人,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红姐见到后吓了一跳,捏着嗓子喊了一句:“卧槽!那是什么鬼东西?!”
“应该也是件青铜器。”我淡淡的说。
在墓道里摆放青铜器,这似乎是古蜀人的风俗习惯,之前在沱江古蜀墓里,墓道里就摆放着巨大的青铜面具。
等我们走上前去,只见我说的果然没错。
那是一棵高约两米的青铜古树,黑暗中张开的“双臂”是它伸展开来的枝丫。
我仔细看去,只见这棵树的树干上大概伸出来了十多支枝杈,然而当我的目光随着枝杈向末端看去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些枝杈的末端,每一根尖锐的树杈上,居然都插着一个青铜铸成的小人!
这些青铜小人像是被祭祀的牲畜一样,残忍的挂在了树上!
艺术来源于生活,这件四千多年前的工艺品描绘的景象绝不会是凭空捏造出来的。
即便没有蒋勇光、小梁这两位知识分子在旁边讲解,我也能够猜测出来,在遥远的古蜀国,很可能存在着这样一种恐怖的祭祀——
将献祭的活人挂在巨树之上!
只是这样做究竟有什么意义,这种祭祀与墓室中半人半树的青铜人像又有什么联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红姐、老吴他们似乎对这棵诡异的青铜古树没什么兴趣,他们只是草草的看了两眼,就打算继续赶路了。
这条墓道的尽头是一个分岔路口,向左向右各延伸出一条墓道,这就面临着一个抉择——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红姐拿不定主意,回头问我:“榕生,咱们往哪边走?”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要去和王掌柜汇合,我们最好先搞清楚王掌柜是往哪边走的。”
红姐一脸茫然问:“这要怎么搞的清楚?”
我说道:“有人通行的墓道,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痕迹。不如这样,我们四个人分头行动,两两一组,各走一边,如果沿途发现王掌柜他们留下的痕迹,就马上回来通知另外一群人,这样就可以少走冤枉路了。”
红姐听罢很是赞同的说:“这个主意好!”
梅叔也没意见,点头道:“那就这么做。”
至于分组,我显然是要和梅叔一组的。
可这个时候红姐却紧紧抱住我的胳膊,撒娇耍赖的说:“榕生,姐要和你一组!我可不想和老吴那家伙一组,姐信不过他!”
话虽这么说,可我也不想把梅叔交给老吴。
不光红姐信不过老吴,我也信不过老吴。
但就在此时,老吴却皱着眉摆手道:“不行,我走不动了,我腿……腿疼的厉害!”
这也难怪,刚才在盗洞里遭遇食人鱼的时候,老吴的一条小腿都快被食人鱼给啃光了,半截森然的白骨露在外面。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生命的奇迹了。
更要命的是,他屁股上也有伤,还不能坐下来休息,只能扶着墙勉强站稳,对我们说道:“你们三个去找路吧,我先原地休息一会儿,等你们确定了哪条路是对的,我再跟你们一起走。”
78、万丈深渊
见到老吴这副惨状,我们也不好逼着他带伤赶路,我当即点点头,说:“行,那你先在这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去找路。”
剩下我和梅叔、红姐三个人,路却有两条。
我干脆一把将红姐推给梅叔,说:“叔,你和红姐一组,我一个人一组,你们往左走,我往右走。”
红姐却死命拽着我的手,说:“不行,榕生,姐只认你!姐要和你一组。”
梅叔无奈叹了口气,劝道:“榕生,就剩咱们三个人,也别分成两组了。咱们就一条路、一条路的去找吧,这样安全一些。”
我想了想,也觉得梅叔说的有道理。
虽说我年轻力壮,但这古墓中陷阱无数,万一我失手被陷阱困住,身边若是没人,恐怕性命难保。
“那就三人一组,先去左边,再去右边!”
我果断的说道。
梅叔轻轻点头,红姐也满意的笑着说:“太好了。”
说完,我们便一起往岔路的左侧走去,沿着一条更加狭窄的墓道一路向前行进。
这墓道与之前的不同,并不是直来直去的,而是弯弯曲曲。
而且在我们向前行进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这条墓道是有坡度的,我们走的一直是下坡路。
我警惕的对梅叔他们说:“这路一直在往下,这座古墓好像越来越深了。”
红姐则揣测道:“越走越深,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快到主墓室了?”
我说有这个可能,看来左边这条路很可能是正确的路。
梅叔却提醒道:“多留意点脚下,看看有没有王掌柜他们留下来的痕迹,如果能确定王掌柜他们就是走了这条路,咱们就回头去把老吴给带上。”
不料听了这话,红姐却冷笑道:“你可真是个老实人,还要费劲回头去接老吴!还管那瘸了一条腿的累赘干嘛?扔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和梅叔听了这话都是一愣,红姐又一次让我们见识到了人性的险恶。
看到我们的反应,红姐不屑道:“别装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你们自己想想老吴干得缺德事,他既然能砍了许教授给自己当替死鬼,将来再遇到危险,就有可能背后捅我们一刀!你们敢和这样的人为伍?”
这话说得倒是没毛病,我和梅叔不禁沉默了。
红姐又对我说:“榕生,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刚才我昏迷了你都没抛下我,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若是咱们不幸遇了危险,我也绝不会抛下你们,咱们三个人是真正的一条心,老吴那种畜生,撇下他算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刚才答应了老吴会回去接他,再说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老吴是多次下墓倒斗的技术工种,别看他平时骂骂咧咧脾气暴躁,又专门干损人利己的缺德事,但留他一命,将来也许能派上用场。
想到这里,我便劝道:“红姐,都说好了四个人一条心,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怎么突然反悔了呢?许教授那件事的确是老吴做得不对,但我们已经只剩四个人了,这规模不能再缩小了。”
梅叔也赞同道:“没错,做人不能不讲信用,我们既然答应了老吴要回去接他,就不能撇下他不管。”
红姐听罢一脸无奈,撇撇嘴道:“行吧,你们要带这累赘就带吧,到时候可别后悔!”
然而就在红姐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怪事。
她说话的回音变小了,或者说回音几乎消失了。
之前我们在墓道中行走,发出任何声音,都是会引来回音的。
毕竟墓道是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声音在这个空间内不断回响,造成回音。
可是现在红姐开口说话,却像是在外面的空旷地方说话一样,没什么回音。
好奇之下,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嘿!”
红姐被我吓了一跳,差点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她没好气的抱怨道:“榕生,你瞎叫唤什么?吓死姐了!真是的!”
我却竖起手指让她闭嘴,随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听,这附近没有回音了,这说明墓道的前面应该有一片非常空旷的地带!”
“咦?还真是!”
红姐支棱起耳朵听了听,点头说道。
一边说,她一边往前走去。
墓道的前方依然是一片漆黑,头灯的光芒也只能照亮很有限的范围。
然而就在红姐迈步走了两步之后,她突然惊叫一声,紧接着身子一晃,向前猛地栽倒下去!
多亏我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腰肢,随后往后一拔,硬生生把她给拔了回来。
红姐尖叫着扑倒在我的身上,因为受惊而瑟瑟发抖,她蜷缩着依偎在我的怀里,紧张的说道:“怎么回事?我脚下……脚下空了!”
这时梅叔上前一步,定睛一看,不由得惊愕道:“这……这下面是个深坑!深不见底的深坑!”
我一把推开红姐,站起身来,也走过去查看。
只见墓道在此时已经到头,前面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我们所在的墓道居然通向了这样一个巨大的地底深坑,里面黑漆漆一片,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以头灯的光芒,根本就无法照亮这片空间,不仔细观察的话,的确容易失足踏空掉下去。
见到这个巨大的深坑,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走到这里听不到回音了。
“看来此路不通,王掌柜他们走的是右边的那条路。”我摊了摊手,说道。
这时红姐才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冷汗问道:“这条路这么凶险,你们说王掌柜他们会不会全都从这里掉下去,全军覆没了?”
我摇头道:“不可能。他们人数众多,就算前面探路的一时不小心掉进深渊,后面的人也肯定能及时刹车,幸存下来。王掌柜他们没那么傻,不会在这里全死掉的。”
“也对。”
红姐点点头,随后拉着我的手说,
“榕生,你又救了姐一命,你简直是姐的福星!”
我笑了笑没说话,刚才的情况的确十分危险,可以说是红姐距离鬼门关最近的一次。
梅叔则指了指身后,说道:“走吧,打道回府吧,正好叫上老吴一起走。”
红姐听罢一脸的厌恶,嘟囔着:“真倒霉,看来是甩不脱老吴这狗皮膏药了!”
然而就在红姐话音未落之际,我突然听见“砰”的一声,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是青铜器碎裂的声音。
我刚想问,难道老吴又手贱,把墓道上的那棵青铜古树给弄坏了?
下一秒,老吴凄厉痛苦的尖叫声就从墓道另一端传来。
只听他撕心裂肺的喊道:“疼!好疼!啊——!”
语气中那种惊恐绝望的感觉,隔着这么远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
79、惨遭献祭
听到墓道另一头老吴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现场的气氛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红姐瞪着一双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我,沉声问道:“榕生,这是咋回事?老吴怎么了?”
“老吴怎么了,我们得过去了才知道!”
我仓促间回了一句,说完就要往老吴那边跑。
红姐却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小声说道:“等等!榕生!傻小子!万一那边有什么危险怎么办?你别冒冒失失的过去!”
红姐这句话马上得到了梅叔的认可,他们两个毕竟比我年纪大,做事比我稳重,更加瞻前顾后。
梅叔也低声的说:“没错,榕生,听动静老吴好像遭到了什么袭击,别急着过去,先做好防身的准备!”
说完他从背包里掏出潜水刃,紧紧握在手中。
我也有样学样,拿出家伙,双手持刀,缓缓向前。
红姐似乎并不打算战斗,两只手紧紧抱在我的腰间,整个人像个受惊的小兽一样瑟瑟发抖。
我无奈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红姐你别抱着我啊,你这样让我怎么搏斗?万一被人袭击,这拉拉扯扯的,咱们两个都得死!”
红姐这才胆怯的松开我,也学着我们掏出潜水刃,双手握住刀柄,咬着牙说:“真要有什么邪祟,我就……我就和他拼了!他娘的!”
拿好了防身的家伙,我们才一步一个脚印的原路退了回去,一开始我们隐约还能听见老吴的呼救声,但这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便微不可闻了。
直觉告诉我,老吴恐怕是不成了。
不管他遇到了什么,都一定是致命的威胁。
这也让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恐惧,未知的恐惧。
眼看着我们已经退到了岔路的位置,我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掺杂着的还有一股刺鼻的酸臭,就像是大冬天穿棉鞋跑了两公里,回家脱了鞋的臭脚丫子味一样。
红姐一闻到这股味道,马上就开始干呕起来。
梅叔常年抽烟,有鼻炎,对这股酸爽的味道没什么反应,居然还能面色如常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试探着喊道:“老吴?老吴?”
没人回答我们,墓道外死一般的安静!
梅叔招手示意我和红姐跟上,他一个人拎着潜水刃,急先锋似的冲了出去,同时挥刀怒吼了一声。
但冲出墓道的梅叔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并没有什么邪祟来袭击他,看起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我和红姐也紧跟着冲出了墓道,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转身往血腥味和恶臭味的源头看去。
然而当头灯的光芒照亮眼前的景象时,我们三个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胆子较小的红姐更是一把将潜水刃给扔了,捂着脸大声尖叫起来!
“呀——!”
只见眼前的墙边,老吴浑身蜷缩着倒在地上,他的胸口被一截青铜树枝给戳穿,鲜血流了满地,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同时那棵高大的青铜古树已经轰然倒塌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而当我看到老吴的胸口戳在树枝末端的时候,我不禁浑身一颤,心想:“这不是和青铜树枝上面青铜小人的死法一样吗?老吴也成了活生生的祭品,被挂在树枝上献祭了!”
这种诡异的死法让我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难道在这座古墓之中,当真存在着某种无法躲避的诅咒?
但就在此时,那股脚丫子似的酸臭味还在不断的窜入我的鼻腔,我被呛得一阵恶心,捏着鼻子低头看去,猛然发现老吴的创伤不止这胸口一处。
除了被青铜古树的树枝戳入胸口之外,他的脸上、头上、脖子上都遭到了严重的腐蚀,就像刚才在墙外遇到的那两只大公鸡一样,老吴的身上不知怎么也沾上了那种腐蚀性的液体!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老吴一直站在这里没走动过,他是怎么沾上这些腐蚀性液体的呢?
难道是这棵青铜巨树里也暗藏着腐蚀性液体吗?
想到这里,我便小心翼翼的去查看断裂的青铜巨树,可巨树的裂痕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腐蚀性液体存在的痕迹,我再去附近的墙壁、地面上查看,也没有找到腐蚀性液体的踪影。
这些液体,似乎是凭空出现在老吴身上的。
我忍不住问道:“真是怪了!老吴不止是被树杈戳死的,他还被液体给腐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姐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道:“是墓主人索命来了!是墓主人索命来了!榕生,一定是我们惊扰了沉睡的墓主人,他这是在惩罚我们,他这是在杀鸡儆猴!老吴就是那只鸡!我们都是猴!”
我和蒋勇光、小梁他们打惯了交道,自然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我回头看向梅叔,问道:“叔,你怎么看?”
梅叔这个时候也直挠头,一边紧紧攥着潜水刃,一边皱眉打量着老吴的尸体,摇头道:“怪!实在是太怪了!老吴好端端站在原地,怎么就死了,而且他这死相未免也太惨了,活像是被献祭了一样!”
红姐越想越害怕,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拉着我的胳膊说道:“榕生,咱们退出去吧。反正老吴也死了,干脆扛着他的尸首、还有盗洞外面小帅的尸首,用这两具尸首去喂食人鱼,我们趁机蹚水逃出去!”
我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啊!
没想到红姐急中生智,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妙招!
有这两具尸体当鱼饵,我们的确是有可能在食人鱼的围攻下全身而退的。
我不免有些犹豫,回头问梅叔:“叔,你觉得呢?咱们是硬着头皮继续去找王掌柜,还是先退出去保住小命?”
梅叔想都不想,语气坚定的说:“我要找王掌柜!”
他的意思我懂,只有找到了王掌柜,我们才有希望查清楚梅婶被害的真相,才有可能找到小梅姐。
于是我也点了点头,说:“那好,那我们就继续去找王掌柜!”
红姐不知道我们俩人的秘密,还以为我们找王掌柜只是为了钱,她不由得跺着脚说道:“哎呀我的两位祖宗!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钱呢?别到头来有命赚钱没命花啊!先保住小命才最重要!算我求求你们,咱们原路回去吧,行不行?求求你们了……”
然而就在我们三个激烈讨论的时候,我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连忙循声望去,猛然看到之前陈列青铜器的那间墓室里,缓缓走出了一道高大消瘦的人影!
80、守墓阴兵
“谁?!”
见到这巨大人影突然从墓室中出来,我顿时被吓了一跳,大声朝着他质问,同时将潜水刃护在胸前。
梅叔和红姐被我吓了一跳,也连忙往人影的方向望去。
因为我们三个人都受到了惊吓,身形晃动中头灯的光线就无法聚焦,闪烁不定的光芒打在那人影的身上,根本看不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依稀间,我只看到他身上鲜血淋漓,一张脸半边是皮肉、半边是白骨,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仿佛我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同时,我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气从那人影的身上向我们袭来,这血腥气简直比惨死的老吴身上的还重,掺杂在空气里让我窒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红姐尖叫了一声,她潜水刃也不要了,转身抱头鼠窜,一路朝着右侧的岔道狂奔而去。
梅叔见状也不敢和那古怪人影硬碰硬,拍了我一下,说道:“榕生,快撤!”
我点点头,和梅叔一起,跟着红姐的步伐,转身往右侧的岔路逃窜而去。
跑了两步,我忽然听见背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回头看去,却吓得我魂都没了。
只见那高大的黑影居然对我们穷追不舍,他伸直一只手,踉踉跄跄的在后面紧跟着我们,同时他的喉咙里“咕咕”作响,似乎想要传达某种信息。
可越是如此,我越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禁去琢磨,这黑影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真的如红姐、老吴他们所说,是这座古蜀墓的守墓阴兵?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这座墓葬的墓主人,因为受到了骚扰,所以直接尸变,成了一具陈年的血尸?
不得不说,被这恐怖玩意追杀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我原本是并不相信这些鬼神的,可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古墓之中,被一个浑身鲜血的黑影给追着跑,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
沿着这条深邃的墓道,我们三个人一直跑、一直跑,不知疲倦的狂奔。
突然跑在前面的红姐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飞扑了出去。
“哎哟!”
她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倒在地,疼的叫了起来,之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突然又是一声尖叫:“呀!”
我和梅叔连忙低头一看,却也是大吃一惊!
只见眼前的墓道中,横着一具尸体,刚刚一路狂奔的红姐就是被这具尸体给绊倒的。
这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看不清楚五官,但从他的穿着来看,与老吴、小帅他们很相似,应该也是王掌柜手底下的耗子。
此时情况危急,完全顾不上仔细验尸,我连忙上前一步,扶起摔的不轻的红姐,低声道:“来,红姐,站起来,我们快跑!”
红姐却是气喘吁吁、惊恐万状的说道:“这是诅咒!墓主人的诅咒!我们擅闯他的陵墓,我们都得死……小帅死了、老吴死了、王掌柜他们这些人……恐怕也都死了!”
结果这句话还没说完,背后墓道中,那阵紧追不放的脚步声再度传来。
“啪嗒、啪嗒……”
梅叔连忙催促道:“别废话了,赶紧逃命吧!那玩意已经追上来了!”
我点点头,扶着红姐站起来,刚准备继续向前。
突然!
我隐约听见背后那黑影嗓音喑哑的喊了一句:“等等……等等我!”
我怀疑我听错了,这守墓阴兵或是陈年血尸,怎么还会说人话?
于是我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下,只听那黑影又喊道:“等等我,别……别抛下我!”
这下我可以百分百确认没有听错,这黑影说的的确是人话,而且还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我和梅叔、红姐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他们两个都被这诡异的黑影给吓得面无血色了。
梅叔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的说:“别被这怪物迷惑!这可能是它在骗我们上钩,老吴肯定就是死在了它的手上,我们还是快跑吧!”
红姐也赞同道:“这阴兵太狡猾了,我们赶紧走!”
可就在此时,那黑影又开口了,他扯着脖子喊道:“小红,我不是阴兵……是我,我是许教授……等等我!”
“许教授!?”
这一次,我们三个彻底愣住了!
原来那诡异至极的黑影,既不是守墓阴兵,也不是陈年血尸,而是许教授?
趁我们愣神的功夫,那黑影已经跟了上来,他在墓道中一瘸一拐的走着,活像是末日电影里的丧尸。
我壮着胆子用头灯去照他,仔细辨认他的身份,只见他虽然浑身浴血,半张脸的皮肉被啃得支离破碎,露出一部分骨骼和肌肉,但他的身上,却还穿着许教授的衣服,甚至还背着和我们同款的背包。
他好像的确是许教授!
刚才我们实在是被吓坏了,再加上他身上全都是血,导致我们一时间没认出他来,还以为他是什么古墓里的邪祟!
现在终于真相大白,这古怪的黑影,竟然是许教授!
见到我们终于停下来,许教授松了口气,扶着墓道的墙壁站稳,喘息着说:“你们……你们别害怕,我对你们没有恶意,我只是……我只是想杀了老吴报、报仇……”
梅叔听罢马上问道:“老吴是你弄死的?”
遍体鳞伤的许教授缓缓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呵呵,那家伙该死……他难道……难道不该死吗?”
这时我才留意到,许教授的脖子也被食人鱼给啃了好几口,似乎伤到了声带,这让他说话的时候嗓音完全变了,一张嘴就像破了洞的窗户一样,夹杂着风声,听起来很是难受。
当然,这一切都是拜老吴所赐。
也难怪许教授执意要杀掉老吴报仇雪恨。
不过直到现在,红姐都还没敢相信这家伙就是许教授,她胆怯的问道:“你……你真的是许教授?你刚才明明都被食人鱼给围住了,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怎么觉得你是……你是许教授的冤魂,是回来索命的?”
红姐这话一下说的我冒出了一身白毛汗!
的确,许教授分明被老吴砍了一刀,又被食人鱼给围住,他怎么可能死里逃生呢?
这时许教授扶着墙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我们头灯光芒的正前方,然后指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说道:“我要是变成冤魂,那还能有影子吗?我要是冤魂,追你们还用得着这么费劲吗?我真的没死……但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呵呵……”
81、原来是你
真相大白。
弥漫在古墓中的恐怖气氛终于渐渐散去。
没有什么守墓阴兵,也没有什么陈年血尸,老吴的死和陵墓主人的诅咒也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都是他与许教授之间的私人恩怨。
红姐愣了半天,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许教授,她又是生气、又是害怕的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吓死我了!我腿都给吓软了!真是的!”
许教授苦笑一声,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牵动了身上哪里的伤口,疼得他五官抽搐起来。
他虚弱的说:“小红,我都已经这样了,说句……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你还……你还怨我?”
我侧目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势,只见他虽然从食人鱼的嘴里捡回一条命,却也早已遍体鳞伤了。
老吴只是被啃伤了一条小腿,啃坏了半边屁股,但许教授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脸上、脖子上也满是伤痕,伤口在不断失血,我想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被咬成这样还能从盗洞里爬上来,许教授,你真是条汉子!”
我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许教授咧着嘴艰难的说道:“我……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就算是死……也得……也得让老吴那王八蛋……走在……走在我前面!”
这话让我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教授,居然还有几分血性。
这时梅叔好奇的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杀的老吴?靠偷袭吗?”
许教授得意一笑,伸出颤抖的手,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水壶。
拧开盖子,只见水壶的壶口处沾着一些亮晶晶的液体,这与腐蚀掉那两只大公鸡的液体一模一样。
“外面的墙缝里,有保护陵墓的腐蚀性液体,我用水壶接了……接了小半壶,悄悄带在……带在身上。”
许教授冷笑着说,
“等我下到墓里,见到老吴站在墓道尽头发愣,而且……而且还……背对着我。这简直是……简直是天赐良机!我悄悄走过去,把水壶里的液体倒在他头上,再推了他……推了他一把,用青铜树的树杈……戳穿了他的胸口……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许教授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仿佛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心愿,此生再无遗憾。
我这才知道老吴头上的腐蚀性液体从何而来,又明白了为什么他最终会戳死在青铜树的树枝上。
这并不是古蜀国的献祭,而是许教授的报复。
一报还一报,老吴死的不冤枉。
连续笑了几声,许教授的状态便开始急剧下滑,他刚才之所以能吊着一口气硬挺着,就是为了杀死老吴报仇。
如今心愿已了,许教授的身体迅速衰弱下去,他两腿一软,再也站不稳,靠着墙边缓缓滑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我怕是不成了……”
他五官扭曲,带着哭腔说道,
“我好后悔,好后悔啊……我不该鬼迷心窍,为了赚外快,就被王掌柜忽悠……忽悠……来沱江、来鸭子河倒斗……我好后悔……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听到他这番话,我只觉得一阵心酸,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梅叔在这方面比我更有经验,毕竟他常年捞尸,也算是见惯了生死。
他走到许教授面前缓缓蹲下,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柔的说道:“你杀了老吴给自己报仇,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可以放心的走了。临走之前,你要留几句话吗?将来我们要是出去了,可以给你家里人捎个口信。”
许教授点了点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低声道:“我家里有老婆和女儿,女儿今年刚读高中,正是学业忙碌的时候,我要是……我要是没了……她们母女两个无依无靠的,该……该怎么办呀?”
听了这话,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真的在乎这对母女,又为什么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更咽了两声之后,许教授拼尽最后的力气,拉着梅叔的手说:“老哥哥,我家在德阳市,地质大学后面的家属院,49号楼……你们要是出去了,能不能帮我……帮我捎个口信……”
梅叔重重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捎到。”
可这时许教授却又反悔了,拼命摇头道:“算了,老哥哥,算了……别……别去了,我不想让我老婆孩子,知道我最后当了个盗墓贼……这是……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我这……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一次……一次都没有,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当了盗墓贼……别去找她们,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话至此处,许教授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我知道,他恐怕是不行了。
他虚弱的靠在墙脚,头颅渐渐垂到肩膀上,弥留之际,他嘴里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和梅叔尊重了他最后的决定,离开这座古墓之后,谁都没有去地质大学的家属院,去打扰他的老婆和孩子。
这样一来,也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一个姓许的地质大学教授,因一时贪念误入歧途,加入了王掌柜的盗墓团伙,并且最终死在了鸭子河古蜀墓中。
他的老婆孩子也许会用余生所有时间,去天南海北的寻找这位神秘失踪的许教授,而且她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他的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这样的结果,恰恰是许教授最希望看到的。
尽管我很想告诉那对母女真相,给遗属一个交代。但既然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至少在他老婆孩子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没有半点瑕疵的,作风优良的高级知识分子。
等到许教授彻底咽气之后,我们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场的另一具尸体上。
也就是,刚才无意间绊倒了红姐的那具尸体。
那尸体一直是趴在地上的,所以我们看不清他的面孔,我壮着胆子,用潜水刃挑着他的肩膀,把他给翻过来。
这一瞬间,我们才终于看清楚他的五官。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五官长得很憨厚。
红姐一看便认出他来,说道:“他是土狗!是王掌柜身边的腿子!”
我不免诧异,堂堂一位“腿子”,在盗墓团伙中已经属于骨干力量了,怎么会横死在墓道里?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梅叔却突然指着他的脖子惊愕道:“榕生,你快看!”
82、土狗之死
梅叔向来是我们一行人中最冷静的,很少会一惊一乍,所以听到他这么一声喊,我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我顺着他的指引往死者的脖子看去,发现他咽喉的位置上插着一把青铜匕首,这显然就是置他于死地的凶器,这个位置被插了一刀,绝对不可能生还。
但令梅叔惊讶的并不是土狗的死法,而是杀死土狗的凶器!
那把青铜匕首!
锃亮的、锋利的青铜匕首!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认出它来——杀害梅婶的,将梅婶的遗体活生生钉死在椅子上的,就是同样款式的青铜匕首!
难怪梅叔会惊呼出声,我也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行人中,唯独红姐对这把青铜匕首没什么概念,她也不知道我们爷俩在惊讶什么,恐怕她还以为我们是被土狗的死法给吓到了。
她呆呆的看着土狗的遗体,皱眉道:“怪了,土狗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而且好像是被人给暗算了……”
我马上指了指土狗脖子上的青铜匕首,问红姐:“红姐,你见过这种凶器吗?”
红姐想也不想就果断摇头道:“没见过,这该不会也是古墓里的某种机关暗器吧?”
梅叔却不甘心,又大声问道:“你再仔细看看,王掌柜那伙人里,有没有什么人用过这种凶器?你好好想想噻!”
因为此事涉及到杀害梅婶的元凶——毕竟我们之前都怀疑,梅婶是被王掌柜的手下给害死的——所以梅叔一时间有些失了分寸,说话的语气也暴躁了一些。
红姐被他吓了一跳,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嘀咕道:“你吼什么吼?我说我没见过,我就肯定没见过,我骗你干什么?真是的……”
我担心梅叔情绪失控,说漏了嘴,导致打草惊蛇,暴露了我们两个的真正身份,于是连忙安抚道:“叔,红姐只是个放风,平时也不跟着王掌柜行动,她能知道什么?没见过这青铜匕首也是理所当然,一会儿我们和王掌柜他们汇合,自然就能查明真相了。”
言外之意,只有打入王掌柜内部,才有希望找出杀害梅婶的元凶。
梅叔果然听懂了我的话外音,摸出一支烟来点上,抽了一口,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则仔细观察了一下土狗的伤处,只见这把匕首是从正面插入他的咽喉的,这一刀下手稳准狠,没有任何犹豫,应该是一击致命。
“从正面下手,而且还能一击毙命,下手的是个狠人。”我低声说道。
“会不会是熟人下手,所以土狗没有防备?”梅叔抽了口烟,沉声问道。
他显然还是认为,杀死土狗的就是王掌柜团伙中的一员。
红姐却摇头道:“不会吧?土狗在我们这群人里,人缘算是不错的,没听说他得罪过人。王掌柜也器重他,走到哪都把他带在身边,像亲儿子一样。其他人想动土狗,王掌柜绝对不答应。”
“这就奇怪了,那土狗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皱眉嘟囔着。
红姐瞥了一眼插在土狗脖子上的青铜匕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说:“这凶器是件青铜匕首,恐怕是古墓里的冥器吧?要我说,不是土狗触动了什么机关陷阱,就是遭到了墓主人的报复!”
我不禁无奈摇头,红姐总喜欢把事情往鬼神方面去想。
刚才要不是她一个劲的管许教授叫“守墓阴兵”,我们也不至于被吓得落荒而逃,现在见到横死的土狗,她又开始信口胡说。
我连忙否认道:“肯定不是墓主人的报复,不是王掌柜团伙内讧,就是触动了墓中的机关陷阱。”
说完我小心翼翼的在周围走了一圈,寻找机关的痕迹,可这一带墓道光秃秃的,根本没有任何设置机关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土狗不是死于机关,更像是死于内讧。
我们三个站在原地议论了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果,身旁又是土狗的尸体、又是许教授的遗骸,在这黑暗深邃的墓道里,显得阴森森的。
红姐最先扛不住了,拽了拽我的胳膊,说:“榕生,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咱们快走吧,和两个死人待在一起,姐有点害怕……”
我心说不光你害怕,我也害怕!
当即便点头道:“那咱们还是继续往前吧,争取早点和王掌柜他们汇合。”
梅叔也没二话,正好抽完了烟,踩灭了烟蒂,往墓道前方指了指,示意我们上路。
我们三个便抛下许教授、土狗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往前走去。
赶路的时候我察觉到这条墓道依然是一路向下的,而且坡度比左边那条墓道还陡,考虑到上一条墓道遇到的情况,我不免多长了个心眼,时刻关注眼前的情况,如果遇到悬崖峭壁,一定及时刹车。
不过同样的情况在这边没有遇到,很快我们就走到了这条墓道的尽头,墓道的终点是一间宽敞的墓室,这里除了摆着几件青铜器之外,还停放着好几座高大宏伟的石棺。
见到这些石棺,红姐立马变得非常激动,因为找到了棺椁,也就等于找到了价值连城的殉葬品。
棺椁对于盗墓贼而言,简直就是藏宝箱。
她兴奋的跑到一座石棺前面,抚摸着石棺厚重坚硬的棺身,回头对我说:“原来这个年代的人都是使用石棺的啊!这么大的棺材,里面一定装满了不少宝贝吧?”
我微微点头,回想起了之前小梁和我说过,根据《华阳国志》记载:“有蜀侯蚕丛,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
也就是说,古蜀国使用石棺下葬,应该是从蚕丛那一代开始的风俗。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沱江和鸭子河这两座水下古墓,的确都是古蜀时期的墓葬。
而就在我回忆小梁给我科普的那些历史知识的时候,红姐又嚷嚷着:“榕生,榕生你快过来看,这些石棺上还刻着好多画,你看看这些画都是什么意思!”
我连忙走上前去,借着头灯的光芒看向眼前的石棺。
只见高大的石棺上果然镌刻着一些浮雕,上面描绘的应该是古蜀国的景象。
那是一群穿戴华贵的古蜀国人,围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翩翩起舞,原本应该是讲述蜀国百姓安居乐业的温馨画卷,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因为,
那棵参天大树的树干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脸,树枝的末端挂满了身体僵硬的死人!
这幅浮雕描绘的恐怕绝不是什么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而是一场惨绝人寰的邪恶祭祀!
83、有埋伏
红姐对这幅浮雕上描绘的景象并不敏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古代祭祀,还指着那棵诡异的大树,天真烂漫的说:“榕生,你说这幅画描述的是不是古蜀人围在大树下面乘凉的景象啊?你看还有几个调皮捣蛋的人,爬到树枝上去了。”
我不禁冷笑道:“红姐,你再仔细看看,那几个人是爬到树枝上去的吗?他们是被挂在树枝上的。”
被我这么一提醒,红姐眯着眼睛又细看了两眼,这才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的妈呀!还真的是,这些人的胸口都被树枝给戳穿了!这也太惨了!”
然而就在我们聚精会神的研究石棺上的浮雕时,我突然听见石棺后面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正当我抬头查看的时候,眼前突然亮起了夺目的光芒。
紧接着,我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
“别动!举起手来!”
我和梅叔、红姐我们三个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
我顶着刺眼的光芒,眯着眼睛努力向前看去,只见从石棺后面突然闪出了一群陌生人,他们有的戴着头灯,有的拿着手电筒,显然一直埋伏在墓室之内,直到我们彻底放松警惕,他们这才突然冒出来,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这些人的手上,都端着一副弩机!
这弩机我认识,之前在沱江墓中,围攻我们的盗墓贼“竹竿”,用的就是同款的弩。
危急关头,红姐最先配合的举起手来,她一脸惊恐的说道:“好汉、好汉饶命!别杀我们,我们……我们愿意配合!”
不料这话说完,领头的那个人突然笑了,问道:“红姐?怎么是你?”
红姐一听,连忙眯着眼睛看向那人,之后也笑了起来,热情道:“小伍?哎呀!原来是你!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我立即反应过来,这些躲在墓室中埋伏我们的,应该就是王掌柜盗墓团伙了。
那个叫小伍的盗墓贼似乎和红姐关系不错,认出她之后马上把她拉到了自己那一边,随后又指着我和梅叔问道:“红姐,这两个朋友有点眼生啊,他们是谁?”
红姐连忙介绍道:“他们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捞尸人,我本来想带他们下来排水的,没想到晚了一步,支锅的已经把水排空了。”
小伍性格比较多疑,明显不信任我和梅叔,不禁问道:“既然不用他们排水,还把他们带下来干嘛?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红姐却笑道:“时间这么紧,多两个帮手给咱们滤坑还不好?放心吧,这两人之前帮我处理了三具尸首,和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靠的很!”
小伍歪着头一琢磨,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当即便朝着我和梅叔点头致意,说道:“那好吧,欢迎两位入伙。”
随后又问:“两位怎么称呼?”
梅叔不冷不热的说:“我在家排行第三,你管我叫老三就行。”
我说:“我叫陈榕生,耳东陈,榕树的榕,生长的生。”
小伍一听,望着我笑道:“小哥,你报的该不会是真名吧?”
这话说完,后面不少盗墓贼跟着哄笑起来,红姐也忍不住掩口娇笑。
小伍说道:“果然是个新手,憨得很!干咱们这一行的,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哪有用真名的?用的都是诨号和化名。”
我听完有点尴尬,连忙说道:“那我现在再想个化名?”
小伍摇头道:“晚了,你真名都报出来了,现在再改名有啥用?吃一堑长一智,等下一次搭伙支锅做饭的时候,你再改名吧。”
我只得无奈点头。
这时红姐问道:“对了,小伍,咱家支锅的呢?咋没看见他?”
结果话音未落,墓室的深处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怎么?小红,几天没见,想我了?”
随着话声传来,这群耗子们呼啦啦的向两侧退去,给让出一条通道来。紧接着,一个身穿帆布工作服,肤色黝黑,吊三角眼,蓄着络腮胡子,头发花白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便走了出来。
他显然就是王掌柜,因为他和我们在沱江抓住的小王掌柜长相有七分相似,一看就是父子俩。
一见到这只支锅的大耗子,梅叔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抖,我也在暗中悄悄攥紧拳头,忍不住的亢奋起来。
红姐连忙上前一步,妩媚的搂住王掌柜的胳膊,娇笑着说道:“王掌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我想你想的抓心挠肝的。”
王掌柜却冷笑着推开红姐,不屑道:“去你娘的!裱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全他娘是逢场作戏!”
随后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我和梅叔身上,问道:“你们两位,就是鸭子河边捞尸的师傅?”
我赶紧赔笑着点头道:“是,见过王掌柜,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梅叔也拿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假装客套的奉承道:“久仰久仰……”
王掌柜并未起疑,淡淡的点了点头,对我们说道:“很好,两位只要踏踏实实跟着我干,日后准保你们发大财!”
我和梅叔连忙齐齐点头,连声说:“谢谢王掌柜!谢谢王掌柜!”
这时王掌柜又瞥了一眼我们身后,见没有其他人,不禁纳闷道:“咦?小红,老吴和许教授呢?他们两个没和你们一起下来?”
一提起这俩人,红姐就打开了话匣子,苦笑道:“支锅的,这事说来话长,您还记得下来的盗洞里有食人鱼吧?”
王掌柜冷笑了一声,伸出胳膊来,只见他小臂上鲜血淋漓,显然也被食人鱼给咬了好几口。
“他娘的,我能不记得吗?你看看我这条胳膊!”
红姐连忙虚情假意的安慰了几句,然后又把老吴和许教授之间的恩怨给说了。
王掌柜和他身边的耗子们听得聚精会神,仿佛在听故事一样,最后众人不禁感慨,都说许教授看起来像个书呆子,没想到临死前还挺硬气,居然一命换一命,把老吴给弄死了。
等说完了许教授和老吴之间的故事,红姐又问王掌柜:“对了,支锅的,我们来的路上,看见土狗死了。这到底是咋回事,他是被谁给害了?”
一提到土狗,王掌柜的表情立即一变,我环视周围,只见其他几名耗子的脸色也都变得不太好看,惨白惨白的,似乎土狗之死,牵扯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
只听王掌柜压低声音,忐忑的说:“土狗这事……怕是因为我们擅闯古墓,惹恼墓主人了……”
84、白衣仙姑
这王掌柜一开口,我就明白红姐那些鬼啊神啊的话是跟谁学的了,她说话的口吻和王掌柜简直是一模一样,真不愧是王掌柜带出来的。
一听说土狗的死和墓主人有关,我便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
我虽然不是常年刨坟挖墓的土夫子,但根据最近这两次下墓的经历,我可以很有把握的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但王掌柜这话我不信,红姐却是深信不疑。
她马上忐忑的问道:“怎么?支锅的,你们遇上……遇上什么事了?”
王掌柜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说道:“我们来这间墓室的时候,土狗走在前头带路,结果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我们突然看见前面墓道里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服的仙姑……”
“仙姑?”我一头雾水的问道,“墓里还有仙姑?”
身旁的小伍低声给我解释道:“仙姑就是女鬼……在墓里头,我们若是遇到了死者的冤魂,一般都要用敬称……遇上了男墓主要叫仙君、遇上了女墓主就叫仙姑,若是言语不敬,要犯忌讳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又学到了一些盗墓行当的知识。
原来王掌柜和土狗刚才撞见了女鬼。
这时只听王掌柜继续说道:“那仙姑就站在墓道深处,走起路来仿佛脚不沾地,被灯光给照了一下,立马原地站住,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们。”
听到这里,红姐表情惊恐,神色紧张,显然是信以为真了。
我却半信半疑,一边听着王掌柜说故事,一边悄悄打量其他盗墓贼的反应。可根据我的观察,在王掌柜描述这一段的时候,其他盗墓贼的表情并无反常,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王掌柜显然没有在撒谎,这段故事居然是真的!
“怪了,难道王掌柜他们真的撞见鬼了?”我不由得暗暗纳闷。
此时王掌柜又接着说:“我当时就告诫大伙儿,赶紧给仙姑跪下磕个头,求她老人家原谅我们冒昧叨扰,有些人机灵,当场便跪下了,但也有反应慢的。土狗就愣了一下,没能及时跪拜,不成想,那白衣仙姑翻脸无情,抬手就取了土狗的性命,唉!”
说完土狗遇害的经过,王掌柜忍不住长吁短叹,看得出来,他对土狗还真是挺有感情的,对他的死也很是惋惜。
我道了一声“节哀”,之后不免问道:“王掌柜,冒昧问一句,这女……这白衣仙姑是怎么取了土狗的性命?我见土狗脖子上插着一把青铜匕首,莫非是仙姑飞刀伤人?”
王掌柜点头道:“是啊,那仙姑根本就没到我们近前,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一抬手,土狗的脖子上便插了一把青铜匕首,我们其余人连忙跪地磕头,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话至此处,周围的盗墓贼们各个面露惧色,显然是心有余悸。
看到他们的反应,我便知道王掌柜的话并无半点虚言,应该全部属实。
但我却忍不住提出质疑道:“王掌柜,恕我冒昧,冤魂索命,用得着青铜匕首吗?我怎么觉得这白衣仙姑的手段不像什么冤魂厉鬼,反倒像是江湖中人的奇门异术呢?”
这话一出口,王掌柜略有些不满的眯起眼睛,沉声道:“小子,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旁红姐连忙拽了拽我的衣服,低声道:“榕生,王掌柜是什么身份地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不能胡乱质疑。”
我知道王掌柜身为堂堂支锅人,他的权威不容侵犯,但为了搞清楚事实,我还是委婉的说道:“王掌柜,我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我更不敢怀疑您这番话的真实性,我只是觉得,这白衣仙姑杀人的手法更像是江湖中人,毕竟我看电影里演的那些冤魂索命,都是杀人于无形的,哪有冤魂杀人还要用飞刀的?这不是搞笑吗?”
王掌柜听罢却冷笑一声,说道:“哼!电影里?你也就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面吧?我告诉你,我十七岁就跟人下墓倒斗,到如今三十多个年头,什么场面没见过?那一身白衣的女人若不是个仙姑,还能是什么?难道是个装神弄鬼的大活人不成?”
眼看着我和王掌柜争论起来,现场却没有其他人敢发表意见的,这些人都是王掌柜的手下,他们都不敢和王掌柜唱对台戏。
红姐担心我惹怒了支锅人,暗地里悄悄拽我的衣服,给我使眼色。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的时候,王掌柜背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王掌柜,我倒觉得这伢子说的有几分道理,那白衣仙姑,未必就是索命的冤魂,当时灯光打在她身上,是有影子的,她要真的是冤魂,怎会有影子?”
听到有人敢公然站在我这一边,我便猜到他一定是个有身份地位的长辈,在这盗墓团伙之中,不说能和王掌柜平起平坐,至少地位也不会低很多。
果不其然,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名身材枯瘦的老人,他看上去至少六十岁开外,头发苍白稀疏,容貌丑陋,塌鼻兜齿,长得简直像只斗牛犬。
但当他走上前来的时候,这些盗墓贼却纷纷给他让路,显然对他充满尊敬。
就连王掌柜都对这位老先生礼遇有加,听到他反驳自己,非但不生气,还客客气气的回应道:
“廖先生,您当真看到那白衣仙姑有影子?”
这位廖先生缓缓点头,笃定的说:“千真万确,她的确是有影子的。而且从她出刀的动作来看,明显是个练家子,我刚才便猜测,她不是什么冤魂,只怕也是个倒斗的元良。”
王掌柜略有些嗔怪的说:“廖先生,这可就是您的不是了!您既然有这发现,为什么不早说?”
廖先生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豁牙来,摇头道:“刚才情况危急,咱们大伙儿顾不上多想,对那白衣仙姑跪也跪了,头也磕了。我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若是当事后诸葛亮,告诉大家她不是墓主人,反倒是咱们的同行,岂不是自讨没趣?也惹得大家没脸。”
这话说得王掌柜哑口无言,其他耗子们也都又恼又羞。
廖先生见了众人的反应,笑着安慰道:“算了算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各位常年在这幽冥行走,哪能不着道呢?既然知道了这白衣仙姑是人不是鬼,等下回遇见,好好和她算账就是了,没啥大不了的。”
王掌柜听罢攥紧拳头,咬着后槽牙道:“那是必须的!敢动我的兄弟,这笔血仇,我必须跟她好好算算!”
85、赶尸匠
经过这件事,我和廖先生算是打上了交道。
他老人家对我的印象也不错,主动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你这伢子敢想敢说,这一点难得的很!咱们下墓倒斗,危机四伏,遇到反常怪事就应该多动脑筋,多交流,这样才能活着出去。”
我连忙礼貌回应道:“廖先生过奖了。”
回话的时候我趁机打量,只见他身上的装束和其他耗子不太一样。
他并未佩戴头灯,也没有背和我们同款的背包,他身上绑着两条粗糙的麻绳,麻绳上挂满了铃铛,背上背着两根怪异的竹杠,腰间还系着一口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一半奉承,一半打探的说道:“廖先生一看就是拿大顶的元良,这一身行头和寻常土夫子都不一样。”
廖先生却是闻言一笑,摇头道:“这你可说错了,我并非什么元良,我和这些人并不是同行。”
这话说的我一愣,莫非这位老先生不是个土夫子?
这时旁边的红姐笑着给我介绍道:“榕生,你有所不知,廖先生虽也跟着我们一起下锅,却不是同行。他老人家来自湘西,是位大名鼎鼎的赶尸匠。榕生,你知道啥是赶尸匠不?”
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湘西赶尸人,这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名头。
我在日常生活中虽然没接触过这门手艺人,但平时看电影、电视剧的时候,却经常能接触到有关他们的故事传说。
相传赶尸人这一行当起源于上古,数千年前,蚩尤带兵征战天下,士卒多有战死。蚩尤重情重义,不忍心见兄弟们客死异乡,便命手下巫师施展巫术,让这些战死的士卒化为僵尸,尾随着蚩尤返回故乡。
到了隋唐时期,古辰州一代民间术士习得上古巫术,专职赶尸,便成了最早的赶尸匠。传承至明清时期,赶尸一行更加兴盛,尤其以湘西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四县为最,民间百姓时常能目睹赶尸匠赶着大批走尸,三更半夜从外地归来。
起初我是通过看电影了解的赶尸,我一直以为古代的赶尸人真的能让死人化成僵尸,贴上符咒,双臂平举蹦跳着赶路。
后来认识了一个湘西那边过来的同事,偶然间聊起这湘西赶尸的轶事,他说赶尸匠没那么神通广大,什么又是符咒、又是施法的让尸体自己走路,都是扯淡!
他们只不过是用竹杠把尸体架起来,用麻绳绑稳当了,两个赶尸匠一前一后,将尸体夹在中间搬运。搬运过程中尸体随着步子一抖一抖,远处看上去像是它们自己蹦蹦跳跳的走路罢了。
至于那些电影里演的情节,完全就是后人的艺术加工。
他这番话我还是比较相信的,因为他说他有个同学的爷爷就是赶尸匠。他还告诉我,这一行不是任何人都能干的,赶尸人必须要手长脚长、身板直溜,最关键的一点,是长相必须得丑陋。
至于为什么必须长相丑陋,我那个同事也说不上来,他只知道这个规矩,却不知道规矩的由来。
如今见到眼前廖先生的相貌,我回忆了一下那同事的话,不免感慨他说的还真没错——至少廖先生的确长相丑陋。
言归正传。
红姐告诉我,廖先生大有来头,他们廖家是湘西赶尸三大世家之一,廖家祖上从明朝永乐年间就开始赶尸,传到廖先生这一代,已经是第四十三代了。
我当时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这廖家也够倒霉的,四十三代,代代都是赶尸匠,这说明他们每一代的子孙长得都够难看的,否则还没法继承这家族产业。
不过再一想,遗传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祖祖辈辈都当赶尸匠,这也就成了可能。
聊到这里,我心里便有了一个疑惑。
廖先生既然是位赶尸匠,那他好端端的不去外面赶尸,跟着王掌柜他们下墓干什么呢?
难道王掌柜像蚩尤一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兄弟惨死墓中,所以才带着廖先生下来,想把那些死在墓里的弟兄都带出去?
可是不对啊!
墓室墙外惨死的小帅、墓道里被一刀封喉的土狗,这些都是王掌柜的心腹手下,他们都被孤零零的扔在地上了,王掌柜根本没有把他们运走的意思啊!
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廖先生,冒昧问您一句。您一位赶尸匠,下墓是来干什么的?莫非这古墓里头,有需要您赶出去的尸首?”
听到这个问题,廖先生并未作答,反倒是看向了不远处的王掌柜,似乎在请示他的意思。
王掌柜立即回头瞪了我一眼,很不客气的呵斥道:“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知道什么叫好奇害死猫吗?一个新来的,问东问西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小红,看好你的人!教教他规矩!”
红姐连忙一个劲的点头道:“好的,支锅的,您放心,我这就好好说说他!”
说罢把我拽到一边,小声道:“榕生,你这孩子,瞎打听什么!王掌柜和廖先生的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咱们当下苦的,只管听上边的安排做事,让你知道的你可以知道,不让你知道的你也别问,明白吗?”
我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给红姐找麻烦,当即点点头说:“明白了,红姐,以后这种话我少说,他们的事我也少打听。”
“乖,这就对了。”红姐朝着我笑笑,伸出手捏了捏我的脸。
这时王掌柜大声道:“大伙儿赶紧滤坑,把这间墓室里值钱的玩意全都拿走,石棺里头看仔细些,别落下东西!扫完了这一间,咱们继续往前走,公家搞不好正在来的路上,手底下都给我麻利点!”
“明白!”
麾下的耗子们齐声呼应,就连红姐也跟着喊了一声,喊完他们便四散涌入墓室,开始一座石棺、一座石棺的翻冥器。
趁这群耗子们忙碌的时候,我和梅叔悄悄凑到了一起。
梅叔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把杀死土狗的青铜匕首,因为那分明也是杀害梅婶的凶器。
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道:“榕生,我怎么觉得,害死你婶的凶手就是那个白衣仙姑呢!也许我们都想错了,凶手并不是王掌柜的人。”
我也点头道:“确实,从凶器上来看,杀害梅婶和杀害土狗的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我看王掌柜的反应,他好像真没见过那把青铜匕首,咱们可能错怪他了,杀害梅婶的凶手并不是他的人。”
“有道理。”梅叔捏着下巴缓缓点头,随即又变得亢奋起来,激动的说:“不管怎么说,咱爷俩这一趟没白忙活!接下来必须想办法找到那个白衣仙姑,找到了她,你婶的命案、安安的下落,就全都有着落了!”
86、红姐的告诫
王掌柜手底下这群耗子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就把整间墓室给翻了个底朝天,他们将石棺里的陪葬品尽数搜刮了出来,就连未曾腐化的遗骸残片都不放过。
我和梅叔也装模作样的跟着翻了两座石棺,只见里面的陪葬品种类繁多,除了墓中最常见的青铜器之外,石棺里还存放着一些海贝、象牙甚至玉石饰品。
难怪这群盗墓贼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下墓倒斗,见到这些宝贝的那一刻,我都感觉自己心跳加速,两眼放光!
这些青铜器光泽鲜亮,造型别致,这些象牙完整巨大,光洁如新,这些玉璋、玉器水头润泽,雕琢精美!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这随便一座石棺里的陪葬品,都是普通老百姓几辈子赚不来的财富!
我蹲在石棺里头,捧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玉璋,呆呆的出了神。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尝到倒斗的甜头,亲眼见识到这么多的无价之宝。
不知道愣了多久,突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晃了晃,我吓了一跳,一扭头,看到红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旁边。
她看着我望着手里头的玉璋发愣,连忙小声提醒道:“傻小子,可别被这些宝贝迷了心窍,一会儿收工的时候,不管宝贝是大是小、是好是孬,都是要交给王掌柜的,明白吗?”
我连忙点点头,说了声:“明白。”
红姐却还不放心,又嘱咐道:“干咱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吃私,吃私的意思,就是指咱们下苦私自藏冥器。榕生,知道为啥忌讳吃私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
红姐解释道:“之所以忌讳吃私,倒不是怕咱们私吞宝贝,关键在于,这些宝贝都是惹眼的货色,一不小心就会被公家给盯上。支锅的手眼通天,有安全的渠道出货,所以他出手这些冥器,不会被抓,我们这些下苦若是吃了私,自己倒卖冥器,很容易被公家抓住,再顺藤摸瓜,连累整个团伙遭殃。”
我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红姐。”
红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再三说道:“刚入行的新手最容易吃私,所以姐才会和你说这么多,你别嫌姐啰嗦。对了,榕生,你知道吃私若是被发现,会有什么下场不?”
我其实听蒋勇光说过,但我假装不知道,再度摇了摇头。
红姐说:“会被活埋!用我们行当的话说,叫活种!榕生,可别因为一念之差,犯下错误,到时候姐想救都救不了你!”
我连忙又向红姐保证道:“红姐,放心吧,我不会吃私的,到时候一切冥器都交给支锅的。”
“这就对了。”红姐欣慰的点点头,说,“反正最后支锅的会给你发工资,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我应了一声,便继续滤坑去了。
人多力量大,在我们这群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这间墓室很快被扫荡一空。
王掌柜统揽全局,看到滤坑滤的差不多,大手一挥,发号施令道:“行了,继续去下一间墓室!”
说罢便从这间墓室的后门出去,沿着一路向下的墓道,继续向前挺进。
这墓道幽暗深邃,也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考虑到它一直向下的坡度,我甚至怀疑它会不会把我们引向地心深处。
赶路的时候我悄悄向前打量,只见王掌柜始终和廖先生站在一起,这两个人一路窃窃私语,似乎在商讨什么计划。
我忍不住心中琢磨,既然这位赶尸匠不是来赶盗墓贼尸首的,那么也就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来赶古墓里陈年老尸的。
只不过历来只听说过倒斗翻肉粽的土夫子盗冥器,可没听说过他们连墓主人的遗骸也跟着一起盗,这未免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更何况古蜀墓距今四千多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腐蚀氧化,只怕墓主人的尸体早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真的还有古尸给廖先生赶?
思虑纷飞之间,我不禁又回想起了沱江下的那座古蜀墓,当时我们虽然找到了主墓室,却没能见到墓主人的棺椁以及墓主人的遗骸。
但下一秒,脑海中猛地窜出一个画面!
正是我来沱江的第一夜,看到水面漩涡中卷出的那具黑棺,以及从黑棺中爬出来的诡异人影的景象!
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我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那场景实在是过于诡异,而且那件事情是始终无法用科学解释的。
任凭蒋勇光和小梁再怎么理性分析,都无法合理解释这黑棺中的诡异人影,更何况,我在小王掌柜的别墅二楼,还分明见到了一个身上长满了黑鳞的怪物。
“难道那黑影真的是古墓主人?”
我暗暗忖度着,
“既然沱江古蜀墓的墓主人是那个样子,这鸭子河古蜀墓里的墓主人,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模样?所以王掌柜才会特地请来一名赶尸匠,来对付这陈年的老尸?”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点期待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这座陵墓的主墓室,见见主棺椁和墓主人。
就在此时,我突然听见前面开路的小伍大喊了一声:“停!小心!”
众人的队伍突然间来了个急刹车,我一时来不及止步,整个人都怼在了前面的红姐身上。
红姐回头朝着我妩媚一笑,拍了我胸口一把,低声道:“讨厌,趁机占姐便宜,这么想要的话,姐出去后给你。”
我被搞了个大红脸,尴尬道:“红姐说笑了。”
随后连忙往队伍前面看去,只见墓道好像已经到头了,前面是未知的空间。
同时我发现了一件事情,大家说话的时候,回音消失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恐怕这条墓道的尽头,同样是那个深不见底的地洞,这两条岔路的终点是一样的。
“坏了,该不会又没路了吧?”我皱眉说道,“我们还没找到主墓室呢。”
可就在我话音刚落之际,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小伍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类似绳索似的东西,随后便蹲在原地,将这东西抛了出去。
我依稀看到,这似乎是一卷绳梯!
小伍好像打算利用绳梯,从墓道的尽头爬到那个深不见底的地洞当中!
这家伙,是个狠人!
87、古穴盘龙
先前我们在另一条墓道中,也见到了这个深邃的地洞。当时我尝试着往下面看了看,却因为头灯的照明距离太短,没能照到这地洞的底。
不过考虑到如今这条墓道的坡度比另一条墓道更陡,距离也比另一条墓道更长,这也就意味着,从这里下去,很可能会探到这地洞的底部。
若非如此,我想小伍也不敢贸然下去。
我和梅叔、红姐三个人站在队伍的末尾,隔着老远也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只是见到小伍挂好了绳梯,便手脚并用的往下面爬去。
梅叔闲暇间掏出一支烟来,慢条斯理的抽着,一直等到这一支烟给抽的只剩下烟屁,小伍那边似乎还没爬到底。
王掌柜有些着急了,紧张问道:“小伍,下头什么情况?”
片刻之后,小伍缥缈的声音从地洞中传了上来:“支锅的,快到头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我听到前面围观的耗子们发出一阵欢呼声,听见这声音,我便知道小伍应该是成功下底了。
果不其然,小伍的喊声很快传来:“到底了!这下边还挺宽敞的,支锅的,你们都下来吧,没啥危险!”
梅叔不禁低声道:“原来这地洞也并不深,我还以为是个不见底的深渊,看来这主墓室,八成就藏在地洞里。”
“嗯。”我轻轻点头道,“应该快要找到主墓室了,也不知道那白衣仙姑在不在附近。”
一提起白衣仙姑,梅叔立即绷紧了一根弦,那人身份成谜,关键还有一手例无虚发的飞刀功夫,简直像武侠小说里的李寻欢一样,着实令人胆寒。
但想要为梅婶报仇,继而找到小梅姐,我们爷俩就必须抓到这位仙姑。
这时我听见王掌柜在前面招呼道:“都顺着绳梯下去,别害怕,小伍给咱们探好路了,没什么危险,尽管下去就行!”
红姐回头对我们说道:“别愣着了,也跟着下去吧,主墓室肯定就在下面,要见到大宝贝了!”
我点点头,心中却说:“什么大宝贝,我看这主墓室里,躺着个浑身黑鳞的大僵尸还差不多。到时候正好见识一下湘西赶尸人的手艺——廖先生大战黑鳞僵尸,这都能拍一部恐怖电影了,名字我都给想好了。”
转眼间王掌柜他们又在墓道尽头挂上了两副绳梯,算上之前小伍的那一副,一共是三副绳梯一起下人。
耗子们抢着在王掌柜面前表现,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往下爬,我和梅叔却不急着和他们争抢,等到后面没什么人的时候才从容不迫顺着绳梯下去。
走到墓道边缘我们才见到这地洞的底部,这地洞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我和梅叔两个腿脚健全的人铆足了劲往下爬,也足足爬了一支烟的功夫才落地。
等从绳梯上下来之后,我茫然四顾,只见地洞之中的确比墓道宽敞很多,说话完全没有回音的,而且站在这里,我隐约能听见一阵水声,空气的湿度也相当高。
“这里怕是有地下水吧?”我下意识问道。
红姐笑吟吟的说:“榕生你不愧是捞尸人,走到哪都想着水,这古墓的位置在鸭子河下面,肯定是少不了有地下水的。”
说话间几个耗子掏出背包里的强光手电,将它们摆在石台上充当照明,随着强光手电越来越多,这地洞中的景象也愈发清晰。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卧槽!你们快看!”
紧接着“卧槽”声起此彼伏,连绵不绝,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句古诗——“奈何老夫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我心中好奇,连忙也顺着众人目光的方向看去,不料这一看之下,我也没忍住喊了一声:“卧槽!”
只见这地洞的深处,是一条奔涌不息的地下河,而在这条地下河的中央,则是一棵高耸粗壮的古老巨树!
这棵树至少高达二十米以上,枝干粗壮,目测树干的直径已经超过了三米,恐怕要好几个成年人合围起来才能将它抱住!
但因为常年在地下黑暗之中不着阳光,这棵老树早已经枯死,不过它的树干枝杈却并未腐烂,而是染上了一抹黝黑深沉的颜色。
一见到这棵高大的巨树,我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在墓室中见到的青铜巨树,以及石棺浮雕上的巨树。
难道那些艺术品里描绘出来的巨树,就是眼前这一棵?
但真正令我们连呼“卧槽”的,并不单单是这一棵巨树,如果只是这棵古树,还不足以让我们每个人都惊呼出声。
真正震撼到我们的,是这棵树的主干上,盘踞着一条高昂着头颅的巨龙!
确切来说,是一条巨龙的遗骸!
一副只剩下骨架的巨龙骸骨紧紧缠绕在这棵陈年古树之上,硕大的龙头狰狞的摆放在巨树的枝头,双眼位置上两个空洞的窟窿无神的凝望着我们,仿佛在审视着我们这一群不请自来的盗墓贼。
一些耗子被这具龙骸给吓傻了,有的人两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红姐更是目瞪口呆的指着这副骸骨,颤声对我说:“榕生!快看!快看!是龙!”
我和梅叔虽然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心中却比其他人多一分淡定,因为同样的龙骸我们在沱江古蜀墓里已经见过了,我们都知道那并非是真正的龙骸,而只是用青铜浇铸出来的赝品。
只不过此时隔得距离较远,大家无法辨别龙骸的真伪。
这时同样去过沱江古蜀墓的王掌柜淡定一笑,朗声说道:“别大呼小叫的,这龙是假的!”
“什么?假的?”红姐无法相信,指着巨树上的龙骸问道,“支锅的,这龙怎么会是假的?”
王掌柜笑着说道:“这是古蜀国人用青铜浇铸出来的龙骨架,之前在沱江墓里便有这么一具,不过古蜀国人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造出这么个大家伙来,让人不得不佩服!”
得知真相的红姐难掩失落之情,沮丧道:“居然是假的,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呢,真是的,害得我白激动了!”
不料听了这话,王掌柜却说道:“这副龙骸虽然是假的,但却不能否定这世界上真的有龙,小红,别灰心,也许有一天,你能亲眼见到真的龙呢。”
“什么?”红姐一听,马上重燃希望,追问道,“支锅的,这世界上真的有龙?你都把我给说糊涂了,到底有没有龙?”
88、渡河
听完红姐的问题,王掌柜捻须微笑,脸上露出神秘表情,淡淡的说:“至于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龙,我也难以定论,毕竟我没有这个造化,未能亲眼目睹过真龙。但是……”
一听到这个“但是”,我便知道王掌柜必定知道一些内幕。
周围的耗子们也都聚精会神的望向王掌柜,等着他把话说完。
“但是,高师爷曾和我说过,我华夏的确有龙!”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红姐更是毫不怀疑的说道:“既然是高师爷的金口玉言,看来这天底下是真的有龙了!”
看得出来,高师爷在这群土夫子心中的地位,简直比王掌柜还要高,高师爷说的话,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金科玉律,容不得半点怀疑。
我听王掌柜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连忙竖起耳朵,想听听高师爷还说过什么有关真龙的话,正好也能趁机长长见识。
可王掌柜这货说话喜欢说一半,刚吊起我们的胃口,就指着面前这条盘在巨树上的龙骸道:“护冢巨龙既然现身,墓主人的棺椁必定就在它的附近,现在不是聊闲天的时候,赶紧先把活干了!”
土夫子们一呼百应,纷纷寻找通往这棵巨树的路径。
可围着这棵树绕了一圈,他们却发现,这棵树扎根于暗流涌动的地下河中央,根本没有通往树上的旱路,想要爬上这棵树,就只能横渡地下河。
可这地下河奔腾汹涌,又不知道水有多深,轻易冒险下河,只怕是九死一生!
就在这群耗子们抓瞎的时候,王掌柜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我和梅叔的身上,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就知道我和梅叔只怕要当上渡河的先锋官了。
果不其然,只听他朗声笑了两声,便迈步朝着我和梅叔走来,一只大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假装热情的说道:
“我就说小红请你们两位过来,早晚能派上用场,果然如我所料,如今兄弟们被这地下河拦住去路,正是两位大显神通的好时机!”
我和梅叔没急着表态,先干笑两声以示回应。
王掌柜深谙用人之道,知道想让我们卖命,肯定得给些甜头,他微笑着说:
“我听小红说,二位水性过人,想必这地下河也难不住你们。可我这些兄弟水性平平,贸然下河只怕要送命。不如这样,两位受累,先绑着麻绳游到对岸,再把麻绳系在树上,让其他兄弟们拽着麻绳过河。此事若成,我给二位记一大功!出去了不仅多给二位分些酬劳,日后若是再遇到这种大肉锅,肯定还请两位随我一起下锅,怎么样?”
一旁红姐听了,连忙拽着我的手说:“榕生,这可是难得的机遇啊!还不赶紧在支锅的面前表现表现?要是真能得到支锅的赏识,往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我和梅叔对视了一眼,只见梅叔轻轻点了点头。
倒不是因为我们爷俩稀罕王掌柜的赏识,说句实话,蒋勇光他们此时估计已经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了,王掌柜早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的赏识还有个屁用?
梅叔的想法我懂,他之所以决定要冒险渡河,是因为他想找到那白衣仙姑的下落。
既然梅叔点头,我也没有二话。
我转身看向王掌柜,豪迈一伸手:“支锅的,给我拿两条麻绳,要结实点的,否则怕是撑不住这地下河的激流。”
王掌柜见我和梅叔答应的痛快,当即眉开眼笑,竖起大拇指道:“好胆色!小红看男人果然有些眼光,二位没让我失望!”
说罢亲自给我们爷俩挑选出两条麻绳,一端绑在岸上,一端绑在我们的腰上,等到我和梅叔渡河成功,再将腰上这一端系在那棵古树上,这就形成了一条横亘在地下河上的简易绳索桥。
下河之前,我伸脚进去试了试水流的速度,脑子里粗略的盘算了一下,带着梅叔往上游走了走。
因为我们一旦入河,肯定不会是笔直的往古树方向游去,汹涌的地下河一定会把我们往下游冲,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先计算好这个提前量,才不会多走冤枉路,用最少的力气游到对岸。
算好了这个提前量,我和梅叔便准备下水。
下水之前,红姐走过来担心的抱了抱我,小声说:“榕生,可千万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先退回来,别因为一时好面子,丢了小命!”
我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说罢就率先跳进了地下河。
我本以为这地下河的河水应该是冷冰冰的,毕竟这里不着阳光,可没想到跳进去之后,我却发现这水温并不很冷,甚至反倒比鸭子河的水还要暖和一些。
“怪了,附近莫非有温泉不成?”我忍不住好奇的嘟囔了一句。
紧接着梅叔也跟着我下了河,他下河之后也下意识说道:“哦哟,这河水一点不冰,巴适得很!”
我点点头,带头往对岸的古树游去,一边游一边尝试着探了探水深,没想到地下河深不见底,我探了好几次,有一次整个人都潜下去了,却始终看不见底。
再游上来之后,我摇头对梅叔道:“这河深的很,怕是能淹死人的。”
梅叔赶紧催促道:“那就快些去对岸,不要浪费体力!”
然而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水中传来一阵“噼啪噼啪”的声音,这并不是地下河水流的声音,而是一群小鱼往我们这边游过来的声音。
这声音我之前依稀听过,就在进来时候的盗洞当中!
食人鱼!
是食人鱼来了!
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顿时吓得一个哆嗦!
果不其然!
只见地下河里满都是那种巴掌大、暗红色、尖牙利齿的食人鱼!因为我和梅叔身上都挂了彩,一入水就有血腥味,它们就像是闻到了腐肉味的苍蝇,迅速朝着我们袭来。
“艹!梅叔快跑,有食人鱼!”我大喊一声,连忙带着梅叔使劲游!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游了一半,所以我们并没有掉头回去,而是干脆甩开膀子往对岸游去,这样反倒可以更快的上岸脱离危险!
可食人鱼游的实在太快,不一会儿便追上了我和梅叔!
89、食人鱼拦路
眼看着渡河已经渡了一半,我和梅叔却被成群结队的食人鱼给围困住了,这些尖牙利齿的小玩意凶猛异常,蹦跳着向我们身上扑来。
岸上的红姐见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喊道:“榕生,快跑!快跑哇!”
王掌柜和廖先生他们也都在大呼小叫的嚷嚷着什么,可危急关头,我已经顾不上去听他们具体喊得是啥子内容了。
好在这条地下河不算太宽,横渡下来也就十几米的距离,我和梅叔已经游了一半,只剩下四五米就能上岸。
千钧一发之际,我只觉得大腿上、屁股上、腰上同时传来疼痛,估计是被食人鱼给啃了几口,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往河水深处扎去,带着身上的食人鱼迅速往水中下潜!
这些小鱼习惯在浅水活动,见到我快速下潜果然松开嘴弃我而去,我甩脱了它们的纠缠,连忙趁着这一口气往岸边窜了几窜,再浮出水面。
回头看去,只见梅叔落在我身后,已经被食人鱼给团团围住了。
我没急着过去救援,而是先快速游到那棵古树上,再将身上绑着的麻绳甩给梅叔,大声道:“叔!快抓住绳子,我拉你过河!”
梅叔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这救命的绳索,我则奋力一拉,硬生生把河里的梅叔给拽上了岸!
此时只见梅叔的两条腿上、腰身上挂满了暗红色的食人鱼,这些凶狠的小玩意牢牢咬住梅叔的身子,还在不停的扑腾着。
梅叔疼的呲牙咧嘴,咒骂道:“妈卖批!疼死老子咯!该死的食人鱼,真该一把火把你们都烤了吃!”
我连忙走上前去,一条一条的捏着食人鱼的鱼鳃,把它们从梅叔身上给取下来。
好在这一趟横渡距离不算太远,否则我和梅叔只怕要葬身鱼腹里了。
等处理完身上的食人鱼,我这才将腰间的麻绳绑在古树上,又将梅叔的麻绳也取过来绑在一起,回头向对岸的王掌柜挥了挥手,喊了声:“绳子绑好了,你们看看怎么过来!”
王掌柜听罢苦笑一声,指着这条暗藏杀机的地下河道:“他娘的,这河里全都是食人鱼,让我们怎么过去?”
早在盗洞之中,他们便已经见识过食人鱼的威力了。
若不是献祭了一个下苦,王掌柜他们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现在想来,盗洞中的食人鱼应该就是来自于这条地下河里,当初整个古墓灌满了水,这一带都是食人鱼的地盘,后来王掌柜派人排空了古墓里的储水,但盗洞地势低洼,储存了一部分地下水,一些食人鱼便也留在了其中。
如今想要横渡地下河,就必须再次面对食人鱼的围攻。
我和梅叔饶是水性过人,都差点没能活着撑到对岸,更别提王掌柜和他手底下那群耗子了。
若是强行渡河,必定有人丧命。
望着眼前的滔滔河水,王掌柜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便是见多识广的廖先生,此刻也是默然不语。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掌柜的耐心也在一点一滴的耗尽,他生怕再拖下去,就要被外面的公家给围剿了,当即厉声道:“你们这么多人,赶紧给我动动脑子!想个办法渡过河去!”
这时候小伍上前一步,咬着牙说:“支锅的,依我看想要过河,免不了牺牲几个兄弟,干脆大家豁出去一起下水,是死是活各凭天命算了!您和廖先生身份尊贵,最后下水,总能顺利过去。”
这话一出口,王掌柜倒是非常满意,立即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但马上有人不服气,指着小伍骂道:
“小伍,你真不要脸,就知道讨好支锅的,不拿兄弟们的命当命!”
“就是的,小伍你这马屁精!”
“小伍,你她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来打个样,你先下去渡河!”
“……”
小伍年轻气盛,受不得激,被这群人一说,居然真的挽起袖子道:“好!那我就先给你们打个样,我先过河!你们随后跟上!我倒要看看,谁他妈是孬种!”
说罢便迈开步子就往地下河蹚去,拽着我和梅叔搭起来的绳索桥,划着水想要过河。
但他一入水,食人鱼便蜂拥而来,再加上小伍的水性很差,在这波涛汹涌的地下河里根本游不起来,还没渡到一半,就已经被食人鱼给咬的嗷嗷惨叫了。
他一开始还死要面子,撑着继续向前,但没过多久就实在扛不住了,转身跑回了岸上。
只见他腿上、胳膊上挂满了食人鱼,如果真的硬着头皮过河,恐怕渡到一半就要被啃成一副骨头架子。
众人见状,先是嘲笑了他一阵,紧接着又都开始发愁。
看来这地下河是过不去了。
廖先生也说道:“这些食人鱼太凶,依我看除非用鱼饵引开他们,否则这条河根本过不去。”
这时红姐灵机一动,对王掌柜说道:“支锅的,鱼饵不是现成的吗?之前土狗死在了墓道里,他不是正好可以……”
结果话至此处,只见王掌柜表情已经变得非常难看,红姐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了嘴。
用死人当鱼饵,这主意肯定不是红姐第一个想到的,但刚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提议,主要是因为土狗和王掌柜关系匪浅。
土狗一直都是王掌柜的心腹手下,王掌柜拿他当半个儿子看,用土狗的尸首当鱼饵,王掌柜未必会答应。
如今红姐一开口,王掌柜马上冷笑道:“呵呵,小红,还是你脑子机灵啊,土狗命都没了,你还惦记他的尸首,想让他死无全尸,你可真够义气!”
红姐听了这话,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她赶紧点头哈腰的给王掌柜道歉,否则恐怕一会儿扔到河里当鱼饵的,就是她而不是土狗了。
“支锅的!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我也是心急想让大家赶紧过河,这才出了这个馊主意,您就当我放了屁!别放在心上,真是对不住了!”
王掌柜瞪了她一眼,没有再多说。
但另一旁的廖先生却在此时仗义执言,沉声说道:“王掌柜,我知道你和土狗感情深厚,我也敬重你有情有义,但如今要想过河,只有这么一个法子,还请王掌柜斟酌考虑,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耽误了正事啊。”
90、乌木
有廖先生出面,这件事情就有了转机,王掌柜不把红姐放在眼里,却不敢不给廖先生面子。
在廖先生开口提议之后,王掌柜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沉思,他望着眼前满是食人鱼的地下河,幽幽说了句:“难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时候被咬的浑身是血的小伍忍不住说道:“支锅的,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委屈土狗了。”
如果不肯用土狗的尸首当鱼饵,只怕就只能拿小伍、红姐这些活生生的人来喂食人鱼了。
我和梅叔站在那棵枯死的古树下看着对岸发生的一切,眼前的场景让我想到了“隔岸观火”这四个字。好在我们爷俩凭着过人的水性成功过河,否则搅和到这档子事里,恐怕会被这群盗墓贼给算计。
这王掌柜的确是个狠人,并没有婆婆妈妈,稍微琢磨了一下,他便咬着牙做出了决定,说:“那就这么办,出两个人去把土狗的尸首给拖过来,用他当鱼饵过河!”
马上就有两名盗墓贼领命而去,顺着绳梯爬到了上面的墓室。
廖先生安慰的说道:“王掌柜,你做的对,人死如灯灭,什么知觉都没了。照顾好活着的兄弟,比照顾好死人更重要。”
王掌柜脸色依然不好看,但却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廖先生的说法。
而趁着他们去搬运土狗尸首的功夫,我暗暗打量着地下水里的食人鱼,盘算着它们的数量。
粗略估算,只凭一个土狗,恐怕还不够河里食人鱼塞牙缝的。
这群人若想成功渡河,恐怕还得有所牺牲。
当然,这些话我并未挑明了说,若是提前说出去了,恐怕会引起对面的骚动。
既然我和梅叔已经处于安全地带,就没必要没事找事了。
正当我望着地下河出神的时候,梅叔突然抚摸着我们背后的粗壮树干,惊愕的说:“乖乖!这是乌木?整棵树都已经化成乌木了!”
我闻言一愣,连忙回头问道:“叔,啥子是乌木?这棵树叫乌木?”
梅叔给我科普道:“不是这棵树叫乌木,是这棵树已经变成了乌木,乌木不是一种树,而是木头的一种状态。一些老树被埋入地下或者河道里,经过常年累月的沉淀,就会慢慢变成这种乌漆墨黑的木头,这就叫乌木!这乌木号称东方神木,也叫阴沉木,珍贵得很!一吨能卖上万块!”
“一吨能卖上万块?”我听完人都傻了,“这么值钱?”
“那必须的。”梅叔认真的说,“老话讲——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说完又抬头看着这一棵高达二十米往上的参天巨树,感慨道:“平时就连一根两三米长的乌木都难找,如今这古墓里居然有一整棵乌木,榕生,这盗墓行当果然是暴利,别说棺材里那些金银财宝,就是把这些乌木给弄出去,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听完梅叔的解释,我也深感震撼。
这棵树又高又粗,整棵树挖出来恐怕有个几十吨上百吨的,若真是一吨能卖上万块的乌木,光这棵树就能值一大笔钱了。
不过想要从这暗无天日的地洞中,把这棵参天巨树给运出去,恐怕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学着梅叔的样子轻抚眼前的古树,只觉得这树干温润如玉,果然和一般的木材大有不同。
随后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古蜀人浇铸出来的青铜龙骸盘踞在这棵老树之上,似乎在守护着什么宝藏。
回想起之前沱江的古蜀墓,龙骸出现的位置便是墓主人的棺椁所在,再联想到之前王掌柜说过,这龙叫“护冢巨龙”,也从侧面证实了它的作用是守护主墓室,想必陵墓的主人,一定沉睡在这棵古树的附近。
想到这里,我便四下查看,利用头灯微弱的光芒,在树上东瞧西望。
突然!
我猛地看到头顶上方几米处的树梢上有一道白影,仔细看去,只见那竟然是个穿着一袭白衣的长发女人,正蹲在树枝上低头打量着我和梅叔!
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不知道已经在暗处潜伏了多久,她五官轮廓隐藏在黑暗之中,因为距离较远,灯光亮度有限,我也无法看清楚她的具体容貌。
我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连忙指向那白衣女子,对梅叔喊道:“叔!快看!是那个白衣仙姑!”
被我这么一说,梅叔也看到了那怪人,根据我们爷俩之前的讨论,她很有可能就是杀害梅婶的元凶!
“你是人是鬼?!”愤怒之下,梅叔对她没有丝毫的恐惧,站起身便大声质问道。
那白衣仙姑并未回答,仍然蹲在树梢上,一声不吭的歪着头打量着我们。
“她妈的!”
梅叔咬着牙怒骂了一句,撸起袖子便朝着白衣仙姑所在的树枝爬去。
我回想起之前这白衣仙姑一抬手就取了土狗的性命,生怕梅叔在她手上吃亏,连忙也沿着这棵乌木往上爬去,一边爬一边拦着梅叔:“叔,你别冲动,小心这人下黑手!稳到点!”
可梅叔一心想为梅婶报仇,显然已经上头了,根本不顾我的劝阻,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我天生水性过人,但爬树却不是我的长项,梅叔在水里头游不过我,在树上我却爬不过他。
眼看着梅叔已经窜上去了两三米,我才刚刚爬了半人高,完全追不上他。
这时河对岸的王掌柜看到我和梅叔突然上树,不由得隔着河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上树干啥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王掌柜的方向,这才意识到从他们的位置看不见这白衣仙姑,她刚好躲在树干的另一侧。
我一边追赶梅叔,一边对他喊话道:“树上有人!就是那个害了土狗的白衣仙姑!”
王掌柜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沉声提醒道:“那人有些手段,你们两个别去送死!”
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奈何我拦不住梅叔。
抬眼再看,梅叔俨然已经爬到白衣仙姑脚下不远的位置,就在这时,我看到那蹲在树枝上的古怪女人突然朝着梅叔一挥衣袖!
“叔!小心!”
我连忙出声提醒,只怕她是要出刀!
果不其然!
只见一道寒光从那白衣仙姑的袖子里甩了出来,朝着梅叔激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