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上门
我遇上了一些离奇诡异的事情,而这一切,都是从一个网友去世的消息开始的。
那天我走在街上,接到了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叶泠去世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我站在街边很长时间脑子里都一片空白。
我和叶泠是在网上认识的,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
那是一个灵异爱好者的群,里面交流的内容,往往都是些恐怖悬疑的故事。他在群里相当活跃,和我十分投缘。
叶泠的个子瘦小,皮肤很白,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但很健谈。
我和他只见过几面,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半个月以前的网友聚会上。
随着聚会结束,我们各自回家,继续自己的生活。但也就在这次聚会之后,叶泠开始变得古怪。
他几乎不上网了,总是看不到他的身影。起初无人在意,直到我一周前,我接到他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含含糊糊说了很多话,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但有一句话我还是听明白了,他叫着我的名字,大嚷道:“余洛,有人在跟着我!”
我疑惑的问他:“什么人在跟着你?”
他又开始说些胡话,好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跟着他的不是人,或者该说,是个看不到的人……
我不知道他这几天遇到了什么事情,更加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下意识的想把这当做一个玩笑。
可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因为说到最后,隐隐能够听到电话那头,叶泠抽泣的声音。
我只能安慰他说,如果真的感觉不对劲,那最好的选择,就是报警。
但我这话一出,他语调顿时变了。声音很冷,却很清晰,只吐出几个字来,对我说:“你不相信我!”
接着电话就挂了,耳边传来一阵冷漠的嘟嘟声。
之后一连几天,我都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直到今天接到他的死讯。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人,名字叫做夏俊凡,同样也是那个灵异爱好者群里的人。
他说叶泠是自杀的。
他家有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而叶泠把自己吊死在了楼墙之外。
绳子绑在天台杂乱的管道上,尸体从楼上垂了下来,挂在二楼的位置。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被邻居发现。
而夏俊凡问我,要不要去叶泠家看看,毕竟我们朋友一场。
换做平时,我通常是拒绝的,因为两家并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隔着很远的距离。
可这一次,我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只因为当时叶泠的那个电话,让我耿耿于怀。
于是我跟夏俊凡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一早,就坐上飞机,奔波了几个小时,终于到叶泠家所在的城市。
夏俊凡比我先到,我到的时候他来机场接我,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脸色十分阴郁。
和我相比,他对叶泠更加了解一些,到这边出差的时候也曾去过叶泠的家里,知道具体的位置。
我俩上了的士,沿途一句话也没有说,心情都有些沉重。
叶泠的家不在市中,位置稍微有些偏,附近都是些不超过四层的老房子。但这胡同里还算热闹,人来人往的,有不少卖货的摊子。
此刻时间已近下午五点,天阴沉沉的,让人心里烦闷。
我跟在夏俊凡身后朝巷子里走了进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座红砖楼房,墙壁被雨水冲洗的有些发黑,从侧面看,每层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夏俊凡指着那栋房子回头从我说:“你瞧,那就是叶泠的家。”
其实他不说我也清楚,还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到屋子之前坐着不少前来悼念的人。
一楼的房门全部敞开,门前挂着黑布帘子。而叶泠的棺材,就摆放在屋子正中。
出于礼貌,我俩先跪在门前的垫子上朝棺材磕了个头,接着就有人上前招呼我俩。估计觉得我们面生,还开口询问我们和叶泠的关系,被夏俊凡用朋友两个字糊弄了过去。
然后他朝我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屋中一个身穿素服的女人,低声告诉我那就是叶泠的妈妈。
她看起来十分憔悴,一双眼睛通红发肿,中年丧子,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
刚好我看着她的时候,她也转了回来,目光与我对视在一起,悲伤得难以言喻。
夏俊凡带我朝她走了过去,这女人望着我俩,样子有些迷茫,好像在努力回忆着我俩的身份。
然后夏俊凡开口了,他声音依旧低沉,略带悲伤的说:“阿姨你好,我们是叶泠的朋友,就是昨天早上给你打电话的人……”
她这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忙招呼我俩坐下,客气的说还麻烦我们专程跑过来一趟。
我和夏俊凡都十分恭敬,说了几句劝慰的话。
但我看她这幅模样,考虑了一会,还是对她说:“阿姨,叶泠前几天给我们打过电话,听他的意思,好像……有人在跟着他?”
夏俊凡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他那个眼神告诉我,似乎他也接到过同样的电话。
叶泠的妈妈愣了好长一会,眼泪忽然就掉了出来,哽咽着回应我,说:“小泠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的,嘴里胡言乱语,把自己关在屋里,夜里连灯也不敢关。”
她说到这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道:“我们也担心他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连生意都没做一直守着他。可后来话越说越离谱,好像这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似的。没想到他忽然就这么去了……”
她慢慢说着,朝棺材看了一眼,又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我们看她情绪激动,也不敢再问下去。
但我听这话的意思,到是和我在电话里听到的有些类似,似乎他们也不知道叶泠自杀的确切原因。
我和夏俊凡在那呆了一两个小时便告辞离开,去酒店的路上,他才告诉我说:“余洛,我也接到过你说的那个电话……”
我点点头表示已经猜到了。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微微迟疑一会,又严肃的问我:“那你对这件事,又是怎么想的?”
我勉强笑了笑,想让这种古怪的气氛缓和一些,因此只说:“咱们谁也不知道叶泠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反正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想破脑袋也没什么用。”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们到叶泠家里帮他送殡,一路上他的家人都哭哭啼啼的,看着让人心里难受。
等这一切处理妥当,我和夏俊凡才分别告辞回家。
临走的时候,我还跟夏俊凡提了一声,让他不要胡思乱想,有事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他跟我做个保证,我俩这才道别各自回家。
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这一路上我累得浑身酸痛,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哪知刚刚一进屋,我妈一看到我,就朝我房间指了指,说:“你有朋友来找你,等了好长时间了。”
我“嗯”了一声,直接朝自己卧室走去,可奇怪的是,房门推开一看,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我疑惑的挑了挑眉毛,转头问我妈人到哪里去了?
我妈过来一看,也纳闷起来,说:“刚才还在这屋里等你,怎么转头就不见了,这孩子真是,要走也不说一声。”
我不由问她:“来的人是谁?你认识吗?”
我妈微微摇了摇头,说:“没见过,你那么多朋友,我能记住的也没几个。”
她笑着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名字我问了,好像姓叶来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酒窝。”
我身子顿时一僵,脑中一下浮现出叶泠那张脸,自我长这么大,姓叶的朋友,也就只有叶泠一个。
加上那酒窝的描述,切实就是叶泠身上最明显的特征。
但我不敢断定,即便心里想到了,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把我妈口中那个人和叶泠区分开来。
因此我谨慎的问她:“你是不是听错了?”
但我妈很笃定的点了点头,回答我说:“在我们这又不是什么常见的姓氏,哪会听错,我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我半天没说出话来,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好,我妈不由皱了皱眉头问我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想了想,立马把手机掏了出来,翻出上次聚会时和叶泠合拍的照片,凑到我妈面前,紧张的问她说:“你好好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妈接过手机,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冲我露出一个笑脸,点头道:“可不就是。”
她一确定,我彻底无话可说,张着嘴愣了半晌。这期间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却依旧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虽然在叶泠家只看到一幅棺材,没亲眼见到尸体,但我相信没人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可为什么我妈却说他出现在我自己家里,这是有人在恶作剧,还是说……鬼上门了?
人影
我妈看我神色不对,伸手推了推我,问我:“怎么了?”
我一下回过神来,怕这事情吓到她,因此不敢直说,只摇了摇头含糊过去。
谁知我妈眼睛朝屋子里一瞄,忽然又道:“你看那孩子,东西都没带走。”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我卧室的桌子上,正摆着一个黑色的包袱。表面用塑料袋子包着,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拿起来随便看了看,也看不出个名堂。
我妈见没其他事情,这才走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而我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床上想了一分钟时间,然后翻了翻手机的通讯录,找到夏俊凡的号码播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很快便接通了,里面传来夏俊凡急促的声音。
我还没开口,他便已经喊了起来:“余洛!”
我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正想回应,谁知下一秒就听他说:“我看到叶泠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愣了几秒,疑神疑鬼的问他:“你……你说你看到什么了?”
“叶泠!”他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语气说不出的慌乱,“我看到叶泠了,刚刚就在我对面的街道上,眨眼就不见了!”
“等等……你先冷静一下。”我一面劝他,同时也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这才开口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夏俊凡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之前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后来打算出门去转转,到了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对面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
起先他只觉得有些眼熟,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过去,不想看清那人的脸,身上顿时一阵发寒!
那人就是叶泠,跟之前聚会上见面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静静的站在对面望着他。
他几乎看得呆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连绿灯亮起来都没有注意到。
结果很快就有行人穿过街道,把叶泠的身影给遮挡了起来,再看时,这人影就没有了!
他这才慌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我,哆哆嗦嗦的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准备给我打个电话,恰好这时候他手机就响了,一看是我打来的,便急忙接了起来。
我听他叙述完整个过程,加上我自己遇到的事,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感觉已经不是能用恶作剧形容的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呼吸平复一些,又将自己回家后碰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
夏俊凡听完以后更加害怕了,声音越来越急迫,我仿佛都能想象得出他在电话那头抓耳挠腮的样子。
他紧张的问我:“我们该怎么办……他为什么跟着我们!”
我自己也完全摸不到头绪,想了想,只能对他说:“先别急,我们现在也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别乱了阵脚,在等等看有没有其他事。没有最好,有的话我俩在想办法弄个清楚!”
他那边沉默了一会,似乎觉得也只有这么个办法,因此答应了下来,和我约好有事的话第一时间联系。
挂了电话,我脑子里更乱了。尤其一想到叶泠两个字就觉得脑袋生疼,就算真见鬼了,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缠着我们。
我想不明白,伸手揉了一把脸,目光又落在桌上那个黑色的袋子上。
按照我妈的说法,这是叶泠留下的东西,或许和我们现在的遭遇有关,三下五除二将它拆开来。
里面的东西,大小跟普通英语课本相差不多,但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因此我第一感觉以为是本书,可打开一看,却又有些不同。
这其实是一沓牛皮纸,黄褐色的纸页被一章章装订起来,十分整齐。
唯有封面看起来十分精美,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摸起来有石头的触感。但牛皮纸上的字并不是打印出来的,而全部都是手写。
我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发现前后的字体都不同,似乎都是不同的人记载下来的。
有些字迹很清秀,但有的十分潦草,我甚至分辨不出来写的究竟是什么内容。
而且有字迹的牛皮纸大概只占三分之二,后面的牛皮纸基本都是空的,很干净,没有任何墨迹。
翻开前几章大概扫了几眼,发现上面记载似乎都是些鬼故事,内容各有不同。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纳闷的一页页翻着,心里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如果这真是叶泠送来的,暂且把他当做鬼来看,那他想通过这类似书的东西告诉我什么?
我此时心里乱糟糟的,要说一点不怕,那是不可能的,脑子里什么糟糕的事情都能联想出来。
可问题是我还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虽说我爸妈就在屋外,但我没弄清楚之前,总不可能告诉他们你儿子撞鬼了,不然我没疯俩人估计就先疯了。
恰好这个时候,我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铃声响起的太过突然,吓得我心脏猛的一跳。定下神来,看了看手机屏幕,才发现来电显示是陈乐的名字。
陈乐是我的初中同学,跟我关系十分要,可以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人天生有几分痞气,读书时候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去了,似乎也挣到了一点小钱。
我看清楚是他的电话,连忙接了起来,刚刚“喂”了一声,就听到他在那边笑。
我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问他有什么事情。
他还是笑,笑得很爽朗,跟我解释说他刚从外面打工回来,想约我出去喝酒聊天。
我现在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一看到身旁那些装订的像书一样的牛皮纸,就会想起叶泠来,感觉自己都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谁还有那心思出去瞎混。因此开口就拒绝了。
但他不依不饶,只说已经快到我家附近,直接来我家接我。
我实在拒绝不了,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看了看,确实见路上有辆摩托正朝我家的方向过来。没过一分钟,这摩托就停在了我家楼下。
他在电话里叫我下去,我一个劲的拒绝,他索性就不管了,上楼直奔我家。
等出现在我面前,估计是看我脸色不好,不由笑了笑。
那带着痞气的笑声传入我的耳中,冲我问道:“你干嘛呢?电话里叫你下楼你不理,架子这么大,还得上门请。”
我看着他,真觉得自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也不管我拒绝还是答应,一把扣住我的脖子,拖着我就朝屋外走。
我就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拽着,听他跟我妈说带我出去玩。还来不及说点什么,人已经被拖到了家外,坐上摩托一路朝夜市狂奔过去。
等到了那地方,才发现还有几个朋友也在,几人吃着烧烤,招呼我们坐下。
我一看桌上摆着酒,拿起来就朝嘴巴里灌。希望能靠这酒劲,把刚才那诡异的事情压一压。
这一来到是吓到了在场的几个朋友,一个个赶着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到最后也没开口说。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这么喝,醉得都不成样子。
酒劲上来了,先前的事情也就一点点淡忘了。本打算回家的,但没想到拖得这么晚,也就决定去陈乐那里过上一夜。
陈乐不跟父母同住,他家里底子还行,父母一套屋子,另外给他买了一套,只是一室一厅带个卫生间。
他要是出门打工,就会提前租出去。我到他这里留宿,进屋的时候还一个劲的跟我客气这地方小别嫌弃之类,我心想怎么着都要比我大学宿舍好得多。
这屋子里家具不多,但也够了,最好的是床比较大,我俩睡一起还宽松得多。
我喝多了酒,一倒下就觉得天旋地转的,强忍着的吐意睡了过去,谁知道半夜直接感觉全身都在烧,口渴得直接醒了。
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子里黑乎乎的,但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有少许街道上的灯光从窗帘后透进来。我渴得不行,只想去接点水喝。费力挣扎着从床上直起身子,一旁的陈乐还翻了个身。
可等我揉揉眼睛朝房门处看的时候,全身神经顿时就紧绷了起来!
卧室的门没有关,黝黑一片看不清楚外面客厅里的东西。但却有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送鬼
我盯着那个人影根本不敢眨眼,这时候窗户的冷风吹进来,就好像有人在我脖颈子里吹气一样,顿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我不敢乱动,直接开口冲那人影喊了一句:“谁在那里!”
就这么一边说着,我还一面悄悄伸手去推一旁的陈乐,可他跟睡死猪似的,根本没给我任何反应。
但这时候那门前的人影忽然就动了,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两下,然后迈步朝客厅了走了过去,一转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只怕遭贼了,陈乐又喝得人事不省,我总不可能假装没看到坐以待毙吧。
因此我也没有犹豫,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抓起床边一个矮脚凳子当做护身用。
可该死就是摸不着房间里的灯的开关在那里,来的时候也没注意。
因此我只能摸着黑,两手举着凳子,小心翼翼的朝客厅挪过去。到房门前还顿了一下,以防那小贼在墙后伏击我。
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里忽然发出“啪”的轻轻一声,灯光亮了起来!
我被这光刺得一下睁不开眼睛,但明显能够看到卫生间的磨砂门后有个人影在动,心里就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朝卫生间冲了过去。
“呼”的一下把门给踢开,刚要开口喝骂,但一看清楚里面那人的长相,我又呆住了。
那人背对着我正在方便,听到我的声响懒洋洋的把头给转了回头,眼睛因为醉酒有些发红,但那张脸不是陈乐是谁!
我这才意识到我神经过敏了,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扯着脖子问他:“你他妈就不能出点声音,我还以为有贼进来了!”
他无精打采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想开口说话,但见我这架势,还是懒洋洋的解释了几句说:“我听到你问我了,我当时站门口都要吐了,哪顾得上理你……”
我长虚了一口气,为自己闹了个乌龙有些尴尬,毕竟喝多了酒现在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只想喝口水继续上床睡大觉去。
可刚刚转过身,一想到床,我就跟触电似的,猛的打了个冷颤。
我看到陈乐站在门口的时候,自己边上明明还睡了个人,还翻了个身怎么也叫不答应来着!
我刚刚实在太紧张,看清楚卫生间里的人是陈乐以后觉得松了一口气,一下忘了就没想起来。
陈乐他人在这里,那当时睡我旁边的人是谁?
陈乐方便完了,站我背后看我不动,伸手推了我一把,满口酒气的问我:“你没事在这里站着干嘛?”
我半天没回答出来,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冰冷发凉,头一次有这种惊悚的感觉,好像连要怎么说话都忘记了,这比之前看到门口有个人影更加让我觉得可怕!
我也想象不出那睡在我旁边的人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是喝多了的,如果是个神经病或者杀人犯偷偷混进来怎么办,我当时要反应大点估计现在都活不了了。
陈乐看我脸色难看,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由伸手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你说话啊?”
我这才抬起手来,朝着寝室一指,压低声音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对陈乐说:“卧室里还有个人……”
陈乐一下就明白了,顺手把我刚才放下的椅子给提了起来,示意我不要出声,蹑手蹑脚的朝卧室蹿了过去。
我忙跟在他的后面,见他朝屋子里一纵,顺手就把里面的灯给打开了。
可奇怪的是,卧室里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我俩当时都有些疑惑,把衣柜和床底之类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检查了一下,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陈乐鄙视的看了我一眼,把凳子丢在一边,说:“你喝多了大半夜眼花吧。”
我确信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可现在整个屋子看过来,似乎确实是我看错了才对。
陈乐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索性也不管了,直接关灯回床上睡起,可他嘟嘟囔囔的一句话,却把我会都不想去回忆的事给勾了起来。
他说:“你这睡了大半夜还能发酒疯的,我也是头一次见,闹得跟见鬼似的。”
我猛的就想到了叶泠,心里毛了起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直接往被子里一缩,不敢再动弹。
这一整晚我都没能睡着,心里各种狐疑,总觉得闭上眼睛就会多出一个人站在我旁边看着我似的。
一直熬到天亮弄得眼睛生疼,洗脸时候才发现满眼都是血丝。
第二天早上陈乐留我吃了早饭,随后我自己搭车回家。
也许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缘故,坐在公交车上忍不住犯困,中途睡着了一两次,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公交车上人已经多得离谱。
这趟车因为路过学校的缘故,班次很多,很少有这么拥挤的时候。
可现在人竟然多的望不到头似的,更让我诧异的是,我赫然发现这些人竟然都在盯着我看。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糗大了,八成是睡着口水流出来了或者身上有什么可笑的东西。
可仔细一检查发现都没问题,这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只能正襟危坐异常的严肃。
但就算是这样,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发现四周这些人还是在盯着我,让我心里难受得不行。
这辈子从没发现坐公交是这么遭罪的一件事情,车几乎刚刚到站我就跳了起来,急急忙忙饶过人群下了车。
之后转身朝车上一看,这些人跟神经病似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个个竟然还盯着车下的我瞧,不知道有什么毛病。
我这一路上都没抬头,匆匆忙忙就回了家。家门紧紧关着,没有人在。我一进屋直接就朝自己被窝里钻,只觉得太阳穴抽着疼,就想要好好睡上一觉。
可刚刚闭上眼睛不久,就听寝室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断来回走着,不时还拖动椅子,弄得吱嘎作响。
我以为是爸妈下班回来了,也不大想理他们,自己把被子一拉捂住脑袋,只想早点睡着。
可这声音不仅没有停下,反而越来越大,吵吵得让人心烦。我实在受不了,掀开被子抬起头就吼了一句,可谁知道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的身影。
可是地上一片混乱,我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掉了一地,椅子东倒西歪的,就好像被人洗劫过一样。
我望着满地狼藉的地面,大概有一分钟时间都没有动,然后才慢慢从床上爬下来,仔细看了看门,也锁得好好的,没有打开的迹象。
这期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十分沉重,乱得没谱。
当时不知道怎么总是想起叶泠,想起他那句,好像有个看不到的人,一直在跟着自己的话。
眼下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身边真的多了一个人,他混在陈乐的家里,现在又把我的卧室翻得乱七八糟。
我实在没招,想到了夏俊凡,可是一连打电话,却总是没有人接听。
实在无法,我直接上网查查有没有人遇到过和我一样的事情。
倒是搜索到不少类似的故事,我也分辨不清真伪,挑了一两个可信度比较高的,打算按照网上教授的方法来试试。
我当时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全当被鬼缠,只想早点从这诡异的感觉里摆脱出来,所以搜寻到的也是些送鬼的方法。
方法其实并不复杂,多数都很简单,而且大同小异。
需要的东西有黄纸,香、还有黑布,蜡烛,供奉的饭食,外加一个合适的时辰。
大意上,就是为这个跟随着你的小鬼,准备好钱财,衣物,香燃烧起来的烟雾便是送他离开的道路,而蜡烛是他的照明,饭食是供给路上享用的。
这些哪个城市都可以买到,只是这个时辰比较复杂,通常选五阴日的亥时到子时为好。也就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之间。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五阴日是什么东西,即便网上有详细的解释,但我依旧看不明白,所以日子就这么被忽略了。
大概准备了一天时间,我怕父母担心不敢说,因此约了陈乐。这次没有隐瞒,直接跟他说了下事情的原委。
他起先并不相信,一个劲的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只能把自己所遇上的全都解释了一遍,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骗他。陈乐这才信了几分,答应陪我到郊外一起处理这件事情。
当然路上被他数落了一番,大意就是指责我交友不慎,说这都什么人啊,无仇无怨的死了还来打扰别人。
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中途都没有还嘴。
其实在哪里送鬼都是一样的,只是城市里不太方便,我一个人在路边烧香磕头,难免被人围观。
我俩下午吃了饭,提着准备好的物品,就坐车到了城郊的位置,选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我回忆了一下叶泠家那个地方大概的位置,便向着那个方向把东西都布置好,等着时间到来。
陈乐中途一直看我鼓捣这些东西,忍不住朝我笑道:“我说余洛,我怎么感觉就好像在上坟似的,送祖宗呢?”
我看看面前这阵势,供奉的瓜果米饭都放在正前,还有两杯清酒。清香插在饭食之前,只有手里黄纸钱和黑布还放在一旁,等时间到才烧了。
确实有些上坟的样子,也权当送祖宗了,虽然是迷信了些,总比我倒霉的好。
这一切准备妥当,我俩才在旁边歇息了一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中间这一段时间虽然并没有发生类似之前那种诡异的事情,可隐隐被人一直跟着,如影随形的感觉却一点没有减少,反而越发重了起来。
陈乐问我:“要是这些做了没用,你打算怎么办?”
我摇摇头说:“除了去请师父做法事,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点了跟烟,一面抽,一面笑说:“说实话,我还是不怎么信。不过你要这么做,我陪你就是了,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
这话说的我无言以对,但时候想想换我估计也是这副心思。
我俩聊了一会,差不多时间到了,陈乐按照我的要求,起身走得远了一些。
这原本就有忌讳的事,不好说我这刚送出去转身这小鬼就跟着陈乐去了,所以我俩还是十分慎重的。
我按照自己找来的方法,跪在贡品面前,掏火把清香点燃,又烧了黄纸钱和黑布,接着就开始磕头。
期间嘴巴里念念有词,一直说些请求离开之类的话语。
刚开始还一切正常,但没过几分钟,也许是我跪久了的缘故,起身的时候竟然觉得头昏眼花的。
两眼直发黑,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直接就栽倒了下去。陈乐见了,急忙跑过来一把将我扶起,看样子十分着急。
我连忙对他说没事。可他脸上神色还是很难看,紧紧拽着我的肩膀,使劲摇晃弄得我差点散架。
我刚想问他这是在做什么,哪知他忽然抬起手来,啪啪啪就甩了我几个大嘴巴子,直接把我给打蒙了。然后又满脸严肃的看着我问:“你是谁?”
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天没回答上来,只盯着他看。
但一时间脑子里划过了很多念头,他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认识我了?还是说我模样变了?
我急忙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感觉不出什么变化,这才心悸的回他:“我是余洛啊,你他妈怎么了?”
他的反应和我之前一样,也是很久没有吭声。
但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出一丝异样来。接着似乎确认了没事发生,他扯着我肩膀的手才微微松开一些,满脸骇然的问我:“余洛,你他妈是在送鬼,还是送自己呢?”
蜡像
我一时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反问他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来之前不都跟你说清楚了,不是送鬼来这里干嘛?”
陈乐吞吐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直接把手朝着旁边那些送鬼的物品一指,说:“那这些是什么情况?”
我更加莫名奇妙,目光侧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可一看清楚地上的东西,我到口的话也卡住了。
地上点燃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只有清香还继续燃烧着,但我放在一次性碟子里的瓜果和饭食都不见了!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刚刚还摆放整齐的东西,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没了。
我心里这才急了,也紧紧的扯住陈乐的袖子,开口语无伦次的问他:“这……怎么回事?东西呢?”
他望着我的眼神变了又变,最开始是惊讶,此刻却成了疑惑。
接着他又抬起一个手指,这次却是朝我指了过来:“刚刚都被你吃了啊……”
我愣了一下,开口想要狡辩,可舌头一动,才发现自己嘴里确实还有些味道,尤其是酒味,像是刚刚喝下去不久。
而且陈乐的话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又朝着我衣兜指了过来:“还有那些!”
我感觉怪异,顺势朝兜里一摸,发现里面有些滑腻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全是烧过的纸钱!已经发黑了,稍微一用力就全都碎成了粉末。
我望着手里的黑灰,已经哑口无言。
这所有的迹象,仿佛都在映衬着陈乐的说法,映衬着他问我那句话,究竟是在送鬼还是送我自己?
可我对于这些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仔细回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一丝半点。
只记得自己跪下烧纸磕头,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然后陈乐就过来了。
但陈乐的说法和我完全不同,他说自己远远的站着,注视着我这边的一举一动,开头确实也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可之后却完全不同了。
我一直跪在那里,起先嘴巴里还重复着些请鬼离开的话,可后面说着说着就变了。
陈乐说那时候我声音变得很不一样,有些沙哑,但听不清楚说的内容。
只是一个人好像自言自语一样,说着说着又笑上两句,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时候陈乐并没有十分在意,因为这些方法都是我从网上搜集来的,他不太清楚,只当送鬼需要说些古里古怪的内容。
可等我面前烧着的纸钱熄灭以后,情况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我开始抓那些贡品,一点点塞在嘴里,同时还把烧碎的纸灰往兜里装。
陈乐越看越不对劲,他虽然也不懂这些东西,可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说的极端点,给死人的贡品,你别说吃,就连碰,有时候也是一种忌讳。
他那时觉得不对劲了,压低声音朝我喊了一句,可我没理他,依旧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
于是他考虑了几秒,一面低声喊着我的名字,一面迈步朝我走了上来。可走的近了,与我还是十多步距离的时候,我忽然一转脑袋,阴沉沉的朝他看了过去。
陈乐一遍遍的复述他当时的心理,这事本身就诡异,一看我那模样,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确实也吓坏了,整个人当场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接着,他看到我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说:“你那时候笑的样子……很诡异你知道吧,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个白痴!”
我无奈的看着他,听着这话心里五味杂成,接着他又继续讲了起来。
我当时看着他笑,大概过了几秒钟时间,但对于陈乐来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转回头去,一手撑在地上,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刚刚站稳,忽然就朝侧面摔了下去。
这时候他真慌了,以为我撞个邪就这么去了,急急忙忙冲了上来把我扶起。可一看我还喘着气,又想起我刚才的样子,下意识就给了我几个大嘴巴,想让我清醒一些,接着就脱口问我了那句:“你是谁?”
这些都是陈乐讲述的内容,我却当真一无所知,此刻听了,心里真的有些后怕。
我当时究竟怎么了,谁也解释不清楚,感觉好像故事里那些被鬼上身的人一样。
回去的路上,我俩坐在车里,陈乐看我半天没说话,估计心里也十分着急。他伸手推了推我,担忧的说:“要不咋们还是请个师父吧?”
我心里其实根本不相信庙里那些人,下意识的感觉都是些神棍而已,虽说一开始也有这样的计划,但也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上来。
因此我无声的点了点头,觉得也就破财免灾,也不妨一试。
然后陈乐就开始和开出租的师父打听,问他这城里有没有那种懂得驱邪的能人。
这司机一直听着我俩对话,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我们一眼,似乎对我们聊天的内容也很感兴趣。
听到陈乐问话,也一句一句跟我们攀谈起来,言辞间倒是透露出不少东西。
这司机并不认识什么能人,只是听我和陈乐说的玄乎,因此忍不住想要插嘴聊聊。之后反而演变成了他一个人在说,我和陈乐默不作声的听他的故事。
我一直觉得跑出租的师父胆子都挺大的,尤其是半夜还是城里游荡的那些。
当然为了生计,这也许是没办法的事情。每天开着车来来往往,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这师父也不忌讳,直接把话头往鬼身上扯。
说他们做这行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有些甚至见过脏东西,但也都不声张。即使心里憋的难受,也就几个朋友胡吃海喝时候当胡话说说也就过了。
他跑出租几年了,以前自己也不信这些邪门的玩意儿,但头两年还真遇上件说不清楚的事,这事情让他多了一个习惯。
有人没人,或者车子停在原地不发动的时候,都喜欢频繁的看后视镜。
陈乐这时候也听出了苗头,开口问他说:“师父,别人都说镜子都能看鬼,对吧?”
司机在前面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说:“这事吧其实咱也说不清楚,家里那么多镜子也没见到过不是?没准就是个巧合。”
我也好奇起来,凑前问他:“那师父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他又抬头从后视镜里看我们一眼,微眯起眼睛,细想一会,道:“你们见过蜡像吧?蜡像馆里那种,跟真人差不多的?”
我和陈乐都摇了摇头,除了在娱乐新闻里见过,生活里还真没去过蜡像馆。但我和陈乐都明白了,司机要说的故事,肯定和蜡像有关。
这事情发生在两年前,也是在一个夜晚。晚上人少,这师父常常就把车停在几个固定的位置等客。无聊没事的时候,自己也就和往日一样,抽抽烟,听听广播里讲故事。
这天比平时冷得多,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乘客来,闲得有些犯困。正想抽支烟提提神,然后换个地方等等看。
哪知烟还没点着,就听到咚咚咚一阵敲车窗的声音。
他先是吓了一跳,转头看才发现有个男人正站在车旁,把脸贴到车窗上望着他。
而男人身后,还躲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被遮住了大部分身体。
他摇下了车窗,男人给了他一个地址,问他去不去。他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把车门锁开了。
而这男人上车时才让他注意到些异样的地方,他率先把身后的女人塞了进来。司机不由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却惊出一身冷汗。
这女人只有半截身子,好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任由这男人把她朝后座里推!
再抬头的时候,司机才发现这男人也正看着他,他当时第一反应,心想坏了,遇上杀人打劫的了。
谁想这男人突然笑了,好像看到了可笑的东西似的。但随后他就开口,直说:“这是个蜡像,我们明天活动用的。你看错了吧?”
司机这才眯起眼睛,朝那半截身子的女人细细看了一眼,发现她脸上反射出些许光泽,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和表情,脸上笑眯眯的,确实是蜡像无疑。一时间也觉得自己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滑稽,尴尬的笑了两声敷衍过去。
车开始启动了,一路上没人说话。穿过这森林一般的城市,朝着目的地慢慢驶去。
可这路程走了还没有一半,遇上了红灯,不得不把车子停下来。
等红灯是件难熬的事情,看着数字一点一点跳动,多少有些无奈。
司机也不知怎么,或许是这蜡像做得太过真实的缘故,不由就朝后视镜看了一眼,便是这一眼,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看到男人端坐在后面,正玩着自己的手机,而旁边有个蜡像竟然活了!
脸上的笑意不见,反而多了一丝怒意,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在了一起!
他心头大惊,慌忙转过头来,朝后面的蜡像看去。可入眼所见,却又是先前那副模样,一动不动,笑意盈盈。
后座上的男人见他这幅神情,皱了皱眉头,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他没敢多说,又怕是自己瞌睡眼花看岔了,摇了摇头没说出口。转回身来怎么也想不明白,忍不住又朝后视镜看了过去。
可从后视镜里看去,坐在后排的,确实是个活生生的女人,有着和蜡像一副面孔!
她会眨眼,会转动脑袋,会顺着他的视线回看过来。唯独他身边的男人却一点没察觉,依旧是好端端的坐着!
游梦
司机这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心里的恐惧感已经翻涌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车是不是还停在马路中央,解开安全带,手脚并用直接把车门弄开,连滚带爬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也不知道当时后座上的男人望着他这一番动作是种什么感觉,那时候也完全顾不上别人的感受。
跑出几条街,才歇了口气,自己反倒打车回家。第二天停在路口的车已经被拖走,自己才去取了回来,后来就有了看后视镜的习惯。
我听完他的故事,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觉得有门儿,忙问他说:“师父,那你当时遇上这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司机憨厚的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说:“也没怎么解决,跟我家人说了,也没人信。但为了安全起见,一家人去拜了拜菩萨,也就这么过了。要我说,遇上这些事啊,你其实做什么都没用。真要害你你求神拜佛也躲不过,不害你,那你自己整天吓自己也是吃饱了撑得。”
陈乐噗嗤笑了一声,说:“怎么着,师父你这意思就是让我们别瞎折腾了耽误工夫了?”
司机道:“我就这么提一句,该怎么做还不得你们自己拿主意不是?”
我和陈乐回家以后好好想了想这司机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俗话也说,该来的逃不了。
谁让我倒霉遇上这种事情。陈乐今天也住在我家里,一是因为回去太晚,二来也给我壮胆。
他对的士司机的话一直抱有否定意见,一遍遍的跟我说:“躲不了你就打算等死是吧?被强1奸都还要反抗一下呢!换我老子被这鬼弄死了,不一样变鬼收拾他小子吗!”
我听着他的话怅然不已,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再怎么想收拾还不是得等死了变鬼以后。
我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最后困了,也各自睡下。
也许是这两天惊吓过度,都没能好好睡上一觉,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过去。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呆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子里的装潢和家具摆设与我自己家里截然不同,顶上只有一个黄橙橙的灯泡发出暗淡的光线。
我心里骇然不已,坐在床上望着四面陌生的环境,完全想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怎么来的。
我疑惑的站了起来,张开口喊我爸妈和陈乐的名字,可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我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朝窗户外看了看,发现外面还漆黑一片,下着细细的小雨,也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我慢慢朝房门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将屋门打开,尽管动作十分轻柔,但这木门还是响起了刺耳的吱呀声。
门外是一条漆黑的走廊,隐约看去,似乎拐角的地方有道楼梯,可向上也可向下。
我对这地方的格局也同样没有印象,因此不敢贸然走出去,犹豫了几秒,还是回过头来,朝屋子里摆放着的物品看了看。
这里的东西有些杂乱,床铺对面有个书柜,上面横七竖八堆着各类书籍。我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忽然看到书面上些着的名字,心里徒然一冷。
这是叶泠的书!
他似乎有在每本书上都标记自己名字的习惯,我随手翻了五六本,上面都有他的名字。
而且环视屋内,仔细看的话,床边的墙壁上,还粘着他的大头贴,纸面已经发黄,似乎有些年代了。
这是叶泠的房间!
我想到这层,心里莫名急了起来。
我虽然在他出殡的时候来过他家,但也只是在一楼的位置,从未上来过,因此也不知道他卧室确切的样子。
我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楼梯跑了过去。
可等我到了楼梯口,刚要往下,忽然就听到叶泠那空灵的声音,从楼顶上悠悠传来,轻轻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抬头看了看黝黑的楼顶,听着那个声音,竟然鬼使神差的迈步朝楼顶走了过去。
这楼道在一转,就到了楼顶的天台之上。
天台没有太多东西,显得十分宽敞。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我的身上,清凉的触感漫过全身。我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着,地上有些红色的沙土,脚步踩上时会传来吱嘎作响的声音。
大概朝前走了五六步,我看清了前方的东西。
楼顶的边缘,有十数条粗细不一的管道,如同根茎般交错在一起。
而那管道之上,绑着一条约三根手指粗细的麻绳。这绳子绷得笔直,朝着楼外延伸而去。
我清楚的知道叶泠就在那绳子的尽头,可奇怪的是,当时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我朝楼房边沿走近了一些,伸出脑袋沿着绳子的轨迹看去。
然后我看到了他。
叶泠直挺挺的吊在楼外,他身上的衣襟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黑暗的天空中一道闪电炸亮,让我看清了他发青的脸。
他此刻正仰着脑袋,如同我看他一般朝我看了过来。
然后,他动了。
他的手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起来,原本背对着墙壁的身子,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接着好像虫子一般,手脚直接贴在墙壁之上,盯着我所在的位置,快速爬了过来。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想躲开的念头,只眼睁睁的望着他向我逼近。
等他快到我面前时,我甚至将手伸了出去,拉住他的手掌,将他拖上了楼顶。
他的身上没有丝毫温度,与他接触的时候,感觉十分不真实。可此时此刻,他切切实实的站在我面前,尽管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人的气色。
下一秒,他开口了。
他望着我,眼中看不出悲喜,只是用一种低沉阴冷的语调问我:“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极力摇头,想要告诉他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好像听不懂似的,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
“你为什么要杀我!”
也不知道是听他说的多了还是怎么着,慢慢的,我心里竟然真有一种他是被我害死的错觉。
脑中同时出现一个奇怪的画面,仿佛是我将这绳子套在了他的脖颈上,然后将他推到了楼下似的!
我心里混乱不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才好,甚至都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
但这时候,叶泠的声音忽然停下来了。
他静静的望了我一眼,随后坐在了地上,怀里多了一样东西。我慢慢蹲在下来,朝那东西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就是我妈妈交给我那个包袱里,那些被装订得像书本一样的牛皮纸。
然后他将这书本递到我的怀里,几乎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对我说:“余洛,我不想成为你的故事……”
我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下意识的紧紧抱住那牛皮纸的书本,转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但更加让我莫名的是,陈乐的声音忽然就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他同样在大喊着我的名字,与此同时,我几乎感觉身上一痛,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身子猛的一抖,双眼一睁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个古怪的梦而已。
我依旧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个梦给我的感觉太过真实,好像亲身经历过似的。
我深深吸了两口气,想要自己镇定一些,用手在头上抹了一把,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汗水,就连头发都浸透了。
可我还没从刚刚的梦里缓过劲来,旁边的陈乐忽然就骂了一声,一脚就把我从床上给踹了下去。
我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心里一下就火了,转头朝他吼了一句:“你他妈干什么!”
谁知他也一脸不悦的表情,指着我就骂了起来:“你他妈多大的人了,睡觉还尿裤子,你自己看看床都被你淹了!”
我下意识的呸了一声,刚想要反驳,可仔细一瞧,床单确实都已经湿了,而且不止如此,我身上竟然到处是水,好像刚从浴缸里爬出来似的。
我心里第一感觉,就是坏了,糗大了!
可瞟眼一看,忽然发现我放在地上的鞋子竟然也是湿的,而且上面粘着不少红色的沙子,跟梦里叶泠家楼顶上的沙土一模一样!
想要反驳陈乐的话猛的就咽了回去,我望着那鞋子上的沙土出神,难不成我之前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到过叶泠家的楼顶?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这里和他家之间,可有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就是飞也没这么快的!
陈乐看我坐在地上出神,也不在管我,一个人骂骂咧咧的把湿了的铺盖卷到一边。
我也顾不上跟他解释什么,慢脑子都在回忆着梦里的事情,几乎把每一个细节都想了一遍。最后越想越怕,只盯着陈乐瞧。
陈乐估计被我看得毛了,这才停下对我的吐槽,朝我扬扬手说:“我靠,也就踹了你一脚,你那么看我干啥,又不是我尿的床。”
我张开口想对他解释,可许久没有发出声音,这才意识到我几乎整个人都在发抖,说起话来声音都在抖索。
几乎用尽全力,才吐出几个字来:“我杀了叶泠……”
故事
陈乐一听我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看着我彷徨不安的样子,又把脑袋凑近了些,冲我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我坐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手脚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呼吸急促的道:“我刚刚梦见他了……叶泠说我杀了他!”
陈乐一听是梦,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伸手想要扶我,但明显又嫌弃我满身的水。
因此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碰我,只蹲在我身旁问我说:“你他妈又犯什么神经病啊,做个恶梦就跟活不成了似的。叶泠就是你跟我说那个上吊自杀的吧,你要梦见他说自己是你爹那你是不是也信啊?”
我哪里还有心思跟他扯皮,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得他怪叫说我把尿沾在了他的身上。
但我哪管这些,硬是紧紧抓住他不放,大声说道:“这不止是个梦!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我和叶泠站在他家楼顶上,天上下着雨,他一遍一遍的问我为什么要杀他,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陈乐依旧嫌弃的想从我手里挣脱出去,似乎从头到尾都没一点相信我说的话,只是敷衍的“哦”了一声,接着问我:“然后呢?”
我默默回忆了几秒钟,继续说道:“然后,他又把那本书给我了,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对了!”
说起那本叶泠送来的书,如果不是因为这梦的话,我兴许都快忘记了。
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过要从这书里找找线索,没准能查到叶泠死前那些怪异举止的原因。
但紧接着就发生了很多古怪离奇的事情,吓得我都快神经衰弱,一时间竟把这书的事情给忘记了。
此刻想起来,也就懒得再跟陈乐解释,急忙把那本书找了出来,翻开细看。
陈乐是知道这东西的,我之前给他描述过,但也没见过样子。因此他也好奇的凑上前来,站在我旁边细看着书上的内容。
我之前大略翻看的时候,曾以为这是些不同的小故事,因为每个故事的开头,都有个不同的标题。但如今细看下来,发现这些故事之间几乎都有关联。尽管有些牛皮纸上,记录的笔记不同,可人物的视角一直都没有变过,始终是同一个人。
书页一开头,只有很短的一段话,便是这书作者的自序,内容是这样的:
“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搜寻到这些离奇的故事,然后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可如今我死了,故事却还在继续,至今没有结局,但我终究是满意的。因为与那些被我压在箱底,无人问津的其他稿件相比,这是一个你拿在手中,便不得不看的故事。尽管遥遥无期,但我至今也一直在等待着,和你一起看这故事最后的结局。”
这就是开头第一张牛皮纸上所有的文字,没有提到任何人的姓名,也没有透露这写书人详细的信息。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这人记录了一个不完整的故事,还有,他已经死了。
但对陈乐来说,他觉得这些内容十分无趣,忍不住吐槽说:“你看余洛,这种装神弄鬼的开头,一点实质内容都没有,要是换做平时看的小说,我直接就弃了。”
我没搭理他,接着翻看后面的内容,陈乐估计也没心情继续下去了,打了个哈欠,又爬回床上继续睡觉。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凌晨五点不到,但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睡意,全部心思都放在手边的故事里。
可是看了大半本,各种古怪离奇的故事都出现了,却都对我此刻的情况没有丝毫帮助,即便我努力的联想,还是没能从中找到一丝线索。
转眼天就亮了,我揉揉眼睛,略微感觉有些疲惫。陈乐睡醒一觉,见我还在看着这本书,问我是不是有所收获,我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索性就把书抱了过去,接着我看到的部分往下读了起来:
“我朋友和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女人,刚刚结婚搬了新家,她丈夫经常出差,自己一个人住在新房子里。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可后来几天总觉得屋子了有些古怪,比如半夜会里卫生间的水龙头会自己打开,睡觉的时候总是听到有人在屋子了来回走动的声音。可是检查了很多次,却一无所获。
这里还得简单形容一下她卧室的环境。卧室的门在墙壁最左侧,而她的床头就紧贴着这面墙壁,房门距离床头不过一米的距离。
屋里诡异的事情经历了几次,让这女人心里发慌,丈夫出差以后,就找了朋友来跟自己同住壮胆,可偏偏屋子里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没出现过类似的事情。
因此她才把这些怪事抛到了脑后,竟然也过了十多天太平日子。可谁知道某一天夜里,那种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她睡得浅,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屋子里光线暗淡,但也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更让她心里发慌的是,她似乎听到那脚步声朝着自己房间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停在卧室门后不动了!
她紧紧缩在被窝里,害怕得不敢动弹,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门没有移开半分。而下一秒,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门把手转了一圈,卧室门慢慢打开了!
房门一点一点靠后,悄无声息。她眼睛睁得老大,紧紧盯着开门的缝隙,可却没看到那只把门把拧开的手,仿佛这门是被风吹开的一般。
她等了一两秒,心跳得仿佛都快炸开了,不见有人进来,这才撞着胆子从被我里钻出来,伸手朝门边灯的开关慢慢摸了过去。
可这一动,还不等她的手碰到开关的按键,忽然就有一个低垂的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了脸,从房门外一点一点探了进来。然后停住不动,和她对视在了一起!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身体,也不知道是被墙给遮挡住了,还是根本没有。但等她看清楚的时候,整个人除了惊叫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连跑的念头都吓没了。
朋友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断了。我当时心急,忙不迭的问他后来怎么样?
他停了很长时间才回复说:“后来啊,这女的也没事,就吓破胆了,怎么也不敢继续住在这屋子里。他老公没办法,两人把房子空了出来出去租了栋屋子住。”
我一直以为这故事到这里也算完了,可没想到,对我来说,后来还有一段特殊的经历,也和这故事脱不了关系。
那时候我闲着无事,便乘车到朋友工作的城市旅游。朋友过来接我,两人许久不见面,格外很热情。他带着我在城里转悠,又请我吃饭喝酒,玩得十分尽兴。差不多时间快到十二点多,才回到他住的地方。他住的屋子也是租来的,但有三室一厅,对一个独居的人来说,大得有些过了。
我当时好奇,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大的屋子?”
他嘿嘿笑着,说:“没事,这屋子便宜。”
他说完,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朝我挤了下眼睛,说:“你还记得我以前讲的那个故事不?”
我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故事是哪个,朋友也不忌讳,开口就道:“这就是我那故事里说的屋子,人家两口子搬出去了,这屋子空着,就对外出租挣点小钱,我就租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这话是逗我还是事实,但脑子里一下联想起来,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但他又问我说:“你怕不怕,敢住不?”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嘴上总要逞强,摇头说有什么好怕的。谁知朋友一下就笑了,指着最边上一间屋子对我说:“那你今晚睡那里。”
我看了一下环境,确实更他故事里描述的环境差不多,床头就在房门边上,可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改口,就应了下来。
当晚睡下,我总是忍不住回想那个故事,睡不了几分钟,就睁开眼睛朝那房门看上一眼,生怕这门突然开了一样。越是不愿意去想,大周的故事在脑中反而越是清晰。这样折磨我一直到了近三点,我才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
也许是心里紧张,我睡得很浅,感觉睡着还没几分钟,忽然就被一阵脚步声弄醒了。我那候比较困,觉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听见那脚步声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只抱怨似的喊了一声大周的名字。可我没得到回应,唯一能够注意到的,是在我开口之后,那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之外!
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点睡意也淡然无存。忍了几秒钟,我又试探性的喊了朋友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这时候心里真的有些急了,人躺在被子里,一慌起来的时候,真的只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不是去做开灯之类的事情。
我死死的盯着房门,心里期盼着不要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可偏偏这门还是咔嚓一声,打开了!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黑黑的影子,就像故事里所说的脑袋,从门沿边上,一点一点探了进来,盯着我不再动弹!
四周很黑,但还是能看清楚这脑袋的形状。头发确实乱糟糟的,长长的垂了下来,遮住了面孔。但我也没心思去看“它”究竟长什么样子,因为那脑袋刚刚伸进来的时候,我就吓得撕心裂肺的叫了出来。
估计是我惊叫的声音实在无法入耳,“它”终于忍受不了,开口就朝我骂了一声:“我靠,你声音小点,现在大半夜呢!”
我一听,这根本就是朋友的声音,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没能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劲来。接着房间里的灯就被打开了。灯光有些刺眼,我微微适应了一下,这才朝站在门口的那人看了过去。
门前的人确实是朋友没错,但样子十分滑稽。估计就是为了装鬼吓我,但他那寸头发型太好辨认的缘故,所以脑袋上顶了一圈卫生纸,长长的拖了下来,黑暗里看不清楚,下意识的以为是头发来着。
他看我被吓坏的样子,顿时乐了。可这时候,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因为我看到,朋友身后,还有一个脑袋……”
陈乐读到这里,忽然就停住了。我见他脸色发白,不由笑了起来,问他说:“就这样的故事,难不成你还被吓着了?”
谁知他抬起头来,紧张的望着我,吐出一句话来,说:“余洛,这故事说的人,好像是我!”
鬼屋
看了很久,然后对我说:“我不知道……但这故事里说的事情我都清清楚楚,而且,我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我想了想,谨慎的问他:“那你觉得自己是这故事里的谁?”
他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两秒,道:“是装鬼吓人的这一个,可我吓人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我忙劝他别这么早下定论,把自己等同成故事里的角色去了。
陈乐多少也有些犹豫,但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同书里的角色分离开来。
我让他好好想想,当初他有这段类似的经历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他回忆了一两分钟时间,才慢慢讲了出来。
那还是在两年以前,陈乐在外打工的时候。
当时他在房产中介上班,工资不高,但因为他会说话,业绩好,每月能拿到不少钱。
陈乐也不是那种艰苦朴素的人,手里有些闲钱,也希望自己能过得好点。
最初他和很多同事一样,都住在单位的员工宿舍里,后来自己发现一套价格低廉,而且环境不错的房子,索性便租了下来。
但毕竟他也是行内的人,心知这样一套房子,这个价位明显是有问题的,为此也专门和户主打听过,于是他便听到了女主人半夜受惊的故事。
可陈乐那种痞子性格,虽说对这种邪门儿的事情也有些忌讳,可心里并不十分相信,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当成一回事。
在那屋子里住了一段时间,也没发现什么古怪,更加觉得户主杞人忧天,这一大栋屋子,白白便宜了自己。
而故事里所描绘的事情,发生在国庆长假期间。
陈乐这些年在各地辗转,也认识了不少人,其中有个朋友,名叫林毅轩,似乎就是那故事里的主人公。
林毅轩是位小学老师,国庆学校放假了,闲着无事便出门旅游,于是便有了陈乐招待他的事情。
按照陈乐的说法,那一晚的情形和故事里描述没多大差别。
就因为以前曾和林毅轩说过这所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林毅轩也是个嘴硬不服软的人,因此陈乐才有了恶作剧的想法。
唯一不同的,就是陈乐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个故事里所描述的脑袋。
但我看他现在的模样,仿佛跟想通了什么似的,脸上一副焕然大悟的表情。
他一面跟我说着,一面用手比划,似乎单靠言语已经不能描绘出当时的情形。
他说,那时候林毅轩看清楚他扮鬼的样子,确实松了一口气,也差点笑出声了。
但这反应仅仅只是一瞬间,眨眼就变了。林毅轩的脸色越发白了许多,表情扭曲起来,盯着他一个劲的朝角落里缩。
陈乐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只觉得自己这玩笑开得有些过了,心里也着急起来,匆忙上前想要跟林毅轩说明情况。
但陈乐一碰他,他整个身子就会狠狠的抖一下,还埋着脑袋两手朝外打,似乎想要把陈乐从自己身边推开。
陈乐无法,只能不停出言安慰,一个劲的道歉。
这闹腾了大概半个多钟头,林毅轩这才平静了下来,抱着腿在墙角蹲了一晚上。但不管陈乐跟他说什么,他都没回答过一个字。
陈乐只当是自己的缘故,心里愧疚,也就这样守了他一个晚上。
林毅轩原本打算的玩个四五天,但因为出了这件事情,第二天一早就提前离开了,后来再也没跟陈乐联系过。
为此陈乐郁闷不已,时间长了,才渐渐忘了。
我听完这整个过程,感觉书上所说的人,确实就是陈乐和林毅轩无疑,即便不是全信,但也有了七八分。
我俩沉默了好一会,想把这事情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弄个明白。
陈乐的想法比较简单,他把书朝我俩中间一摆,说:“没准这东西,还真就是林毅轩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你的手上……”
我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假设书里这个故事写的就是陈乐的经历无误,林毅轩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这并不能说明写下这个故事的人一定就是林毅轩本人。
没准他回去之后也同别人讲过自己这段诡异经历也说不定,所以也可能是听他讲故事的人记录下来的。
再然后,这是叶泠送来的东西。叶泠的书里为什么会有林毅轩的故事,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某种交集,眼下我们都不得而知。
但按照我们之前的猜测,叶泠想通过这书告诉我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那现在因为陈乐的缘故,我就有了两个重要的线索,一是林毅轩本人,二是陈乐住过的屋子。
可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这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如果不是因为陈乐回来,并且跟我相交要好,那我根本不会知道这故事涉及的人物是谁,依旧只能像个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
这更像是一个阴谋,把我们几个人,通过一些事情穿在一起。
陈乐听完我的解释,摸着下巴想了几秒,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事情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可问题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花那么长的时间来安排,更别说操作性几乎为零了。这安排的人又图个什么?”
我盯着他缓缓吸了口气,也反驳不了他的问题。
但真要让我用巧合来解释,虽然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但那阴谋论的想法压在心里,始终让我无法释怀。
于是我考虑了一会,对他说:“要不你帮我联系一下这个叫做林毅轩的人?”
陈乐面露难色,说这也不是不行,但稍微费些时间。毕竟他们早就断了联系,他换过手机也没保存对方的号码。
而林毅轩所在的地方,陈乐的几个朋友和林毅轩都不算熟,估计得靠他们帮忙打听一下才行。
我觉得只要能联系得上,虽然费些功夫但也是好的。
陈乐也没耽误,我俩商量完毕,他就跟他朋友联系上了,打了几个电话后,才转头对我说:“行了,跟朋友说好了他们去帮我打听,你收拾下咱俩今天就走吧?”
我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就到你朋友那去?”
他斜瞅了我一眼,说:“放屁,现在就去有个屁用啊,不知道得多长时间,我俩先到我租住过的屋子那去。人找不到,但房子不会跑对吧。”
我点头称“是”,陈乐立马起身准备回家收拾东西。
我一看他比我还积极忍不住就笑了,他倒是不以为意,边走边说:“这事都跟我扯上关系了,我能不积极吗,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打我的主意,真当我跟你似的好欺负!”
我耸了耸肩,任由他说。
这之后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俩收拾好东西,约了地方碰头。跟家里也只说出门旅游去,我爸妈倒也没太在意。
这路程要跨一个省,我俩合计了一下,觉得之后用钱的地方肯定也少不了,选了价格便宜的火车。
颠颠簸簸,晚上也睡得很不踏实,差不多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到,下车时候都异常疲惫。
好在陈乐联系了他在这边当房产中介时候的同事,别人休息还跑来接我们,很是热情,连旅社都帮我们找好了。
三人胡吃海喝一顿填饱肚子,陈乐朝我使了个眼色,就开始和他同事套话,问他说:“对了,我之前租过那房子,现在有人住没有?”
他同事喝了一口酒,连连摇头,说:“那房子,都说邪门儿,你之后租出去过两次,住的时间都没超过一个月的,你说怪不怪?”
陈乐笑了笑,拍着他同事的肩膀,说:“那没租出去就行。”
他同事擦了擦嘴角的啤酒,瞪眼问他:“怎么?你还想租,你们不是来旅游的吗?”
陈乐摇头笑道:“也不是,我有样东西,之前走的时候忘在那屋子里了,这不就想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拿了就走。”
我一直听着俩人对话,没差一句嘴,只是略微觉得陈乐这话说的有些冒失,毕竟那屋子都已经换过两批人了。
但后来我才知道那屋子里除了一些大型家具之外也没什么东西,都不怕偷。再者说陈乐同事或许相信他的人品,因此也没忌讳,很爽快就答应了。
只是问及忘了什么东西在那屋子里时,被陈乐嘻嘻哈哈的敷衍过去。
吃晚饭已经是傍晚了,在陈乐的催促之下,我俩跟着他同事回公司拿了钥匙,直奔那栋屋子而去。
到了目的地我才发现这地方跟我想想的完全不同,这是一栋单元楼,陈乐说那套房子就在三层,站在底下就能看到窗户。看起来简简单单,和周围的建筑没什么不同。
不想我们刚要上去,陈乐的电话响了。
我看了看他是神色,似乎是他朋友那边有了消息。这事我俩都不想让他同事知道,所以我率先跟他同事上楼去,他自己在楼下接电话。
等进了屋子,环境看起来和故事里没什么差别,陈乐的同事十分客气,只对我说先随便坐下,他去卫生间上个厕所,同时也等陈乐上来。
我一个人在屋里稍微转悠了一会,看屋子里的家具都还挺干净,没有灰尘,想来平时也会有人来看房子。
就连故事里那个床头在门侧的房间我也看了看,但没觉得有什么古怪。
最后实在无事,我站在窗户口朝下看,见陈乐还在下面讲电话,但眉头紧皱着,样子十分严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说不清楚原有。
恰好这时候陈乐也朝楼上看了过来,见到站在窗边的我。
但他的反应十分奇怪,一动不动定定的看了我几秒。忽然就扬起手朝我用力挥了挥,张口冲我喊着什么。
我听不清楚
吊死的人
这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半个身子都已经出了窗户!
我急的两手乱抓,死死扣住了窗檐,努力的稳住身子。心里也慌乱不已,甚至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但背后那股力量也没有丝毫放松,依旧使劲把我身体朝外推去。
陈乐也急的直接朝楼道里跑,这一秒钟我真希望他能直接飞上来。
我手指紧紧抓着窗檐,都已经开始生疼,几乎都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然而这时候事情却忽然有了转机,我只觉得自己背上的力道一松。反而有人一把扯住我的衣服,将我朝屋内使劲一拉!
我立马就被拽了回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断的喘息起来。
接着我才朝身后扫了一眼,发现陈乐的同事正站在后面,表情古怪的看着我,直接开口问道:“我说兄弟你刚刚在干嘛,你这么玩可是要命的啊!”
我依旧惊魂未定,浑身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虽然很感激他救了我一命,但眼下哪里有心思来跟他解释。
好在这时候陈乐也冲进了屋子,他神色慌乱,见我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我一样瘫坐在地上。
他同事不由来了兴致,只当陈乐不清楚刚刚的情况,跟他调侃起来,说:“你这朋友还真是,要不是我从厕所出来的快,他没准就摔下楼去的。你没见他刚才那样子,好像在用力把自己朝窗外拽似的。”
我也不清楚从这人的角度来看我当时是副什么模样,其实也根本不想谈这件事情。
陈乐也识趣,只说没事就好,接着就把话题岔开。
他在屋子里随意转了一下,然后摇头佯装自己留下的东西已经没了,兴许被之前的住户给拿走或者丢了也说不定。只有他同事很热心,还准备帮他找下那几人的联系方式。
走完这个过场,我们也不敢在逗留,怀揣着满腹心思,从这鬼屋里出来。又跟陈乐同事闲逛了一会,这才告别往旅社里去。
这一趟行程让我有些失望,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本想在那屋子里多呆一段时间,好好找找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哪里能想到这刚一去差点就把命给丢了。
回到旅社,我问陈乐:“你当时看到什么了?”
陈乐神色阴郁,跟平时那嘻嘻哈哈的模样完全不同,他回忆了一下,才说:“看不清楚,感觉就是个黑乎乎的影子……”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起初我还当我是那同事跟你站在一起,仔细一看发现不对,那身影像个女人。”
我沉思一会,想不出个究竟,如果那屋子里有个女鬼,是否意味着曾今有个女人死在里面?
陈乐觉得这种猜测也不是没道理,只是问题在于,即便那屋子死过人,也是很早之前的事情,至少是在那栋楼竣工以前,第一家买来的户主就遇上了怪事。
而且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更加难以查到什么。
毕竟年深日久,我俩又都不是搞侦查的,手上没有证据,更加不可能报警。
但让我更加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陈乐在那里住了好长时间都没发生任何事情,偏偏我和林毅轩第一次去就遇上这种事情。
林毅轩这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之间,难不成有什么共同点?
我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很快就被陈乐否决了。
他说得十分直接,按照他对我和林毅轩的了解,我们除了都是男人之外其他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说道这里,他脸色又沉了几分,犹豫了几秒,对我说:“林毅轩那边有消息了……”
我没料到能这么快,觉得陈乐的朋友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可一看陈乐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心里却有一沉,觉得这肯定不是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他接着就说:“林毅轩死了……已经有一年多了。”
我脑中嗡的一声,难以相信陈乐口中说出的话:“死了?”
他无声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沉重:“我朋友打听到他教书的学校,据说是出了交通事故,死得挺惨的……”
我顿时没了头绪,颤颤的坐在床上发呆。
林毅轩就这么死了,我目前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关于那本书的信息,可偏偏人却早已去了。那我现在还能指望什么?
陈乐伸手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似乎也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
他说:“别想那么多了,今天也累得够呛,先好好休息一会,该怎么做,明天再考虑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陈乐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一会,他才问我:“余洛,你说,林毅轩的死会不会不只是个意外?”
我侧头望着他,猜测着他此刻的想法。
毕竟他们相识一场,最后虽然断了联系,但陈乐对那件事情,也颇为愧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是个死讯,想必陈乐心里也十分不好过。
但我自认为还算了解陈乐这个人,性子非常实在。我就怕他想不通把事情往自己是身上扯。毕竟看看我现在遇上的事,他没准会觉得林毅轩的死,会跟他那次恶作剧有关。
因此我回答他:“不是说了交通事故吗?每年车祸得死多少人,总不可能有人刻意去撞他吧。”
陈乐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在说话,但看样子还是在胡思乱想。
过了一会,他又从床上翻爬起来,只说自己想出去走走。
我也没拦他,觉得这种情况,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才能想个明白。
陈乐出去以后,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依旧觉得如乱麻一般。
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想给夏俊凡打个电话。自从上次他说自己看到叶泠之后,就再也没收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调查这件事情。
可遗憾的是,一连拨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这情况让我有些担忧,他就算告诉我现在真的一直被鬼缠着也比毫无消息来的好些,毕竟我真不想再听到谁的死讯了。
于是我进我们平时聊天的那个灵异故事群里看了看,这段时间都没上网,刚刚一把群打开,就有无数条聊天记录。
我随便看了看,也没人提到过夏俊凡的消息。
接着我给一个网名叫做野猫的朋友发了条信息,问他最近有没有和夏俊凡联系?
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几次聚会他都没有来过,但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知道他和夏俊凡住在一个城市,两人私下也认识。
很快我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只说最近都没见夏俊凡露过面,不知道他是不是工作太忙的缘故。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诉他我有急事找夏俊凡,但电话一直没人接,想请他帮忙去夏俊凡家里问问,最好让夏俊凡给我回个电话。
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说等他明天下班的时候顺带过去看看。
我这才放心了一些,跟他道了谢就下线了。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不知道陈乐什么时候回来。我多少有些担心,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顺便走到窗户边上,拉起窗帘朝外瞄,想着能不能看到他的身影。
耳畔响起了电话的嘟嘟声,很快就接通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恍惚朝对面上扫了一眼,整个人就愣住了!
对面那正对着我窗户的楼房,此刻街上的少许灯光照出大概的形貌。而那楼房正中,寡白的墙壁上,似乎摇摇晃晃的正挂着某样东西!
一条黑而粗壮的绳子,从漆黑的楼顶上垂了下来,一直到正对我窗户的位置处,竟然吊着一个人!
那人早已经一动不动,只随着绳子悠悠打转,穿着一套墨黑色好像寿衣一样的长衫子,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定定的望着对面,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就连手机那头陈乐说的话也一点没听进去。
可巧这时候突然有人敲我房间门,咚咚咚的一阵乱响,吓得我身子一抖,猛一回头,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门外是谁,只愣在地上没有动。
忍不住又朝窗户方向看去,可刚才一放手,窗帘又散了开来,把窗户盖得严严实实。
我喘着粗气,颤微微的把手重新抬了起来,刚要把窗帘掀开,不想稍稍抬头一看,忽然就见那双干瘪无神的眼睛,正由窗帘上方的缝隙里死死盯着我!
我看得分明,心头猛的一跳,双腿一软,直接就倒在地上。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匆忙转身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这时候,房门却率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扭开
两面人
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不是陈乐又是谁。
他一看我趴在地上,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奇怪的问我:“你跪在地上干嘛?”
我一看来了人,心里顿时就有了点底气,三两下就爬了起来,跑到陈乐身边。
他看我这反应,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沉声问我:“你又看到什么了?”
我手指着窗户,极力想说个清楚。但陈乐也没细听,脸直接一绷,迈步就朝窗边走了过去。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刷的一下就把窗帘给拉开了。
我只怕他遇上什么危险,急忙跟了上去。可奇怪的,就好像自己眼花似的,这一秒钟窗外又什么都没有了。
陈乐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看着我,又看看窗外,问我究竟有什么东西。
我大概解释了一下,刚刚看得清清楚楚,确信不会出错。
那副模样,和夏俊凡所说,叶泠死时的状况不差分毫。我那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叶泠。
可怪就怪在,那被吊着的人,并不是叶泠的面孔。
而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样子干瘦发黄,没有一点相似,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陈乐看我脸色发白,沉声不出气的样子,关切的问了一句:“你要觉得这旅社不干净,咱们就换个地方。”
我想了想,虽说之前刚刚看到那老头的时候确实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对方又不可能是人,真想对我不利的话,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徒劳无用。
因此我摇了摇头,觉得也不用瞎耽误功夫,反正在哪都是一样。
陈乐看我拒绝,也就不再提换房的事情。
他返身在床榻上坐下,又对我说:“余洛,刚才出去的时候我想了想,其实我们这趟也不算白来。”
我转头看着他,问道:“这话怎么说?”
他低着脑袋,微微犹豫一会,又开口道:“你看,虽说还不知道那本书里,写那故事的人究竟是不是林毅轩,但我们至少证实并不是随笔胡诌,是真实发生过的。换句话说,那书里有几十个故事……”
我心里一凛,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脱口道:“所以那几十个故事,都是确有其事的!”
陈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从行李箱里把那本书给翻了出来,拿在手中怔怔望着,黑色的封面,透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我轻轻翻着书页,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好像找到了一缕头绪。
如果我们没想错的话,这应该是一本专门记载着一些真实灵异事件的书,但这书在很多人手上辗转过,因此上面有很多不同的字体。
拥有着这本书的人,在经历了不同的事件之后,将自己的诡异经历,记录了下来。
如果这个想法是对的,那林毅轩死前,应该也是这本书的持有者。
但我无法理解的是,好像每个拿到这本书的人都在守着这个规矩似的,仿佛有人告诉他们应该这么做一般,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绞尽脑汁猜笃着,却莫名的,忽然回忆起之前那个和叶泠有关的梦境,想到他在梦里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我不想成为你的故事……”
在此之前,因为我不理解的缘故,我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过。相比起叶泠控诉我杀了他那句话,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可如今想来,仿佛这话才是关键。
这书上的内容我也已经看完了,只是我不知道,叶泠是不是也在里面留下了少许文字,其中一篇,或者几篇,又活着根本没有?
但叶泠似乎知道终有一日,我会拿起笔,做出和前人一样的事情,将自己经历过的诡异事件,都一一写进这本书里似的。
可他不希望我这么做,至少不希望我把他的事情写进这本书里。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几近恳求,似乎在害怕。可究竟在害怕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些问题想得越深,疑惑就越来越多,像堆乱麻让我脑子发疼。
这时候陈乐又开口了,他已经在自己的床铺上睡下。眼睛眯上了一会,又突然睁开,对我说:“余洛,要不我们明天还是去林毅轩那边一趟吧?”
我其实在得知林毅轩的死讯之后,觉得我们在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就好像叶泠一样。
我们怎么有能耐,都不可能撬开一个死人的嘴。
但考虑到陈乐和林毅轩的关系,或许两人以前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他终究还是希望能够亲自去悼念一下这位故去的友人。
因此我回答他:“嗯,那我们明天去看看吧。”
他没有在出声,只是用很小的幅度点了下头,然后闭上眼睛,翻过了身去。
这一夜很快过去,庆幸的是没再发生任何状况。
第二天我们一大早就起身,拖着行李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原本想直接打车,但陈乐说我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火车站并不是很远,因此俩人还是选择了步行。
可是走着走着,陈乐忽然怪异的笑了一声,他正视前方的,却压低了声音。在我身旁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余洛,你有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跟着我们?”
我心里一奇,下意识的想转头朝后看,但被陈乐阻止了。
他一把搂着我的肩膀,好像闲聊似的对我说:“你长点脑子好不好,这一看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已经发现了吗?”
我恍然大悟,也装出闲聊的样子,低声问他:“这什么人?难不成是个偷儿?”
他依旧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声笑道:“不像啊,我昨天晚上出去闲晃的时候就看到这人了,今早咱俩一从旅社出来,又看到了他。结果一路在背后鬼鬼祟祟的跟着,哪个偷儿做这种事?”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疑惑不已,掏出手机假装短信,借着手机屏幕里的倒影朝后看。
果不其然看到一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长相,隔着我们一段距离,正仰着脑袋一面观察我们,一面迈步跟上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跟踪这种事情,虽说不清楚原由,但莫名的竟然有几分兴奋感。
我悄声问陈乐:“你说这人既然不是个偷儿,跟在我俩后面能有什么目的?”
陈乐挑眉道:“谁知道啊,没准是个神经病呢。”
我俩稳速走着,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跟在我们身后。快到拐角的时候,陈乐伸手拉了我一把,我俩在拐角的地方站定不动。
边上的建筑刚好挡住我们的身影,遮住了身后那人的视线。
那人看不到我们,果然急了,快步就追了上了。
来到拐角的位置,一见我们俩人站在那里,突然就愣在了原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打量着我们。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个女人,年纪大概还不到四十,但脸色发黄样子十分枯朽。
整个人表现得怯生生的,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就好像那种时常被人欺负的人。
她穿着一套老旧发黑的红色袄子,但身形十分消瘦,脸上化了很浓的妆,似乎想要掩盖自己的老态。
可奇怪的是,尽管神色慌张,她却没表现出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站立不动。
这跟常识里所谓的跟踪完全不同,好像她并不害怕被人知道她在跟随我们一般。
陈乐双眉紧皱在一起,朝前迈了一步,指着这女人喝道:“我说,你老跟着我们干嘛!”
她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在陈乐身上轻轻扫了一下,却又悠悠朝我看了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陈乐疑惑的回头看了看我,似乎他也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冲我使了个眼色,低语道:“他不会真有病吧?”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不想这时候那女人忽然动了,她歪着脑袋,两手抬到胸前,伸出一个指头有意无意的指着我,用一种很难辨识的方言问我:“你回来了?”
我像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问她:“你说什么?”
她谨慎的迈出腿来,朝我走进些许距离,但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回来了?”
“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乐没了耐心,冲她喊了一句,然后拽着我就要离开。
这女人估计有些怕他,不敢再跟上来。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还站在原地,用一种疑惑的表情盯着我不放。
“擦,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半男不女的,说话也没个点,果然是个神经病。”
陈乐愤愤的嘟囔着。
但一听他这话,我不由疑惑起来:“什么半男不女的?”
他瞪了我一眼:“你见过一个大老爷们穿个红袄子还化浓妆艳抹?说话还妖里妖气的!”
我更加莫名其妙:“什么大老爷们,这不本来就是个女人吗?”
他诧异的看着我:“你昨天晚上吓傻了吧?那满脸胡子的女人你见过?”
我顿时止住脚步,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之前那人已经不在了,看不到她的身影。
可我就是听不懂陈乐话里的意思:“你这是在说谁啊?”
他眉头皱得更紧,深深望着我:“我说余洛,你这是怎么了,一两分钟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除了说刚刚跟着我们那人,还能说谁?”
我心头一震,那他妈不是个女人嘛!为什么感觉陈乐看到的人和我眼中的并不是同一个?
借尸还魂
陈乐见我发懵,虽说他不知原委,但多少也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因而警惕的问我:“怎么了?”
我只觉得难以置信,回答不出来,犹豫了几秒,转身跑了回去,想要把之前那女人找出来和陈乐当面讲个清楚。
陈乐也被我这举动弄得大惑不解。他惊讶的望着我,站在原地喊了几遍我的名字,见我没搭理他,这才快步追了上来。
“那人跑哪去了!”
我一面跑,一面环顾街上的人群,感觉也没多长时间,这人怎么突然就没影了!
好在陈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意识到问题出在那女人身上,他跑步比我快,一下超过我,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往找了过去。
我一直观察着街道两边,担心看露了什么,因此比他慢下来很多。
我本以为自己又见鬼了,这光天化日大街之上,就是鬼也太放肆了些。
好在没一会,手机就响了,接通是陈乐的声音,冲着我大叫:“你快过来,我找到他了,都快到我俩住的旅社附近了。”
我一听有戏,撒丫子朝前快跑。
等快到旅社附近,才看到陈乐的身影。而他旁边还站着那个穿红袄的女人,神情比之前更慌张了,仿佛害怕陈乐打她似的。
来到两人身边,我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胳膊,她吓得想往后退,但我就怕自己这一松手她又突然消失不见。
等自己呼吸平缓一些,我才扯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望着我和陈乐,满脸恐惧,始终没有开口。
陈乐一脸迷茫,先看看那女人,又看看我,然后对我说:“余洛,你好歹先跟我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我俩看到的不是同一个人!”
陈乐脑袋微微扬起,蹙眉问我:“怎么不是同一个人?”
我摇头道:“我不清楚!可我看到的分明是个女人,你一直再说她是个满脸胡须的男人!”
陈乐还想继续问下去,但我觉得这事情说起来太过玄乎,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又加大了自己的声音,冲这女人喊了一句:“你快说话啊!”
这女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露出一脸悲切,最后用十分微小的声音吐出几个字来:“我以为你活了……”
“活了?”
我低声嘀咕了一下这两个字,见陈乐满脸惊讶的神情,和我面面相觑。
“他这是什么意思?”陈乐问我。
当从这字面上来说,她这意思,分明是在说我已经死了!
可我明明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什么叫以为我活了?
“你认识我?”
我心里急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无意识的用力了几分,她估计被我弄疼了,带着哭腔叫了起来,感觉就好像我正在欺负一个穷苦女人一般,引得街道上不少人驻足看了过来。
陈乐眼见形势不妙,伸手拽了我一下,跟我耳语道:“咋们先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问……”
我虽然有无数的问题,但也明白现在这场合不对。就朝附近那旅社努了努下巴,不由分说,拽着那女人朝旅社走了过去。
她一路上都想把胳膊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始终都是一副委屈的表情。
那前台的服务员一直用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们,要不是这事情重要,我还真丢不起这个脸。
等进了房间,我就急着想要问她。
但陈乐拦了我一下,让我沉住气。
他看那女人也被吓得不清,就给她倒了一杯水,想让她放松一些。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时间,见她神色缓和下来,陈乐和我才一人拖了一条凳子,围坐在她面前,陈乐指着我问她:“你真认识他?”
女人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一双枯朽的眼睛看了看陈乐,又看了看我,好半天才开口说:“我昨天看到他回去了,又回那屋子里去了……”
“屋子……”
陈乐眯着眼睛扫了我一眼,又冲女人道:“他昨天才第一次去那屋子,怎么说‘又回去’?”
“不,不是的。”女人歪着脑袋,好像在回忆某件事情,但这模样,真的有些像神经病。
“他以前就来过的,快十年以前吧,问了我的经历,然后又去屋子里问了那个女人。”
十年以前,那我还是个毛孩子,我自然而然觉得这女人认错人了,但就算这样我也不打算放过她,因为她的存在本身就十分诡异。
陈乐也不急,也不说破她十年前根本不可能见过我的事,只蹙眉想了想:“问什么经历?”
女人咧嘴阴阳怪气的一笑,默默看了我一眼,说:“就是我们的经历啊,说他要写故事呢。”
“故事!”
我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一半!
有人来过这里,问了这女人身上发生的事情,然后肯定写在书里了。
我快速在脑中回忆着,想通过这女人找出那个对应的故事,可当看她的模样,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转头一看见陈乐,想起他那句半男不女,浓妆艳抹的话来,顿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这是借尸还魂!
那本书里对应她这个情况的故事,就是借尸还魂!
这故事大概是这么说的。
有极其普通的两口子,两人都没多少文化,夫妻俩相差大概五岁,结婚七八年都没有孩子。
男人是个货运司机,平日没事做,都是街前街后跟一群混混玩耍。性格很差,而且有酗酒的毛病,是那种喝多了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名声十分不好。
而女的没有工作,成日在家闲着做做家务。却也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没有半分脾气,男人一喝酒,一打骂,除了忍受之外不会有任何反抗。
据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十分漂亮,但最后跟了这么一个男人,没几年就熬得面黄肌瘦,跟当年判若两人了。
偶尔有邻里同情她,会趁着男人不在家的时候苦口婆心的劝上两句,可这女人只会委屈流泪,总是一句话也不说。
后来这事情被她男人知道了,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喝了酒后,堵在邻居家门前破口大骂,什么脏话都说了个遍,甚至扬言要这邻居的命。
这女人也是一声不敢吭,久而久之,渐渐的附近就没人在搭理他们两口子,就算遇到也是视而不见。
她男人后来找到活计,常帮人拉货朝外地跑,开始只出去几天就回,渐渐的,留在外头一两个月不归。
她上街买菜,偶然间听到别人私下议论,说她男人在外头又养了个女人。她心里又气又急,可还是不敢声张。
男人回家,见她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心里知道自己丑事暴露了,却也毫不在意。
不时和几个兄弟喝酒夸口,还扬言要把外面那个女人带回家里来,就算这样,家里的黄脸婆也不敢骂他一句。
他几个兄弟听了也只是笑笑,几人都知道这女人的脾气,因此少有当一回事的。
但其中一人却动了心思,想到这男人经常不在,那女人又是个闷葫芦,便趁着男人外出,夜里悄悄摸到他家,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这女人满心怨气,隔日就给她男人打了电话,把自己不堪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男人。
谁知她男人对她已经没有半点感情,满心里只想着外头的小三,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又羞又愤,三五天不敢出门,只在家里闷声啼哭。后来估计哭得累了,人一下子想明白了,当真是心死如灰。
就这几天时间,整个人性子完全变了。刚开始看到这女人,只觉得她没啥头脑,整个人羸弱不堪,你盯着她久了,她脸上都会露出害怕的神情。
可如今再看,却发现她会主动盯着你,一双眼睛里毫无生气,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好像自己面对着一个死人似的。
就这么过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她男人从外头回来,又是喝得酩酊大醉。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再也不会说话了似的。
周围所有人都能注意到她的变化,可她男人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她男人带了点钱,就准备离开,走的时候却找不到这女人的踪迹,嘴巴里愤愤的骂了几声,也就不再过问。
可偏偏这一天下着大雨,山路上雾蒙蒙的,男人开了两三个小时的车,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手指头都有些僵硬。
加上昨天喝了酒,现在酒意未退,还不十分清醒。在盘山路上,一个急转,轮子意外打滑,就这么连人带车,直接摔到山下去了。
直到第二天,这车子才从山下被人拖了上来,人们在车里发现了一具尸体,但却不是这驾车的男人,而是躲在他车厢里,身子摔得不成人样的女人。
而这女人的身上,还带着刀。
后来有人猜测,大概是因为这女人已经没了挂念,已经趁着男人不留神,悄悄带刀躲在了后车厢里。准备跟着男人去找那个破坏了她家庭的小三,再跟两人同归于尽。
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等她动手,这车就出了事故,要的她的性命。
而她男人反而没死,虽然也受了很重的伤,但被救起来的时候,总算还保留了一口气。之后在医院里住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恢复得差不多,也就回家来了。
可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真正的怪事,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所有邻居都看得出来,这个大难不死的男人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
由内而外,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不同了。
这男人以前给人的感觉十分痞气,多少有点流氓的意味,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要比别人高上八度,人在街头聊天,街尾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可如今,他说话声音不仅小了,而且十分温婉,阴阴柔柔古怪异常。
以前他不修边幅,样子十分粗犷,现在却把自己打整得十分干净。
车也不再开了,每天早早起来,去市场买些小菜,这在以前都是不敢想象的。起初还有人议论,说现在他媳妇死了,也只能自己给自己烧菜做饭。
但尽管大家都这么想,还是让他那群兄弟大为惊讶。以前这样一个嗜酒如命的人,现在竟然连酒都不喝了,走起路来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一样,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十分和顺。
唯有面对那个招惹过他媳妇的男人时,才会目露凶光,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这还是最初的变化,后来一两个月,这男人竟然开始涂脂抹粉,打扮的妖妖俏俏,活脱脱一个人妖的架势。
最后连平日交好的兄弟都不敢接近他,一个个心里打鼓,觉得他撞邪了一般。
我悄悄扯了扯陈乐的衣角,低声把这情况告诉给了他。他先是惊骇,定睛好好看了这女人一眼,然后又伪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但我们心里多少都有些紧张,这借尸还魂活过来的,究竟是该算作人,还是鬼?
上身
我俩下意识的想要离这女人远一些,但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因此只能将坐着的椅子靠后挪了挪。
陈乐端了一杯水,一面喝,一面观察这女人的表情。
她一直痴痴傻傻的笑着,看样子这些年过得也十分不好,精神上没准真有问题。
在我想明白这女人的身份之后心里忽然有些惧怕,她口中的那些话,在常人看来可能疯疯癫癫,就连我们一时间也听不懂。
但我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玄机。
这短短的几秒钟内,我把与她相遇之后,她所说的那些让人无法了解的话都回想了一遍。
“你回来了?”
“我以为你活了。”
“我昨天看到他回去了,又回那屋子里去了……”
我总觉得不能单纯的从字面上来理解她这几句话的意思,隐隐似乎都有所指。
每一句拿出来单独想,你回来了,说明她以前见过一个人,这个人绝对不是我,因为按照她的说法,起码是十年以前的事情,而且这个人,把她的故事写进了书里。
我以为你活了。这句说明,她曾见过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也许长得跟我有些相像,加上这女人神智似乎有些不正常,因此分辨不清楚,错把我当成了那个去世的人。
而最后这句又回那屋子里去了,看起来是最通俗易懂的,但同样却是让我最为费解的。
屋子自然指的就是鬼屋了,可有关鬼屋的记载,整本书里,只有林毅轩的那个故事。时间也只是发生在两年之前而已。
可这女人也说,十年期她遇上的那个人,去过鬼屋里,问了鬼屋里的那个女鬼的经历,可为什么他没有把那女鬼的故事记录下来呢?这书不就是用来记录这些故事的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同样让我费解。
就是面前这个借尸还魂的女人,和那鬼屋有什么关系?
她真是那么碰巧路过那附近,然后又看到了去鬼屋找线索的我和陈乐,接着又错把我当成了那个与她相识并且长相与我类似的人?
反正我是个喜欢阴谋论的人,绝对不相信这是个巧合。
我觉得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这女人长期呆在鬼屋附近,一直在观察住在那间屋子里的人,说不定还会悄悄混进去,做些装神弄鬼的事情。
陈乐的同事不是也说,这屋子有些邪门,租住的人时间都住不长久。虽然屋子里确实有鬼,但怪就怪在很少有在里面住过的人提到“鬼”这个字眼。
因此我大胆的猜想了一下,面前这个女人,和屋子一定有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系。
而她不希望有人长期呆在那个屋子里,因此时不时上演一些类似半夜的脚步声,突然打开的水龙头之类的戏码。想通过这种方法让别人主动离开这个屋子。
至于陈乐没遇上这样的事,一来估计他这个人比较警觉,二来又是个身强体健的男人。
这女人以前没死的时候就是个被男人欺辱,打落牙齿混血吞的货。估计也不敢招惹像陈乐这样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现实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还是得撬开这女人的嘴,才能知道真相。
我沉默了一会,接着问她:“你和那屋子里的女人……不,女鬼,是什么关系。”
谁知她一听我这句问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竟然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与之前那疯癫痴傻的样子截然不容。
我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连她眼中的怒火都能看得清楚。
陈乐微微将头朝我侧过来一些,目光盯着女人,低声对我说:“我看她这反应,感觉自己也猜出来了……”
我轻轻点头,觉得陈乐的想法估计和我差不多。
那屋子里的女鬼,没准就是当年跟这女人的丈夫搞在一起的小三!
她当年想要那小三的命,结果路上出了事故去世了,之后借她丈夫的尸体活了过来。
书里的故事只记录到了这里,没告诉我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问题就是,她活过来了,是不是对当年拆散她家庭的女人就没有恨了。说不好,她养好身上的伤后,又重新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而且还得手了。
而凶案的地点,就是在那鬼屋里。
那女鬼直到今天,也一直呆在屋内徘徊不去。而她也怕别人发现当年的事情,所以一直在鬼屋周边活动,注意着里面的动向。
我低声和陈乐嘀咕着,他也比较认同我的这个想法。
这样一来我们就更加紧张起来。因为这个坐在我们面前的女人,没准还是个杀人犯!
但陈乐默默想了想,忽然又问我:“余洛,还有几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我忙问他什么?
他说:“一个是,那鬼屋里的女鬼和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想要害你?第二个就是,面前这女人,为什么在我眼中,她现在完全就是个男人模样,而你却能看到她以前的样子?”
陈乐这两个问题确实把我给问住了。
屋子里的女鬼,就算有怨,想害的人不应该是面前坐着的女人吗?为什么她针对的人,一个是刘毅轩,另一个是我?
第二个问题我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
但问题明显在我身上,好像我看到的不是面前这人的驱壳,而是她内在的灵魂一般。
偏巧这个时候,面前这个少言寡语的女人,忽然又开口朝我问了一句:“你回来做什么?”
我本不想理她,因为这种问题我根本回答不上来。
可是转念一想,忽然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在我脑中过了一遍,我忽然间好像想到什么一样,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这感觉如同突然被雷狠狠劈了一下,让我手脚发麻,继而全身发冷,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陈乐见我神色不对,伸手在我肩上一搭,问我怎么了?
我紧紧盯着面前的女人,慢慢站了起来,谁知这时候双腿发软,竟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陈乐被我这反应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但我现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瘫在地上仿佛陷入了泥潭一般。除了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陈乐心里急了起来,用力架住我的身子。
他茫然的朝四周看了又看,估计以为我又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最后搜寻无果,只能一遍一遍的问我:“余洛,你别吓我!你又发现什么东西了?”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扯住了他的衣领。
从我遇上这么多怪事以来,我还是头一次这么怕过!
我拉着陈乐大叫:“我想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陈乐也急:“明白什么了,你快说!”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脑中蹦出一个词就说一个:“借尸还魂!借尸还魂啊!”
陈乐眉头皱了起来:“借尸还魂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尸体,哪来的还魂。”
我哽咽着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视着他,说出了一个连我也不想要相信的事情:“我就是那个尸!”
陈乐脸上的困惑越发加重了许多,他犹豫了几秒,才朝我骂道:“你这活得好好的,瞎说些什么!”
我连连摇头,把我能够想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如果不是面前这个女人,我估计就算林毅轩现在活着站在我面前,我也想不明白这一层。
为什么叶泠会在梦里一遍一遍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这女人总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
这是因为他们这些话,其实都不是对我说的!
以前,我的感觉是我是周围多了一个人,但现在,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人!
仿佛从那次送鬼开始,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陈乐当时也问我,究竟是在送鬼还是送自己!在我无意识的做出那些吃贡品之类的事情之后,只是天真的觉得自己在那短短的时间内被鬼上身了。
但我从来没想过,那上我身的鬼,是不是真的离开我了我的身体!
所以,叶泠当时一遍遍控诉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我身体里另外的一个人。
而这借尸还魂的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也同样都不是对我说的。
根本不是因为我和她当年遇上的那个人长的相似,而是在她和叶泠眼中,他们所看到的我,完全就是另外一副面孔,就好像在我和陈乐眼中的她也是两张不同的脸!
所以她会问我是不是回来了,所以她会以为我活过来了!
这种感觉,确实好像借尸还魂一般,身体里多了一个本不属于自己的灵魂。
而唯一的不同,就是我还没死,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或者,是通过某种方式,被取而代之……
来人
我说完这一切,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脑袋望着地板发呆。
陈乐站在一旁看着我,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蹲下身子伸出手来,轻轻在我肩上拍了拍,用一种毫不确定的语气对我说:“余洛……那些,也只不过是你的推测……”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应他。
他似乎不想放弃,努力的组织言辞,对我说:“你看我没感觉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两手捂住脸,狠狠的揉了一下,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才将视线落在陈乐身上,指着那坐在床上的女人道:“不信你问问她,她觉得我长什么样子?”
他迟疑着转过脑袋,床上的女人表情呆呆傻傻的望着我俩,但又像是在看戏一般。
我不知道她在听我和陈乐解释的时候脑子里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我一直都无法揣测这个女人的心思。
就好像现在,她虽然一直盯着我们,但那张发黄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陈乐犹豫着,我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也许是害怕他问出口了,那女人口中的答案真的如我所说一般。
这么想来,其实他心里八成都已经信了,只是不想听到那个确认的答复。
但我开口了,我面无表情的问那女人:“你看我和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长相有什么变化吗?”
她这次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摇了摇头:“没变,一点都没老。”
这回答已经十分明显了,十年时间,什么人的长相不会有丝毫变化呢,更别说我当年还是个黄毛小子。
我站起身来,此时此刻对眼前这女人以及她身上那些未知的故事已经完全没兴趣了,只是转身朝着房间外走。
我想一个人走走,一个人静静的消化一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乐没有拦我,他就像个雕像般,在那女人开口之后就没有动过,眼睛望着虚空出神。
我从旅社走出来,望着这人来人往的街道,然后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直走。
这个城市对我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现在就需要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在意我,我就算是难受得想哭,也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
走出不远,我看到城中有条河道,两旁种满了柳树,环境很好,也很美。
我在堤岸上坐了一会,看着河里平缓流淌的河水。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好友列表,找到了叶泠。
他的头像是黑白,就和我在他葬礼上看到的照片一样,永远都不会再有变成彩色的时候。
我想起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在那次聚会上,他喝多了酒,蹦蹦跳跳的拽着我一起唱歌,模样十分开心。
可这一切,永远都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我进了他的空间,翻了翻他的状态,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我们聚会结束之后,内容是:“今天要回家了,聚会很开心,谢谢兄弟们,下次再见。”
谁能够想到再也没有下次呢?
我抬头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他的留言板。
里面有好几条内容都是最近的,或许是他的朋友,留了些缅怀他的话。我想了想,也留下了几句话。
我说:“你说的那些话,我现在都明白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那时候如果我相信你的话,现在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我该怎么办才好……”
叶泠的留言板就好像一个宣泄口,让我可以把压在心里的话,简单的说一说。
选择他,或许是因为我俩之间,有着类似的经历吧。
做完这一切,我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可意外的是,刚刚把留言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手机忽然响了,叮咚一声传入耳中。
我低头一看,发现是条回复!
那是来自叶泠的回复,回复我给他留言。
我心里一喜。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没有丝毫的诧异惊讶,但也没有一点点恐惧,就好像一个你以为某个人永远不会在跟你有任何交集,却突然收到来自他的消息。
但我不知道这回复我的人,究竟是不是叶泠。慌忙去看他的头像,依旧是黑白的。
我试着给他发过去几条消息,一遍遍的问他在吗?叶泠?你是谁?
可这些消息都石沉大海了,再也没有回复传过来。
我这才去看他给我的回复,内容很短,只有六个字他们在看着你!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转过脑袋,目光在周围扫了一遍又一遍。四周人来人往,谁在看着我!
我打量了四周的路人很长时间,不见有什么异样,这才低头重新看着那六个字,想要琢磨出一些其他的信息。
可这时候,忽然有个人影走到我的身旁,一句话不说,直接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转头望了他一眼,见是个戴眼镜陌生男人,年纪估计比我大上些许。但我心里纳闷,这岸堤上宽敞的很,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要挨着我坐在一起。
然而这人明显不忌讳,见我斜着眼睛看他,还冲我笑了笑,弄得我有些尴尬。
我不太喜欢这种气氛,想起身离开这里。
可是刚刚一动,这人忽然就开口了,冲我说:“坐着聊会天吧。”
我这人对陌生人本是有警惕心的,更别提在这种时候。因此我断然拒绝了他,简单敷衍了下,说:“不了,心情不好。”
他轻轻笑了笑,点头道:“看得出来,你最近够倒霉的。”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奇了,感情他对我还有些了解,若是换做平时,我可能也不会愿意继续搭理他,可一想到之前叶泠回复我那句话,加上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脑子里就生出无数的联想。
难不成他就是那个看着我的人?
因此我忙止住脚步,转头看着他,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又笑了一声,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望着面前缓缓流淌的河水,也不回答我的话,只自顾自的说道:“很累吧这个样子,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时刻都得提防着,仔细着。”
我眯起眼睛望着他,没有答话。这人坐在河边的样子,微风轻轻吹着,头顶上的杨柳迎迎摆动,感觉就像一幅云淡风轻的画。
但这种状态,却又是我现在最忌讳的,仿佛一个弥留的人,打算自杀一样,正在跟我说他离世前最后的遗言。
我稍稍犹豫了一会,又重新坐了下来,从始至终,目光都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他见我坐定,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低声问我:“你考虑过死吗?”
我摇了摇头,我才二十多岁,又不是愤世妒俗的脑残,谁闲的没事会想这种东西,就算我现在活得很不顺心,我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还是笑,道:“其实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也忍不住了,开口问他:“你这意思,是想让我去死,还是你不打算活了?”
他轻轻摇头,依旧不紧不慢的对我说:“也不是,我就是想说说自己的感受。”
我不屑的哼了一声,嘟囔道:“你又没死过,谈得上什么感受。但死人我见得多了,没一个看起来好受的。”
我说这话有个目的,通常来说,这话告诉寻常人,别人对你,都只会抱有一种怀疑乃至可笑的态度,没什么人会相信你真的见过死人,顶多好奇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但他的反应却和常人完全不同,他对我所说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漠不关心,以至于我更加怀疑他就是叶泠所提到的那个看着我的人。
他只是抿了抿嘴,对我道:“也未必是这样的,就算是普通人,也总是会提到一句话,说死是一种解脱。”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可能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我跟我就完全不同。那我问你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想活,就有人得死,你会为了自己要别人的命吗?”
他话音落下,眼睛透过镜片,朝我深深看了过来,似乎在揣摩着我的心思。
我也死死盯着他,没有丝毫避讳的道:“我自己没做错什么事情,凭什么我就该死?别人会不会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听了我的回答,脸上的笑容莫名淡了许多,头一次没有立刻接话。
沉默了大概一分钟时间,感觉无限漫长。他这才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微微点头道:“你看,我就说你和我不同,没准你还真能活下来。”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转身想要离开。
我心里琢磨着他的话,冲他大喊一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脚步没停,依旧朝前走着,我慌忙想要追上他,可忽然又听到他的声音,随风传来:
我叫林毅轩!
坟
他说他叫林毅轩!
他竟然是林毅轩!
我望着他的背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见他快步朝前想要离开,我这才急忙追了上去,想要拉住他一问究竟。
可他似乎不想再多跟我说一句话,竟然也快步朝前跑了起来。
我急的大喊他的名字,引得路人纷纷回头,都疑惑的望着我。
不想过了这个河堤,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现在也是上下班的高峰时间,路上车流穿梭不息,他混在人堆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站在路边仰着脑袋想要把他找出来,但感觉却像大海捞针一般困难,就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心里懊恼无比。
我搜寻了好长时间,依旧一无所获。这时候才发现我兜里的电话在响,拿出来一看,是陈乐打来了。
我火急火燎的接通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陈乐在那边问我:“余洛,你现在在哪?”
“我遇到林毅轩了!”我急于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说他的名字叫做林毅轩!”
陈乐那边传来一阵惊疑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般激动,他粗粗的喘了两口气,接着对我说:“你暂时别管那些,先回来,我受伤了……”
我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陈乐没有多说,只让我先回去,之后在细谈。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有些遗憾望了望街道上的人流,这才转头朝旅社的方向走,也不知道陈乐的伤势要不要紧,我出来这一段时间里,他那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我来到旅社的房间,推门走进去一看,才发现屋里只有陈乐一个人。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用一块湿毛巾捂着自己的脑袋,脸上和衣服上沾染着不少鲜血,样子看起来十分吓人。
我急忙走上前去,紧张的问他:“这是怎么了?伤得严不严重?”
他把毛巾从额头上慢慢挪开,动作很慢,但他还是疼得龇牙咧嘴。
我这才看清他的伤口,额头上已经乌青了,破了大概一厘米长的口子,还有些许鲜血从里面流出来,虽说并没有我之前预料的那么严重,但这也不是小事,因此我直接开口让他跟我去医院。
但陈乐摇了摇头,说这小伤他自己也习惯了。可是我坚持的观点,他磨不过我,才答应下来。
最后又在医院折腾一番,消毒缝合,打消炎针,一弄就是个把钟头,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乐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休息了一会,精神恢复了一些,这才转头问我:“你遇到了林毅轩?”
我点点头,但现在根本不想谈这件事情,我只关心他额头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因此问他:“这是那女人弄的?”
他轻轻“嗯”了一声,跟我说了下大概的经过。
我当时出门以后,屋内就剩下陈乐和那个借尸还魂的女人。这人对我俩来说,也是个关键,因此他很小心的和那女人保持着距离,但也不允许她离开。
可时间长了,那女人就呆不住了,一会鬼哭狼嚎的,一会又望着陈乐咯咯咯的怪笑,精神越来越不正常。
陈乐也不知道这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看情况不对,就想找点东西先把她给绑住,之后要怎么处理,就等我回去以后再说。
为此他翻了下衣服,找了条裤子充当绳子,慢慢的接近那女人。
谁知道两人间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那女人忽然怪叫一声,吓了陈乐一跳。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他耳边就响起“咚”的一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剧烈的疼痛。
他这才发现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把床头柜上的烟灰缸握在了手里,一下打在陈乐额头上,他眼前直接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那女人绕过陈乐,鬼叫着离开了房间。
大概有那么一两分钟时间,陈乐觉得整个脑子都昏沉沉的,情况稍微好一些的时候,自己用手一摸,才发现已经满脸都是血。
他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卫生间,拿冷毛巾压在额头的伤口上,才给我打了电话。
说完这些,他又看着我补充了一句:“现在那人也跑丢了,再想找到他,估计也难了……”
我坐在他病床边上,摇头说不要紧,人没事就比什么都重要。而且我隐隐有种感觉,好像很多线索,根本不用我们费多大力气去找,它们自然而然会找上我们来。
那女人是这样,林毅轩也是这样。就如同叶泠那句话似的,他们好像都躲在某种地方,在看着我。
陈乐微微点了下头,又问我:“你说那个叫林毅轩的,长什么样?”
我回忆了下,然后给陈乐描述了出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头发齐眉,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很白,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柔。”
我说完,见陈乐也在回想没出声音,我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这是那个林毅轩吗?”
他不确定的摇了摇头,说:“我不清楚,虽然你描述的也和林毅轩很像,但毕竟我没看到人。不过咱们现在这种状况,来了个自称林毅轩的人,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所以你估计也是看到了他的魂。”
我回他:“其实我不也不确定,这人给我的感觉,一点不像个鬼。至少跟我之前看到的那些一点也不同。好像能喘气,说话的时候让人心里暖洋洋的,没有一点阴森恐怖的感觉。”
陈乐勉强笑了一声,道:“谁清楚鬼究竟是什么样的,你虽然见过,但它们又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给你观察,没准就跟人一样,鬼和鬼也有不同。”
我点头称是,怕他太累,因此把话题止住了。
这一晚我们没有留在医院,陈乐说什么也不肯住在这个地方,说不喜欢医院这种环境。虽然医生说留下一晚观察看看,但我们都拗不过他,只得先回旅社,第二天再来检查。
回去以后我帮他把那些带血的衣服给涮洗干净,告诉他如果感觉不舒服就跟我说,他答应下来,也就沉沉睡去了。
我躺在一旁的床上,担心陈乐的状况,不敢睡得太死,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
可到了半夜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动,猛的就惊醒过来。
屋里漆黑一片,看不清楚状况。我以为是陈乐叫我,可一细听,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
谁曾想到,我摸索着打开床头柜上的灯。灯光一亮,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我就懵了!
我看到了陈乐,但他没躺在自己的床铺上,而是站在我和他床铺中间的通道里,闭着眼睛,正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他两手一前一后,空空如也的手中好像握着某种东西似的,往前一探,又往后一缩。这感觉就像是工地上在挖坑的工人,或者拿着锄头正在犁地的农民。
我诧异的望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好半天才轻声吐出一句话来,问他说:“你……在干嘛?”
他没有理我,而是默不作声的继续着这个动作,眼中始终闭着。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这该不会就是人们常说的梦游?可以前从来没听陈乐说过自己有梦游的习惯,更别所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发现。
然而我心里虽然不确定,但也不敢声张,我不了解科学上对梦游是怎么解释的,不过以前常听人说,梦游的人不可以被叫醒,否则会吓出事来。
因此我忙从床上爬起来,默默守在陈乐边上,一直盯着他,只要没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就不上前去打扰。
他这番动作,一直弄了一个多小时,冲一个方向比划半天,又转到另外一个方向,如此反复。
最后停下来时,他才重新躺回自己床上,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我现在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见陈乐恢复原样,就坐在自己床边,守着他到了天亮。
直到早晨七八点的时候,他才微微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我坐在旁边盯着他,也是微微一愣,随即问我:“你不会这一晚都没睡,一直在这坐着吧?”
我苦叹一声:“我哪有心思睡啊……”
陈乐咧嘴笑了笑,估计是觉得我守了这大半晚上,有些不好意思,但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对夜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
他两手张开,伸了个懒腰,但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然后忽然眯着眼睛对我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累啊,跟运动过度似的,全身酸疼得要死。”
我狐疑的看着他,想了想才问道:“你真不记得昨晚的事?”
他眼睛转了转,反问我:“什么事儿?”
我看他果真没有一点记忆,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他听完后,脸色顿时就变了,慢慢从床上坐起身子,稍稍迟疑一会,对我说:“余洛,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拿着个锄头,在山里挖坑,一连挖了三个!”
我一听,没想到还真是在挖坑……
但陈乐话头一转,看了看自己的手,又道:“可我没梦游的毛病啊,难不成这脑袋被砸一下,还弄出后遗症了?”
我笑了一声,想安慰他说哪能有这种事,能把梦游都给砸出来。
可话还没说出口,陈乐的手机就响了,我听他接通以后,叫了一声“姑妈”,知道是他家里人找他,就把心里的话给压了下去。
哪知他除了这一句称呼之外,就没在说过一句话,整个人好像雕塑一般僵在那里,眼圈竟然红了!
我一看这状态不对,忙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他愣了很长时间,才慢慢转过头来,呆呆望着我,眼睛大大睁着,眼眶里的泪水徐徐滑落下来:“余洛,我爸妈死了……”
我一惊,忙问他详细的情形,过了好一会,他才告诉我,他父母昨晚出了事故,一同去世的,还有他姑爹,一共三人……
而我脑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他昨晚梦游挖坑的样子,如今想来,好像挖的是三个坟……
记录
无论我们还有多少线索没有找到,无论还有多少谜题没有解开。
在这种时候,都只会选择以死者为重。
陈乐的父母与姑爹都是受朋友邀请去附近县城做客的,当晚开车返回的时候,在山路上出了事故。
而他姑妈原本也是要去的,但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留在家里休息。这才躲过了一劫。
她当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被电话惊醒,一听到消息,差点支撑不住。急急忙忙叫了朋友,带她乘车前往事发地点认尸。
等确认了尸体的身份,一连哭晕了两次。这才想起来给陈乐打电话。
但事故的具体原因我一直都不清楚,调查的结果也还没出来,我更加不方便多问。
不过收到消息,陈乐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想来,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多岁,父母人近中年,却再也看不到他以后成家立业时的样子。
自从挂了那个电话之后,他没有在说过一句话,流了些许泪水,又被他用手背狠狠擦干。独自一人蹲在地上,把自己的衣物一件一件胡乱塞入行李箱子,接着一言不发的朝屋外走去。
我一直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他努力的避开我的视线,似乎并不希望别人看到他伤心的一面,可又如何隐藏得了。
这一路上,我俩都没有任何交流,好像约好了似的,我叫了车,送我们到机场,好在今天还有剩余机票,仿佛老天在帮我们一样。
这过程中遇到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是我在处理。而陈乐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回家。
我把登机牌递给他,他顺理成章的接过。给他买了水,他也只拿在手里,从始至终没喝一口。
我是个不太会安慰别人的人,偶尔想要开口说上几句,但转念想想,还是算了。有时候语言,真的是种无用的东西。
等到飞机起的时候,他的状态才稍微好了一些。
我一直看着他,而他就看着窗外,看着我们离地越来越远,朝着头顶那一片浓云呼啸而去,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有些颠簸,窗外漆黑一片。
但很快,飞机就从一片黑暗的冲了出来,飞在幽暗的云层之上,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陈乐表情呆滞的脸上,勾出了一条弧线。
这阳光很暖,却也很刺眼。
我朝窗外外看了一眼,思绪都放空了出去,不知道我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像天空一样,虽说看起来乌云密布,但穿破云层,也能看到阳光。
可惜,陈乐仿佛觉得不太舒服,把遮光板拉了下来,挡住了窗外的光和风景。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我并没有回家,第一时间,是选择与陈乐同去。
他父母的尸体,当时还停放在殡仪馆里,所有琐事,都由他姑妈一手操持着。
到殡仪馆的时候,他姑妈已经早已经站在门口。看到陈乐的身影,一面哭,一面小跑着冲上来抱住他。
我以前见过他姑妈几次,她家有一个女儿,比陈乐大上两岁。
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是他们家的特色,陈乐的这个表姐,比陈乐更加叛逆。从小打架,玩失踪,是个让人更加头疼的货,经常在家和她父母吵架,有几次甚至动刀,扬言要把她爸爸砍死。
这些事情我都是听陈乐说来的,他表姐我也认识,虽然年纪小,但在社会上也小有名气。后来爱上了一个吸毒的男人,偷了家里的钱,跟着他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就是到了今天,我也没看到她的声音,只有陈乐的姑妈一个人。
仔细想想,这女人也十分可怜,虽说有个孩子,但跟死了没什么差别。如今唯有陈乐一个能算得上她的家人了。
两个刚一见面,眼泪都决了堤,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我并没有过去,只是守着两个行李箱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想着不该打扰。
后来他们进了殡仪馆,准备让陈乐看看他父母的遗容,我也没有跟去,只在门口等着他们出来。
之后我也听人说过,陈乐父母和姑爹那一场事故极为惨烈,连车都毁得不成样子,更别提尸体了,想想都不会是什么好样子……
不过我们这的习俗,尸体总要接回家里去停放一段时间。寓意着最后一次回门,吹拉弹唱的,请些老人来念经超度,这一切处理妥当,再由家人送殡。
只不过这几年都改火葬了,所以最后都还要送回殡仪馆来。
但陈乐和他姑妈最后放弃了这些过程,直接签字火化了。或许是因为尸体遗容实在不堪,又或者陈乐与他姑妈,都没有再大办葬礼的能力。
所以这一切都是从简的,拿到骨灰回家以后,才摆了个供桌,请老人们来念念经,这一念就是从白天到夜晚。而头七回魂那天,还要重新再弄一次,烧些纸钱元宝之类。
中间这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往陈乐家里跑,我爸妈和陈乐家也是多年的相识,因此这几天能帮的都帮了,顺带塞给了陈乐不少钱,算作心意,让他暂时不用为钱发愁。
同时也让我多去陪陪他,招呼下来往的客人,顺便跟他做个伴。
但陈乐一直没有从打击里恢复过来,几乎每天都有朋友上门,可别人与他说话,他要么点头,要么沉默,与记忆里那个桀骜不羁的陈乐截然不同。
但头七那天的转变,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那天他跪在供桌前,手里捧着酒盏,按照诵经人的嘱咐不时磕头。
等这一切事了,来人都离去以后,他忽然走到我面前,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
这大概是近几天一来,他头一次主动跟我说话。
我俩面对面坐着,他用那双猩红发肿的眼睛望着我,然后说:“余洛,那本书里,并没有类似的故事……”
我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怀疑,父母的死并不像他姑妈口中所说的事故那么简单。
我摇了摇头,十分确定的告诉他没有。
可他不信,似乎在强行找着借口,说:“如果发生过这种事情,但只是还没人写进去呢?你看,林毅轩也是这么死的,也是车祸!”
他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但话虽如此,可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是绝对不会认同他这观点的。更何况林毅轩,究竟是死是活,是人是鬼,我根本无从知晓。
我想把话题转开,觉得我们并不该把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那本记载着诡异故事的书结合在一起。
但陈乐并不想聊别的东西,他忽然把那书从行李箱中拿了出来,这举动让我有些诧异。
这几天忙里忙外,我都不知道这书是什么时候到了陈乐的箱子里,也许他从收到消息那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怀疑,那时候就把书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他把书本放在腿上,翻到了一页空白的牛皮纸前,然后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钢笔,连书一起递给我。
“做什么?”我望着那没有任何墨迹的空白牛皮纸,问他。
“写故事!”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
我仰头望着他的眼睛,没有动。或许在我心中,将任何文字留在这本书上,都是不明智,否则叶泠不会对我说,不想成为我的故事。
但如今的陈乐已经不会去想那么多,他又将书本朝我伸了伸,紧紧盯着我,用冷肃的声音,如同命令一般的对我说:“余洛,帮我把这件事情写下来!”
“写了有什么用?”
“只要跟你一起,写了我就能遇上我爸妈,就像那个借尸还魂的女人,就像那个屋子里的女鬼!”
我和他对视着,依旧没伸手接过这本书。我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我更加担心写了之后是否会发生些难以控制的事。
于是我说:“你错了,不是写了能看到鬼,而是先能看到鬼所有才有人把事情写进书里!”
他又把书朝前伸了几分,几乎快贴着我的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也站了起来,与他僵持着,中间隔着那本书:“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写?”
谁知他忽然笑了,笑得很惨,也很不甘:“你以为我没试过?告诉你,我写过了!我洋洋洒洒写了一堆,每天写几遍!但上面的字会消失,你知道吗!”
他说着,一手拽着书本一角,另一只手拿着钢笔在上面乱画。一条条没有规律的黑线出现在牛皮纸上,纸面都因为他太过用力的缘故被笔尖划破。
然后他“嘭”的一下,两手重重的将书本合上,又当着我的面重新打开,翻到了那些空白的牛皮纸处。
而之前用钢笔画上的线条,却全都不见了!整本书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
“看到了吧!”他拿着书在我眼前晃,“看到了吧,什么也留不下来!”
我这才惊讶的把书本从他手中接了过来,翻了很多页依旧不见陈乐弄上的墨迹。我心里多了一个疑问,这书难不成,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能在上面书写内容。
陈乐并没有给我细想的时间,他使劲把笔朝我手中一塞,用一种威胁的口吻对我说:“余洛,你写不写!”
我静静看了他几秒,其实这时候我也明白了,如今这种情况,我不写也得写。至少写了,不至于兄弟反目。再者说,没准我也和他一样,写在上面的文字,也会消失不见。
想到这里,我坐了下来,将书本放在腿上,低声问他:“我该写什么?”
他将脑袋朝我凑近了些,声音嘶哑的道:“回魂夜!”
我抬眼看了看他,然后把这三个字写了下来,再度合上书本,心里希望着那三个字还如刚才他所做的那样,转瞬消失。
可事实是,等我再度翻开的时候,回魂夜三个字依旧还在牛皮纸上,没有变化。
回魂
夜里近十二点。
我们在这里,等着死者回来。
自古就有传说,去世的人,会在死去的第七天夜里,回到他们生前居住的地方。
我朋友的亲人去世了,死于一场车祸之中。里面有他的父母,他的姑父。
而此时,便是那传说中鬼魂归来的第七个夜晚。他想再见他的亲人一面……”
我写到这里,不由停了笔,这几乎就是我所能想到的全部内容,和前面记录的那些故事相比起来,更加有头无尾。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陈乐死去的父母真的会回来?又或者,这根本就是我俩的无聊举动。
但陈乐对这个开头似乎很满意,他望着纸上的文字,低声对我说:“继续!”
可我拿着笔,始终没有落下。
他不解的抬起头来,开口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率先问他:“我该怎么继续?”
他却也将皱起眉头来,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故事后续的发展。
我简直想象不出来他之前所说的,自己写了一大堆内容,究竟有些什么,没准就是他对父母的空洞缅怀和寄托呢。
不过,他很快就回答了我,盯着我的眼睛,严肃的道:“你就写,他们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如同生前那样活在这个家里!”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死人又如何像活人一般继续生活呢?而且如果成真的,那带来的后果,远比我之前所想的要严重许多。
到时候,这个屋子,就变得比先前的鬼屋更加可怕。且不说陈乐住在这里安不安全,周边的邻居又会作何感想。
因此我考虑了会,想找个借口不再继续下面的内容。
我合上的书本,陈乐顿时就毛躁了起来,他似乎想要来强扯住我的手,拽着我一点一点把他所说的内容记叙下去。
但我反手拽住了他,极力的说服着。
一页
目录
加书签
下一页
“你听我说,我们都知道这书里写的都是些真事。我现在写上的这些,也同样都是真事。也许这样,我们还真能看到你父母回魂。但你后面所说的内容,就全都是空想了,和这本书根本不符。一个不小心,连回魂都可能见不到!”
但陈乐根本不愿意放弃,我也能理解他的心思。换位思考,如果我站在他的立场上,我肯定也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写出这些东西。
可问题就是,我就是我,不是陈乐,在如何站在他的立场来想,我也还能保留自己的一丝理智。
我接着劝他:“咱们先等,等到他们回来了,在继续写后面发生的事情好不好?”
他扯着我的衣领,朝我歇斯底里的大吼:“回来就走了怎么办!到时候就来不及了!你现在就给我写上!”
他身子比我健壮很多,我没他那么大的力气,很快就被他制住压在地上。
他用一条腿顶住我的背,好让我不能睁着,接着拽着我的手,把笔夹在我的手指间紧紧捏住,然后拖到书本面前。
我根本没反抗的机会,甚至觉得自己被这么压着,连喘气都有些困难。只能眼睁睁看他捏着我的朝,将笔尖落在牛皮纸上。
可一个字都还没写完,甚至连一个笔画都还没有清晰的形貌,纸上仅仅只是留下一个黑点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让我心头一凛。
陈乐也是一样,紧张的转过头来,朝屋门外看去。
我急忙挣脱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衣服上的灰尘,只问他:“什么东西在响?”
他盯着屋门的方向看了很长时间,可外面没有开灯,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随后他才转过头来,稍显紧张的对我说:“是钟,我爸挂在墙上的旧钟。”
我看了一眼陈乐床头柜上摆着的闹钟,指针刚好指着十二点,心里就毛了起来。
至少有一分钟时间,我和陈乐都没有说话,我也学着他的模样伸长脖子想看看卧室外的景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七夜回魂这种事情发生。
这短短的时间里,屋内安静得可怕。
我和他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耳边还有闹钟秒针走动时轻微的滴答声,就想我俩现在的心跳一样。
但陈乐很快站了起来,他面色凝重,慢慢朝着卧室门迈出一步。
这其间我一直没有动,静静的看着他走到门边,连大气都不喘一口。
陈乐没有立刻出门,他站在门前,只把头伸到屋外,向着客厅了看了一眼。
我慢慢直起身子,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但紧接着,就听到他的声音,朝着外面黑乎乎的客厅,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爸……”
我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也不敢想象屋外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只能死死望着陈乐的背景。
可他没有立刻走出去,依旧是站在门口,也没在出声,让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的父亲。
我犹豫了一会,这才慢慢迈步了步子,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缓慢,就好像担心自己会一脚踩空似的。
只等我来到陈乐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移开视线,从他脑袋后面朝客厅里看了过去。
我的视觉范围有限,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于是我又上前一步,和陈乐并排站着,顺着他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
客厅里很黑,但陈乐卧室的光亮透了出去,还能看清楚不少东西。而那沙发上,此刻就有一个黝黑的人影,直着身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看那人影的身形,确实和陈乐的父亲有几分相像。可单是这样,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人影的身份。或许就是这个缘故,陈乐才没有贸然出去。
陈乐看我站在他的身边,心里比之前多了一点底气,又朝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喊了一句:“爸?”
可问题是,就如刚才一般,他没得到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陈乐现在有些惧怕的模样,我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我理解他想要再见父母的心情,可真正要和死人面对面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和之前的幻想却是完全不同的。
但这个时候,我也不可能分神多想,却猜测陈乐的心理究竟有多复杂。
我只能慢慢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小心翼翼的想要打开相机里的闪关灯。
当时的每一个动作依旧缓慢,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仿佛自己害怕动静稍微大了一点,那沙发上的人就会突然跳起来似的。
庆幸的是,直到最后我把闪光灯打开,沙发上的人影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把手机递给陈乐,他接过去,伸手将那人影照亮。
可我只看了一眼,感觉就像有人从我头顶上泼下一盆冷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从头冷到了脚。
我们一直以为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背对我们的,可如今在灯光下一看,才发现这人的脑袋,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背对着,但脸始终面对着我们!
一双眼睛,就在黑暗里,在我和陈乐都不知情的状况下,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但那确实是陈乐的父亲无疑,可是半张脸都已经烂了,从鼻头开始到整个下巴的部分全都没有,像一个让人恶心的血肉窟窿,唯独剩着半条舌头,在那轻轻的动。
这场面和我所预想的完全不同,让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双腿都有些发软。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陈乐父亲的死状,因为我并没有跟他们在殡仪馆中看过。
陈乐的反应也和我差不多,他或许以前,就算父母回魂归来,应该也是他们生前的模样,至少不会鲜血淋淋的。
但他的情绪转换得很快,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悲伤。尽管身子还有些微的颤抖,可他还是迈步朝他父亲缓缓走了过去。
我想拦住他,可手刚刚抬起来,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人家父子相见,阴阳两隔,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我退回了屋子,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又觉得,那毕竟是陈乐的父亲,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由叹了口气,转身把那本掉在地上的书给捡了起来。写下的故事,果然成真了。
可等我扫了一眼自己先前写下的文字,立马就发现了怪异的地方。
我刚刚在上面只写了几句话,可是现在,牛皮纸上的内容忽然多了些,紧接在我写的内容之后,记录着后来发生的事情:
“我并不确定是否真的会有回魂这种事情发生,但朋友异常坚持,似乎这是他唯一能够见到去世亲人的方式。
但让我意外的是,就在我俩为此事争执时,老旧的时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