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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书全文阅读

作者:小tick     诡异的书txt下载     诡异的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恶意

    所以在我看来,这一切,可能都是林毅轩所布置的一个局。

    与他有关联的三个人,陈乐,宋燕,还有宁玲,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和那本书里的故事扯上了关系。

    只是他死之后,转了一圈,我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成了这三个人之间的一个枢纽。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虽说看似不可能,但如今细想起来,林毅轩当年的所作所为,促成了三人之间理不清的关系,而辗转到我手里,就好像暗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推动这一切。

    但这些事情想归想,我当然不可能当着宋燕的面说出来。

    宋燕心中对林毅轩的好感,随着林毅轩的死,永远都无法消退。若是当初两人能够长久相处,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发现林毅轩真实的面目。

    听完宋燕讲述她这几年的经历,我佯装感叹的呼出一口气,陈乐一直盯着远处,脸上没有表情,也不知道他心里对自己这个姐姐的遭遇究竟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

    我开口想要把话题引开,或者找个借口,把自己从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不然有我这个外人在,估计他们很多话都不方便说。

    庆幸的是刚巧这个时候,我手机响了起来,掏出一看,发现竟然是杜少打来的。

    这倒是有些稀奇,我心底琢磨着,难不成他又闹什么幺蛾子,打算让我回警察局里去蹲着?

    但不管他为了什么事情,我总算有个理由离开陈乐他们,自己跑到一边接听电话。

    刚刚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杜少的斥责声,问我说:“我说你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还把我妹也给拐了?”

    这语气乍听之下也很强硬,不过内容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估计也没什么大事,连忙跟他打趣了几句,说:“我哪敢啊,被拐的人分明是我才对,你不知道宁玲有多强势?”

    他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忽然就变得严肃起来,对我说:“管你们谁拐谁,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跟你说件事情。”

    我一听这话,也想不明白他和我之间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情可说,只低低“嗯”了一声,问他什么事。

    他故作神秘的道:“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我皱起眉头来:“我怎么知道?”

    杜少又笑了一声,继续道:“还记得那尸体嘴巴里有张照片不?”

    “嗯……记得。”

    “我找到在哪里冲印的了!”

    他的语气兴奋起来,好像自己真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这消息,对别人来说可能真的一文不值,对我却是极为重要的。

    我心中好奇起来,忙问他:“然后呢?”

    他顿了一下,仿佛在整理自己的语言:“就在死者跳楼的那个小区附近,一家影楼里。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冲印照片的人。”

    我不由感叹起来,虽然一直觉得杜少这人挺不靠谱的,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效率,听他这话的意思,查到了照片来源不说,还把幕后黑手也给翻了出来。

    “是谁?”我问他。

    谁知他却没有立刻回我话,而是沉吟了几秒,问我说:“你现在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这事情诡秘,就跟我俩在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似的。

    我告诉他现在就我一个人在,杜少那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对我说:“你记着,我等下告诉你的事情,你别声张,就连我妹也别告诉,知道不?”

    我受不了他这么卖关子,无奈的应了一声。

    哪想他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杜少说:“这个印照片的人,你认识,而且是跟你呆一块的!”

    我心头一凛,有那么几秒钟,竟然没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跟我呆一块的人,只有陈乐和夏俊凡。杜少这意思,是说他们两人,或者他们中间有一个,做了这件事情。

    而且回忆一下,想想那照片上我的样子,确实只有跟在我身边的人才能拍出那种照片来。

    只是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心里总觉得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背地里使绊子那是给自己找罪受。

    我呆了一会,朝陈乐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见他在跟宋燕争执着,顾不上我这边的情况,这才压低声音问杜少说:“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杜少嘟囔了一声,道:“我也不认识这人的名字,不过我有截图,你等着我给你发过来。”

    我默默等了几秒,手机震了一下,忙点开杜少发来的图片细看。

    这图片上有一个柜台,而柜台之前,侧身站着一个人影,虽说有几分模糊,可我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这人的身份,他是夏俊凡!

    图片了,夏俊凡神色有些焦急,一直望着朝店外看着,仿佛害怕有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一样。而且看看周围的环境,有灯光亮着,说明他冲印照片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这应该就是我们去第一天去找那个借尸还魂的女人时发生的事情,因为第二天这照片就已经出现在尸体的口中。

    并且夏俊凡白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只有晚上到宾馆的时候没跟我和陈乐住一个房间,时间也刚好对得上。

    我看着这张图片出了好长时间的神,电话那头杜少叫了我几遍,我才回过神来。

    他在电话那头叫,说:“怎么样,我没认错吧,虽然我只是和这人打了个照面,但我这人记人就是准!”

    我依旧看着这张图片没有说话,只听杜少在手机那头念叨,说这还得多亏别人店里有个摄像头,只拍着柜台收银的位置,否则要把这拍照的人找出来,那就费事多了。

    我始终想不出任何一个夏俊凡会这么做的理由,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没有理由不承认。

    虽然在第二次请鬼游戏之后,我对夏俊凡就抱有一丝警惕的心思,但那也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并没有想到这么深。

    这样做究竟对他有什么好处,我不知道。

    此时我脑子里就像一堆乱麻,根本没有心思听杜少说下去,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之后在跟他联系。

    还不等他回答,我就结束了通话,忧心忡忡的朝陈乐他俩看了一眼,也没打招呼,自己直接就朝宾馆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把遇上夏俊凡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我能够想起来他所说过的话,都在脑子里一一过了一遍。

    就因为这件事的缘故,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夏俊凡的每个举动,想要猜出他的目的。

    这中间有一件事情是我最在意的,夏俊凡为什么那么执着请鬼游戏?

    我一直以为,这是他病急乱投医所选择的方法,单纯的想要结束现在这糟糕的情况。

    可因为照片这件事,直接就能把这种想法彻底否定。

    照片出现在尸体的嘴巴里,这至少说明在她死前,夏俊凡曾与她接触过。

    也就是说,夏俊凡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知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女人,而我们还傻乎乎的想要带他到那女人面前去证明我的清白。

    而且这关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夏俊凡在我们和他说起那女人的故事之前,就已经清楚了对方的背景。

    这说明,即便夏俊凡在遇上我们之前,就已经看过书里的故事。亦或是他手中还有另外一本书。

    可他佯装做傻,表现出自己对所谓的故事完全不清楚的样子。可他能拿出来那张写着曹良华故事的牛皮纸,未必手上就没有其他了。

    但想起曹良华的事,同时把夏俊凡摆在一个敌对的位置来考虑的话。

    我心里忽然一凉。

    我承认我总是会轻易的怀疑一个人,然后结合发生过的事情,来猜测出种种可能性。

    我当时被曹良华的鬼魂差点勒死,然后上网发帖想要翻找出一些相关的消息。

    那个让我耿耿于怀,将和曹良华有关的故事回复给我的网友,如果把他和夏俊凡联系在一起的话,那这些事情就好解释了!

    按照夏俊凡自己的说法,他有段时间曾暗中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美其名约是因为叶泠的死想找证据证明我是凶手。

    那么他极有可能知道我发帖的事情,而他手中还有记载着曹良华故事的牛皮纸,所以那个回帖告诉我消息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我有了线索,自然就会去这个地方寻找。

    那我去了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当然现在看来,我们已经解决了曹良华的事情。可如果当时没能解决呢?

    那没准我现在都没命了……

    所以,如果夏俊凡真的就是那个回帖人,他这样做,似乎只能达成两个目的。

    一是,借我的手,解决曹良华的问题。

    二是……想让我死!

第三次游戏

    这些问题好像一根根针,被人插进了我的心里,疼痛感蔓延过全身,使我无法抽离出来。

    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若不是司机开口提醒,我都没有发现已经到了宾馆门口。

    从车上走下来的每一步,感觉都异常沉重。

    我不时会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发呆,心中构想着再度见到夏俊凡的时候,我该怎么做才好。

    但等我上了楼,去敲他房间的门时,才发现他竟然还没有回来。

    这稍微让我有些意外,按理说,此时他与宁玲,该比我早到宾馆才对。

    我站在门前想了一会,掏出手机,给夏俊凡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他那边环境有些嘈杂,似乎还在街上晃悠,能够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和行人吵嚷的说话说。

    我问他:“你在哪呢?”

    他漫不经心的回应道:“陪宁玲逛会吧,反正现在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我低低“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他对我这反应多少有些奇怪,不由问我怎么了。

    我忙遮掩起来,告诉他没事:“我和陈乐现在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待会你们要回去的时候给我告诉我一声,等等看下午能不能一起吃饭。”

    他笑着答应,然后挂了电话。

    我和他说这些话的缘故,就是希望他能在回来之前告诉我一声,让我做个准备。

    奇怪的是,听着电话那头夏俊凡的声音,我却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语气一直很平静,仿佛我真的只是在约他吃饭一样。

    很难理解我当时的心思,不过既然想不明白,那我自然也不去考虑了。

    我下楼到了总台,谎称自己带忘了房间的钥匙,想让前台的服务员能把夏俊凡房间的备用钥匙借我一下。

    前台的小姑娘对我们这群人还算有点印象,很好说话,也没有为难我,笑嘻嘻翻找了一下,随后将房卡和钥匙给我递了出来。

    我感谢的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来,接着转身重新上楼,打开了夏俊凡的房间门。

    他住的屋子里,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不像我和陈乐,住宾馆的时候从来不会叠被子。

    但夏俊凡不一样,所有东西他都收拾得妥妥当当,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

    我一眼就扫到了他放在椅子上的背包,想要看看他那鼓鼓囊囊的行囊里究竟带了些什么东西。

    虽然这种行为很没有教养,但此刻的我,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拉开背包上的拉链一看,里面仅仅摆放着些许换洗的衣物和钱。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我有些气馁,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一动不动。

    这么呆了一会,才想把他的背包重新整理好,以防夏俊凡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就在我把他衣服一件件叠好,准备放进背包的时候,忽然发现其中一件衣服的兜里,藏着某种摸起来很硬的东西。

    顺手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另外一个手机。

    这其实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以夏俊凡的条件,同时用一两个手机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轻轻一按,这手机并不是关上的,而且很意外上面没有密码,屏保一滑开,就出现了一个qq的界面。

    似乎是夏俊凡在和别人聊天,但忘了退出软件,因此一直留在这个页面上。

    而这个和夏俊凡聊天的人,我一看头像就知道是谁——野猫。

    就如我之前所说过的,野猫和夏俊凡是旧识,两个人也住在同一个地方。关系自己比我们要亲密一些。

    可看看聊天记录的内容,我的心却一下沉入了谷底。

    这内容不算长,似乎夏俊凡有着删聊天记录的习惯,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一开始是野猫问他:“情况怎么样了?”

    而夏俊凡的回复也很简单:“游戏失败了……”

    “为什么?上次不上说,只要再来一次,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我也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但余洛明显没出现什么异常。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继续跟他们呆着,看看情况再说。”

    “那你自己小心。”

    “嗯。”

    “对了,你上次提到的,余洛身边那个人,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还没有,这人一直对我有敌意,很护着余洛,不清楚这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好吧……那等你有好消息时在跟我说。”

    “好!”

    就是这样一段聊天记录,没头没脑的,却让我看出了很多问题。

    首先野猫跟夏俊凡之间的关系远不止我一开始所想的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其次他们提到了请鬼游戏,夏俊凡确实认定了只要在玩一次,就能将一切解决。只是这件事情出了偏差,没有按照他的计划发展。

    但夏俊凡不清楚,我却明白得很,这问题,自然是出在叶泠身上。

    而且最后,他们所提到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陈乐没错。

    或许因为陈乐对他处处刁难的缘故,因此夏俊凡不得不去怀疑陈乐的动机。

    我盯着这几条对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瞄了一眼野猫的头像,发现他现在在线,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想冒充夏俊凡从野猫口中打听出一些消息。

    于是我考虑了一会,给他发送什么样的内容才不至于引起野猫的怀疑。

    犹豫许久,我才给他发了这样一条消息:“我们打算进行第三次游戏。”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等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才有消息发送过来。

    先是一个问号,然后是一句话,说:“怎么还要来一次,上次不是失败了吗?”

    我回复道:“就是因为失败了,所以需要再来一次,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太频繁不好吧。如果被余洛怀疑了,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我看着这句话,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我会怎么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可能会和夏俊凡决裂吧,也可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之后,会忍不住动手收拾他一顿,但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不过我这边还没回复过去,野猫那又有新的消息传了过来。

    他说:“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些比较好。如果余洛怀疑了,他只要自己悄悄玩一次游戏,就会发现那碟仙的秘密,到时候你就暴露了!”

    碟仙的秘密?

    我盯着这几个字,然后将目光转到茶几上,那里摆放着夏俊凡玩游戏的瓷碟和图纸。

    这游戏有古怪,我是知道的。但我一直以为因为图纸和瓷碟的关系,所以真能请到鬼来。从该没想过这上面还会有什么秘密。

    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对。

    夏俊凡或许在得到这些东西之后,自己独自玩过游戏,因此发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原来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这两个不起眼的东西上。

    我仿佛发现了解开这一切问题的关键钥匙一般,心脏急速跳了起来。

    只要我常识一下,就能知道夏俊凡做这一切的动机。

    我许久没回复消息,野猫那边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我不想引起他的怀疑,让他给夏俊凡通风报信。因此忙不迭的回复他:“你说的有道理,可能是我太心急了。等我在考虑一下,有事情在跟你商量。”

    他说:“好,那我等你消息。”

    我没在回复,而是将我和野猫的聊天内容一条条删除了。将手机放回衣服兜里,整理好包袱,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游戏的图纸和瓷碟上。

    我伸手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是心中激动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手指都有些颤抖。

    碰到瓷碟的时候,那种冰冷的触感再度从指间传来,让我有几分紧张的感觉。

    但我不敢犹豫,虽然与夏俊凡说好了让他回来前给我打给电话。但我不敢冒险,实在担心他会突然回来。因此只能速战速决。

    我坐在椅子上,将图纸铺展开来,使劲用牙齿将手指咬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一点点血液从破口流出来,滴在瓷碟上。

    很疼,但我隐忍住了。

    这一次游戏比之前两次加起来还要让我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

    脑子里混乱一片,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我只能去猜想夏俊凡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他或许会对这游戏抱有怀疑,单纯普通的请鬼游戏一样进行。

    我沉吟一会,决定也这么尝试,心里想着说:“请来吧……我想知道你的秘密……”

    我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手指上,出乎我意料的是,很快就感觉那瓷碟微微动了一下。

    我立马睁开眼睛,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四周的环境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依旧坐在房间里,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显得十分刺眼。

    可这时候,我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夏俊凡打来了,忙用另外一只手接通。

    我还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那头却率先笑了,说:“余洛,游戏玩的怎么样了?”

    我很惊讶,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知道我在玩游戏的!

    仿佛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一般。

    他接着又道:“现在去照照镜子吧。”

    我犹豫着没有动,更加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但他又说:“去吧,别管那游戏了。”

    我依旧不动,而是直接透过手机屏幕反射的影像来看自己的面孔。

    但这一扫,我彻底懵了!

    我没看到自己的脸!

    屏幕里照出来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他盯着屏幕瞧,满脸都是惊骇的神色。但我知道这就是我此刻的表情。

    我只觉得心里不断发寒,终于意识到,我被算计了!

二人二鬼

    我匆忙跑进卫生间里,想要去看里面的镜子,想要确定我的样貌是不是真的变成了这样。

    但事实让我无比失望。

    镜子里有一个人,但他不是我。

    这人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做着和我一样的动作,尽管他的长相也很年轻,但还能看得年纪比我大上两三岁。

    我难以置信的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而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来放在同样的位置,感觉就好像我在不知不觉中整了容一样。

    我身上只觉得一阵阵发寒,这种没由来的寒意让我身子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我忽然想到,镜中这人,或许那个借尸还魂的女人,当初看到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长相。

    “你做了什么!”

    我朝手机里夏俊凡大吼起来。

    他轻轻笑了笑,这笑声十分恬淡,仿佛他终于卸下了身上的担子,可是在我听来,我却觉得这声音里充满讥讽的意味。

    他说:“重点不是我做了什么,而应该是你自己做了什么才对。”

    我呼吸急促,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做了什么?只是玩了那个游戏而已,而且严格来说,我只算是碰了那碟子和图纸一下,都没能将鬼请来。

    但夏俊凡很快就让我明白过来,他说:“余洛,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你根本不用请,那鬼就一直在你身边。”

    他话音一转,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和你坐下来,用很长的时间,好好谈谈这件事情。可惜,我不能那样做。”

    我听着他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电话那头传来,没有回答他,或者该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反倒是他听我不说话,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问我:“我想知道,你怀疑我,怀疑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没有照片的事,我对夏俊凡,顶多只能算是有点戒备而已,怀疑还谈不上来。可事到如今,我不仅只是怀疑他,而是仇视他!

    他口中呵呵一笑,道:“也对,如果我要是你的话,估计现在想要杀了我的心都有,可是余洛,如果我们两个中间可能有一个人需要去死,那你肯定也希望这个人是我对不对。所以,我觉得你能理解我的这么做的动机。”

    如果两个人之间真的有一个人要死,那我当然希望这个人不是我,就好像我从头到尾都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凭什么我就不能活?

    但夏俊凡这话里有个很大的问题,他说的是,我们两个中间“可能”有一个人需要去死,既然是可能,说明这件事的结果他自己也还不确定,他这么做,只不过是把自己放在一个比我有利的位置而已。

    想通这层,我急于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因为此时发生的事情而乱了阵脚。

    因为说不准,这可能是我和夏俊凡之间最后一次通话了。我相信他不会回来了,尽管他的东西还摆在这个地方。

    我需要从他口中得到更多对我有利的消息。

    因此我放软了自己的语气,用一种商量的方式问他:“所以,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你能告诉我,现在我身上这变化,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他的声音多了几分疲惫,“你自己也知道吧,你之前被附身了,可是出了一些意外,这附在你身上的鬼,却又被弄出来了。现在,我只不过是让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而已。”

    “该去的地方?”我冷笑着,“他该去的地方难道就是我的身体里吗?”

    “对,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所以,从一开始,你在聚会上提出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就已经在设计我们了?”

    夏俊凡沉默了一会,道:“我确实在设计,可并没有针对谁,会参与进来,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叶泠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之前我一直以为夏俊凡与我和叶泠一样,都是这游戏的受害者,可他这回答让我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而来的,只不过会伤害到的人,并不确定是谁而已。

    我开口想继续问他,但刚刚发出一点声音,就被他给打断了。

    夏俊凡说:“余洛,别这么一来一去的问了,你也不用想方设法套我的话,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一切。”

    我轻轻“恩”了一声,他能够这样坦白,着实让我有些意外。

    但夏俊凡的故事,和我自己所了解的,简直天差地别。

    那本记录着故事的书,一开始,竟然是他手中的东西。

    他没说这书是怎么来的,只告诉我,这书对他来说,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他痴迷。可是渐渐的,他忽然发现,这书里的故事,似乎开始和他的生活产生了联系。

    这种变化让他害怕,甚至会危及他的性命。

    于是夏俊凡想把这本书给毁了,他趁着夜色,将书本在垃圾桶里烧了个干干净净。但让他意外的是,等他回到家里,这书竟然又出现在他书桌上。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明白这书根本毁不了。

    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糟,几乎已经到了快要奔溃的阶段。这时候他也跟我似的,病急乱投医。莫名的,就想到了请鬼游戏之上。

    他知道自己身边有个看不见的人在跟着自己,也算破罐破摔了,打算靠这游戏,将对方给请出来,问清楚他缠着自己的缘由。

    然后,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那个我在镜子里所见到的男人,而这人给了他一条信息,让他觉得找到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方法。

    我问夏俊凡:“他给了你什么样的信息?”

    夏俊凡顿了一下,冷冷吐出几个字来:“我想活过来!”

    就是这五个字,既让夏俊凡看了一丝希望,但同时又一筹莫展。

    如何才能让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复活?他不知道。

    他唯一能够参考的,只有那书本中的故事。

    借尸还魂?看起来简单,但尸体该去何处找?

    可想来想去,夏俊凡忽然回忆起一个词来——鬼上身!

    尸体不好找,但活人很多。他只要给他提供一个活人的身体,之后如同借尸还魂一般,占用过来,似乎也是一样的效果。

    但这只是他心中的想法而已,能不能实现,他还无法确定,他只能通过请鬼游戏来询问对方的想法。得到可行的答复时,整个人激动的几乎都要跳了起来。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人选是谁?

    他不可能随便在街上找一个人过来,因为他需要约人一同玩请鬼游戏,让那鬼魂借着游戏这个契机,转而缠到别人身上去。

    但玩游戏的人该从哪里找,他考虑来考虑去,想到了群里这些对灵异恐怖有特殊爱好的人。

    这对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我们平时私下也不见面,也算不上熟识的朋友,能减轻不少心里的罪恶感。

    于是,就有了我和叶泠陪他玩游戏这一幕。

    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而我们自己踩了进去。

    现在就有了两副身体可供挑选,而夏俊凡将那本书,送到了叶泠的手中。可他并没有成功附身到叶泠身上,夏俊凡也不知道内里的原因,结果显而易见,反而害了叶泠的性命。

    但我与叶泠不同,叶泠去世之后,我才有了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当然也确实被鬼上身了。

    可夏俊凡说,这中间出了一个意外,以至于这鬼魂被从我身体里赶了出来。

    这个意外就是陈乐父母的去世,而头七那一夜,他父母在我背上留下了一个印记,那个仿佛被人拍了一掌般的手印。

    这样想来,难不成当初这一巴掌,是把我体内的鬼魂给拍了出去?

    可就是这个错误,让夏俊凡方寸大乱,他原本已经不打算和我联系了,只希望自己永远跳出这个圈子,再也不要扯上任何关系。

    但如今,他不得不重新出来,想法设法靠近我,让我在与他玩一次游戏。

    他不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否还行得通,所以设计了一明一暗两种计谋。

    明面上,跟我们好像绑在一条线上似的,提出想要靠玩游戏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果这行不通,那还有暗的。

    就是他露出一些马脚,让我怀疑上他,引诱我的好奇心,自己去玩游戏。

    夏俊凡说到这里,默默停了一下,说:“其实我不明白,我以为鬼上身的方法已经没用,因为我们第二次请鬼的时候,他并没有上你的身。”

    我脑中顿时蹦出一个画面,就是我们当初在玩碟仙时候的样子,四周一片漆黑,我们面对面坐着,而我身边出现了叶泠。

    我当时以为在玩这场游戏的是三个人,可是我不知道,其实夏俊凡的身边,也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就好像他不知道叶泠也在场一样。

    这明面上的两人,与阴暗处的两鬼,在一场游戏中博弈着对方的生死。

他们在看着我

    我仔细回忆着当时玩游戏的情景,我现在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不管我们开口问什么问题,手指按住的瓷碟都不会移动的原因。

    因为在这场博弈里,帮助我们移动瓷碟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鬼。

    叶泠和夏俊凡身边,我所看不到的鬼魂,用一种我们看不到的方式争斗着,不让对方移动瓷碟分毫。

    这一场游戏的失败,让夏俊凡的心情沉到了谷底,他至始至终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这让他十分不安,如果一切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那最后他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他心里没底。

    这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忧心忡忡,苦思冥想希望能够找出来一个对策,想要找出那个致使游戏失败的原因。

    可思来想去,他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因此今天他沉寂了许多,一路跟着我们到了林毅轩的家里,默默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但让他意外的是,偏偏就在这种时候,我上钩了。

    “野猫为什么要帮你?”

    这是我心里最大的疑问,如果夏俊凡前面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他怕死,所以处心积虑想要找人来代替自己,那我多少能够理解他的举动。

    但野猫这个人让我琢磨不透,我和他没有什么过节,即便他和夏俊凡是朋友,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夏俊凡来忽悠我,真能这么心安理得。

    可我问出这句话以后,夏俊凡那边再度笑了,笑得十分轻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他说:“余洛,你还没有明白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野猫这个人!”

    这话给我带来的震撼绝对不会低于自己发现被陷害时的感觉。

    我和野猫认识也有很长时间了,聊天的次数也多到数不过来,因此夏俊凡这番解释,实在让我难以接受。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恍然大悟。

    他告诉我:“因为我就是野猫!”

    我立即明白过来,野猫竟然只是夏俊凡在群里另外一个小号而已!

    这就解释了,我们组织了很多次聚会,但野猫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原因。他每次都推脱有事,我们也从来没有怀疑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条件和兴趣来参加网友的聚会。

    但越是这样,我越发觉得夏俊凡这个人可怕。

    试想哪个正常人会同时用两个号在群里和人聊天,有时候甚至两个号互换着自言自语,不露出一丝破绽,唯一让我们了解到的信息,就是两人私下里认识,因此我才会在无法和夏俊凡取得联系的时候,希望靠野猫找到夏俊凡的踪迹。

    而且这说明,他布这个局,已经很长时间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群里营造出这种假象,但到了今天,这都成了他可利用的资源。

    所以当初我让野猫去夏俊凡家里看看他的情况,接着他告诉我夏俊凡已经失踪了,这全都是夏俊凡自己编造出来的假话。

    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我焦头烂额心急如焚的样子发笑。

    而且之后,他特意用野猫这个账号,率先跟我提出了请鬼游戏的事情,在我心里埋下一个种子,让我觉得这一切的开始,都是源自那场游戏。

    所以等我们和夏俊凡相遇的时候,夏俊凡提出在玩游戏时,我才会顺理成章的以为这是他能够想到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所以当时在贵州,你和我们相遇,也都是设计好的。”

    “是啊。”他轻轻一笑,“我自己先去了河东村一趟,给当地人留下了一个有人找曹良华的印象,这样等你们去的时候,如果有人提到我来找过,那等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时候,也顺理成章一些。不过就算没人提起也无所谓,至少你们问起来的时候,我能准确的说出那村子的情况。”

    我听他这些话,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有一点想错了,夏俊凡将我们引过去,又计划好要和我们相遇,那说明他当时并不希望我们死在曹良华的手上。

    “所以你这么大费周章,让我们去找曹良华,是为了什么?”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调变得舒缓起来,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余洛,如果不是这些缘故的话,我也不想害人。曹良华是这书里所写的,少数会主动要人命的厉鬼吧,解决了曹良华的事情,或许能多活一段时间。曾今我也给过叶泠相关的线索的,可是叶泠和你不同,他宁愿自己躲在家里想等事情过去,也不会真的有所行动去想办法解决。”

    夏俊凡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而且如果你这么快就死了,那事情就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需要再去找害另外一个人,甚至自己来面对。那不如爽快一些,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而且你注意到一件事情没有,你之前被上身的时候,曹良华并没有袭击你。反而是在陈乐的父母帮你赶走了附在身上的灵魂之后,你才有了性命危险。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我不知道。可能是拿到这本书的人,迟早会遇上的宿命吧。”

    他提到叶泠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叶泠的性格,相对来说,也确实软弱一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危机是会自动绕过你去的。你紧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以为那是避风港,但你迟早都有面对的时候。

    而且如今回忆起来,叶泠的丧礼,其实我们都可以不去的。因为这些事情早晚都会找上门来。

    但夏俊凡还是叫上了我,去送了叶泠最后一程。

    这中间当然也有他一步步设计的因素存在,但往好处想,他是否也有一些愧疚的情绪在里面呢,或许在葬礼上出出力,也算是他所能做的最后一点点补偿。

    这估计在很多人看来,也是猫哭耗子的假慈悲,但人就是这么复杂的动物,谁也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真有出于好意的时候。

    当然现在既然提到了叶泠,那夏俊凡之前跟我和陈乐说过的话,我就更加分辨不清楚是真是假了。

    他未必真的去了叶泠家里呆过几天,但他却知道我梦里在天台上所看到的一切。

    我现在真的有些分不清楚他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但我曾今看书的时候见过一种说法,有种谎言,百分之九十都是真话,但那最关键的百分之十,混杂在其中,误导人的思维,让你自然而然的信以为真。虽说比重很小,但这百分之十的影响力却是无比强大的。

    就好像他此刻在跟我说的话一样。

    或许他口中这些阴谋诡计,都是真的,但就是这样一个满身污点的人,突然露出一些人性的闪光点,露出一丝他对叶泠所保有的些许愧疚之情,我还宁愿相信这也是真的一样。

    我不想在纠结叶泠的问题,因为我还有很多很多谜团没有解开。

    比如那个借尸还魂的女人为什么会死,夏俊凡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给她。简单的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引出了一个人物,就是宁玲。

    宁玲的出现,又促使我们到这个地方来,寻找林毅轩。

    事情确实是这么一步一步推动的。

    但夏俊凡的说法却简单得多,他告诉我:“余洛,有时候,你总是会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想出无数的可能性来,反而让原本很明了的事情看不清楚真相。我为什么要用你的照片,只是为了让你怀疑我啊。”

    就如杜少所说的那般,想要找出那个冲洗照片的人,并不算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且夏俊凡有意暴露自己,让我起疑的同时,自己走进他的圈套里。

    “就为了这么一个原因,所以那女人需要死?”

    “她的死不是我逼的,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至于我跟她说了什么,她现在已经死了,还重要吗?”

    我本想说重要,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确实人已经死了,继续纠结下去,估计也是白忙一场。

    夏俊凡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就这样吧,我该说的,能说的,都告诉你了。或许以后,我们不会在见面了。我只能祝愿你可以活下来,这书里写的事情,每一件你都会遇上。自求多福吧……”

    我还想继续问下去,比如他对林毅轩的事情是否有所了解,但夏俊凡没有给我继续下去的机会,我刚刚张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忙音。

    我保持这个姿势站了很长时间,始终望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面孔。到头来,就连这附在我身上的人,究竟是谁,他想活起来做些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

    可是,我重新翻开手机,看着叶泠曾回复给我那句话,忽然之间,我就明白了。

    他们在看着你……

    他们,就是夏俊凡,和这个附在我身上的男人。而非我以前所猜测的任何人。

    而且他们不是在看着我,因为我总有他们看不到的时候。

    这个看字,不是看见的看,而是看守的看!

    他们在看着我,看守着我,监视者我,一步一步设计着我。即便夏俊凡口中说着我们不会在见面了,但我相信他始终会用一种我所不了解的方式,对我继续看守着,监视着,以防再度出现头七晚上的那种情况。

    我终于明白了叶泠这话的意思,可似乎已经太晚了……

兄弟

    我回到自己房间里,坐在地上,心如地板一般发寒。

    抱着那本书,目光呆滞的望着书页上的内容,想要从里面找出来一个对应的故事。

    夏俊凡说,这个附在我身上的鬼魂想要活过来。可是这书里没有这样的故事,字里行间一遍遍看来,都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

    心情越发沉到谷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异常疲惫,从来没感觉到这么累过。

    也许,这个相关的故事,如今在夏俊凡的时候。就好像他当初拿曹良华的故事出来一样,这书里,一定有些关键的东西,被他给影藏起来了。

    陈乐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他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或许有些怪我不告而别。

    推开门的一瞬间,看我坐在地上,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抱怨,问我怎么不等他。

    我没回答,依旧盯着手里的书,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过头来,毫无生气的望了他一眼。

    他看着我的表情,不由呆住了,那些抱怨的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站在我三步开外,一动不动两三秒时间,才朝我走进一些,蹲在我身旁,问我:“余洛,你怎么了?”

    我其实很想找个人将埋在心底的苦楚全部倾诉一遍,可陈乐真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忽然又不想说了,只是觉得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在我们被就不妙的处境上填了一层霜而已。

    但我这样的反应,陈乐也明显能够看出问题不对,他眉头紧皱在一起,眼中情绪复杂,继而问我:“你别吓我,你这样子有些不对劲……”

    这话无疑触到了我最敏感的神经,我急忙且慌乱的抬起手来,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问他:“我的样子变了吗?”

    庆幸的是,陈乐连忙摇了摇头,示意我没有变化。我悬起来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一些。正要说话间,房门又被人敲响,咚咚咚的声音传入耳中,在这安静屋内,显得异常刺耳。

    陈乐站起身来想去开门,却被我一把拉住了。

    他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自己也无法理解这个举动。就好像担心门外会有某种可怕的怪物一般。

    可是转念一想,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我放开了陈乐,他沉默的望着我犹豫一会,这才上前将房门打开。

    还好,门外的人是宁玲。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进门直接朝我们问道:“你们那朋友回来没有?”

    陈乐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宁玲口中的人是夏俊凡,不由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宁玲越发焦急起来,开口滔滔不绝讲述自己中午遇上的事。

    她因为不去林毅轩家的缘故,和夏俊凡率先离开。两人期间都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在街上肆意游荡。

    宁玲当时心情复杂,也很沉重,所有的思绪,都放在林毅轩的事情上面,没有一点心思放在夏俊凡身上。

    直到,夏俊凡说自己收到一条消息,准备去回个电话。

    宁玲那时候才有些疑惑,反正大家也不熟悉,有什么电话不好意思当着自己的面来讲,非要保持一段距离才行。

    可她虽然不理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坐在街边等他。

    但这一等就是好长时间,她无心的翻着自己的手机,等自己抬头一看,夏俊凡就不见了。

    她起先以为两人错过了,估计自己在着低着头,夏俊凡从身边经过的时候,没见到她。可她一连给夏俊凡打了很多电话,却都没人接听。就连给我打也一样。

    这时候她才觉得事情不对劲,自己在街上找了很久,依旧不见踪迹的情况下,才返身回来问我们。

    听说夏俊凡失踪的消息,陈乐并没有那么慌张,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对夏俊凡就不怎么上心的缘故,所以表现得十分无所谓。

    可他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这死气沉沉的脸,或多或少就明白了几分。

    但他没有紧逼着问我,而是对宁玲笑了一声,道:“没事,那小子腿脚野得很,经常这样,等他回来我帮你收拾他。”

    宁玲听这么说,多少松了一口气,又跟我们客套了几句,自己先回房间休息。

    等她离开,陈乐把房门关上,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阴郁,仿佛刚刚对着宁玲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脚步声很微弱,但却牵动着我的心跳。

    我知道自己瞒不了他,所以等他在我面前坐定之后,便率先开口了。

    “我被夏俊凡骗了……”

    “嗯,然后?”

    陈乐的语气很冷淡,仿佛在审问犯人一样。

    “然后,我们做了这么多,其实又回到原点了。”

    我一五一十,将夏俊凡和我说的话,原原本本给陈乐重复了一遍。

    他低头望着地板,期间没有打岔过一次。等我说完,他才盯着我,冷冷的问道:“所以你泄气了?不想继续了?”

    我使劲摇头,不想服输。可末了,却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现在很怕,真的很怕,我坐在这里,连床都不敢躺上去。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永远睡着了,明天醒来以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抿了抿嘴,眼中情绪低落下来,似乎也在脑子里细细思考我说的话。

    我俩沉默了很长时间,脑子了里一片空白。

    可这时候,陈乐忽然又开口了,他说:“余洛,我们来玩游戏吧?”

    我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他朝我凑近一些,又重复说道:“我们来玩游戏吧!这样一来,那鬼就会离开对不对,就会到我身上来对不对?”

    “你疯了!”我瞪大眼睛,盯着他那张跃跃欲试的脸。我从来没想过陈乐在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他嘴角微微一咧,稍显苦涩的笑道:“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没什么可在乎的。你看,我和你不一样,至少你出事了,你爸妈也接受不了。”

    如果我真的没有选择,或许我也会如夏俊凡一般,找个人来重新玩一遍游戏。

    可是我对此并不抱多大的希望,因为夏俊凡并没有把那瓷碟和图纸带走,这似乎在说明,他认准了这鬼不会从我身上离开。

    但或许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夏俊凡不想我死,所以他把这些东西留下来了,给我一个去害别人,救自己的机会。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有这个念头,可至少目前为止,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要和我玩游戏的人,会是陈乐。更加没想到过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不得不说,我现在心里真的很感动,就差抱着他哭一场了。

    “怎么样,我这主意不错吧。”

    我看着他的笑脸,心中那份阴霾稍稍淡了一些,也笑了出来,抬手朝他身上打了一拳,说你别来跟我开这种玩笑,以后也别提了,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撇了撇嘴,笑道:“那你就别给我装出这副样子,反正机会就这么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我扬起脑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依言做出一副无事的样子。

    陈乐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顺势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说:“这才对嘛。”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竟然也值了。

    人活一世,会遇上,认识无数的人,但知心的朋友,愿意跟你患难的兄弟,一个足以。

    我问陈乐,说你和燕子姐聊得怎么样了。

    陈乐道:“没啥,狠狠骂了她一顿,估计也想通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她想跟我回去看看。”

    陈乐说的轻描淡写,但就这几句话,听来也意味深长。

    我说:“那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他一愣:“你不查下去了?”

    我摇头道:“不查了,我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就想回去多跟我爸妈呆会。管他什么林毅轩什么盒子。夏俊凡说,书里写的那些事情我都会遇上,我呆在家里还会遇上的话,那我何必到处奔波呢?”

    他似乎想劝解我,欲言又止的,但最后还是没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

    那一天我们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宁玲之后,她虽然并不理解,但也没有反驳。至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认了林毅轩已死,对她就是最好的消息。

    至于那个和林毅轩长的很像的人,她会不会自己继续查下去,那我就不得而知。

    宁玲只是跟我说,既然我决定放弃了,那因为我没找出盒子的解决方法,所以她也不会告诉我下落。

    我摊手道,无所谓了,兴许有一天,她自己会带着盒子,找上我的门来。

吸血

    回家之前,我去了一趟叶泠的墓地。

    这片墓地在城郊,成排的墓碑很是壮观,四周的人很少,毕竟现在并不是扫墓的时节。我拿着花,从一座座坟茔前走过。然后停在了叶泠的墓碑之前。

    墓碑上漆还很新,墨黑色的,在阳光之下略微发亮。

    正中有着叶泠的照片,和四周一群老人的墓碑比起来,他显得那么年轻,这张脸,永远都不会在继续衰老下去。

    陈乐和宋燕在很远的地方等我,这诺大的墓碑群里,只有我一个人。

    或许是这环境的缘故,微风习习吹来,让我身上多了几分寒意。

    我坐了下来,将花束放在他的墓碑前,照片里的叶泠看着我,脸上有着永远定格住的笑容。

    他断气的时候应该很痛吧?

    我这么想着。

    可至少已经解脱了,以后不管会有多大的事情,天崩地裂也好,再也不会跟他有任何关系。

    这能不能也算作一种幸福呢?

    可能有人会说能,但扪心自问,谁也不愿意自己真的走到这一步,身体被烧成了灰,埋在这空荡阴冷的地方。

    我死之后,或许也回是这样,守着坟茔这片小小的区域,一年到头不见也极少见到活人,世界就此清静了。

    我长长叹了口气,将他墓碑前早已经枯败的花纸扫到一旁,然后站起身来,朝陈乐他们走了过去。这短短的一段路上,不知道自己回头看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奢望能看到什么。

    之后,我们便按照计划好的那样,上了飞机,回家去了。

    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我并没有和陈乐同路。

    他带着宋燕,要回自己姑妈家里去,肯定又会遇上各种纷争,各种哭诉。

    我实在是累了,不想参与进他们一家人的事情里去,跟他告别之后,自己托着行李,直接朝自己家方向驶去。

    没有提前跟家人打过招呼,因此到家的时候我爸妈看到我时,都有些意外,但这诧异转瞬即逝,很快又变成了笑脸,我妈忙着出去买菜,准备让我吃顿好的。

    我躺在床上,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就是家,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它总会给你留下一个能够安心入眠的港湾。

    我到家后一连几天,都没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就连我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同时平静的让人担忧,就好像你明明知道会有一场暴风雨要到来,可这之前的宁静,才最为让人压抑。

    唯一不同的,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将头从窗外伸出去了,上次受伤之后我爸让人装上了笨重的铁栏。而且我不喜欢照镜子了,因为镜子那张陌生的面孔,时刻提醒着我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期间陈乐找了我很多次,约我出去玩耍,放松一下,我都拒绝了。

    我宁愿呆在家里陪我妈看会儿电视,让自己多陪陪她,或者她多陪陪我。

    时间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三天,五天,半个月。

    我每天都时刻留心着,生怕哪里出现了异常而被我忽视了。可是没有,依旧没有任何怪异的事情,以至于我的耐心都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直到二十三天以后,临近我生日的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桌边吃饭时,我妈忽然提到一件怪事,才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这话不是对我说的,而只是当做饭桌上的八卦谈资,闲聊的话语。

    她说:“我今天去买菜的时候,本想买只鸡的,想着明天小洛生日。谁知道过去一问,竟然没有。”

    我爸盯着桌边的报纸,毫不上心的“嗯”了一声。

    我妈接着又说:“我就觉得怪了,怎么着大清早的,就卖光了?上前一打听,才听人讲说,就昨天这一晚上,人家店里几十只鸡,竟然全都死了!”

    我爸这才觉得稀奇,朝我妈看了一眼,问:“怎么了?病了?”

    “不是。”我妈一面吃饭一面摇摇头,“那店主吓坏了,也以为得了什么病,可是一检查,发现那些鸡脖子都断了,还有伤口,到是血都没了。你说吓人不吓人?”

    我停下碗筷,周围眉头来,仔细听我妈说话。

    “那是死的时间长了血已经干了吧?”我爸问她。

    我妈吞了一口饭:“这我哪知道,我也不懂这些。到是这鸡是什么东西咬死的,大家都在那乱猜。有说是狗,有说是黄鼠狼,还有人说山猫豹子。但我觉得这城市里,哪来这么多鬼东西。就算有,也不见得会把几十只鸡一下全都弄死,还不吃肉的吧?”

    我爸点了点头,道:“嗯,没准得罪人了,这种事情,肯定还得报警……”

    我放下碗筷,示意我吃饱了。也没等两人说话,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拿出那本书,细细翻阅起来。

    对这鸡的事情,常人有常人的解释,而我这样的人,自然也有我的解释。

    我似乎曾在书上看到过一些类似的内容。那些鸡的血都流干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迹象。

    但当时这样,我也有怀疑的理由。

    书上有个故事,记载着一个人嗜血成性,几乎从不喝水不吃肉,仅仅只是喝血而已。而且每天都必须来上几口,否则他的身体,就仿佛经受火烧一般,疼痛难忍。

    我和陈乐把这人叫做吸血鬼,虽然书里并没有提这三个字。

    这几十只鸡,原本也没多少血,估计是这吸血鬼饿极了,一时动起手来,没了分寸。

    我想给陈乐发条信息,但手机刚刚掏出来,就有来电进来,一看,正是陈乐。

    我喂了一声,听得出他有几分兴奋,朝我嚷嚷道:“余洛,我听说了一件事情,你肯定想知道!”

    “死鸡吗?”

    “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离奇的事情,传扬的自然要快一些,说不好晚上还能看到新闻报道。

    至于要怎么办,我一时间还没考虑清楚。

    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这家伙既然来了,那肯定会和我碰面的,与其等着跟他莫名其妙的撞上,将自己至于一个危险的境地,到还不如像往常那样,主动出击的好。

    “我们把他引出来吧。”我想了想说。

    陈乐一口答应下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兴奋,或许是因为从没见过这种怪物的缘故,鬼我们见过不少了,吸血鬼嘛,还是头一个。

    我们商量了一会计划,国外电影里的吸血鬼,我们都知道什么样子。所以心里也十分没底,担心两个人对付不了。

    所以得准备不少工具,比如想用渔网罩住他,同时还准备了木棒,刀子之类的凶器。

    陈乐问我说:“咋们要不要准备个十字架大蒜之类的东西?”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毕竟这吸血鬼的名头是我们给对方安上的,书里也只提到他是一个有血能活,无血则死的怪物,这些东西,估计都没用。

    我俩计划完毕,就准备出门去采办这些东西。出门的时候,我妈还笑说:“可终于要出去转转了,回来就没出去过,我看你都快发霉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多做解释。

    这些东西买来并不费事,唯独还有一件最关键的物品,就是血。

    这血可不是好找的,而且还得保证新鲜,不然害怕没有作用。

    这花费了我们不少时间,去了很多地方,把能买到的家畜都买了,花了好大一笔钱,里面有鸭子,有兔子。

    我们看差不多了,就在陈乐家里等着,一直等到天黑下来,街上没了行人的踪迹,我们才返身出来。

    我们选了一个十字路口,就在我妈买菜的地方附近,这也是碰运气的事情,因为那怪物就昨天在这附近活动的关系,所以希望他还没走远。

    陈乐像个专业屠夫似的,亲自操刀给几个牲畜放了血,然后又一一装进了袋子里,打算把肉拿回家去煮了吃,不然可就亏大发了。

    我看着地上那个装着血的小盆,凑近一些,一股腥味直冲而来,让人作呕。

    陈乐问我说:“你觉得那怪物会不会来?”

    我摇头说我不知道,虽然书里说这怪物对血的味道十分敏感,但他能不能找到这里,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不来,那我们下次这么做,还得破费一大笔钱。

    我俩把这小盆放在十字路口,正好是风口上,心里希望着这风能够把血腥味吹得远远的。然后找了个地方躲着,暗中观察。

    这一等就等了很长时间,让我心中焦虑起来,想着在不来盆里的血估计都变成血旺了,到时候还怎么吃。

    “估计真要白忙一趟了……”我失落的想着。

    但这时候陈乐忽然动手拍了我一下,说你瞧。

    我定睛望去,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街道拐角的地方走了出来,他那边路灯坏了,看不清楚模样。让我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可他又朝前走了几步,走到路灯下,我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人只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熊孩子而已,估计刚从网吧出来。

    他一路朝前走,跑跑跳跳的,等到路口,看见我们放在路边装血的小盆,这才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这死小子该不会报警吧?”陈乐问我。

    我摇头说应该不会吧,估计就觉得哪家准备煮血旺呢。

    谁知这人站在原处,定定朝着盆里看了一会,又抬头看看四周,仿佛想要找到这小盆的主人一般。实在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忽然就伸手把小盆端了起来,把嘴巴朝着边缘贴了上去!

    “卧槽!”

    我听到陈乐在旁边骂了一声,就连我也很意外。

    在我们的设想之中,这吸血鬼,应该是长相极丑,皮肤枯朽,跟曹良华那种鬼老头很像的人物。

    谁也没想过他看起来竟然这么正常,而且只是个孩子?

味道

    我们原本还在心中规划了一番,该如何动手,又该如何将那吸血鬼降服。可如今见到本尊了,两个人却也都懵了。

    我们远远看着,这人身形清瘦,大口喝着盆里的血,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的环境。

    “怎么办?”陈乐问我。

    “要不上去看看?”我说。

    陈乐点了点头,我抱着渔网,陈乐把刀子藏在身后,两人就从角落里出来,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一步一步朝着十字路口走了过去。

    那人背对着我们,我和陈乐都刻意压低了脚步声。不想让他过早发现我们的行迹。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将脑袋给转了回来,有些害怕的冲我们看了过来,也不知道那耳朵听力得多好。

    我和陈乐都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两人下意识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仿佛我们真的只是碰巧路过这个地方一般。

    偏偏这人警惕性很强,我们和他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他忽然就把身子一转,朝着路口的另外一个方向快速奔逃起来。

    “我靠!都要跑了还抱着那个盆!”

    陈乐骂了一声,也迈开步子大步追了上去。我速度没他快,就落后了一节。

    但我俩都紧紧跟在那吸血鬼后头,害怕跟丢了,谁也不敢松懈。中途我一直盯着他,这家伙真的是个吃货啊!

    原本跟我们之间距离还挺远的,可是他一边跑,一边竟然还把那盆子放到嘴边,生怕自己跑的时候把里面的血给洒出来浪费了一般。

    就因为这番举动,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便拉近了许多。更何况陈乐的速度比他快得多,没多久功夫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我心里一喜,忙朝陈乐大喊:“抓住这小子!”

    陈乐没有回答,忽然就纵身跳了起来,抬脚朝那人后背踢去,估计想直接把他踹翻在地上。

    谁曾想到,这人跑的虽然不算快,但反应却出奇的灵敏,只轻轻一闪身,就躲过了陈乐这一脚,反倒是陈乐没办法收住力道,整个人直线飞了出去,嘭的一下摔在街边,鬼嚎了起来。

    要是平时看到他这副样子,那我估计自己早就笑翻了,但眼下真不是笑他的时候,我只能憋着一口气猛追上来。

    可我没笑,那吸血鬼却笑了,就站在陈乐旁边,捂着肚子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这脑回路不对劲啊!我心里想着。

    不过对我来说,这到帮了我个大忙,我手里拿着渔网,扬手就朝着那人抛了过去,想把他罩在里面不让他脱身。

    但他那反应神经真的不是盖的,又是一闪就躲开了,这网子一偏,扣到了陈乐的头上。

    陈乐怒了,一边用手想把网子扯开,一边朝我骂了起来。

    那吸血鬼笑得更欢乐了,连腰都已经直不起来。见我冲上来了,才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往后退。

    我心里也泛起愁来,虽说没有发生想象中那种厮杀,但这捕捉行动也十分不顺利,这家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人却机灵着呢。

    我生怕他跑了,一扯袖子,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学着陈乐的样子,直接跳起来朝他扑过去,就算只抓住了他的脚,那也算成功了一半。

    不想我这都还没行动呢,那吸血鬼口中忽然哎哟一声,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我不由愣了一下,心想难不成他刚刚喝血的时候喝中毒了?

    可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他刚刚一直在倒退躲我,本来就站在街边上,结果一个不留神踩空了坎子,脚下一崴,就后仰着摔了下去。结果倒地的时候又碰着头了,现在正捂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口中呜咽着,似乎很疼的样子。

    我当时就乐了,当真是喜笑颜开乐上心头,这事情一波三折变化得也太快了。

    而且这时候陈乐也爬起来了,三两步跳到那小子身边,抬脚踩在他身上不让他起来,好像报复似的,冲那小子嚷嚷:“笑啊!你继续笑啊!”

    我看他也跑不了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凑近仔细看了看他的样子。

    这家伙长得也是眉清目秀,皮肤很白,是那种惨白,没有丝毫血色。听着陈乐嚷嚷,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仿佛害怕被打似的,依旧紧紧抱着脑袋,两腿紧紧缩了起来。

    这场面看着有些不人道,好像我和陈乐在欺负小屁孩似的。尤其他那表情,十分委屈,好像真的很害怕我和陈乐。

    我把掉在一旁的盆子捡起来看看,里面的血已经见底了,只剩下了一点点血渣,但这腥臭的味道,还是让我有些作呕。

    我担心附近有人路过,跟陈乐提议道:“咱们先把他带走,在这动静弄得太大,小心被人看到。”

    陈乐点了点头,索性就用渔网上的绳子,把这小子手脚给绑了起来,完事他还不放心,还怕他咬人,把嘴也给堵住了。

    陈乐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就跟专业的似的,手法相当熟练,看得我都震惊了,心里直打鼓,感觉我怎么跟个绑架惯犯一起混似的。

    不过陈乐要是惯犯,那我现在也是个帮凶。

    我抬着这小子的脚,陈乐抬住了他的身子,两人一步一挪的朝陈乐停在街边上的小摩托过去。这大半夜的,这场面感觉像在运尸,现在真要有人看到了,估计也得吓得不轻。

    我们上了小摩托,陈乐在前,小吸血鬼在中间,被坐在最后的我用手紧紧抓着,直接朝陈乐家里赶。

    我们这一路行迹当真鬼祟无比,但这小吸血鬼出奇的配合,中途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发出,而且也没有反抗,好像他已经习惯被人这么对待一般。

    到了陈乐家里,我俩把小吸血鬼在沙发上放好,陈乐这才把塞在他嘴里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他颤颤的望着站在对面的我和陈乐,小鹿似的眼睛滴溜溜打转,就是不开口说话。

    “你看他这样子。”陈乐拉了拉我的袖子,冲我低声道:“刚刚把脑子给摔傻了?”

    我认真打量了一下,别说还真的有几分像。

    但我们既然作为绑票的一方,肯定得保持严肃啊,保持威严,因此我和陈乐都摆出一张臭脸,想着来恐吓他问出他的情况。

    我运了一口气,蹙着眉头,朝他大口一声:“你会不会说话!”

    结果用力过猛,就破嗓了,声音又尖又利。陈乐和这小子噗嗤一声就笑喷了。这一来,我们严肃的气氛顿时就没了。我脸上一红,觉得自己真的不是当流︶氓的料,咳嗽一声,示意还是陈乐上。

    他果然比我专业得多,把藏在腰后的刀子拿了出来,坐在小吸血鬼对面,似笑非笑的,把刀子在自己手中轻轻掂量。

    这可怕的气氛顿时就弥漫起来了,如果我和陈乐不认识的话,没准还真会有些毛他这副样子。

    而那小吸血鬼也立马收声不笑了,紧张的望着陈乐手里的刀,再度露出害怕的神情。

    可陈乐估计也脑抽了,想不出该问这家伙什么问题,自己在那掂量半天,就吐出几个字来:“老实交代,姓名,年纪,家庭地址!”

    我一拍脑门,有些听不下去。

    但小吸血鬼却很配合,一面回答,一面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廖小雨,24岁,没地方住……”

    我心里一惊,这年纪也比我小不了多少,可是人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年轻。

    陈乐也不信,扬起自己手里的刀比划起来:“让你老实交代!”

    廖小雨露出一个憋屈的表情,感觉都快哭了,声音软软的说:“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对陈乐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得问点关键的!

    陈乐冲我点了点头,视线再度落在廖小雨身上,摆出一副狰狞的表情,喝问道:“为什么要偷别人的鸡!”

    我一听这问题,真的很想去死一分钟。

    这明显不是关键啊,重点应该是,廖小雨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他来干嘛,他为什么喜欢喝血。

    廖小雨一脸真诚,回复陈乐说:“我肚子饿了,没钱买不到吃的,那家店门没关紧,就忍不住了……”

    “得了。”

    我一把推开陈乐,自己坐到廖小雨正前方,觉得凡事靠自己这话说的真没错。

    廖小雨看我上来,还没听我说话,明显的把身子朝后缩了缩。他这动作让我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他怕我?

    我默默寻思一下,先把自己关心的几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谁知道他竟然都回答不上来。

    为什么要喝血,他不清楚,只说自己十多岁开始就吃不下东西,唯独只能喝血,一顿不喝身上疼得慌。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说自己父母早死了,就一个人四处转悠,打打零工,挣点钱买鸡鸭之类的放血喝。但这事情总是忙不住人的,自己稍微不注意,就被人给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暴打,所以总是待不了多久,就换个地方。可巧就到这里来了。

    我看他说话的表情,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思索一会,这才问他:“你为什么怕我?”

    他犹豫了几秒,跟之前回答问题的时候利索的样子有些不同,好像在考虑自己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一般。

    但最后他还是张开了口,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道:“你身上……有股死人的味道……”

干尸

    死人的味道……

    廖小雨这一句话,说得我浑身发凉,直接愣了那么几秒没发出声音。

    就连陈乐的反应也跟我差不多,他面色凝重的看着我,甚至努力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问到廖小雨口中所说的味道。

    可他根本闻不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气味来,就连我也是一样。可我心里觉得,虽然我们没有廖小雨那么灵敏的嗅觉,但他这话一定不会是在骗我,他的感觉也一定不会出错。

    “除了味道,还有什么?”我焦急的问他。

    廖小雨一双眼睛盯着我,似乎不明白我这话的意思,犹豫着摇了摇头。

    但我实在无法安心,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他:“这死人的味道,像什么样?”

    他嘟着嘴,上下打量着我,不解的回道:“还能像什么,你没见过死人?那死猪死鸡死耗子总该见过吧。反正就是让人不想接近咯,你这样的人,要么肯定是老跟尸体打交道,要么……”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陈乐也着急起来,催促着问他:“要么什么?”

    “要么本来就是个死人!”

    他回答之前,我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个更加让我感觉不安的结论,心里更加希望他说出我身体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的事实。但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么一句答复。

    我站在这里,做着这一切,自然不是个死人,否则不就成诈尸了吗?

    陈乐也略微松了一口气,他冲我使了个眼色,然后把我拉到房间角落里,低声问我道:“余洛,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看我们该把这小子怎么办?”

    我偷偷看了廖小雨一眼,发现他坐在沙发上,也一直在看着我们,估计想要偷听我和陈乐的对话。

    如今我们把他五花大绑的,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因此我想了想对陈乐说,要不我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了我俩在商量。

    陈乐估计也困了,没有反对,直接点了点头。

    反而这时候廖小雨忽然开口冲我们嚷嚷了一声,冲我们问道:“两位大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才打我?”

    我和陈乐对他这话都有几分不解,谁也没听过这种要求啊。陈乐眉毛都挑了起来,还重复的确认了一遍:“打你?”

    “嗯!”廖小雨肯定的点了点头,“你们不打我,把我抓到这里来干嘛?要动手就快点吧,我绝对不报警,只希望你们打过瘾了能让我走……”

    “我靠!”陈乐眼睛一瞪,冲我嘀咕道,“这小子是个受虐狂?”

    廖小雨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来,但他的话外之音,陈乐没明白,我却清楚了。

    我再度走到他的面前,问他:“听你这意思,还有别人绑过你,打过你?”

    他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神情如长相一般单纯,告诉我说:“反正我是个怪物,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被人发现我喝血,总得被收拾一下,我都习惯了。”

    他这话我同样相信都是真的,这世界上总会有人对一些不同寻常的事物采取极端的做法,仅仅只是因为不了解而已。

    但虽然都是动手,但其中却也会有不同的缘故。

    比方说我今天如果只是和早前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那我突然在街上看到廖小雨喝血的样子,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两种反应。

    一个是好奇,会靠近他,或者站在一旁驻足不走,想要弄清楚这一幕后是否有什么蹊跷。等弄清楚以后,可能会觉得你这人就是有病就是变︶态。

    另外一种,就是惧怕。

    我可能会立马撒腿逃跑,或者吓得瘫倒在地。可就算是惧怕无比,如果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那说不好就会本能的反抗求生。

    但不管是哪种反应,一但动起手来,加之廖小雨也不像什么孔武有力的样子,想要压制他的心思,渐渐就会占据上峰。

    这么一想,我忽然又觉得面前这满脸孩子气的男人有几分可怜,被人打到自己都已经习惯了,这得挨多少顿打?

    我沉默着,悄悄叹了一口气,冲他说道:“你放心,我们没打算打你,抓你来是因为我和你之间有些事情得弄明白。虽然过程粗暴了点,但也没恶意,就是怕你跑了。”

    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我说:“我又不认识你,哪有什么事情需要弄明白的?”

    我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事情说来话长,先休息一夜,等明天我在好好和你解释。”

    我怕时间耽搁久了,我和陈乐身子吃不消,忙打起马虎眼来,接着就准备先回家去。

    但临走的时候陈乐送我出门,廖小雨毕竟是待在他的家里,因此我还特意跟他交代了几句,说:“虽然这家伙感觉挺可怜的,但现在还是不能心软。而且他会吸血,所以那绑着他的绳子可千万不能解开,不然你要出了什么事,那我不是愧疚一辈子。”

    陈乐觉得我小看了他,不屑的道:“我可不是你这种傻鸟,别人随便说点好话就会心软的。再说,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子给绑起来的,谁有那么大的瞎功夫给他解开。”

    我忙说:“得得,算我瞎操心了,你觉得妥当就行。”

    他这才舒心了,让我从哪来的就快滚回哪去。我也不再跟他贫嘴,朝自己家方向而去。

    回到家里,兴许是这一晚太累的缘故,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

    谁知起来一看,家里可巧来了一些亲戚,都是我妈家那边的,拉着我家长里短,又是有女朋友没有,在哪里工作,烦得要死。

    我找借口说要出门,却又被我妈下了令在家里陪客,让我带着亲戚家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孩子玩,不让我出门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给陈乐打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起来。

    我一听他那声音,就知道他还在床上挺尸没睡醒。

    我把自己这边遇上的麻烦给他说了一下,告诉他我可能很晚才能过去。他也只是哦了一声,没其他反应。

    我又问他廖小雨怎么样了?他仿佛这才想起自己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似的,砰砰的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正从房间出来朝客厅里走。然后才对我说:“没事,还在呢,这小子挺听话的,一直都没吵嚷。”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再度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一整天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我自己都说不上来。那小屁孩十分粘人,几乎我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最后我索性躺床上睡觉去。

    后来果真耽搁到了晚上近十点钟,对方走了以后,我才从家里溜了出来,直奔陈乐家而去。

    可奇怪的是,我到了楼前一看,陈乐家灯没有亮,整栋屋子都黑乎乎的。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陈乐下午就被他姑妈给叫了过去,现在还没回来。

    好在他家的钥匙就放在房门的门沿上,我熟悉得很,用手一摸就找到了。只不过开门的同时,还在心里抱怨了他几句,觉得眼下这状况,出门儿好歹也跟我招呼一声啊。

    我一面嘀咕着,一面朝屋中走去,可刚一进客厅,忽然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黑暗死寂的客厅里,正对着我的那条沙发上,正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那坐着的人,自然是廖小雨无疑。可是不知怎的,这景象却让我有几分莫名害怕,仿佛又回到了陈乐家头七的那一个晚上,陈乐的爸爸坐在沙发上时,我们所见到的景象。

    我使劲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自己将两个场景联系在一起。因此按亮手机朝那边照着,一边准备去开灯,一边叫着廖小雨的名字。

    可更加让我意外的是,我没得到回应……

    我立马站在原地不敢动弹,重复的叫着廖小雨三个字。可是他好像死了一般,悄无声息的坐在我对面。

    我警惕起来,快速将墙上的照明开关弄亮,整个客厅顿时浸透在灯光之中。

    廖小雨坐在沙发上,可他整个脑袋都朝后仰着,仿佛想要靠这种姿势看清背后的东西。

    而我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他靠近,直到沙发面前,才发现上面有明显的挣扎痕迹。

    而且,廖小雨裸露在外的皮肤,明显的干瘪了下去,紧紧贴在骨头上,就好像被人刨掉了身上的所有肌肉一般!

    他难不成死了?

    我惊疑不定,慢慢伸出手来,在廖小雨腿上拍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动,似乎真的没有了知觉。我这才撞起胆子再度凑近了一些,想把他的脑袋扶起来,至少别是这么一个吓人的姿势……

    我将两手放在他的脸颊两侧,这触感,就好像摸到了枯树的树皮一样,既不温暖,也算不上冰冷,但也绝对不是人类皮肤该有的状态。

    而且我只轻轻一用力,他的脑袋就随着我两手的动作,慢慢从仰后的姿势中恢复原样。

    这很顺利,说明他身子还没有发僵发硬。

    可等着一切做完,我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就慌了!

    廖小雨那张已经干瘪无肉,几乎与一个骷髅无异的脸上,一双凹在眼眶中的眼睛,却死死的盯住了我……

狼与狗

    即便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已近干枯了,完全没有一丝水分,可唯独这双眼睛,看起来虽然不是十分有神,但我还能够从中看到自己大概的倒影。

    可即便这样,我依然没办法确定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叫声也越发大了起来。但廖小雨就随我双手摇晃的动作一前一后的晃动着,身子一朝前,脑袋就冲前倒,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心里急了起来,一手扶着他的身子,一手在旁想给陈乐拨个电话过去。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得了主的事情,一个被我们绑来的人,死在陈乐的家里,那责任可比天还大,尽管我们从来都没想过要取廖小雨的性命。

    我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将电话拨了出去。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就感觉廖小雨靠在我肩膀上的脑袋动了一下,仿佛一条蛇,在你脖颈间轻轻滑动。

    这感觉来的太快,让我身子猛的一机灵,正想要转头看看廖小雨的情况,可脑袋还没转过来,忽然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脖颈上传来。

    他竟然张开了嘴,狠狠咬在了我的身上。

    这一口咬得异常凶狠,仿佛想要连皮带肉的撕扯下来。

    我心头大骇,也顾不上电话接通没有,两手使劲抵住廖小雨的身子,用力想要将他从我身上给退离开去。

    但他的嘴巴里好像长了锯齿似的,死死咬入我皮肤之下,我这一推竟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扯得皮肤生疼。

    而且这个时候,我分明能够听到廖小雨喉咙中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他在吸我的血,就像在喝汤一样毫无顾忌。

    而且我明显看得出来,他每每往肚子咽下一口,身上枯朽的皮肤,就多了一分光泽,有了那么一点点生机,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他得喝多少才够,但我也不是个移动充血宝,这样下去说不好就被他吸成了人干,明天放点调料直接就能下菜了。

    一急起来,我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也不管是不是会伤到他,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就朝他头上猛砸,而且手脚并用的,冲他又推又踢。

    这一下果然挺管用的,他脑袋刚刚被我砸歪了一点,肚子上就被我狠狠一踹,身子一下朝后倒去,嘴巴里的血液甩得满地都是。

    我倒在地上,匆匆忙忙朝后面退,即便如此,和他相比起来,我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胸前的衣服都已经被脖颈上流出来的鲜血印得通红,而且那一大排牙印状的伤口上,还不断有血液从流出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咬到我大动脉,不然我真要跟这臭小子同归于尽不可!

    我刚刚退后一段距离,努力想要站起身子,至少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但廖小雨的反应比我快很多,虽然他现在怪模怪样的,但也一如既往的灵活。身子向前一弓,跟箭似的朝我纵了过来。

    这姿势实在太吓人了,简直就像一头长着猴子脸的狼。连手都伏在地上,四肢并用,一下就跳到我身上将我压得死死的,同时又张大嘴巴冲我咬了下来。

    这根本就是逼我和他拼命的架势。

    我急得挥舞起拳头,使劲朝他脸上打了一拳,又大喊他的名字:“廖小雨!”

    也不清楚究竟是拳头还是声音的作用,我大喊之下,他忽然愣了愣,满脸迷茫的看着我。

    或许是吸了血的缘故,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皮肤已经从那种干瘪的状态中渐渐恢复过来些许,眼睛里似乎也有了一点神采,不像刚才那么空洞。

    “你清醒一些!”我见他在犯迷糊,赶忙接二连三的喝斥他,想让他从这种疯狂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盯着我瞧,又把脑袋冲我凑近一些,仰着鼻子如同动物一般嗅,这过程中他每做一个动作我都十分紧张,就怕他忽然又发起狂来。

    好在,他没有。

    他坐在我身上,茫然的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接着又看了看我,见到我脖颈上的伤口,仿佛被下了一跳似的,身子猛的颤了一番。

    然后,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仿佛在害怕,在自责,是一种几近奔溃的状态。

    我暗想着,或许在他刚才那种状态的时候,真的一点理智都没有,完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而喝了血,身子恢复了一些,这时候脑子才稍稍有点意识,加上他这种性格,顿时就怕了。

    但不管是不是这么个原因,我是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的,好不容易有了点理智,要是他怕的崩溃了,又变成那种癫狂的状态,那我不就跟着他嗝屁了。

    因此我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柔和些,假意冲他安慰道:“没事,你先冷静一点,咋们以后在聊刚才的事。”

    他听到我声音,这才慢慢将目光从他沾满血的手掌上移开,望着我,粗重的喘息着,脸上那种愧疚神情越发浓重了许多,一下子眼泪鼻涕,加上嘴巴里残存的血,竟然都流了出来,冲我用一种哭腔断断续续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真的很想破口大骂,谁他妈还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现在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先把血给止住,只关心能不能抱得住命。

    可我不能这么说,我还是得装出坚强又大度的一面,道:“没事……你别在意,先从我身上起来……”

    他似乎这才发现我被他压住了,一面彷徨无措的点头,口中一面说“哦”。

    但不曾想他刚刚才挪开一点,忽然又不动了。我一愣,嚷嚷起来说你让开啊。

    可一抬头,忽然就看到他望着我的伤口在咽口水。

    这个动作,直接让我心头一凉,我生怕他控制不住,连忙去推他。但他一下把我手给扯住了,整个身子泰山压顶一般的俯贴下来,用一种几乎可以用饥渴来形容的目光,盯着那伤口不住的看。

    “你让开啊!”我真被这祖宗折磨够了,什么脏话都骂了出来。

    他没管我,只是近乎痴迷的看着脖颈上的血迹,连连喘了几口粗气,这才道:“我现在真的好饿……身上火烧一样的。你让我喝一口,我只喝一口……”

    他说着就把嘴给凑了上来,我连把他大卸八块的年头都已经有了。可自己估计也是失血过多,身子气力渐渐就小了,加上这股血腥的味道,更加让我恶心难受。

    不过,我总是幸运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狗屎运就是那么好。

    碰巧这时候,我听到屋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喜,肯定是陈乐回来了。

    我立马大叫,来人的脚步声也加快了许多,蹦蹦几步就从门廊跑了进来,一看屋里这凄惨的景象,陈乐都没有迟疑,冲上来一脚就把廖小雨给踹飞了。

    廖小雨估计脑子不清楚所以没有躲开,被踢到了一边,估计正要发作,忽然就看到陈乐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里面装了一些血液,冲廖小雨晃了晃,问他:“想不想喝?”

    廖小雨脸上原本还有些怒意的,一看清瓶子里的东西,忽然就眼睛放光,忙不得的点头,去抢陈乐手里的瓶子。

    而且陈乐竟然还有心思逗他玩,拿着瓶子晃到左边,又晃到右边,而且廖小雨似乎也很开心,喜笑颜开的。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感觉我和陈乐根本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上。这在我眼里跟狼一样的廖小雨,在陈乐眼中就是条狗。这差距大的让我无法接受。

    “大哥,这里还躺着个人呢!”

    我急的抬手拍着地板,示意陈乐我是个受伤的人。

    陈乐这才哈哈笑着把瓶子朝后面一甩,给廖小雨自己去捡。然后走我旁边,先扶起我,帮我看了下伤口没伤到动脉,这才舒心下来,笑道:“我一进门,乍一看还以为你被他上了呢。”

    “我擦你这张狗嘴!”

    他哈哈大笑,一下就把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给弄没了,只说:“我一听你打电话过来没出声,就想着又出事了,又跑去弄了点血。这就火急火燎的赶着回来了。”

    “你不是跟我说他好好的嘛!我一来都成什么鬼样子了?”

    陈乐不以为然,道:“我下午出门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那叫饿了,我想少吃一顿也不会死啊,就没管他,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就算对方是个俘虏,是个肉票票,但我真觉得这样太不负责了,把人饿成干尸这种事谁见过啊?

    那边廖小雨喝完了瓶子里的血液,样子终于跟昨天见他的时候没差了,他估计也很满足,但转头一看我,又愧疚起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冲我道:“大哥,你打我吧,我绝对不报警也不还手的。”

    “呸!”

亲戚

    那一天晚上我没有回家,这个样子估计能把我妈给吓死。

    陈乐给我脖颈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把我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又弄了不少糖水给我喝。

    尽管如此,我还是感觉很不舒服,一晚上很难入眠,一来伤口很疼,二来身上没有力气真个人很虚弱。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廖小雨坐在我床边上,这也把我吓得不清,生怕这小子有把我当成了活血袋。

    不过庆幸的是他很清醒,所有没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因为昨晚的事,廖小雨面对我的时候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看我睁开眼睛,顿时露出满脸笑意,嘿嘿的声音像个白痴,几乎充当起了保姆的角色。

    他相当殷勤,给我打水洗脸,嘘寒问暖的。

    我有些害怕和他单独相处,因此问他陈乐哪里去了。

    他回答说陈乐去我家里帮我收拾些平日用的东西,因为我这段时间估计都得呆在他家。

    我“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显得十分尴尬,廖小雨也许觉得我这样显得有些冷漠,心里更加不安了,在一旁坐立难安,只有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始终盯着我看。

    我挺受不了这种气氛的,想了想才开口问他:“你现在饿不?”

    他忙不迭的笑了声,使劲把脑袋摇了摇,然后冲我说:“那个姓陈的大哥一早就出去给我弄了吃的……”

    他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把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不知道在掏什么东西,但这动作犹豫了很久,好半天没把手给拿出来。

    我看他这样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想给我看似的,就问他这样扭扭捏捏的在做什么。

    他尴尬的笑了一声,这才冲我道:“嗯……是这样的,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我又没什么能补偿你。所以考虑了很久,觉得该把我最好的东西分一些给你。”

    “诶?”我心里不由好奇起来,问他,“什么东西?”

    他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得扭捏起来,最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小瓶子血液,对我说:“我没喝完,给你留了一点……你就别怪我了。”

    我看着他手中拿小小的瓶子,上面还系了个蝴蝶结,弄得好像礼物似的,知道他肯定花了点心思才弄成这样。

    可我心里根本就高兴不起来,反而一阵发晕,觉得这人真是白痴吗!我要这鬼东西有什么用!

    他犹犹豫豫,慢吞吞的把手递到我面前,似乎想让我收下他这个礼物。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说我才不要这种东西。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刷的一下就把手给收了回去,口中连连说道:“哎呀,可能是太少了,以后我挣了钱买的多了在多分你一点。”

    廖小雨话音落下,仿佛怕我反悔似的,忙不迭将小瓶子收回到衣兜里去。

    我心里嘀咕着,这明显就不愿意给我啊!不过想想也算了,他这心意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么点血对他来说,比我们吃饭的食物要贵重得多,他或许真觉得把自己最珍视的东西分给我一些,这样能稍微减少他心里的不安。

    虽然这种想法属于完全脑抽的类型。

    我看他脸上神色有几分不自然,轻轻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

    问他:“你害死过人没有?”

    他诧异的“啊”了一声,似乎没想过我会问这种事情,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出声。

    昨晚的事情发生以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廖小雨肯定会有那种穷困到没钱买血喝的时候,而且看他昨天的样子,几乎就跟我们普通人一样,每天都需要喝上那么一点。

    哪天断了粮,又变得跟干尸似的,没准就会袭击别人。

    他低头沉默着,好半天没有回答。但这沉默换另外一种角度来说,这就意味着他默认了。

    所以我换了个问法,问他:“你害过多少人?”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也望着他,又连忙将脑袋转开,努力的想躲过我的视线。不过半分钟,眼睛忽然就有些发红。

    “我没想害他们的,他们把我绑着困着打我,不让我离开,也不让我吃东西,最后实在忍不住……可我每次都很内疚的,总觉得这些人会一辈子跟着我,要我偿命……”

    他眼睛里泪水滴溜溜的打转,似乎是真心有些悔意的。按他话里的内容听来,似乎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弄出这种事情来。

    而且好好想想,从一开始他对我们也没有攻击性,也是因为陈乐把他给饿坏了才出了那档子事,我们当然也是有责任的。

    我叹了口气,不想继续聊下去了,只问他能不能去给我弄点吃的。

    他立马点了点头,一溜烟的跑进了厨房里,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我该怎么安排廖小雨这个人?我心里想。

    如果把他放在身边,那就相当于在自己周围埋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我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爆发,所以十分危险。

    但如果让他走,那我会不会错过某些东西,毕竟以我目前的状况来说,每一个和那本书有关的人或事,我都不想这么轻易放过。

    这事情当真让我很伤脑筋,看着廖小雨在外面忙来忙去的,又想想他说的话,也确实觉得这人的遭遇都有些可怜。

    那本书上没写廖小雨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而且记录的故事十分简单。

    大概是说,有这么个人,每天吸血为生,算是奇闻异录一类,就跟那些电视里说有人喜欢吃沙子有人喜欢吃玻璃一样。只不过他这个确实恶心了一些,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

    但同情归同情,我被他咬了,该打的狂犬病破伤风之类的针我还是要去打的,不然被传染了怎么办?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廖小雨终于弄出来一顿卖相很不错的饭菜。听他自己很得意的说,自己以前也曾在饭店里打过工,很有一手。

    他做了三菜一汤,对我这么一个赖在床上还没洗脸漱口的人来说过于丰盛了,而且这一个个菜卖相都很好看,让人光看样子嘴里就开始流口水。

    可谁知道馋了一口,我直接就喷了出来,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难吃的东西,这是要毒死我啊!

    他见我吐了一地,还很纳闷的问我是不是不好吃。

    我说你做的东西你就不尝下味道?

    他呵呵笑着,说:“我不是不吃这些东西吗?”

    我根本不敢相信就这还在饭店里打过工呢,但他义正言辞解释道,自己是去过,但只是洗碗工而已,总看别人做菜,觉得挺容易的,所以想露一手给我,没想到是这结果。

    我说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胃口了。

    我这话音落下,陈乐就回来了,他推门而入,见我面前摆着这些食物,眼色一喜,笑说:“醒了啊,还能吃东西看来身子也没坏到哪去嘛。”

    他手中提着我的行李箱子,顺势放在一边。不过我的目光完全没放在陈乐的身上,反而是看着那个跟在他背后进屋的孩子。

    这家伙就是昨天缠了我一天,到我家来玩的亲戚,名字叫做孙诚。算辈分的话他叫我哥哥。我就不明白他怎么就跟着陈乐来了?

    这小家伙到是很有礼貌,一进屋就喊我,还冲廖小雨打了声招呼。

    还没等我开口,陈乐就先给我解释了。

    他说我早上过去我家收拾东西,跟我妈说我这几天住他家里,我妈也没反对。

    可他一进我屋,就看到孙诚独自一人坐我屋里,正鼓捣着我画画的工具。陈乐开始没在意,收拾完以后,正要走,这家伙听陈乐和我妈客套,知道我在陈乐家里住,说什么也要跟着陈乐来找我玩。

    陈乐碍于我妈的缘故,也只能答应下来,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告诉他我被狗啃了,现在不舒服,但回家以后别声张。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孙诚这小东西的,年纪十五岁多十六不到,很听我的话。

    他喜欢画画,所以他家里人都给他安排了不少课程,在加上我又是靠画画吃饭的人,他们家估计觉得这也是一条路子,所以为了激励他,常常在他面前把我夸得天花乱坠的。不时也带他来找我,让我教他画画。

    这些都是好处,唯一的问题是,这家伙实在太粘人了,时间一长就会让我觉得烦。

    他一进来,就走我床头边上,盯着我包扎过的脖子端详,然后问我:“哥,你是怎么被狗啃的?还伤了脖子?”

    我看了廖小雨一眼,然后就开始给他讲故事,说我如何如何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又如何如何被疯狗扑了个正着。

    廖小雨没一点生气的样子,还很认真的跟孙诚一起听我讲故事。唯有陈乐在边上笑,顺手弄了一点面前摆着的东西吃,忽然就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喷了孙诚一脸,口中大喊有毒。

    我忘了提醒他这东西不能吃,但一看他们这样我就乐了,让两人先去收拾干净。

    孙诚被喷了满脸的口水,想死的心估计都有了,陈乐也哈哈笑,带着他出去拿毛巾洗脸。

    两人出去以后,我才对廖小雨说,现在你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恶习了吧。

    他点了点头,冲屋外看了一眼,问我说:“洛哥,你们家的人,身上怎么都有股死人的味道?”

    “什么?”我一时没明白过来。

    他抬手朝外一指,道:“你那个弟弟,身上有股味道,和你差不多哦……”

画手

    廖小雨口中所说的人,所指的显然就是孙诚。

    他这话如果放在我身上,那我还能理解,毕竟我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可他说孙诚也是一样,我就有些迷糊了。

    我从床上坐直身子,正视着他。

    廖小雨之前说过,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要么是因为长时间和尸体接触,所以沾染上来的。要么,这人本身就是个死人。

    但孙诚这么一个孩子,平时也是读读书上上课,能到哪里长时间接触死人?

    我不想去考虑第二种情况,好歹孙诚算是我弟弟,他如果遇上了事情,我肯定会想办法帮他解决,不管多难都会努力。可如果他已经是个死人,还跟常人一样活着,就跟陈乐的表姐那样,那我估计想破脑袋,也救不了他。

    我心里紧张起来,低声朝廖小雨问:“你确定他身上有那种味道?”

    廖小雨点头,说:“嗯,跟你差不多,但没你那么难闻,我在你旁边都得憋着气……”

    “既然有差别,那他肯定是在哪里沾到的!”

    我斩钉截铁撂下这句话,不让廖小雨继续说下去,就怕他一口断定孙诚是个死人。

    刚好这个时候,孙诚也进来了。

    他整个脑袋都是湿的,看样子应该是直接洗了个头,正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我忙把他叫到我的面前,拉着他坐在床边,一脸严肃的问他说:“诚诚,你这段时间在做些什么?”

    他没有意识到我再套他的话,一面歪着脑袋擦头发,一面回答我说:“没干嘛啊,就是上课?”

    “那除了学校以外,你平时还喜欢到哪玩去?”

    他摇了摇头:“不一定啊,顶多跟同学出去打打游戏。”

    我和廖小雨对视一眼,听他这活动范围,除了学校和家里之外,其他都不固定,所以还真没有能够去和尸体接触的地方。

    学校那么多人,这一点都不现实,家里就更别提了,谁会好端端的在自己屋子里停放尸体。

    但他越是这么说,他是个死人的观点似乎就越是成立。

    我看似不经意的抬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然后假装帮他擦头发上的水,手掌一下下碰着他的脑袋,也确实还在冒着热气,有着活人该有的温度。

    尽管我如今知道并不是所有死过的人都只会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可我就是不愿意承认,一遍遍在心里给自己洗脑,觉得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死人。

    但擦着擦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忙问他说:“你不是还在学画画吗?”

    他抬头看我一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每天都去?”我问他。

    他依旧点头,估计因为课业比较重的关系,每天还得练习画画,所以提起来的时候不怎么开心。

    但这至少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一个他每天都会去的地方,每天都能接触到的环境,一个比学校和家中更为可疑的地方。

    孙诚学画画的地方我是知道在哪的,因为这还是我给他推荐的,我从前就在那地方学习过一段时间。

    这教画画的人,在我们这片也算小有名气,画工确实一流,除此之外,一些和画画相关的东西,比方书法,雕刻一类,他也十分熟练。

    当是这一身本事,就能让他吃喝不愁。

    但他并没有开画室,大范围的招生教导。这人平日里做事都很低调,上门求学画的人,要么是跟他认识,他迈不过这个脸去才会答应。要么就是他挺欣赏你这个人,愿意拉你一把。

    当然第二种情况相对要少,我还是我爸托的关系,这才能进他的家门,当然现在也算出师了,偶尔有些心得体会,也会和他交流一下。因此我跟他虽然不常联系,但也保持着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而孙诚便是因为我推荐的缘故,才能到他那里去学艺。而且这人要求挺高的,并不是说你周末休息去画上两天就行。

    他要求你每天都得抽时间去那练习,毕竟画画这种事情,一是讲究天赋,二来也得持之以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一类,成不了什么事。

    忘了说,这人名叫李斯鸣,年纪比我大十岁左右,如今也三十多了,我叫他哥,孙诚叫他叔叔。

    我自认为对李斯鸣这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用一句电影台词来说,他就是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类型。

    这么大年纪了,不结婚没孩子,就自己一个人,每天沉醉在他画的世界里,似乎没有其他的追求了。

    所以谁要告诉我说李斯鸣家里摆着一具尸体,那我其实并不会有太多的惊讶,说不好,这家伙想要画一副死人的画像,然后大半夜去刨人家的坟地把尸体挖出来。

    你要说他不敢,那到也不尽然。

    所以我想到这里,便将话题转到了李斯鸣身上,问孙诚说:“你那老师最近怎么样了?”

    一提到李斯鸣,孙诚就不开心起来,估计因为对方比较严厉,要求高嘛,所以没少批评他,孙诚只是翻着白眼,嘟囔说:“也就那样吧,跟我第一天见他多大时候也差不到哪去,每天头发也不梳,跟个疯子似的。”

    我笑了笑,继续问孙诚:“那他除了画画,还做些别的事吗?”

    孙诚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哦”了一声,没在继续问。

    我其实并不是觉得李斯鸣杀了人或者死了之类,我只是觉得他原本就是个怪人,说不好真的在画尸体,只不过孙诚不知道而已。

    孙诚见我不说话,忽然就拉住我,抱怨的道:“哥,要不然我以后要画画就直接跟你学吧。”

    我知道他肯定是受不了李斯鸣的性格,有时候你按照他的要求,辛辛苦苦画好了一幅画,结果交给他看的时候,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刷刷两下就把你撕成碎片,然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重画。”

    这确实是件让人十分憋屈的事情,你想想自己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得不到一句表扬,也没有一点建议,直接就当垃圾销毁了,换成谁谁都接受不了。

    我以前是极力推荐孙诚去李斯鸣那里学习的,一来是希望这小东西能够感受下我当年受的苦,二来也是看中李斯鸣这性子,就连废材也能被他变成宝。

    不过眼下情况变了,我觉得自己至少得先确认李斯鸣那里没什么古怪的问题,然后再考虑孙诚究竟还需不需要去。

    所以我对他说:“这样吧,这几天你放学就来找我,我教你一段时间,后来怎么着,再看情况。”

    孙诚大概没想到我会答应得这么快,开口还打算劝我依着他,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我已经答应了,简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高兴起来。

    我没继续搭理他,自己慢慢从床上起来,趟的时间太久还是得活动活动身子骨。倒是陈乐已经重新弄了点吃的,在客厅里问我要不要吃。

    我慢慢走出去坐在他的旁边,心里计划着等自己脖颈上的伤好一些,就买点礼物,去李斯鸣的住所拜访他一下。

    而且这时候廖小雨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到时候我带着他一起去,都不需要声张,只要让他闻闻味道就行。

    如果这味道不是从李斯鸣那里来的,这当然很好,我也能甩脱孙诚这个小祖宗,继续让李斯鸣收拾他去。

    但如果是的话,后续要怎么做,还得看情况而定。

    我看孙诚和廖小雨在那聊天,他估计觉得廖小雨从长相上看比他大不了多少,所以有点亲切感。

    见两人都没注意到我们,我才低声把刚刚这些事情一一告诉了陈乐。

    他听完一点不惊讶,只问我说:“李斯鸣?就是以前我们约你出去玩,然后他拦着不让,最后我们砸了他窗户,他直接画了张人像送警察局那个?”

    陈乐不提这事情还好,一提我就忍不住笑。

    那时候我们约好去玩,跟李斯鸣请假他不让,直接告诉我说这一去以后就别再来了。然后陈乐生起气来,捡了块砖头就把对方窗户给砸了,他还觉得自己特牛逼特豪气。

    李斯鸣当时也没问我陈乐的名字和地址,所以我们当时都觉得他特别窝囊特别好欺负。

    结果两天以后,我们都傻了。

    李斯鸣画了一幅画,一张人像画。里面画着的人是陈乐,跟本人简直一模一样。不管是他穿着的衣服裤子,还是那种痞子气质,完全看不出差别来。

    而且李斯鸣窗户被砸那天报了警,开始估计警察也不当一回事,毕竟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但现在有画像了,大家又觉得稀奇,传扬开来,陈乐家在局子里也有认识的人,很快就把陈乐给揪了出来。

    那以后我是真服了李斯鸣的。觉得他牛逼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就连陈乐也说,那家伙的根本就是个照相机成精变了人,他就砸窗户那会和对方见了一面,结果长相就分毫不差被人给记住了。

    说这么多,就像想描述下李斯鸣画画的功底,当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只是可惜他没有挣钱的头脑,否则早就该大红大紫了。

半面

    陈乐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忍不住的笑。但笑过之后,又严肃起来,问我说:“难道你觉得那个疯子也会和那本书里的故事有关?”

    我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那本书中并没有这方面的故事,硬要说和画画沾个边的话,仅仅有个化妆的故事,名字叫做“半面妆”。

    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女人,因为事故毁了容,半边脸都毁了,花了很大的价钱做整容手术,但因为之前伤得太重,所以最后效果也不怎么样。

    而这女人又是个天*美的,原本穿衣打扮都十分讲究,突然遇上这种悲剧,又加之回天无力,一时心里落差太大,几近疯狂。

    她把自己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用布盖了起来,就连出门,都必须穿上连帽衫,带上口罩,把自己的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

    但越是这样,走在街上就越容易被人关注。也许别人多看她一眼不过是对这古怪的打扮有些好奇,可那样的眼神,却被她的思想扭曲到了极致。

    她总是忍不住怀疑别人的取笑她,鄙视她,觉得她如今的模样像个怪物,心里作祟整天胡思乱想个不停。

    可能就是这样的人,做事容易走极端,渐渐的,她开始仇视这个世界,尤其是仇视那些看起来样貌俱佳的人。

    故事里还形容过她当时的心情。

    她整天呆在房间里,躲在窗帘背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见到长的不错的,不管别人在做什么,她都下意识的觉得对方是特意走到她家楼下给她炫耀,让她知道对方的美,知道自己的丑。

    最后她再也承受不了,忽然就动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想要换脸!可脸长在别人的身上。

    而故事的最后,她成功了。

    她盯上了一个符合自己审美,并且觉得对方样貌和毁容前的自己不相上下的女人。找了个机会,将人弄晕带回了自己家中。

    然后,一刀一刀将对方的脸皮给割了下来。

    她捧着那张血淋淋的人脸,如获至宝。出事之后第一次,将盖在镜子上的遮布给摘了下来。

    然后,面对着镜子,将这张脸皮,一点一点铺展在自己的面孔上。

    我看书看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十分诡异,至少对我来说,我不可能从中发现丝毫的美感。试想这脸皮剥离的再如何好,它终究也只是一张皮而已。

    不过,如果这女人的感觉和我一样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个故事了。

    她将那张皮戴在了脸上,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那时候,她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天生丽质的姿态。

    可一样东西能戴在身上,那就一定有掉下来的可能,人皮也是一样。

    为了防止这张脸皮脱落,她用了一个对自己而言极为残忍的办法。

    用针线,沿着脸皮的边缘,一点一点缝在自己脸上。

    而且这女人还有一技之长,她原本的工作,就是在地上电视台上做美妆节目。即便现在这副面孔诡异而扭曲,甚至周边还有线头。

    可她还是靠着一件一件的化妆品,将这些痕迹全部隐去了。

    “完美了!”她在心中想。

    这短短一瞬间,她忽然就有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可是好景不长,不出两天,她半张脸上感觉奇痒无,隐隐发疼。而且这半张脸上缝合起来的人皮面具,开始出现干裂现象。

    先是起皮,然后发干,发硬,最后一块块掉了下来!

    她疯了似的想把这些脱落的皮肤重新粘回脸上去,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发痒发疼的这边脸上,已经张满了红色的疮,脓水流到那里,自己原本的皮肤就坏到哪里。

    到了这个地步,在如何涂脂抹粉,都已经没有用处了。

    但就算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的幸运的,因为她还有另外半张脸完好无事,完美的贴合在脸上。

    她用头发盖住了那半张烂脸,唯独只看自己的另外一面,粉黛描眉,乐此不疲。

    这故事半面妆的称号,说的就是她。

    可不管怎么看,这事情和李斯鸣都扯不上关系,可也该算是最为接近的了。

    不过陈乐最后还提醒了我,他说:“你别忘了,这书里的故事可能不全,夏俊凡的手里也许还有其他故事。”

    我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提到夏俊凡,我心里就不畅快,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到哪里去了。

    那之后我和李斯鸣联系了一下,大概就是找个借口说家里有事,给孙诚告假。

    我原本以为他会问东问西坚决不同意的,谁想他竟然很爽快的答应了,这让我有些错愕,脑子都抽了一下,想好的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直接卡壳。

    但越是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就越让我觉得他有问题。因此我只能对他说等我们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以后登门去看看他。

    之后两天时间,我也一直都呆在陈乐家里,主要是想先把脖颈上的伤口给修养一下。至于孙诚,倒是一天都没有来过。

    估计觉得我是他哥,他刚刚从李斯鸣手里解脱出来,想好好去野一下,我也不会怪他。

    反而是廖小雨,这两天也一直挺和顺的,一直都和我们住在一起,嘴里洛哥陈哥的叫。被陈乐当成小工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怨言,而且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毕竟陈乐帮他解决了喝血的大麻烦。

    陈乐有个朋友,家里杀猪卖的,每天都送好多血来,让廖小雨心里很是舒坦,为此我们还专门研究了血液储蓄的方法,所以这两天还算相安无事。

    唯一有点搞笑的,是我坐沙发上休息,他看我没事,忽然凑上来,问我说:“洛哥,有件事我一直憋着,想问问你。”

    我斜眼看着他,问他什么事?

    他嘿嘿一笑,道:“那天你讲那个故事,后来没讲完,我挺好奇后来怎么样了的。”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心想我什么时候讲过故事了。

    他忙提醒我说:“就是那天你弟弟来,然后你给他讲的你被疯狗咬的故事,我还在旁边听来着。”

    我这才明白过来不就是孙诚来的时候我跟他解释脖子上伤口的来历吗,廖小雨还一直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感情没听明白我那时候说的疯狗就是他来着。

    为这个事情我差不多乐了一下午,陈乐也是一样,唯独廖小雨很纳闷,不知道我们究竟在乐什么,我也同样不知道该说他蠢呢还是萌。

    直到第三天,我脖子上的伤口都结疤了,因为是牙印,所以看起来一洞一洞的,略微有些恶心。不过感觉上什么大碍了,我这才决定去李斯鸣家里一趟。

    这一次陈乐没有陪我,毕竟因为以前的事情也不方便。而我只拉了廖小雨一起,两个人也就足够了。

    我们上街随意买了点东西,当做礼物。然后冲李斯鸣家直奔而去。都没有提前打过招呼,因为我知道李斯鸣肯定在家,这个时候没准就在一堆画笔和颜料中间待着呢。

    李斯鸣的家是一桩独栋的小楼,有两层,在老城区一条狭窄的街道上。

    这地方我来过无数次了,所以算得上轻车熟路。

    我和廖小雨刚到门口,他脸色就阴沉起来,低声对我说:“好大的味道,还隔着屋子就闻到了?”

    他说的味道我自然明白是什么,可我使劲闻了闻,却依旧什么都闻不出来。

    我抬手想要敲门,廖小雨却拉住了我,冲我摇头道:“要不咋们还是不进去了吧。这屋子里肯定有问题。”

    我扬扬手让他别紧张,我们这大白天来的,街坊邻里都看得见,而且陈乐也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李斯鸣就算真的有古怪被我们发现了,那他动手想要灭口也得多些顾虑吧,何况不是还有你在吗,情况不对,你就咬他!

    廖小雨脸上一阵发红,撇了撇嘴,不再接话。

    我随便敲了几下门,屋里就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接着吱嘎一响,屋门就朝里打开了。

    我也好长时间没和他加过面了,一看他的脸,怎么说呢,第一感觉是很疲惫,皮肤很苍白,但肤质很差,估计经常熬夜。脸上留了一点胡子,和记忆里有些差别了,但他头发真如孙诚所说那样乱糟糟的。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我立马冲他路出一张笑脸,喊道:“李哥!”

    李斯鸣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一个已经看破红尘的大师一样,不悲不喜。他只是嘴角微微斜勾了一下,就冲我道:“行了,别跟我假笑了,我一个画画的,你那点表情,还骗不过我。”

    我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索性就把笑脸都收了起来,然后带着廖小雨跟着他走进了屋里。

    这刚一进来,我也就闻到味道了,可惜不是尸体的味道,而是来自颜料和画纸的,对我来说也很熟悉。

    李斯鸣的家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画稿,墙壁上贴的满满当当,而地上四处都还杂乱得堆放着不少,恍惚间会让人有种逛画廊的感觉。

    他也不招呼我们,自己随意盘起腿来坐在地上,懒洋洋的抬头,问我说:“这么特地跑过来,有什么事啊?”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忽悠说:“没事,就是好久没见了,来联络感情来了。”

    他不屑的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落在廖小雨身上。

    廖小雨站在我背后,没有坐下来。

    他此刻憋着呼吸,估计真的被自己闻到的味道弄得快窒息了,大气都不敢喘。

    李斯鸣的目光盯着廖小雨就不放开,就连我跟他作介绍也好像没听到似的。

    我看他这反应有些怪,心想该不会坏了吧?

    廖小雨能够靠气味发现问题,而李斯鸣也同样很牛,他的眼睛就相当于一架超高像素的相机,同样能靠此发现问题。

    我随便假笑一下就被他看穿了,难不成他还能看出廖小雨身上的异样?

夜探

    不会的。

    我很快把这个念头给打消,如果李斯鸣能够发现廖小雨的问题,那他同样应该注意到我身上的的异常才对。

    但他的目光依旧如同一柄利刃,原本就细小的眼睛完全眯了起来,如同脸上破开的一道黑色疤痕。

    廖小雨被他看的很不自在,越发拘束起来,他两手垂下,手指有意无意的交错着,显得局促不安。

    “李哥,看什么呢?”

    我打趣的问了一句,对他笑道:“这我朋友,这两天都住在我那,今天就跟我一起来了。”

    他淡淡的“哦”了一声,一面回应我,一面不住的向廖小雨打量,道:“你这朋友,皮肤很好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毛病,有时候看到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观察下。”

    我转头看了廖小雨一眼,之前只注意到他皮肤苍白,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确实好的没话说,当用眼睛看,简直到了吹弹可破的地步。

    但我知道这都是假象,我可是看过他全身皮肤好像脱水一样干瘪发皱的人。

    不过李斯鸣这话让我很不放心,我们原本就对他抱有怀疑,加之前两天我还跟陈乐讨论过半面妆的故事。他突然提起皮肤的事情来,我脑中不由就浮现出一副十分不好的画面,害怕他像那故事中的女人一样,想要把廖小雨皮给剥了。

    我考虑了几秒,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幅画,想要把话题从廖小雨身上引开,匆匆扫了一眼画上的内容,是副很普通的静物素描,因此我冲他说道:“李哥,这画画水平又提高了啊,你就没想过把这些话卖掉?”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根本连我手里拿的是哪副画都没注意,便说:“那些画在你们眼中是宝,在我眼里都是垃圾。”

    我敢保证自己手里拿着这幅画绝对不是普通画手能够画出来的,各个方面都已经无限接近完美,就连我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能画得出来。

    可他把这么直白的话都说出来了,感觉有些看不起人,我虽然没有他那么高的造诣吧,但目前也算是小有名气,至少比他要吃得开些,当然这也可能就是一个把画画当做谋生手段的人,和把它当做艺术的人之间的区别。

    可我嘴上肯定不能服软啊,因此我笑说:“这还算是垃圾,都可以直接拿去展览了,难不成你还能画出更好的作品?”

    我其实很想提尸体的事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李斯鸣听完我的话,也不跟我辩解,只是说:“你要真觉得这些东西是宝,你就是把我这屋子里的废纸都搬完了我也无所谓,权当请了个家政吧。”

    看吧,就这种性格的人,难怪没有朋友没人喜欢。

    不过我也不稀罕,这话对别人说可能是种诱惑,换成我妈估计也乐开了花动手挑选了。可我自己混的也不是太差,要你的干嘛。

    我在意的是,他信誓旦旦说这种话的意思,好像是他能画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似的。大不了就是个毕加索,名头大但也不觉得吓人。

    可他这话只说了半截,就不往下说了,而且也没有表现出来想给我露一手的样子,根本不接我刚才的话。

    我还想争辩,结果廖小雨在身后悄悄扯我的衣服,我一看才发现他现在整张脸都红了,号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只伸手冲我悄悄比划,示意我离开李斯鸣的家。

    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想跟我说,但因为有李斯鸣在场,所以不好开口。

    就站了起来,冲李斯鸣道:“李哥,我这兄弟身体不太舒服,还得赶着陪他到医院去看看,就不多留了。”

    他缓缓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廖小雨身上,口中轻轻“嗯”了一声,也不送我们,让我们自己开门出去。

    廖小雨自己就冲在了前面,刚刚从屋子里跑出来,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就急急忙忙张大嘴巴,狠狠吸了两口气,这才缓过劲来。

    我怕李斯鸣在窗口偷看,因为没有停留,拉着他直接走。

    等到了李斯鸣家没办法看到的地段,我才问廖小雨说:“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廖小雨还在大口喘息着,听到我问话后,没想到他却冲我摇了摇头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这话简直然我无语,你什么都没看到催促我离开做什么?

    但他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我没办法,我在呆那房子了,估计一会就得被臭的晕过去。洛哥,你相信我,他那屋子里,藏着肯定不止一具尸体!”

    廖小雨怕我不信似的,语气十分强烈。可去了李斯鸣家里一趟之后,我对他所说这个气味的概念稍稍有些模糊。

    死人,或者尸体是什么味?

    按照常理通俗的说,就是臭味。因为尸体无法保存产生*而发臭。

    如果李斯鸣家里真有尸体,而且还不止一具的话,我到了他家以后,都没有闻到丝毫味道,这也挺不合理的。

    廖小雨见我有些犹豫,急道:“你要不信,那我们打电话报警吧。警察一来,搜了他的家,肯定能找出来!”

    我想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毕竟警察比我们更专业。但这一个电话打过去,如果真能找到那自然最好。找不到的话我们就是谎报警情,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清楚是不是需要背责任。

    所以这电话可以打,但不能用我的手机打。

    我带着廖小雨在街上乱转,想要找一个可以打公共电话的地方。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找起来还真有些不容易。兜兜转转绕过了两条街,才在一家小杂货店里找到。

    我把这事交给了廖小雨来做,他毕竟不是这里的人,就算出问题了警察找起来也没这么容易。我就不同了,可是说知根知底,描述下样貌估计局子里都有人能够认出我来。

    好在廖小雨也不含糊,开口直接彪起了普通话,电话一接通,就故作焦急的朝对方喊着:“我们发现了尸体!”

    事关人命,对方肯定也很紧张。估计在电话里问的很详细,廖小雨脑子本来转弯就很麻烦,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编出一个谎言来,说我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看到了别人家里藏着尸体,具体地址又是哪里。

    我当时看他吞吞吐吐组织词句的样子,真的很着急,生怕他弄得对方还没出警,就已经意识到他这是个谎言。

    等他说完以后,我俩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有太大的披露,而且事情比较特殊,所以应该会出警来查看一番。

    我们快步朝来时的方向跑回去,躲在李斯鸣家附近,装作若无其事的转悠。大概等了十多分钟,果然见一辆警察开了过来,停在了他家门口。

    车上一共下来四个人,其中一人带头上前敲门,顺势有三人进了屋子,留下一个人守在屋外,估计当心犯人潜逃什么的。

    这架势感觉还挺大的,也吸引了街上一堆人围观。我和廖小雨远远看着,心里很忐忑,感觉时间过得出奇的慢,不知道这几位警察在里面做些什么。

    可是等了一会,那三个警察就出来了,冲外面那人摇了摇头,脸色也很自然,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我心想坏了,廖小雨这鼻子也没那么准,这查不到尸体,就该轮到查我们了。

    我转头想走,廖小雨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论我怎么扯他他都不动,一副恨不得上前去说明的样子。

    但我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硬生生把他拖走。一直到了陈乐家,他还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拉着我说:“洛哥,你相信我,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我说警察都没找到,还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我们自己去找。现在都已经惹上麻烦了,只希望别人不管这谎报警情的事情。要是我们私下闯入别人家里,这可是罪上加罪的事。

    他这才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今天这事确实已经接近我的底线了,不管我之前做过什么,但不犯法也是对自己的要求。所以也不可能继续查下去,顶多以后就不让孙诚过去了,我累一些自己教他。

    这一整天下午廖小雨都闷闷不乐的,仿佛失去了我的信任对他打击挺大。可我没想到傍晚我和陈乐出去吃了饭回来,这家伙竟然不见了。

    陈乐第一反应是他跑了,骂骂咧咧很生气的样子。但我一想,就知道坏事了,他肯定自己跑李斯鸣家调查去了。

    我火急火燎的叫上陈乐,两人骑着车子过去找。果不其然在李斯鸣家门口找到了他。

    我心里也憋着一股火,觉得这人做事怎么这么冒失。他听了我一番训斥,又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后来还是陈乐打圆场,这才罢了。

    可我叫着他走,他却偏不,说什么也要进去看看,还告诉我们他在这守了一下午,李斯鸣前脚出门去,我们后脚就来了,只是他找不到进去的办法。

    我还坚持我的看法,但陈乐想了想,忽然说:“既然来都来了,那要看就看。利索点,别等人家一会回来抓了个现行。”

    他这一反水真让我措手不及,只朝街道上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到我们,也不管我再说什么,自己走上去就开始撬门,手法依旧是专业的。

    也没多长时间,这门就被弄开了,这时候他才回头对我说:“反正这臭小子铁了心了,我陪他进去看一眼,你就算了,这种事你也做不出来。去街口帮我们看着点风就行了,李斯鸣那个疯子要是回来了,提前给我们说一声。”

    他话音落下,拽着李斯鸣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朝屋内迈了进去,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失踪

    我站在屋外,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纠结的好似乱麻。

    陈乐其实帮我做了一个非常难的决定,因为廖小雨的坚持,我其实也很想进屋子里一探究。可这涉及到很多东西,尤其是我们这一番行动如果暴露之后所面临的问题实在太多,因此我犹豫不决。

    所以陈乐他们去了,其实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我握了下拳头,从他家门前反身走开,如今我能做的,就跟陈乐所说的一样,去路口看着,如果发现李斯鸣的踪迹,就赶快通知他们出来。

    我站在路边,点了一支烟,想给自己提下精神。留意着路口动向的同时,还不断发信息问陈乐他们里面的情形怎么样了。

    刚开始,陈乐也不断给我回复,说廖小雨在努力的闻,想找出那味道的源头。我只能让他们速度快一些,因为我很担心。

    可后来连发过去几天消息,陈乐都没有回复我,五分钟,十分钟悄然过去,这无疑加重了我心里的忧虑。

    就这么一栋两层楼的房子,绕一圈也用不了一分钟。找东西的话略微有些麻烦,但他们要找的是尸体,不是一根针,不应该用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白天警察没找到的东西,虽然廖小雨鼻子灵敏,但我也觉得他们找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把烟头弄灭,觉得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因此给陈乐拨了个电话过去。但奇怪的是,电话没有接通,我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回复声,说用户不在服务区。

    这怎么回事,明明就是离我不远的位置,而且刚刚还在跟我发消息,怎么就不在服务区了。可我接连打了两个,都得到同样的提示。

    我心想该不会出事了吧,电话被人抢了,或者摔坏了?

    可那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除非他们真的找到了尸体,而且尸体就当着他们的面尸变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但这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在继续犹豫了,我想反身回去,确定他们两人没有事,这样我才能放心下来。

    偏偏好死不死的,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有一堆麻烦朝你压过来。

    我刚转身打算过去,就看到李斯鸣的身影出现在街道尽头。

    “坏了!”

    我心中大喊,我现在要是过去,就连自己也要被他抓个正着,但如果不去,陈乐他们还在屋子里没有出来,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急的焦头烂额,使劲拍着脑袋,想要想一个办法出来。

    好在危急关头,我脑子转的还是很快的。

    我躲了起来,没让李斯鸣发现我的存在,打算等他回到家以后,在过去打招呼。甚至已经编好了理由。

    我要给他们闯入李斯鸣的家营造出一种没有恶意的动机。

    如果陈乐他们被抓个正着,我就告诉李斯鸣说孙诚和家里人吵架,跑出去了。急的我到处找他,想着他会不会躲到这里来,所以过来看看。

    但我过来以后,发现李斯鸣不在家,所以去了别的地方寻找。搜寻一圈回家以后,家人才说孙诚已经找到了,反而是陈乐他们有急事找我,结果我出门的时候没带手机,他们联系不上我,知道我来李斯鸣家了,也就跑过来了。

    而这两个人都是一根筋的,估计敲门没人开,就直接闯入了。

    这借口很拙劣,连我的骗不了更别说骗李斯鸣了。但这是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法子,就是用来圆场的,让李斯鸣和我都有个台阶下,希望他不要报警。

    而且以我和陈乐的默契来说,我只要提出一半的理由,他就能想到另外一半,肯定能解释出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非要找我不可。甚至还能编出一个为什么李斯鸣家没人还要闯入的理由。

    不管这理由有多玄乎都可以说,就算他说闹鬼,看到屋子里有人但就是不开门,这借口也能成立。

    我心里打定注意了,就这么办。然后看着李斯鸣一步一步走到门前,掏出钥匙,将屋门给打开来。

    他进屋之后,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我站在屋外等了几分钟,里面竟然都没有传来丝毫吵闹的动静,突然就觉得很奇怪。

    可能会有人猜想陈乐他们估计躲起来了,衣柜里也好卫生间也好,李斯鸣一时没有发现。可问题在于,陈乐和廖小雨都没有接到我的消息,他们根本不知道李斯鸣会突然开门进来,所以根本没有躲藏的时间,马上就会被抓个正着。

    奇怪的就是,普通人发现自己家里的被人闯入了,争执吵闹总会传出一点声音来。可我还能看到李斯鸣在窗户后走来走去的,他的身影印在窗帘之上,很平静,仿佛没发生任何事情。

    这样一想,不仅让我再度犹豫起来,甚至连刚刚想好的借口似乎都已经用不上了。

    我站在他家门前,脑子里猜想着屋子里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然后才慢慢将手抬起,敲响了房门。

    李斯鸣很快就走了过来,开门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略显惊讶,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冲我轻笑道:“怎么又过来了,也不先打个招呼。”

    我不想站在门口说话,一步就迈进了屋子,一面朝屋里细看,一面回答李斯鸣说:“我过来看看我朋友是不是到你这里来了?”

    他有些疑惑的问我:“你朋友怎么会在我这?”

    我就把刚才想要的借口说了出来,同时还强调了我没手机,所以也没办法打电话问他。

    他冲我摇了摇头,然后问我说:“你是要坐会,还是说要赶着去找你朋友?”

    我嘿嘿一笑,道:“我先喝口水吧,反正也不知道他们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找他们。”

    李斯鸣淡淡点头,转身去拿杯子给我倒水。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楼下这地方我都看遍了,没看到陈乐和廖小雨。

    我朝楼梯看了一眼,心想难不成他们躲在楼上?我要贸然走上去,那感觉上也太不礼貌了。

    好在李斯鸣把水递给我,我一面低头喝着,一面朝楼道附近走。

    正如之前说过的,他家墙壁上到处都贴满了画。我一看楼道中竟然也有,心里顿时就乐了,眼睛盯着那些画瞧,脚步慢慢前移,跨上了楼梯,同时还转头对李斯鸣说:“以前都没见过这几幅画啊。”

    他在后面坐着,也不看我,只说这是在他这学画的学生弄的。

    我自然能够看出这些画和李斯鸣的画之间的差距,但我的心思根本不再这上面。只是找个借口沿着楼梯一路上去,想看看楼上的情况。

    可是我上楼一扫,同样没看到陈乐和廖小雨的身影。

    我就纳闷了,怎么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没影了?他们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我寻觅不到,也不能在楼上久留,不见两人的踪迹,就只能下去了。

    到了楼下,才发现李斯鸣又在那开始画画了,这家伙好像真的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家里连电视这种基本的娱乐设备都没有,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活过来了。

    我把水杯放在桌上,然后对他说我先走了。

    他“嗯”了一声,继续在那调色,没有理我。

    离开他的家,我悬着的心更加没有着落,每隔几分钟就给陈乐打给电话,但始终没法接通。

    我希望他们两人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虽然我觉得不可能,但此刻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可我回到陈乐家里,两人没有回来。

    过了一晚,还是同样的情况。

    一想到两人现在生死不明的,我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廖小雨这出门之后没血喝就会出事的人,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又等了几个小时,在家里实在等不了了,拿个小瓶子装了点血放在兜里,又跑到李斯鸣家附近守着。

    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心里越没底,就越是慌乱。

    看着那栋房子,我忽然觉得它就像一只在沉睡的巨大怪物,陈乐他们仿佛被这怪物给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来。

    我守在那里,像个特务似的。直到傍晚,才看到李斯鸣出门。他似乎有着散步的习惯,每天这时候都会出去走走。

    等他走远以后,我才跑到他家屋子附近,现在我肯定了这屋子里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问题出在哪里。

    但也不能有所顾忌了,真的已经到了破罐破摔的地步。我不会陈乐那种撬门的本事,只能在附近捡块石头直接把窗户玻璃给砸开,然后从窗户爬进屋子里。

    房间里不开灯的话就显得很黑,我拿手机照着,去翻他家里的柜子,床底,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可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我感觉异常颓丧,乃至有种深深的绝望之感,仿佛有无数的蚂蚁心里乱爬,但我却没办法抓到他们。

    我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脑袋,考虑自己究竟该怎么做。大不了,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到李斯鸣回来,直接跟他摊牌。

    可这时候,这只有我一人的屋子里,边角的位置上,忽然想起“吱呀”一声,如同开门般的声响。

    我心里一惊,急忙转头去看,忽然发现角落的墙壁上,竟然有一扇四方的门打开了。

    我以前在这里学画画那么长时间,从来没发现这里有扇门!

    这门只有一米多高,像个地道的入口,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虽然看到了,但我以为那是一幅画,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看走眼的。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打开闪光灯朝里看。

    这门后的空间竟然出奇的大,最先入眼的是一层层阶梯,直接朝下,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入画

    这类似密道一般的存在,勾起我的好奇心。陈乐和廖小雨难道呆在里面?

    我探头进去,立马感觉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里面的阶梯很干净,似乎有人经常打扫一般。而且空间很高,人爬进去,完全可以直起身子。

    我没有迟疑,弯下身子就朝里面钻。

    这密道里左右两边都是墙壁,我只能顺着阶梯一直朝下走。

    阶梯很长,大概有一百来阶,但给我的震撼是相当大的。谁能想到李斯鸣家这一栋屋子之下,竟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存在。这是非法的吧?

    但这些东西不归我管,我也不在乎,我希望能够在下面找到陈乐和廖小雨,看到两个人平安无事的样子。

    我摸着墙壁,沿着楼梯慢慢向下。回头望了一眼,后面的道路又被黑暗掩埋,无法判断这里究竟有多深,但能感觉出这是一个远比我想象得复杂得多的大工程。

    我不清楚前方究竟有什么东西,但相信一定很危险,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

    可是走着走着,就当我快要到这阶梯尽头的时候,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前方。

    那里像是一条岔路,左右两边的墙壁只有两米来宽,而墙壁之后,是一条岔路。而那个人影,就站在三个路口之间。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更加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但我相信他早就已经看到了我,更别提我还拿手机照着道路。

    “谁在那里!”

    我停下脚步,不敢继续向下,手机的光线看不了那么长的距离。隐隐只能分辨出他大致的身形。

    “陈乐?”

    我再度试探的问了一遍,可他依旧没给我任何回应。

    这样一来我有些进退两难,但我没找到陈乐他们,是绝对不会出去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我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的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提起脚来,再度朝下迈出了一步,同时紧紧盯着前方的人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我和这人距离不到三四米的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是个男人,穿着灰色的短袖和棕色的的裤子,国字脸,满面胡须,身体强壮。他的眼睛大睁着,直视着前方,或者该说直视着我。

    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给我的第一感觉十分阴沉,好像恨不得扭断我的脖子。

    可紧接着我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从我跟他距离五米,到三米、两米。这人的表情始终没变过。

    “他是个死人!”

    我心里喊了这么一句,同时更加紧张。

    可等我来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这不是尸体,甚至不是个人!

    这只是一幅画!一副人形的画。

    只有来到他的面前,才会发现他的身子仅仅只是薄薄的一层纸。可这副画画得异常真实,真实得乃至到了诡异的地步,就连打印出来得的照片也远远比不上。

    他的眉宇,他多而杂乱的毛发,每一根都真实到让人发指的地步。

    这鬼斧神工的画作,在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只有李斯鸣才能够画得出来。以前或许会想要留下来欣赏一番,可如今我只觉得诡异无比,让人心生不安。

    这人像画没有任何支撑,完全是直挺挺立在原地的。让我无法理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可我也没有时间来考虑,我前面有一左一右两条通道,我现在得选一条路来前行。

    我绕过画像,低下头在路面上看了看,想找出一点陈乐他们来过的踪迹。

    但是没有,完全没有。

    这地面的石板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脚印。因此我只能靠直觉选了右边的道路。

    这一路上同样只是条简单的通道而已,没有任何房间,漫长而没有边际。

    我一路走来,自己心算一下,感觉都快有一二十分钟了。说来至少也走出来一两公里的距离了。

    这样一想,我就越发疑惑起来,这地下的通道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李斯鸣这穷鬼哪来的能力修这么大一个工程?

    我心中嘀咕着,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我之前在阶梯尽头看到的那个画像,那个纸人竟然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默无声的站着。

    它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不成它能够走动,还跟了我一路?而且悄无声息没让我察觉到丝毫。

    这一系列的问题划过我的脑中,更加让我恐惧万分。

    眼下我不敢动了,身子紧紧贴着墙壁,死死盯着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人像,觉得自己双腿都已经有些发软。

    我手在裤兜里乱摸着,想要找打火机,如果这人像对我表现出丝毫的威胁,我就一把火直接烧了它,说到底还是一张纸,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它好像看透了我的意图似的,忽然抬起脚来,慢慢向后退。

    这人像走路的样子简直和一个正常人一模一样,虽然它只是一张单薄的纸,可行动起来却没有障碍,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声音,轻飘飘的,不发出任何声响。

    它隐到了黑暗,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一点。

    我转头朝通道的前方看去,却再度惊讶不已。

    我刚刚不知道是看走眼了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发现自己靠着的石壁上竟然多了一排红色的文字,在这幽暗的环境里还显得异常醒目。

    而且这字体我很熟悉,我曾近看到过很多遍,这是李斯鸣的字。

    文字的内容是一句话:“余洛,你不该来这个地方!”

    如果前面没有我的名字,那我肯定觉得这句话是李斯鸣留给别人的,但事实明显不是。

    他莫非能未卜先知,已经算到我会来,算到我会走的线路,然后特意给我留下这么一条信息?

    可我心里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墙壁上的文字忽然发生了变化。就好像被人用手擦了一把似的,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继而直接消失。

    在我惊异于这番变化的同时,墙上又重新出现了一行字:“你退回来!”

    我这才慌了,完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石头的墙壁上能够出现文字,通道里有诡异可怖的纸人,而且李斯鸣他明显在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在和我说话,通过墙壁上的文字和我说话。

    “我在找我两个朋友!”

    确定了这一点,我也不想隐瞒了,李斯鸣的问题比我想象得更加深不可测,我之前怀疑他杀了人都算是小儿科了。我和他相比起来,就好像如来佛手里的猴子,自以为能翻了天,但始终还是别人的手里打转。

    在我喊出声之后,墙上的文字好长时间都没有变化。弄得我都有些气馁了,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这声音是陈乐的!

    我心头一喜,急忙回过头来,发现身后的墙壁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扇敞开的门。

    而这门内,有一个如同地下室的房间,里面放着些简答的木板架子,还有灯光。陈乐靠在最里面的墙壁上,略显虚弱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慌忙朝他跑过去,见他手上有些发干的血痕,忙问他怎么了?

    他声音干涩的笑了笑,对我摇了摇头,努了努下巴,说没事,喂了下狗。

    我这注意到躺在一旁廖小雨,他趴在地上,好像睡着了刚刚被吵醒一般,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到我在旁边,也很惊讶,说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把兜里带着的血瓶掏出来丢给他,有些嗔怪的说,还不是来找你们。

    廖小雨接过血瓶,一下子来了精神。

    他一面喝,一面跟我解释。说他们昨天跑进李斯鸣家里,他使劲闻着,想要找出那股臭味的源头,最后发现墙角有扇小门,而味道就是从那门内传出来的。

    他和陈乐爬了进来,看到一层石阶,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门。打开以后,就是这个房间,除此之外,什么发现也没有。

    廖小雨说到这里,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嚷嚷道:“可接着事情就怪了,我们想从这屋子里出去,结果从门里出来,石阶不见了,反而多了个一模一样的房间出来。我们就被困在这两个房间之间,没办法出去。后来没办法,我又饿了,陈哥怕我出问题,就拿手给我咬……”

    “别说这些了……”陈乐尽管有些虚弱,但还在笑着,问我说:“你来这里,是李斯鸣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找来的?”

    我沉默了一下,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语气说的很客气,因为我知道李斯鸣在看着我呢。

    陈乐听了脸色更加难看:“这里八成是鬼打墙了……”

    我摇摇头,说不是。

    陈乐显得很诧异,问我:“你知道这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刚刚我还不清楚,但一进这个屋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和各种布局,我立马就明白了。

    这个地方,是一幅画。而且是我的画。

    而我们,现在在画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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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书介绍:
你以为自己正孤身一人坐在电脑面前,或者拿着手机躺在被子里,点开这个故事。可事实上,你也许并不是唯一呆在这屋内的“人”。我收到一本来自死者的书,里面记载着一个个诡异离奇的故事。而自己生活,却开始和书中的故事发生关联。无时无刻不得不提防着那些让人惊悚惧怕的鬼怪,以及丑陋不堪诡异的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异的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异的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