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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书全文阅读

作者:小tick     诡异的书txt下载     诡异的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伏击

    大周低声说着,早已经把手电给关上了。我俩站在黑暗中,一时间楼上的灯光更加晃眼。

    我背着陈乐慢慢朝后退,看着那怪物把身子慢慢从楼上垂下来,而二楼的几人刚好转进了屋里,完全不知外面的情况。

    “别出声,咱们围着墙慢慢走,注意脚下。”大周侧身靠近我,低低在我耳畔嘱咐道。

    我轻轻点了点头,脚步也没有停下,只问他:“那些人怎么办?”

    大周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是顺着墙边上慢慢挪步过去,口中低语道:“祖宗,现在谁还顾得上他们,逃得出来是福,逃不出来是命,那怪物找他们去了,咱们才能有时间找出路。”

    我听着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分明是让别人拿命来给我们拖延时间。

    我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怪物已经到二楼了,它的眼睛隐隐有些橙黄-色的光亮,就好像黑夜里的猫。动作十分轻盈,行动起来听不到一点动静。只寻着那房间里有人声的地方过去。

    我眼看着那半人半蛇的怪物来到那几个混混所在的门外,这怪物明显也是有脑子会思考的,它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停在房门附近,似乎在悄悄观察着屋里的情形,就好像在等待猎物自己送到口中一般。

    这时候我心里很乱,我转头看了看大周的背影,见他已经到了墙边,低头看着墙角,似乎想找出一个能让我们逃生的缺口来。

    如果那一屋子的人都死光了,我们还没逃出去,那下一个死的,不是大周就是我。

    或许,咱们一群人一起合作,没准能反过来要了那怪物的命也不一定。

    我这么想着,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目光在大周和怪物之间游弋了一下。其实说到底,今天死的人已经太多了。

    虽然这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我平时是不怎么会关注别人死活的,甚至觉得只要自己能够活着就行了,但眼下这关头,真要我拿别人做垫背,我反而又有几分下不了这决心。更何况在我看来,这些人活着和怪物拼一把,总比这毫不知情的被怪物弄死要强的多。

    想到这里,我摸了下怀里的枪,自顾自拿了起来,瞄准了二楼上的怪物。

    扣下扳机那一刻,我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嘣的一声巨响,把身边的大周,楼上的怪物,都给吓了一跳。

    这枪的后坐力比我想象得要强上不少,一枪之后,我连手都有些发麻。

    可惜,子弹竟然连怪物的身子都没擦着,打到了一旁的窗户上,玻璃应声而碎。

    大周顿时急了,三两步跳到我面前,一把压住我手中的枪杆,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喝问我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木讷的看了他一眼,还没回答,二楼上,那双黄橙橙的眼睛,已经朝着我跟大周所在的方向看来了。

    这一枪惊动的不止是那怪物,还有房间里的人。

    他们一个个惊疑不定,先是有人从屋子伸出脑袋来,想要看看屋外的动静,紧接着,就看到了那潜伏在他们门外的怪物。

    我听到他们惊慌的叫声,有人当即吓得瘫在地上,有胆子大的,见事态不妙,一面从后腰上掏出武器,一面撒丫子往楼下跑。

    只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那怪物竟然没有立刻朝他们追去,而是停在原地,身子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起来,好像在跳舞一般,但让人感觉有些恶心。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大周劈头盖脸的朝我嚷嚷起来,喷了我满脸的口水。

    我一把拉住他,说:“等等!等楼上的人下来了一起!咱们得有帮手!”

    他似乎觉得我挺不争气的,把我拉住他的手一甩,口中发出厌恶的一声,索性也不管我了,自己快步沿着墙边跑了过去。

    我被落了下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了,忍不住看了看被我背在身后的陈乐,如果他醒着,或许还能给我一点建议。

    可现在的事实是,我只能靠我自己,只能继续顺着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那几个混混很快从楼道里跑了出来,我忙朝他们叫喊,示意几人全都过来。

    等他们来到面前,我才发现几人脸色都有些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担心他们乱了神,这人一乱,脑子就不好使,需要一个核心来给他们出主意。而我只能冒出头来,暂时充当这个位置。

    我忙冲他们喊:“大家靠近一些,把武器拿好了,现在沿着墙跑,别跑散了!”

    几人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我的意思。甚至有人缓过劲来,还回头朝楼上的怪物看了一眼,问我那是什么东西。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人都不知道那怪物的来历,之前见过那怪物的人,除了我和陈乐,另外两个都已经死了。

    我也没功夫和他们解释,一面招呼着他们快步去追大周,一面对他们说:“别管他是什么,总之那怪物要是追过来了,要不想死,大家一起动手,干他娘的!”

    他们随声附和着,但脚步一点都没有慢下来。

    我现在真是拼了老命在朝前跑,原本自己就快到极限了,又背着陈乐,更加吃力,全靠一点意志撑住。

    只不过边跑,我还忍不住老回头看,心里十分疑惑那怪物究竟在楼上做些什么,身子扭了半天,就是没追过来。

    可等我们跑出大概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我在回头看时,忽然就明白了。

    那怪物嘴巴张得出奇的大,简直和我们之前爬的那雕像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它那身子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下巴竟然也没有脱臼。

    随着它的身子每扭动一下,一些黏糊糊的,黑色的东西,慢慢从它口中露了出来。

    我刚刚还在心里纳闷这嘴巴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可接着就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人头,或者该说,是一个人的脑袋。

    这脑袋一点一点从怪物的口中挤出来,然后是脖子,身子。

    这过程跟我们爬进雕像口时的感觉很像,但不同的地方在于,这一整个人,是被那怪物吐出来的!而这被吐出来的人,就是之前跟我和陈乐进去推石棺的其中一个混混!

    我对蛇不怎么了解,但听说这种动物在进食之后,身子移动起来会比平时费劲,如果这时候受到惊吓之类,会把原先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保命。

    这怪物半天没从地底下追出来,没准就是在吃那混混的尸体,刚刚又被我拿枪声一惊,虽说对它未必就有性命威胁,但这家伙估计知道我们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所以先吐出腹中的食物,在来跟我们周旋。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刚刚失算了,它吐出尸体的时候,身子肯定是最为脆弱的,可偏偏我们没想到,错过了攻击它的最好时机。

    果不其然,那尸体从头到脚被从口中吐出,混着些许粘液,吧唧一声从楼上直接掉了下来。

    而那怪物,没了负担,目光一下锁定我们,身子一滑,尾巴在栏杆上一勾,直接从楼上垂了下来,速度反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它贴着地面,朝荒草丛里爬了过来,顷刻就从我们视线里消失了。

    我真的急了起来,忙朝周围的众人喊道:“小心了,那怪物进草丛了!”

    他们一个个警觉着,手中又是刀又是枪的,一时间连呼吸都闭住了。

    我们真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背靠着墙壁,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三头六臂来。这时候众人的脚步也慢了很多,刻意压低了脚下的声音,细细去听草丛里的动静。

    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就这么静下来了,就怕那怪物来到了我们周围而不自知。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时间,这老天也跟我们作起对来,谁成想竟刮起了风,周围这如人一般高的荒草都被冷风吹着,四面八方都全都是杂草的沙沙声,更加让我们难以辨识方位。

    这就好比我们在明,怪物在暗一样,一个个的心都悬到了喉咙里,精神被压迫到了极致。

    “咱们……放把火把这些草给烧了!让那怪物死在火里!”

    也不知是真的紧张到了极点,还是人傻,等了一会不见那怪物的踪迹,竟然有人提出这么个主意来,更让我哭笑不得是还有人附和着点头同意。

    我看他们真有这么做的打算,忙喝止住,开口道:“这到处都是荒草,一把火烧起来,别说那怪物,就是咱们自己,不烧死都得熏死!”

    那人已经把打火机拿在手上,听我这么说,又是沮丧,又是不甘,转过身来摊开手问我:“这要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自己也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来,刚想让他别急,可还没张口,忽然就看到他背后的草丛里,好像有两点火星似的,一闪而过,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呼”的一下,伴随着面前这男人的惊叫声,他整个人就好像被车撞了似的,身子一歪,直接摔进了草丛里。

    再看时,只有一条尾巴,从我们面前呼啸而过,甚至抽在了一旁的男人身上,使得他也疼得一声闷哼。

    而刚刚说话的男人,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里,从我们眼前,被那怪物拽进了草丛里,消失不见了。

逃生

    我直接被刚刚一幕给惊呆了!

    这速度虽然没快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但由于出现得太过突然,刚好几人又因为那话题松懈了不少,偏巧就这个时候被那怪物钻了空子。

    旁边那个被蛇尾抽中的人,直接就倒在了地上。而另外几个,刚刚回过神,手里的枪,就冲着怪物消失的方向打个不停。

    嘣嘣嘣嘣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响起,震得人耳鸣不止。

    可这一顿乱扫,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枪响过后,四周再度沉寂下来,只有那一片广袤的杂草随着风声摇曳,又变得如之前那般诡异渗人。

    我把陈乐双脚微微放在地上一会,一是让自己轻松一些,二是想喘口气,定一定神。

    在场的都吓坏了,几人面面相觑的望着彼此,然后终于有人张口,打破了这份平静,问我们说:“要不要去救他?”

    我只望着他们,没有吭声,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宁愿呆在原地,也不想去涉险。

    而且这么想的还不止我一个,身边的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表露出一点想要去救人的意思。

    问话的人见大家都是这副模样,也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自己又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警惕的望向草丛。

    我心里想着,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如今找不到出去的路,这草丛里行动又很不方便,还是楼上相比起来,虽然行动不便,但视野却开阔一些。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着大周没头脑的朝草丛里跑。

    我刚想说,要不咱们折返回去。

    不曾想忽然又听到了一阵杂草的沙沙声,从我们左边的传来。

    在场的人现在都是神经过敏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们乱了神,何况这次传来的声音还不曾间断,一直冲我们所在的位置赶来。

    他们慌乱的补充了弹药,都准备开枪了,谁知道忽然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朝我们喊了一句:“小余,你们在那吗?”

    众人听声音知道是大周,都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次数要来的多些,估计还没被怪物弄死,我们就先发疯了。

    我忙应了一声,不一会,就看到大周扒开面前的杂草,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也满身是汗,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全部贴在身上,而且还沾了很多泥土,仿佛在地上滚了几圈似的。

    大周一看到我们,僵硬的脸才微微松缓一些。

    他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我听到枪声,知道你们在这,赶忙回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觉得现在回来还不是一样,有什么用啊。

    但大周扶了扶眼镜,喘息着道:“我找到出去的路了,前面的墙边上,有个狗洞,不太大,但足够人爬出去!”

    我心头一凛,觉得奇怪,怎么这地方还真有个洞?

    大周看我疑惑的表情,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咱们来之前,我就来看过这地方的环境,哪有出口,我都记过,刚刚就是去找了,否则谁往这草丛里跑。”

    我默默寻思着,原来这家伙准备工作做得还真挺充分的,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去看一看到也没什么损失。

    更别说周围这些男人,一听有出路,各个都兴奋了起来。

    大周也不耽误,自己打头朝前走,说:“我走前面,你们跟紧一些。”

    我怕自己落到了后头,再度把陈乐背好,快步跟了上去。

    可谁知道我们刚刚跑出不远的距离,大周忽然就停了下来,我一个不妨,猛的一下撞到了他的身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正想上前问他是不是到了,就看到了前面,一双反光的黄-色眼睛。

    那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我们的前面,盘着身子高高的昂起头,冷冷的注视着我们,就像一条眼镜蛇一般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猎物。

    我们自然都不敢动,几个人害怕被它像刚才那样扑倒,彼此之间都缩得紧紧的,手中的枪也时刻准备着,也不管手是不是因为害怕而不断发抖。

    那怪物两手张开,样子非常狰狞,那爪子尖利得如同刀刃一般,视线却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在寻找一个弱点似的。不想,最后它的目光,竟然落在了我的身上,也许是看我现在行动不便的缘故。

    我心说不好,可这念头刚刚想起,这怪物就进攻了。

    几乎就是刷的一下,它身子微微朝后缩了缩,立马跟弹簧似的,直接朝我窜了过来,这速度快得真是没话说。

    但这次我们全部人都警觉异常,每个人都在等着这一刻呢,那怪物刚刚一动,大家就开火了。

    第一个动手的人是大周,紧随他之后,除了我背着陈乐不方便外,其他人的枪声也响了起来,就跟大战似的。

    那怪物挥着枯抓一下蹿到我们中间,急得我们都四散开来。嘣嘣的枪声在耳边响个不停,但没办法确定是否打中了他。

    我背着陈乐埋头朝前跑,那怪物竟然紧追不舍,挥舞着枯抓朝我追了过来。

    我只能一手稳住陈乐的身体不让他掉下去,另一手拿着刀在身边乱砍起来。这刀刃和怪物的爪子碰在一起,爪子上竟然都没留下什么伤口,更加让我心惊胆颤。

    一个不妨,忽然就觉得肩上传来一阵剧痛。

    这怪物的爪子竟然直接朝我刺了过来,直接穿过了我的肩膀,又刺入了陈乐的身体里。

    我顿时惨叫起来,脚下一软,直接背着陈乐倒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心想可算完了。

    但这时候,又是一声枪响,伴随着那个怪物一声尖利的惨叫,我这才感觉身上的力道一松。

    这才看到那个怪物的一只眼睛被大周打中,黑色的血液不断从那个血肉模糊的眼眶里冒出,看起来更加的狰狞可怕。

    几人一看,似乎都找到了破绽,这怪物身上的皮肉很是坚硬,子弹似乎没那么容易打穿,但眼睛嘴巴什么的,似乎就是软肋。

    几个混混看准了这点,再度响起密密麻麻的枪声。那怪物转头对付他们,趁着这个空当,大周忙绕过来,一把拖着我说,往这边走!

    我们边逃边朝着身后不断的开枪来阻吓怪物,这怪物眼睛瞎了一只,几乎都疯狂了。谁开枪开得狠,就朝谁猛扑过去。

    我现在这状态也顾不上他们了,只能紧紧跟着大周,他似乎很笃定自己可以找到出口。

    走了一会,大周突然说:“就在这!”

    我仔细一看,发现墙角果然有个洞,地上的土层里有些锈化了的管道露出来,看来应该是排水的口子。见我发愣,大周猛推我一把,喊到:“快爬出去!”说着又往身后开了两枪。

    我急忙付下身子,自己倒退出去,然后又把陈乐往外边拽。

    这个墙洞其实非常狭小,不断使力才让自己钻进里面,我刚刚出来,记着拖陈乐,里面的枪响越来越频繁,我看不到情况,只能干着急。

    大周估计也慌了,使劲的从里面把陈乐往外塞,借着他的力道,我也好不容易才将陈乐拖出了墙洞。这一来,我总算微微安了点心,看到外面的世界,心里顿时无比激动。

    陈乐刚刚从墙洞里出来,就看到大周已经把脚伸了来。

    他和我一样,是倒退出来的,墙的里面依旧是不断的枪声。我听到他在里面大喊着:“快拉!”才连忙拽起他的双脚使劲的拉着。

    可大周实在太胖了,两腿出来了,可腰却只能卡在里面。

    我之前还纳闷,觉得大周既然已经找到了出口,怎么又会特意回来找我们。

    如今一看,他是一个人没办法出去,同样需要个帮手,不然自己只能卡死在这洞里。

    我努力的拽着他的腿,大叫着让他收肚子,同时还听到里面有不少咒骂声,似乎是那几个混混在催促他快一些。

    可大周肚子出来了一点,到肩膀的位置却又卡住了。我正想办法解决,大周的身子忽然猛的一抖,同时传来了一声惨叫。

    我心下一慌,全身的力气都用了上来。使劲一拽,就把大周从洞里托了出来。可这一下用力过猛,只觉得自己被甩了一脸不知道什么东西,用手一摸,才发现大周的右手的地方空空荡荡,已经齐肩断了一只,甩了我一脸的血。

    他在地上痛得打滚,但里面的枪声也没有停下来,就这短短的功夫,又有两个人从洞里钻了出来。

    最后出来这人刚刚离开墙洞,那怪物竟然穷追不舍的,也把脑袋朝这洞口里探了出来,一个混混瞅准了,正对着嘴巴就是一枪,一股黑血彪了出来,怪抓惨叫一声,凄厉无比,迅速缩回洞里,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

    他看大周,已经昏死过去。他的断手应该还在墙的另一边,伤口不断的往外流着血。我脱下衣服将他的伤口紧紧勒住以防失血过多。而另外两个混混直接找石头想把洞口堵住,我忙问他们,还有人呢?

    可他们只摇了摇头,没说话,看着意思,是和大周的断手一样,永远留在里面了。

往事

    我们不敢在这个地方久留,几人稍微喘了一口气,就立马起身离开。

    如今每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我和另外那两个男人跟大周他们相比起来还算轻一些。

    大家都是大难不死的,这种情谊虽不算深,但也不比平常。再看目前的处境,那两人也还算有点良心,没丢下我们自己离开。

    他们两人轮流帮我背着陈乐,我扶住大周,几人慌慌张张的朝我们来时的村子跑过去。

    陈乐这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具体是何时把眼睛睁开的,我不太清楚,只是他虚弱的发出了一点声音,我才注意到。

    他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眼睛半睁着,似乎想要说话。但我忙规劝他,说他现在伤得严重,有什么事情,等我们安定下来再说。

    他这才合起嘴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和他相比起来,大周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我扶着他慢慢朝前走,他每动一下,都十分吃力。那手臂断了的地方,虽然已经被我用衣服紧紧扎住了,但没多久,这衣服也被血液浸透,一点一点朝下滴着血。

    而且大周的脸色十分苍白,他这人原本皮肤挺黑的,但如今看在眼中,真是一片寡白颜色,我真怕他连村子都支持不到。

    这一路上绝大多数时候,几人都是沉默的。我们全都跑得大汗淋漓,血液混着汗渍,味道十分难闻。

    来的时候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去时又是一群伤残,速度更加快不起来。

    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大周忽然停住了脚步,拉着我说:“小余,我不行了,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了……”

    他说罢,就往地上坐了下来。

    我心道这怎么行,又伸手去扶他,想把他拽走。

    但大周这体格,他自己不愿意起来,我也是没办法的,只能对他说:“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你现在留下来,不是等死吗!”

    大周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却依旧不见有要动的意思。

    反而是那两个男人,转头看了我和大周一眼,接着冲我嚷嚷道:“我说兄弟,他要等你,你就让他等,咱们先走,别管这家伙。”

    我听他们语气很不客气,似乎对大周有很大的成见,不过想想也是。

    他们一群人,被大周用个宝藏的借口忽悠来,如今钱没到手,人到死了那么多,即便来的时候,大周已经告诫过他们会有送命的危险,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会把自己遭遇到的不幸,全都归罪到大周的身上。

    我望着大周那濒死的样子,考虑了几秒,然后转头对那两个男人说:“哥们,要不你们先走,我等他一会过来追你们。”

    他们好像也巴不得立刻赶路呢,听我这么说,就朝我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慢些,你快点跟上来。”

    我也点点头,末了又嘱咐了一声,说:“我那弟兄就麻烦你们多费点心了。”

    那两人都应了一声,继续背着陈乐,很快消失在我和大周的视线里。

    我此刻心情其实非常不好,但也克制住了。慢慢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然后才在大周旁边坐下。

    他这一停,样子反倒不如刚才走路的时候有精神,当真像到了大限活不成一样的。

    我想劝劝他,说快休息够了,继续走吧。

    谁知他却不理我,自己在那喘了一会,然后才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沉默了一会,反问我说:“小余,咱们认识几年了?”

    我摇头说我也不记得了,应该有几年时间了吧。

    他慢吞吞的点头,回忆了一下,道:“有了……我想问问,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望着他那张憔悴的脸,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了,因此只能说:“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挺不错的,咱们兴趣差不多,你对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知道的也不少。我从你那也学到不少东西。”

    他艰难的笑了笑,说:“那现在呢?”

    “现在……”我犹豫了几秒,才接着说:“现在嘛……看不透了。”

    大周又呵呵笑了一声,轻轻的点头,道:“嗯……我也觉得自己年纪越大,越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我没出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大周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口问我说:“小余,你现在对我,肯定也是一肚子问题吧。”

    我轻轻点头,看着远处陷在黑暗中的道路,这夜里凉风习习,吹在身上让人周身发寒,不知道这个地方,天几点才会亮起。

    大周也顺着我的目光,痴痴朝那道路望去,我们只要顺着这路走出去,就能找到活路。可他脸上,却有一种唏嘘之感,好像路就在面前,他却没办法跨步离开了。

    “我跟你说过,曾经我有个同学,他有你那本书,你记得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情,但大周说的话,我都记得,这就是他之前告诉过我的,他同学拿到那本书后,便得异常痴迷,最后莫名其妙死了的事。

    大周也不等我回答,而是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道:“其实,我之前没说实话。我那同学,也没有死,至少以前没死。不过,我那时候不知道。”

    我打量着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问他:“你这意思是……”

    他干瘪的笑了一声,道:“我以为他死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你说好不好笑,结果刚才就看到他了。”

    我脑子嗡的响了一声,回想起之前在旧楼里的事情,这么说来,我们在一楼拐角遇上那个被大周一枪爆头,身形已经变成怪物的人,就是他口中,曾得到这本书的同学?

    大周见我不说话,估计也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但他也不明说,只是道:“我们以前的关系那叫一个铁啊,我看着你和那个叫陈乐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我们当年的样子。”

    他回忆着,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伸手就把自己收在兜里的那张老照片拿了出来,递在大周面前。

    他看到这个东西,先是一愣,然后才伸出颤巍巍的手,把照片接了过去。

    我一直看着大周的表情,那短短的一瞬间,他盯着照片上那几个人的身影,仿佛差点哭了出来,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这种状态一闪即逝,但我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瞧。”他把照片放在地上,没有问我照片的来历,只是指着照片中,那个站在他左手边的男人说:“你瞧,就是这个人,篮球打得很好,也很讲义气,尤其我这样的,还特别受他照顾,当初就是他有那本书。”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却死在了大周的手上。

    “那时候就我们四个,关系好得没话说,就差拜把子了。然后有一天,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那本书的。总之从那时候起,我们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听大周的意思,好像想把他们当年的故事告诉我一样,因此我只沉默着不做声,听他如何说。

    “义气这种东西,真是说不清楚啊。人人都喜欢跟讲义气的人结交做朋友,可最后,谁知道这两个字也会害人。”

    大周和这照片里的三个人,都是一个学校的,当时他们年轻,还没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过,想法估计也很简答。

    这四人感觉上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喝酒吃肉,逃课泡妞,总是一起,找到其中一个人,就能看到其他三个人。

    这种关系,以后出了校门,如果没发生什么大事的话,估计还有一辈子相处下去的可能。可事实上,自从那本书出现之后,这一切,就统统变了。

    大周得到书的朋友,姓王,他没跟我说具体的名字。

    起先他们只是觉得这人行事怪异起来,变得独来独往,让人摸不透他最近在做什么。后来在大周他们的追问之下,那人才跟他们吐露实情,将自己得大那本书之后,遇上的一件件怪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最开始,大周他们并不相信,只等那人流了泪,大周他们才在心里信了几分。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连喝了几瓶酒,又是感叹,又是痛心。

    但是,如今兄弟有难了,他们终归还是义字当头,一个个觉得豁出去,帮他把事情解决。

    一开始众人都没有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随着书里写的人物一个个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们渐渐摸清楚了一些门路。

    他们发现,书里写的东西,要么等着他们去找,要么找上他们来。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因为书内的故事都是零散的,含糊不清没有头尾的。

    但每次弄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补足进那书里,这个故事,就彻底消停下去了。

    “你看,那本书里,有很少的几个故事,是非常完整的,那就是我们补进去的。这些故事里讲的东西,到现在你都没遇到过。算是已经解决了的。”

    大周吸了吸鼻涕,说:“可偏偏到了这里,到了这栋楼里,我们所做的一些,就彻底白费了。”

第五人

    大周慢慢说着,语气又虚弱了几分。但他好像想把事情一次说完,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我们当时五个人,存了钱,带着行李,就到这里来了。”

    我稍微有些诧异:“五个?除了照片上这四个人以外,还有一个?”

    他声音顿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嗯,五个,除了我们四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这人名字叫做雷天,年纪比我们大上几岁,跟我们结伴来的。”

    大周说,这个叫雷天的男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小饭馆里。他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只听那个有书的同学告诉他们,这人很有本事,可以帮他们的忙。

    “我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和我朋友认识的。当时年轻,考虑事情没有这么充分。后来想了想,估计连我那朋友,或许都不太清楚这人的来历。不过,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

    大周回忆着,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又道:“这人,会看风水方位,会收鬼制鬼,也帮着我们处理过一两件事情。渐渐的,大家都佩服他的手段,对他也没了戒心防备,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没人不信也没人会反驳。”

    一个有实力,而且对大周他们遇上的事情,不断出手相帮的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一伙。

    “我们,就听他的吩咐,跟着到了这个地方。”

    “是他把你们带来的?”我疑惑的皱起眉头来。

    大周点了点头,道:“我们那时候,网络很不发达,不像现在,有什么不知道的,上网一查就是了。书里,对这地方的描述很少,想要找到这里,难得登天似的。可雷天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他找到了确切的地址,交代了我们一些需要携带的物品,我们就乐呵呵的跟着来了。”

    在雷天三番两次帮他们之后,大周和他的朋友,渐渐就把这莫名而来的男人当成了主心骨,毕竟在经历了一系列诡异的事情之后,他们不仅毫发无损,甚至因为雷天的加入而更为轻松。

    就是这样,他们信心爆棚了,一个个都不太把这里当一回事,甚至还在筹划着,等这件事解决以后,该去哪里胡吃海喝。

    但如果真有这么容易,那自然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大周他们跟着雷天,进了旧楼,按照他的描述,这栋楼和当年他们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差别,都是同样的破败。

    几人沿着我们今天所走的路,一直走到了那个摆放着丹炉的炼丹室内。

    “我们谁也没见过那么大的炉子,一个个都觉得稀罕,就跟今天那些混混似的,还在想着能不能把这东西给带出去。”

    大周又呵呵笑了笑,但这一笑,嘴巴里就有些血流出来,吓得我赶紧找东西帮他擦了。

    几人如同我们今天一样,打开了炉子,见到了里面的丹药。

    “然后你们吃了那东西,对不对?”我望着大周颓丧的脸,低声问道。

    我心里其实已经认定这个答案了,可大周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

    “不不,有人吃了,但不是所有人。”

    那时候,雷天四处查探了一番,脸色十分难看,几人一看他的表情,先前玩笑的心也不由沉了下来,问他出了什么事情。

    但雷天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他面露苦色,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告诉大周他们说,早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现在忽然明白这石室内的空气似乎有毒。

    众人自然都是一惊,一个个慌乱不迭的想要从这里离开。

    我听到这里,也猜出一个大概了,自然就是雷天哄骗他们说空气有毒,而那丹药便是解药这么简单。

    大周听我这么说,又笑了笑,道:“也是啊,你也看出来了,就这么傻的谎话,我们还是信了。只是当时那状况,容不得我们不信啊。”

    虽说雷天的话也如圣旨,但说到要吃那炉子里药丸,一个个都还挺抗拒的。毕竟这药丸是否有毒,吃下去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雷天见他们犹豫,脸上也大不畅快。只说他们要是不信,可以把衣服掀起来看看身上。

    几人依言做了,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大块大块的有些发红,真和中了毒一般。如此一来,才真慌了神。随后又看雷天自己主动吃了一粒丹药,吃下去后也没什么事,这就给了他们一副强心剂。

    几人一寻思,也照样去拿丹药各自分吃。据大周说,那药吃进嘴里,只觉得有股怪味,烧得喉咙火辣辣疼,即便咽到了肚子里,照样烧得全身难受。

    “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吃那东西,身上就有了红斑?”我忍不住问他。

    大周吸了一口气,慢吞吞的道:“所以我们都错了。我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以后,去检查过身子,发现体内有些药物,对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人吃下去,就跟过敏似的,皮肤会大面积发红,但又不疼不痒的。”

    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可那些丹药,就不同了。吃下去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只不过,我当时长了个心眼,趁着他们不注意,把那丹药又给吐出来了。当然现在看来,有着心眼的,不止是我一个人。雷天肯定没真的吃那东西,我们在302那房间里看到的尸体,也没有变化,说明他也没真的吃下去。”

    302的尸体只是变成了干尸而已,确实和另外那两人有着明显的不同。

    大周说道这里,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我以为自己吐出了药,自然就没事了。可事情远比我想的复杂。我这几年身体一直都在变化,一直在长那些古怪的东西,虽然长的很慢,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似乎这药,一进到肠胃里,就来不及了。”

    说到底,这一切根源,还是在那个叫雷天的人身上,只不过我多少有些纳闷,这人究竟出于一个什么样的目的,苦心积虑的将他们引到这个地方来,又哄骗他们吃这东西。

    大周摇了摇头,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可到了今天,我也一直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他又有什么样的好处。”

    吃药之后的事情,大周没有详细跟我说,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用一句话带过,只告诉我后来出事了。

    起先还算正常,但接下来,他朋友身上,就开始有了变化。

    一个个脚下好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竟然站立不稳。再然后就开始咳嗽,皮肤溢出血来,好像凭空被人刺出无数个窟窿似的。

    大周他们吓坏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人身上,正一筹莫展,想到雷天,可抬头一看,却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吓坏了,眼看着朋友身上的变化越来越可怕,他想去扶住他们,可看到那满身的鲜血,又望而却步。

    可偏偏越是这样,那倒在地上的朋友,又不住的伸手想要把他给拽过去。

    那时候的大周原本就是个没成算的,眼看着朋友出事,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更害怕回去以后担了责任,早就吓得丢了魂。

    恰巧这时,那没吃药的朋友,也惊叫一声,丢下他们就逃了。

    大周还留了一会,后来心里压力实在太大,也股不了那么许多,自己匆忙逃命。

    可等他到了出口,却看到了自己朋友的尸体!

    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眼睛还大睁着,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缩在墙角,身上也找不到伤痕。

    如此一来,大周彻底吓傻了,同行而来的四个人,一个突然失踪,两个在地下生不如死,最后还有一个,却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天就变了。

    他什么也顾忌不上了,只能仓皇逃命。后来回到家里,几乎每天都做噩梦,梦到这几个人围着他转,当是一两个星期,他就瘦了一大截。

    “你看,我当初以为他们死绝了,谁想到这次来,竟然还有活下来的。刚才我那一枪,结果了我那朋友的命。你估计也觉得我心狠手辣的吧……”

    我摇了摇头,之前在楼道里面对那不人不蛇的家伙,我确实也觉得大周下手不留情面。可如今细细一想,虽然我们不知道这人变异以后是怎么活下来的,但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大周说这些经历的时候,语气还算轻松,毕竟我也想象不出具体的过程,可我觉得,这事情估计就成了他一辈子的阴影,当时眼看着自己朋友出事,他的情绪,绝对也到奔溃的边缘了,也许到他死那天,他也忘却不了。

    这件事情对他整个人有很大的改变,就好像他说的:“我以前,也根本不懂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也是出了这件事情以后,自己才抽心思花时间钻研。否则我今天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那雷天呢?”我问他。

    “不知道……”大周语气里多了些许恨意,“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找这个人,可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也死在这个地方了,可是你瞧,我们这次来,也没见到他的尸体。所以小余,你得记住这个名字,没准哪天,你会遇上他。到时候,可以的话,就帮我捅他一刀子吧……”

    大周说完,一连咳嗽了几声。我看看天色,头顶的天空,如果变成了深邃的蓝色,在过不久,天估计就要亮了。

    “既然说完了,那咋们快走吧!”我催促他,同时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但大周含糊的摇了摇头,身子好像有些撑不住似的想要躺在地上,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又歇了一口气,然后口齿不清的告诉我说:“还没有,还没说完……你接着听着。”

    我心里很担心陈乐的状况,所以有些情急,但也不能把大周留在这里不管,因此只能催促他说:“好好好,还有什么,你快些说,说完我们好去追他们。”

    大周用他仅剩的手撑在地上,好让自己不至于倒下。他理了理思路,然后告诉我说:“还有,还有……小余,你们这次来我家的时候,带来的那个孩子,我以前见过……”

    孩子?哪个孩子?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刚要问他,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人是廖小雨。

    “你见过廖小雨!”我想起我们到大周家里的时候他看廖小雨的眼神,心里非常惊讶。

    大周不住的点头:“见过,见过,好多年前就见过……”

    “那你知道廖小雨身上的问题是怎么回事?”我急忙问他,这估计会是我来这一趟最大的收获。

    大周深深喘息着,却又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

    大周他们第一次遇到廖小雨的时候,廖小雨不过还是十多岁的年纪,整个人面黄肌瘦的,穿得破破烂烂,就像街上混吃等死的乞丐。但他给大周的第一印象是,这熊孩子的眼睛非常有神,和人对视的时候,那眼睛简直能发出光来。

    但后来大周也明白了,这分明就是吃货看食物时的状态。

    那时候廖小雨年纪小,估计也没什么自制力,饿的时候难保会控制不住直接找个人下手。当然这几年熬过来,也有分寸了。

    大周他们一伙人,最开始注意力其实根本就没放在廖小雨身上过。他只隐约记得,见到廖小雨的时候,就是他们和雷天认识的那一天。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愣了愣,问他:“你这意思,难不成是在说廖小雨和那雷天有关系?”

    大周摇了摇头,说他不是这意思。

    他们当时根本没人对那小叫花子上心,自己的事情也还忙不过来。只不过他后来逃生回去,自己一个人,常常就想以前的事情,这仔细一想,渐渐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周后来才知道廖小雨也是那书里某个故事里提到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人三番五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都没人注意到他身上不对劲的问题。

    后来他一细想,发现雷天这人,好像总在刻意的把他们的注意力,从廖小雨这人的身上转移到其他地方。

    这故事里的人,我们终究会遇上。这是我早已经清楚的事实,如果他们当时能够留心,那廖小雨身上的问题,说不定早就已经解决了。

    所以在大周一个人从这旧楼里逃出去,在他无数夜晚失眠惊醒之后,他想到了这件事情,忍不住去调查了一下廖小雨和雷天的问题。

    这次的调查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断断续续,花了好些年的时间。一方面,是因为大周早已经没了当初他和朋友一起做事的动力,另外一方面,是旧楼的事情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阴影,他心里虽然放不下,但不敢让自己陷得太深。

    而且从他朋友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雷天和廖小雨这个人。他唯一能入手的地方,只有靠自己对书里那个故事零散的记忆,从廖小雨会喝血这个角度研究。

    “后来,我和家人出国旅游,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

    大周毕业后,没过几年,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挣了点钱,带着家人去泰国旅游。

    泰国这个国家对大周来说很有吸引力,一面青灯古佛,一面灯红酒绿,而且还有很多和我们共通的文化。

    说到底,这也是一次机缘巧合,让他碰上了一件稀奇事。

    大周喜欢一个人转悠,和家人吃了饭,自己就独自出门,沿着街道各处乱走,偏巧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走了不远,就见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在那议论,大周一时好奇,走上前去查看。

    这一瞧,就发现有两个人,被四周的人围在中间。其中一个好像死了似的,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样子十分恐怖,而另一个人围着他转,口中不知念叨着些什么东西,手里还握着一条白线,而这线的另一端,一直伸到地上那人的口中。

    一时间,大周觉得新奇有趣,忙跟周围的人打听这是在做什么,可最后得到的结论是——驱邪。

    他立马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想离开这个地方,但眼睛却始终没办法从地上那人身上移开。就这么呆呆看着,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最后忽然见那拉线的人把手上的线头一扯,慢慢的往回收。

    这个时候,地上那原本一动不动的人,也忽然挣扎起来,在那扭得像条泥鳅似的,样子似乎十分痛苦。而且让大周意外的是,这线竟然出乎意料的长,好像地上这人吃了整整一个线圈是的。

    这过程持续好长时间,他嘴巴里的线才全被扯了出来。大周仔细看着,只见那线头很干净,上面除了口水之外也没什么东西。那扯线的人到也干脆,直接把线头全部扔进一旁的火盆里。

    让人感觉意外的是,这棉线丢进火中,竟然没有马上烧起来,而是发出一阵噼啪炸裂的脆响,响声持续了短短一会,棉线这才被火焰烧着。

    此时再看的地上那人,白眼也不翻了,口水流了一地,但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我细细听完大周的故事,感觉也不算离奇,但大周那虚弱的胖脸上微微一笑,问我说:“小余,你猜,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我挠挠头,“你自己不都已经说了,在驱邪啊?”

    “驱的是什么邪?”大周又问我。

    这我真的答不上来,只得摇头。

    “是蛊!”大周深吸一口气,异常坚定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蛊?”

    “恩,就是蛊!”大周点头道,“那人身体里有蛊,而另外这人,用那棉线,把他身体里的蛊虫给钓了出来,丢在火里,那啪啪的声音,是蛊虫被烧裂了。”

    我木讷的看着他:“所以你是说,廖小雨他……”

    “对,他身体里有虫子!”

    大周见识了这一次驱蛊的过程,见地上的人无事之后,也不再有什么好看的,人群渐渐散了。大周也要离开,可刚刚走出几步,就想起那故事来,犹豫了一会,就回头找那驱蛊的人,想碰碰运气,看看他对那故事的看法。

    结果一问,不料对方还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人为什么要喝血?

    因为这血并不是他自己需要喝的,而是他身体里的虫子,有这样的需求。这人如果不以血为食,体内的虫子饿了,自然开始骚乱不安,让人痛苦不堪,开始以他本身的血液为食,所以会有某种干尸化的现象。等有了新的血液进食,这种情况才会有所改善。

    所以,廖小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虫子窝,这么一想,我不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大周见我听明白了,咳嗽一阵,又用他沙哑的声音继续道:“所以,这里面的问题,你明白了吧。雷天是个有本事的人,就好像那个能够驱蛊的男人一样,这些他做起来,都轻而易举的。可是那孩子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可他却视而不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大周的意思我确实明白了,他是在告诫我,廖小雨可能是个关键的人物,他或许和雷天有关,说不定还就是这个人让他变成这样的,所以他才对出现在眼前的廖小雨视而不见。

    但不管怎么样,我也算有头绪了,知道了廖小雨的病症,那对症下药就行了。

    只不过廖小雨背后,可能还有很多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事情,我知道他爸妈早早就死了,但怎么死的,又怎么沦落到街头乞讨的,这些我们都还不清楚,等这次回去,得好好问问他。

    “还有最后一件事,小余,我衣兜里的东西,你拿去……”大周挣扎着挪了挪身子,将他的衣服兜露在我面前。

    我看了他的眼睛,里面有些期许的神色,我也不客气,伸手朝他衣兜里一掏,顿时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掏出一看,发现是那个黑色的玉镯,就是大周用来打开302通道的那个。

    “这东西,给我做什么?”

    大周嘿嘿干笑了两声,似乎是在自嘲一般,道:“我留着,没用了,你以后说不定还会需要。这东西,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换来的……”

    “这不是有人给你寄来的吗?”

    大周又笑:“哪有这种好事,这是交易来的,我和夏俊凡的交易,算计你一场,然后换这个东西……”

诀别

    我一听大周这话就蒙了,瞪着眼睛定定看了他几秒,直接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和夏俊凡的交易,算计我?”

    大周脸上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只是缓缓点了点头,道:“是,我和夏俊凡的交易换来……”

    “等等。”我一摆手,“你别想含糊过去,从头到尾说清楚了。”

    他要说别的还好,偏偏提到夏俊凡,而且事情还跟我有关,我一下子就来了气。起先还顾虑他现在身体状况,想要劝他少说话先赶路,如今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大周似乎也不介意我这口气,他又呵呵笑了一声,但脸色依旧十分颓败。

    “这事……说起来也有些玄乎。你看,从我朋友出事到现在,也过了好多年了。就像刚才说的,我从那以后,就喜欢研究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虽然到现在也没研究出什么头绪吧……但加了几个群,认识了一些臭味相投的人,结果最后还是扯到了你和夏俊凡身上,始终绕着那本书走,平淡了这么些年,我也没绕出去……”

    根据大周的说法,加入我们这个群,原本也没什么目的,就是聊天交流而已。而且那个群,我进去的时候大周已经在了,比我还早一些。

    可是绕来绕去,他原本觉得这些年也算平坦了,虽然身上长的东西从来没有好的迹象,但至少不需要像以前一样,跟着自己的朋友,为了那本书的事情悬心。

    然而现在看来,事情并不如他所期盼的那么顺遂。从跟那本书沾边以来,他好像就在一个圈子里转来转去,以为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结果最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小余,这可能就是命吧。反正和那本书沾边的人,终归都会被圈在这个圆里。”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大周真正发现有问题,还要从我们上次聚会,夏俊凡我们玩请鬼游戏的时候说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夏俊凡才真正开始把我们扯进这事情里。

    最开始,大周看着我们游戏,他还劝阻了几句。因为他是有过这种可怕经历的,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可问题是我们并没有听他的。

    但游戏之后,大周也是最快意识到出现异常的人,当时他并不知道夏俊凡的计划,自己心里不安,想跟我们说这件事情,偏巧我和叶泠都不在旁边,就先去和夏俊凡提了。

    而夏俊凡好像也在等着他似的,一看大周跟自己开口,很是高兴,而且直接开门见山,把事情都给说破了。

    “他当时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换做是他,我要死了,但有机会,让人代替你去死,你会怎么做……小余,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当时还想摆谱装下样子,教育他说怎么也不能害人啊,结果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就反驳不出别的来了……”

    大周神色暗了下去,似乎对自己当时的反应十分不满,我开口问他:“夏俊凡说什么了?”

    大周沉默着想了想,道:“他只问我,身上的红斑快长满了吧……我当时蒙了,换做别人看到我身上这东西,多半都只当皮肤病而已,但夏俊凡那语气,那神色,分明就清楚这红斑的来历。他看我不说话,然后就笑了,接着,他对我提出了一个交易。”

    这交易的内容十分简单,大周混到我们身边,把我们的一举一动告诉夏俊凡,然后夏俊凡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我纳闷的望着他,道:“这机会,就是让我们来这里送命?”

    “不,也不是这样。”大周摇了摇头,道:“他只是给我那个玉镯,让我可以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运气好的话,我能找到解药。运气坏嘛……就像现在这样。”

    “所以,我们做的所有事情,你都一五一十告诉夏俊凡了?”

    “绝大部分吧……”大周叹了口气,“其实一开始,这事情,跟你还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最初得到这本书的人,是叶泠。聚会结束后那几天,我跟叶泠联系过,我也希望,他能重视那本书里的内容,信任我,让我接近他。让我和他都有这么个机会吧……可是叶泠和你不一样,他太弱了,也太没主见,发现有问题,却只会躲在家里,结果落得那么个下场……”

    我从来不知道大周和叶泠之间还联系过这件事情,但是想来,看着叶泠那副模样,大周估计也想起他那些朋友了,若说他真对叶泠的死有些悲悯的话,我相信这是发自内心的。

    叶泠之后,这书自然而然就到了我的手上,至少在那个时候,我还从来没怀疑过大周。我相信他,也佩服他的见多识广,更加重要的是他告诉了我玩游戏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和我相距上千公里的网友,对这件事情,也确实过于上心了,但我人在局中,不跳出来,也看不清楚。

    而且话说回来,大周对我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至少我主动出击了,出事之后,就开始一点一点照着书上的内容去查看。而那时候,大周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情,仅仅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提供一点建议。

    直到我头一次遇上没办法的解决的事,也就是曹良华那个随时随地准备要别人命的老鬼时,大周才真正意义上的跟我接触了。

    那次他是不请自来的,跟着我们一起去了东河村,虽然一路上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细细想来,是他提出绳子可能在河里的想法,继而让我发现了曹良华的真正死因。再然后,也是他帮我们辨认世故,彻底解决了这件事情。

    “夏俊凡以前说,他曾经到我家附近,暗中观察我的举动,然后得知我们要去东河村的事情,所以他才提前去了。虽然当然这里面有着无数的谎话,但以前我始终认为,他肯定也悄悄查探过,所以才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现在看来,都是你告诉他的……”

    大周沉沉点了点头:“对,也都是我说的。有我在,他没必要时时刻刻去跟着你们,反正你遇上了什么事情,我一问,也就全知道了。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怎么想和他照面,所以我们从东河村出来,我只说有事,就离开了。当然走前也跟他交代了清楚,告诉他你们大概的位置,好让他和你们遇上。不管怎么说,我心里其实还挺看不上这样的人的,虽然我和他也就是一样的人……”

    其实不管是夏俊凡,大周,或者是我,其实我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大家都不想死,所以想方设法的活着,就算利用别人也好,密谋设计也罢,其实真的没什么差别。

    硬要说的话,我只是觉得,至少目前为止,我做事,顾虑比他们多一分,心比他们软一分,还不如他们那么决绝……

    “然后呢,你离开以后,夏俊凡离开以后,又做了些什么?”我问他。

    大周神色慢慢平静下来,道:“其实那之后,基本就没什么事情了。你没碰上马上就能要了你命的事情,我也不需要插什么手。而夏俊凡,解决了你身上的纰漏,就真的没了影子。当然我和他确实还有联系,毕竟我们之间还有交易……”

    大周回去以后,稍稍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但这段时光也很短暂。因为他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然后,他找了个日子,把事情原原本本跟自己媳妇也交代了,算是交代了自己的后世一样。再然后,他和他媳妇离婚了,并不如我们去他家时他告诉我们那般,只是回娘家那么简单。

    他媳妇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到这么绝的地步,毕竟他这一次出来,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可大周的想法不一样,从一开始,这希望就是渺茫的,如果侥幸能够活下来,他媳妇还有那个心的话,两人还可以复婚,日子还能继续过。但如果他死了,不知道又要给他媳妇扯出多少事情来。

    所以他一咬牙,直接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做死,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也都留给他老婆孩子。

    “虽说我对夏俊凡这人没什么好感,但至少,他还算讲信用吧。如果我时间还多,那也许,还得替他多做些事。但后来没办法,只跟他一说,他倒也痛快,没什么要求,就把那玉镯给我寄来了……”

    大周收到玉镯之后,就开始计划这次的行动。原本我是不需要来的,可是他考虑来,考虑去,还是把消息告诉了我,算是编了半个谎话,让我参与了进来。

    “小余,我是这么想的,这地方,你迟早都要来的。你没见过这的凶险,不知道这的可怕,所以等你找到这个地方,自己来的时候,可能就会跟我们第一次来时一样,把小命送在这里。但你这次和我来就不一样,我们能有个照应。”

    我慢慢呼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大周看我情绪不对,也猜到我心里的想法,忙又说:“你看,那些混混,其实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也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可多个人帮忙,多个人做挡箭牌,你活下来的几率也就大那么一点。”

    “得了……”我打断了他的话,不管大周叫上我,最初是不是这么个想法,但如今我也见识了,也活着从里面出来了,我只道:“该说的也都说清楚了,咱们在不赶路,就追不上他们了。”

    谁知我这话说完,大周忽然抬手,朝我肩上轻轻拍了一下,道:“小余,我说这么多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路,就到这里了,不用继续了……”

退路

    大周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非常平静。

    从一开始,他拉住我开始和我一件一件交代这些事情时,隐约就已经猜到了他有着这样的打算,甚至有那么一会,还真的害怕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等他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了,我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了,连我自己都感觉有几分意外。

    后来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对大周的生平多了一些了解,知道他这么选择也是个无奈之举。

    他能活下来的几率已经很小了,即便活了下来,变成那半人半蛇的怪物,以后也同样生不如死。

    因此我也不在催促他,吸了一口这夜尾的寒气,让自己清醒一些,也不至于太过伤感。

    “这地方要有酒就好了,咱们最后在喝上一口,也怪我没准备充分……”大周低声笑着告诉我,尽量不把气氛弄得那么悲伤。

    我望着他那张胖脸,也勉强的笑了笑,说:“以后吧……以后要能有机会,黄泉路上等着吧……”

    大周噗嗤笑了声,嘴巴里有些淡淡的鲜血喷了一点出来,他又急忙用手擦了,跟我道:“没准……是有那样的机会呢,不过这话到头了,我也说点好听的,要真有黄泉路,我就等着你,不过……你就来晚一点吧,多活几年,别跟我似的……”

    他说着,伸手在自己衣兜里面乱摸了一阵,然后掏出一个手机,递给我面前,又道:“我的电话,你拿着,等会,帮我给我媳妇发条消息,告诉她我不回去了,让她自己以后好好多吧……”

    我伸手接过,触手感觉有些冰凉,叹了口气,然后问他:“你自己不跟她说?”

    大周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该说的来之前就说过了,这时候在一跟她讲话,我怕我犹豫。”

    “那除了这些,也没其他要我帮忙交代的?”

    他沉思了几秒,然后又摇了摇头,道:“也没有了……”

    “嗯。”我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之后有一两分钟时间,我们都沉默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该现在离开,还是继续在跟他呆一会。但这一沉寂下来,我却又觉得有几分安逸,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已经了结,我再也没有什么烦心事一般,能够安安静静,什么都不去想的呆一会。

    “对了,差点把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最后,还是大周打破了这种平静,他冲我手中的电话一指,然后道:“这手机,你自己留着,我和夏俊凡有联系,但他的号码是加密的,没法存。不过他偶尔会打过来问问情况。以后我不在了,他也不知道,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我点点头,将手机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大周又道:“还有,你那个叫陈乐的朋友,心也不错。但他现在,也就跟我似的,既然已经扯到这件事情里了,那想脱身,也就难了。当初我抛下了别人,这些年偶尔想起,心里其实还挺后悔的。你要么,就让他现在离开,过上几年清净日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要么,你俩就跟现在一样,继续扶持着,帮帮对方,说不好,这事情也能解决不是?”

    我没有回答,虽然有很多话压在心里,但真的没办法说出来。

    大周以为陈乐和他一样,也只是出于义气,碰巧扯进了这件事情里。

    可他不知道,陈乐的情况比他所想的,要严重得多。

    毕竟,陈乐是被写进了那本书里的人,即便那个和他有关的故事,并没有提名提姓,可我们已经证实了确实是他无疑。

    以前我不懂,我也想过处理这些事情太过危险,不想让陈乐继续参与进来。可在了解的大周的故事之后,我忽然觉得,他的情况都是无解的,又何况陈乐呢。

    我没把这些事情告诉大周,只是依着他的话,口中淡淡应了一声。犹豫一会,开口问他:“那我现在……”

    大周轻轻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在呆一会,可就真的追不上他们了。”

    “嗯。”

    我站起身子,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还是强忍住了,不想在大周面前表现出来。

    我俩在也没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路,我走的并不快,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

    稍微走出一段距离,就忍不住回头朝大周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

    天色昏暗,距离稍微拉开一些,就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隐约之间,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形,静静的坐在原地,好像也一直在看着我离去的背景。

    一起来的人,最后没能一起离开,而你却什么都做不了。我不知道当初大周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路上,仓皇逃命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但这对于我来说,就好像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哽在喉头里,让人心里觉得压抑沉默,透不过气。

    再然后,又走出不远的距离,我忽然听到一声枪响,“嘣”的一下,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进了我的耳朵。

    我整个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停在空中,好半天才落下去。

    那枪声回荡在耳边,仿佛过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消散不能再寻到半分。四周的冷风吹得大了一些,让人觉得连心都被吹得冷了。

    但我没有回头。

    在原地微微站了片刻,我又继续迈出步子,朝着远处那个荒废的村庄快步走去。

    等到天色发亮,远处依稀有一道阳光从云后露出时,我才看到了那村庄的影子。

    那两个带着陈乐离开的汉子,看到我的时候慌忙冲我招手,他们在整理我们之前留在村里的一些补给,一件一件抬到车上。

    我走过去,见陈乐在车子后座上躺着,他人是醒着的,看到我,也没有动,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然后开口,低声问我:“那胖子……走了?”

    我爬进车里,在他旁边找了个空的地方坐下,这才点了点头,轻声道:“嗯,走了。”

    他看了我几秒,没有吭声,最后才慢慢抬起手来,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就问他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微微一咧嘴,道:“还好,就是头有点晕,但也死不了。刚才等你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又帮我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

    我点点头,转头朝车外那两人看去,见他们也把东西收拾妥当了,就招呼他们上车。

    他们随口应了一声,其中一人见只有我一个,又忍不住朝村外那条路看了看,然后转身问我:“那胖子怎么还不来,咱们要不要继续等下去?”

    我轻轻摇头,低声道:“没事,我们可以先走。”

    对方估计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两人对视一眼,不好在多问,然后各自上了驾驶座,看了下线路,直接发动了车子。

    “我们该朝哪里去?”我见他们好像已经打定了主意似的,心里有个目的地一般,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

    那个和我一起从地下跑出来的混混,现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听到我的问话,转头回来,朝我笑了笑,说:“那胖子之前交代好的,线路也是。”

    他说着,把手里的地图在我眼前一晃,指着上面一个地方说:“咱们现在去这里,那有胖子定好休息的地方,说到了那里,报你的名字就行。还有如果我们有人受伤,他也找好了医生在那等。毕竟我们这一个个伤得不明不白,去大医院里,别人问起来,就说不清楚了。”

    我没看清他指着的是地图上的哪个位置,不过自己也不担心。

    从他提起说这些都是大周安排好的以后,我心里就松了一半。

    大周准备好了退路,可惜的是,他自己却走不到这条路上来。当然他可能也清楚的知道会是这么一副结局,所以才说要报我的名字。

    这后路,一开始就是给我们准备的……

    我没在多问什么,望着窗外,不忍长长呼出一口气。这里的天很干净,天上的云也渐渐少了,阳光彻底撒了下来。

    而我慢慢掏出大周给我的手机,翻到了他老婆的号码,考虑了几秒,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这条短信的内容很少,只有五个字:“我走了,保重!”

    紧接着,消息从“送达”变成了“已读”的状态,我不清楚看到这条消息的人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只知道,我始终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复。

休息

    我们离开这一路走得其实并不容易,大周留下的地图上虽然标记好了线路,但具体找起来就很麻烦。

    最开始从村子里出来,道路还算开阔,但走着走着,就渐渐偏僻起来了。至少很多时候,我们走的都是避开车辆行人的老路,越走越不见人烟。以至于前面那两个家伙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线路出了问题。

    但我想了想,觉得大周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路选得偏僻一些,应该是为了不让我们过于人注意。毕竟我们一个个都挂了彩,往人多的地方去也太招摇了一些。

    这一路大概走了四五个小时,附近的车辆才渐渐多了起来。但这种老路上,多是一些拉沙土的货车,一辆辆开得跟飞似的,显然顾不上我们。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副驾上的男人才突然一声惊呼,转头冲我和陈乐嚷嚷,说:“瞧,前面好像有个小镇子。”

    我眯起眼睛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估计还在城外的缘故,只看到一排排矮小破旧的房屋,不过也看到了不少来往的行人。

    “要进城了?”我问。

    结果那男人看看地图,又摇了摇头,道:“不不不,这图上写着,前面应该有个路口,从那路口从左转,不进去。”

    我“哦”了一声,又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没在多说什么。

    车辆向前行驶,走了不远,果不其然看到一个三岔路口。但左边的道路显得很荒凉,看来很少有人会驾车前往那个方向。车子驶进去,感觉十分颠簸,弄得我肠胃很不舒服。

    我看陈乐脸上没什么血色,担心他的状况,不免开口让那两人把车开得慢一点。但陈乐摆摆手,硬咬着牙,说没事,还能撑得住。

    我知道大家现在其实都只是在硬撑着而已,一晚上没休息,加之身上有伤,原本就精疲力竭了,如今赶了一早上的路,撑到正午,谁也吃不消,全靠一点意志力支持着。

    也不知道大周安排来接应我们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靠得住,这倒是让我很担忧。

    但我正忧虑着呢,忽然就听到一阵电话铃响。这铃音有些陌生,开始谁都没在意,就任这声音一直想着,我也以为是别人的电话。可过了几秒,我才注意到这声音是从我兜里传出来的,顺手一摸,才反应过来是大周给我那个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一个两字的人名,叫王顺。

    最开始,我担心是大周的朋友找他有事,如今大周也不在了,我自然不方便接听,当然最在意的还是不知道怎么跟他朋友解释,怕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关了铃声,不想过问。

    可不出几秒,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条短信,还是这个叫王顺的男人发来的,上面写着:“我看到你们的车子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来接应我们的人,匆忙又给他拨通过去。

    对方接听得很快,几乎刚刚有忙音传来,我就听到“喂”的一声。

    我忙说你好,对方也听得出我声音和大周不同,语气不由多了一分失落,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稳的。

    只不过让我感觉意外的是,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说:“你是余洛吧?”

    我低低应了一声,说我是。看来大周确实已经把事情给交代妥当了。

    那人又道:“我在你们前面一个小山坡上,你们继续朝前,就能看到我了。”

    我忙把这事跟驾驶座上的人说了,同时伸着脖子使劲朝前看,不一会,果然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高地上朝着我们的车挥手。

    这人穿着一身很普通的黑色衣服,是个寸头,皮肤也很黑,看起来并不起眼。

    等到了他所在的地方,我们互相搀扶着,陆续下了车。

    王顺很殷勤,忙招呼着上前想跟我们握手。但我们哪有这个闲心,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都跟快死了似的。

    他也看出来了,也不计较,朝着边上一条两尺来宽的一路一指,就跟我们说:“来,你们跟我走。”

    我们四个互相看了一眼,没人说话,跟着他上了小路。

    这小路蜿蜒曲折,也全都是土,四周零星有些枯树枝和杂草,我唯一能辨识的,就是我们一直朝背着城镇的方向走去。

    但没过多久,我就看到前面有块空地,上面搭着四五个帐篷,就跟出门野营似的。

    “这是大周安排好的地方?”我望着王顺的背影,开口问了一句。

    他没有回头,但我还是能够看到他轻轻点头的动作,然后听他说:“嗯,去城里太招摇了,你们看看自己这副样子,浑身是血,得有多少人围观。不过你们也别担心,虽然这里简陋一些。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了。”

    我们没在说话,等来到帐篷附近,我才发现还有另外两个人等在这里,这两人看起来都已经上了年纪,而且都带着眼睛,样子同样很朴实。

    王顺忙介绍说:“这是之前联系好的医生,钱也都给了,专门在这等着帮忙的。嘴也很严时,不会传出去的。”

    他一面说着,那两个医生也走了上来,搀扶我们进了帐篷。

    进去一看,这一个帐篷里,里面果然也摆满了各种医疗的用品,有我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来的。而且鼻间微微一吸,就能问到一阵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我们这些人里,伤的最重是陈乐,自然先帮他治疗。而我直接靠在一张毯子上,想着终于到了这个地方,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了。

    人一放松,估计不出一分钟时间,竟然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时间出奇的长,中途醒来过好几次,但还是感觉异常的累。而且就在我睡着的这段时间里,我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扒了下来,肩膀上被缠满了纱布,伤口已经被人处理过了的,但我睡着的时候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就睁开眼睛随便看看,一闭眼又昏睡过去。

    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就这么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是恢复了不少,但依旧觉得全身上下都有些酸疼,这滋味很不好受。

    我从帐篷里出来,见王顺在空地上摆了个炉子,正在熬粥,一看到我,他立马就笑了笑,抬手挥了挥,冲我道:“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我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的走到他旁边坐下,望着锅里那清淡的粥,肚子是很饿,但又感觉没什么食欲。

    我不由问他:“我那朋友呢?就是头上缠着纱布那个?”

    “他啊。”王顺一笑,扬着手里的熬粥的勺子朝我身后一个绿色的帐篷指了指,说:“在那里休息打葡萄糖呢,到底年轻身体好,这么重的伤,还能硬撑这么久。昨天把头上的伤口缝合起来,睡了会,一睁眼,也就问你在哪呢。”

    我听他这意思,陈乐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也就不急着找他,只打算跟王顺套套近乎。

    “你跟大周很熟?”我接过他递来的清粥,开口问道。

    他的回答很有意思,同样的也让我有些意外。

    他说:“见过三四次了吧,某些方面可以说熟,当然也可以说就是半个陌生人。”

    最开始,我简单的以为大周既然安排了退路,那至少也会找个放心妥当,自己足够了解的人。我还想从他这里多打听一些大周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到,他和大周接触的次数,竟然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不免让我疑惑起来,猜想难不成他也跟那两个混混似的,也只是大周花钱雇来的?

    谁曾想他又说:“不过我对你的事情到挺了解的,基本上,大周都跟我说了。”

    这就让我更加奇怪了,很不理解大周这种做派,两人既然不熟,为什么要把我的事情和这个人说。

    我慢吞吞的吃了一点粥,自己在那胡思乱想,想着该怎么问他。

    结果他反而忽然问我,说:“余洛,你懂不懂风水?”

    我也不清楚他怎么突然把话题岔得那么远了,疑惑的望着他发黑的脸,淡淡的摇了摇头,道:“我不懂啊,大周估计知道一些,他研究过……”

    他忽然叹了口气,有些颓丧的道:“嗯……他是知道那么点,但风水这东西太玄,实际怎么用的,他也不懂多少。不过话说回来,你信不信这东西?”

    “信,怎么不信,我现在连变异的怪物都见过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王顺呵呵一笑,道:“那也倒是。”

    我见他把话头止住了,自己更加觉得莫名其妙,把手中的碗放在一边地上,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啊?”

    他眼睛盯着炉子上个锅,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着该不该把话说清楚。但最后估计也克制不住,直接把手里的勺子朝边上一放,然后道:“我跟大周有个交易,我帮你们善后,然后你们帮我解决一件事情。”

    听到“交易”这两个字,我立马把脸给垮了下来,大周这家伙,和夏俊凡有交易就算了,感情他都死了,还把我扯进他的交易里去。

后人

    我当时就不干了,也不想给这人什么好脸色,即便他还没开口说他和大周交易的内容,但用脚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兄弟,咱们一码归一码,你帮我们这一把,我们感激你,费用什么的,等我们回去以后统统都可以还你。但你和大周有什么交易,那是你俩的事,我没同意过,所以要帮你做什么事,我现在不想掺和进去。”

    王顺听我这话,顿时也急了,他伸手想来拉我,但被我给躲开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缓了缓,然后说:“别别,你别生气,其实吧……我是想等你们伤好的差不多了,再慢慢跟你探这件事情的。但你看,我心里着急,所以就忍不住了,一时嘴快。”

    我还是一张白脸,刚刚死里逃生,我总不可能又往火堆里跳,我冷声冲他说:“行了,你也别解释了,你那事情,我多少也猜到了点,肯定跟风水有关系吧。你自己也说了,这些东西玄乎得很,我也不是谁的打手,你们指哪就得去打哪。”

    他急于跟我解释,但王顺这个人,心里一急起来,说话就不利索,半天讲不清楚一点事情。加上我嘴巴也毒,说话也快,更让他急的直抓头发,在那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好像怕我真的生起气来一走了之的,让他吃个大亏似的。

    我俩争执着,估计声音也有点大,把陈乐给惊动了。他拉开自己帐篷上的帘子,然后探头出来,冲我问了一句:“余洛,怎么了?”

    我听到声音才注意到他,转头一看,见他脸色确实好多了,头上带着那个网眼的纱帽,一看就是个重伤的。

    我刚想对他说没事,你就歇着吧。

    但话虽然说出了口,但陈乐估计也坐不住了,还是提着他那点滴瓶子走了出来,朝我身边的空地上一坐,又用一只手高高举着瓶子,样子像个猴子。

    我眼看瞒他也瞒不住了,索性就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遍。以为他会觉得我们又被人算计了,然后暴跳如雷。

    可出乎意料的,陈乐听完整个过程之后,竟然表现得很平静,让我十分意外。换做平时,他估计都要蹦着出去打人了。

    但陈乐不仅没有这样,反而还来劝我,说:“你先别急,坐下,听人家把话说完。”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就乖乖坐在他旁边,王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就这么会功夫,他一脑门子汗都急出来了。

    “那死胖子跟你约好什么了?”陈乐问他。

    王顺深深吸了两口气,理了理思路,然后开口对我们说:“是这样的,我也有些自己没办法解决的事,后来,也不知道大周是从哪里听说了,主动来跟我联系上,说他或许有办法帮我解决。当然,这得在他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

    他说着,语气又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继续道:“我也想,他这么做靠谱吗?他那件事情,我大概也听他说过一些,很凶险。要是真出了意外,那我还得帮他善后,招呼那些活下来的人。这我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但大周那时候跟我说,他要死了。就让我和你联系,说你来帮我。”

    “我来帮你?”我插嘴道:“你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我能怎么帮你?”

    陈乐见我说话冲动,又拦了我一把,严肃的说:“你别乱,你等人家说完。”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一听王顺说话火气就这么大,后来想想,估计就是听他提到交易两个字,大周和夏俊凡之间交易的事情,始终像一个刺似的,哽在我的心里。

    王顺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听了陈乐的话,才继续讲道:“我当时也这么想过,你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帮我,再说我们也不熟。可大周拍着胸脯子跟我说,我只要把事情跟你说清楚了,你肯定会帮我。我当时还想他估计会跟你提一下这件事情,不过看这样子,他一个字也没跟你说过。”

    “那你究竟遇上了个什么事啊?”听王顺说半天说不到重点上,陈乐也急了,语气也多了几分不耐烦的感觉。

    但王顺这人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絮絮叨叨,我们不知听他说了多少废话,好不容易才理清楚了大概的脉络。

    他差不多是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讲起来的,说了很多很多,比如自己小时候家里条件如何如何的好,父母都是经商的,开过什么什么大的公司,产业如何如何的广。

    他那时候,也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什么可以发愁的事情。

    等这些事情说完,陈乐都快睡着了。

    我接二连三的催促他说:“讲重点,挑重点的说,别扯这些没用的。”

    但王顺对我这话感觉十分奇怪,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全都是重点。

    “后来啊,我们家就败落了,我爸爸气出一身病来,没多久就死了。我妈改嫁了,她后来这男人家里严,也不怎么喜欢我,这几年没了联系。”

    “你要是想借钱,想东山再起什么的,我这真的帮不了你,我也没那本事。”

    我听得昏昏沉沉的,就想打断他,然后回去继续睡觉。

    但王顺连连摆手,摇头道:“不不,不是这样的。这要求你们这件事情,你也说对了,确实和风水有关系。风水这东西吧,大家都知道,好的,能让你大富大贵。坏的,能让你断子绝孙,一家子都活得不滋润。”

    我伸手拍拍一旁冲瞌睡的陈乐,示意他终于讲到重点了。陈乐好不容易打起精神,谁曾想王顺又开始絮絮叨叨一大堆废话。

    “我们家现在风水不好啊,就因为这么个缘故,弄得家破人亡的。我这几年也很辛苦,做什么都不顺利。我开个饭馆,结果吃饭的人食物中毒被查封了。我去卖衣服,结果说卖假货被人告了。搞个网站,有人说要买,结果又被骗子给骗了。总之做什么,都得出事。这日子没法过了!”

    “哎呀……”陈乐扶着我的肩膀,慢吞吞的站起身,嘴巴里发出一种很痛苦的呻吟,然后找个借口说自己感觉不太舒服,得回去躺会,然后就抛下我这么走了。

    结果他闹着要听别人说,现在把我一个人甩下了,弄得我极度无语。

    从开始到现在,王顺的事情,我听来听去,其实就是他家里经营不善破产了,然后他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顺而已。好日子过到头了,人倒霉一点而已,仅此而已,真没看出来跟风水能扯上什么关系。

    但他又说:“我一开始吧,觉得这日子过得这么不顺心,应该也是我的问题,是我没那个本事。但后来不是遇上大周了吗?他找上门来,跟我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清楚,我才发现,我这么倒霉,其实不是我的责任,是风水有问题。”

    我打断他,说:“哥们,我虽然不太懂这些东西,但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风水这东西可是有很多层面的,有些是住宅问题,有些是家居摆设问题,多了去了,你说的到底是哪一种?”

    他凑近我,压低了声音,仿佛想跟我说一个惊天大秘密似的,道:“是祖坟问题!”

    我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的,那旧楼算是个祖坟吧,本身就诡异不多说了。但这寻常老百姓,想找个祖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吧。顶多往上三四代,还能找到坟墓的,也就差不多了。这祖不知道他能祖到哪去。

    结果我一细问,可不就是他爷爷的那代的坟墓吗,还说得好像非常有历史感似的。

    “大周告诉我,我家祖坟是个好穴,能保佑后代平安富贵。但后来别人破坏了,风水变了,成了凶穴。所以家业凋零,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我总觉得,这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像那种倒霉透了,当然也不会好好去找自己身上的问题,听风就是雨的一类。至少我觉得大周告诉他这些,就是在忽悠他,让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抱那么点希望。

    可转念一想,如果真有这么简单,那大周怎么能判断我肯定会帮他呢。

    所以我沉默着考虑了一会,顺便联想了一下,跟坟地有关的故事,那本书里写的也不多,硬要说和风水沾边一点的,倒也不是没有。

    但这故事和王顺所说的是不一样的,故事的内容其实主要是占塚。

    具体说的,就是一块风水宝地上,天生就有某种神乎其神的龙气。这龙气就是帝王气,虽然我们这年头已经没有皇帝了,但不影响它带给此处坟主后人的财富和地位。

    然而重点在于,这个坟地最后被外人给占了,有人连夜掘墓,重新埋进了新的尸骨。富贵了一家,同时也毁了另外一家。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和风水有关的故事,而且感觉上处理起来也不怎么麻烦。

    所以自己猜测,眼前这个黑脸的男人,大周把他送到我面前,或许他真的就是那被人占塚的后代。

纸箱

    我心里虽然有了这些想法,但我一时间也不能跟王顺变现出来,我只继续打马虎眼,说:“这么着吧兄弟,事情呢,我现在也明白了。虽说这是你和大周之间的约定,但毕竟之前都没人跟我提过……”

    王顺听我这么说,更加着急起来,伸手就想来拽我,被我给躲过去了。他看我这反应有几分尴尬,就没再继续这个动作,只不过又开口,点头哈腰的说:“我明白我明白,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不过余洛啊,你看我现在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你就当积德行善,我这几年啊……”

    “得了得了。”我怕他又长篇大论的扯出一堆堆事情来,忙开口打住他的话题,说:“你的意思我也清楚,我也不是那么一点不给别人留脸面的人。不说这是大周交代下来的事情,就当说你帮我们这一次,又是搭帐篷的,又是请医生的。这情我们都领了,总不可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王顺听我态度有所转变,又欢喜起来,露出满脸的笑容。

    “不过嘛,你看,我们现在身上多少都有些伤,我那朋友更是差点没命了。总不可能你今天跟我提了,我明天就跑去帮你办不是?总得给我们点时间,一来养养伤,二来计划准备一番。”

    王顺更加乐了,眼角的鱼尾纹全部皱了起来,激动得拉住我的手,弄得跟国家领导人慰问似的。

    他说:“是,你说的在理,等你们伤好了,咱们再行动。”

    我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吧。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会。”

    他使劲的点头,也没有拦我,毕竟有求于人,只能把我当佛爷供起来,有求必应。

    我也懒得跟他废话,自己站起来,就朝陈乐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

    进去一看,陈乐正眯着眼睛休息,听到响动,才抬起头来看我一眼,问我:“那家伙终于说完了?”

    我无奈的耸耸肩,坐到他边上去。

    陈乐又问:“那你怎么说的,答应帮他办事?”

    我摇摇头,说:“还没决定,先拖着吧,就算答应,现在也办不了,少说也得有个把月时间来考虑。”

    陈乐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我们在那帐篷里一共住了四天,这段时间虽说活动范围就这么大点,但也特别滋润。想要什么,想吃什么,王顺都能帮我们一一准备了。有点像个佣人,听话得不得了。那副模样,让我很难想象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大富大贵过,反正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涵养来。

    之后等陈乐身子稍微好了一点,精神头也有了,我们才跟王顺告辞,说我们准备先回家养伤,等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跟他联系。

    他嘴上虽然答应了,但其实心里挺不放心的,估计怕我们有去无回。所以吵嚷着想跟我们一起走。

    我们哪里肯同意,这几天陈乐都快被他那张嘴给说疯了,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的,又没个重点的,什么都能扯到去,而且还停不下来。我和陈乐都是领教过的,所以基本上不会主动去和他说话,就算说了,看苗头不对,我们也会立刻打住。

    搞笑的是那两个和我们一起逃出来的混混,两人伤得比较轻,在那营地里呆不住,想去城里转转,看看风土人情。就拖着王顺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看他们那脸色,好像再度被重伤了似的。一个个连嘴巴都不想张开。

    我们俩开的时候跟这些人都互相留了号码,客套着说以后没事常联系,但我真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了。

    而王顺帮我们买了机票,留了我们手机号的同时,还留下了我们的家庭住址,一直精确到几栋几单元几号,似乎准备着如果我们不跟他联系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一样。

    我当然也不介意这些,如果王顺家真的跟那本书里的故事有关,那我迟早要跟他打交道,所以没有骗他的必要。

    等我们上了飞机,彻底跟这些人分开,我和陈乐才算松了一口气,两人在飞机上好好睡了一会,等睁开眼睛,也快要到了。

    出了机场以后,往常来说,我肯定得先回家一趟,毕竟离开家里也有段时间了。

    可是仔细想想,我现在身上都还绑着绷带呢,回家要是被发现的话更加说不清楚,所以无法,我还是只能去陈乐的家里,路上给我妈打个电话抱抱平安。

    只不过让我们意外的是,等到了陈乐家里,我们把门推开,一看屋里那景象,两个人都被惊呆了。

    陈乐家就像被一伙强盗洗劫过似的,所有东西都摆得乱七八糟,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简直怀疑我们走错了地方。

    等我们在房间了找到正在蒙头大睡的廖小雨,这才稍微定了定神。

    廖小雨住的屋子里,地上全是衣服袜子,有我的,也有陈乐的。他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四仰八叉的,对我们进到家里完全没什么反应。

    陈乐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抬脚就把他从床上给踹了下来。

    廖小雨也被吓了一跳,在地上打了个滚,刚要站起来,看清楚是我们,这才放心了些,揉揉眼睛,略显疲倦的说:“你们回来了啊,怎么都不先打个招呼。”

    陈乐看他那没事人的样子更加着急,指着地上乱丢的衣服就问他:“这家里怎么了?被打劫了?”

    廖小雨先是一懵,瞪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揉着脑袋回答说:“没啊……这东西都在呢?”

    陈乐还是不放心,张口继续想问,我也猜出个大概了,拦了他一把,说:“别问了,这还不明白,这家被猪拱了,当猪窝住着呢。”

    陈乐没好气的看看我,又龇牙咧嘴的看看廖小雨。廖小雨估计也没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满脸疑惑,好像在找猪的样子。

    陈乐毕竟有伤,就算心里有气也不好动手,直接朝廖小雨伸出三个手指,语气严厉的道:“给你三十分钟,马上打扫干净,不然立马滚蛋!”

    廖小雨见陈乐生气,也不敢反驳,撅着嘴自顾自的开始整理地上乱丢的衣服。

    我看他那样子有些好笑,自己也懒得管他,先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散散屋子里的怪味。

    后来看廖小雨整理东西真的有些着急,笨得像个*岁的孩子似的,实在看不下去,又动手帮了下他忙。

    想想这家伙估计也爸妈死的早,人又不是那么聪明,估计也不怎么会照顾自己。我和陈乐又不在,每天又有人专门送血过来,他活得滋润,更加肆无忌惮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同情还是可怜他。

    我见陈乐一直在生气,还开口劝了劝,说:“得了,这人本来就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什么好生气的。”

    陈乐根本听不进去,还朝我嚷嚷,说:“哪有不靠谱到这个份上的。我看着小子就是故意的,估计想着我们回不来了,他就把这当自己家了。不是说他身上有虫子吗?我现在还真想弄个杀虫剂朝他喷喷。”

    我叹了口气,也不想劝了,反正不管怎么吵,最后还是要和好。

    倒是廖小雨把东西收拾好,忽然探头探脑的在房间外看我,估计是不敢在陈乐面前说话,就跟我挤眉弄眼的。

    我寻思他是有事和我说,就起身出去,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拉着我到了沙发面前,神秘兮兮的说:“哥,前几天有个警察上上门来了,点名找你呢!”

    我一愣,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警察身上了,难不成大周的尸体被人发现了,然后被查出我们和他有联系,所以找过来了。

    “这他妈也太快了吧!”我心想道。

    但紧接着,廖小雨忽然从墙角里拿过个很大的纸箱来,直接递到我面前,说:“这是那警察留下的,让我给你。”

    这就有些不对了,还给我送礼?

    我盯着面前的箱子,看包装,上面裹着几层胶带,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伸手掂量一下,还挺沉的,似乎里面还有个大物件。

    “你警察还说什么了?”我一面拆着包装,一面冲廖小雨问道。

    他挠着头想了想,说:“让你收到东西以后,就给他回个电话。”

    我感觉真是奇了怪了,我也不认识干这职业的人啊?

    我心里狐疑,把纸箱的盖子打开,只朝里面看了一眼,身上立马就打了个冷颤。

    纸箱里面,有个通体发黑的盒子。

    这盒子非常精致,古色古香,四面都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纹雕刻。

    而盒子上,还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拿到东西,和我联系。”

    这几个字写得很丑,完全不能入眼。

    但看到这东西,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宁铃藏起来的盒子,是那个差点要了她命的盒子。

    送来的人既然是个警察,那不出意料,肯定是杜少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伸手把那盒子盖一掀,朝里一看,差点吓得我背过气去。

    这盒子里竟然有一个人头,摆放得端端正正,正翻着眼睛,朝上瞪着我。

死讯

    这是一个女人的脑袋,披头散发,表情有几分哀怨,又有几分恶毒。

    并且从我的感受来说,一幕实在有些猝不及防,就像有人趁着你不注意,背地里冲你大喊一声吓你一跳的感觉。

    而且我确实被吓得不清,身子直接朝后躲,手里的盒子也直接被我一甩丢了出去。要不是后面还有沙发拦着,我估计自己都得摔个跟斗。

    廖小雨也被我的反应唬了一跳,愣愣的看了我几秒,才慢吞吞的问我:“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缓过劲来,自己呼吸急促,指着那掉在地上的盒子说不出话来。

    廖小雨疑惑的看了看我,然后又看看盒子,接着伸出手去,将那盒子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沾染的灰尘,拿着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又冲我说:“到底怎么了啊?”

    他说话的时候,盒子里那个脑袋竟然还在转悠,眼睛朝着廖小雨看过去。但不管廖小雨怎么折腾,那人头都没能从里面掉出来。

    我指着盒子,声音都有些哆嗦,语文伦次的朝廖小雨问道:“你……你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廖小雨又皱了皱眉头,把那盒子倒过来,在手里摇晃一下,满是不解的对我说:“空的啊?”

    “你先把这盒子盖上!”我顾不上跟他解释,只朝他叫嚷,末了,还突然想起书里说的,这盒子不能空着,里面一定要放上点东西才行。因此又着急的朝廖小雨说:“等等等等!你随便找点东西,放里面再说。”

    廖小雨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接着就把桌上的烟灰缸拿了起来,问我说:“这行不?”

    我说:“行行行,快放心去,然后把盒子盖上。”

    他又“哦”了一声,把烟灰缸朝盒子里塞。

    这过程非常诡异,随着廖小雨的手伸进去,里面那个脑袋,竟然朝着盒子底部缩,就好像廖小雨正在使劲把这个头给推回去一样。

    等那烟灰缸摆好,盒子里的脑袋就彻底没了。又变得普普通通,仿佛我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错觉一样。

    眼看着廖小雨将那盒子重新放回纸箱里,我这心才稍微安了一点。瘫在沙发上,长长吐了口气。

    唯独廖小雨还是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但看我状态不对,也没多问,只在我面前蹲着,好像看狗一样的看着我。

    我实在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跟他说:“待会我在跟你好好解释。”

    他这才笑了一声,又去看洗衣机里搅着的脏衣服。

    我先让自己平静了一会,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杜少这是怎么回事。

    照理说,这种事情玄乎,而且宁玲也不希望杜少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就算宁玲突然想明白了,也只应该是她自己给我送过来,而不是杜少。

    再者说,我自己都快忘记杜少这个人了,和他也就见过那么几次面,都是短短的时间,过了这几个月也没什么联系,所以廖小雨说有警察来找我的时候,我根本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存在。

    幸好我还没删他的号码,所以联系起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电话拨出去,没过一会就接通了,我听杜少在那头“喂”了一声,还不等他开口,率先就问道:“我说怎么回事啊?好端端送个盒子过来?”

    毕竟我不清楚杜少对这盒子有多少了解,所以一开始自己也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表现得自己也很疑惑。

    出乎意料的,杜少的声音很冷,完全不似以前跟我交谈时候那么活泼,他只是淡淡的问我:“你回家了?”

    我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又反应过来,说:“没呢,我在我朋友家。”

    “我知道,我去过。”他道。

    “那……这盒子究竟什么情况啊?”我臭不要脸的道:“是不是看我长的帅想招我做妹夫啊?”

    我在这头呵呵的笑,可杜少却没什么反应,这弄得我很尴尬。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要见你一面,你也别出门,我明天就过来。”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更疑惑了,也不敢在乱开玩笑,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问他:“不不不,怎么说找上门就找上门的。你就先跟我说,你平白无故送个盒子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又沉默了起来,这种沉默让我心里发慌,但随后,我就听到了一句我十分不希望听到的话。

    杜少说:“我只是给你送个遗物而已,我妹妹死了……之前让我把这东西转交给你。”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宁玲死了?上次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想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死了。

    “你究竟有多少个妹妹啊?哪个妹妹死了?”尽管我心里十分清楚,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或者该说,我十分希望死的是其他人。

    结果杜少在那边似是嘲讽般的冷笑一声,说:“你还知道我几个妹妹啊,和你能扯上关系的还有谁?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就这样,你给我在家里好好等着。我明天就请了假过来,有事,咱们说清楚!”

    他话音落下,还没给我任何辩解的机会,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想重新打过去,但最后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就算我心里在怎么着急,但在电话里,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这刚刚回来,都还没过几天太平日子,又出了这么大一桩子事。

    其实我应该想到的,以前认识宁玲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一个自我保护欲很强的人,或许是以前被坑害过的缘故,所以跟我们这些人,始终都保持着一点警惕感。

    就连这盒子,因为不知道销毁之后会不会出新的麻烦,所以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埋藏的地点。

    如今盒子送来了,而且还是从杜少的手里,我真的早该知道宁玲出事了的。

    我呆呆坐在沙发上,望着面前的纸箱,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的什么都想不清楚。

    林毅轩死了,叶泠死了,大周和他的朋友死了,宁玲死了。

    我所知道的,和那本书有关系的人,除了夏俊凡和这间屋子里的三个人外,都死了。下一个会是谁,我根本不敢去想。

    “谁死了?”

    我正在发呆,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陈乐的声音。

    回头一看,发现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彼此,我好怕哪天也听到他死的消息。

    他朝我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只低声问我说:“我站在你背后好一会了,你都没发现我。谁死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来:“宁玲……”

    “谁?”他好像听不明白似的,皱起了眉头,提高了音量重新问了一遍。

    “宁玲!”

    我大喊了一声,好像想把心里的阴霾就此给发泄出来。陈乐听得清楚,整个人表情都变了,再然后,他忽然就紧紧抓住我两臂膀,力道很大,弄得我生疼。

    “她怎么死了?谁说她死了!”

    我没想到陈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让我始料未及,整个人也都跟廖小雨似的,一下子懵了。好半天才开口回答他:“杜少的电话,他是宁玲的哥哥……”

    陈乐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但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先是有些难以置信,随后就放开了抓着我的手,颓丧的坐在了沙发上。

    我越看越觉得他这反应不对。

    我们和宁玲之间,顶多也就算萍水相逢,这么伤感,更多的是想到我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然后顾虑自己。

    可陈乐的反应明显强烈的过头了,不由让我心头起疑,考虑了一会,忍不住问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他又变回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明显眼睛里有很多异样的情绪在游转。好半天,他才回答我说:“我……我和她有联系……”

    “我靠!”陈乐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恍惚间给了我一种他刚刚还跟宁玲联系过的错觉,仔细一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我们上次分别后他和宁玲之间还保持着联系。

    对我来说这到不是什么挺难理解的事情,毕竟认识宁玲的时候,陈乐对她就表现得挺上心的,估计是有那么点喜欢宁玲,所以两人联系也没断。

    而且他这么一说,我才忽然想起,杜少要找我,可结果他的盒子却送到了陈乐家里。看来,是陈乐对宁玲说过自己的详细地址,所以才弄了这么一出来。

    “杜少明天过来,到时候你可以问问他,宁玲详细的情况。”我竟然不去刺激陈乐,所以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可谁知道陈乐却说:“不用问了……我知道原因……”

    “什么?”我再度被陈乐惊讶了一次,“你知道怎么回事?”

    “嗯……”陈乐绷着脸点了点头:“她说,她不相信林毅轩死了,所以她去找林毅轩了……”

证据

    “林毅轩?”我认真思考着陈乐的话,“林毅轩不是死了吗?你表姐亲口证实的!”

    “嗯……”陈乐的神情略微有些恍惚,“她是亲口这么说了没错……可是余洛,你真的觉得这么简单吗?我们当时在飞机上遇到那个人,确实和林毅轩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因为那次偶遇,所以宁玲才会想要继续查下去。”

    细细想来,我们到林毅轩家里求证的事情,确实做得非常马虎。

    因为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很多意外状况,直接打乱了我们的节奏,也让我们仅仅靠着陈乐表姐的一面之词就下定了结论。

    这中间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就是遇上了陈乐的表姐宋燕,二是我被夏俊凡算计,中了他的套。

    宋燕的出现扰乱了陈乐,而夏俊凡扰乱了我。

    相比起来,林毅轩对我们而言,并不像他对宁玲那么重要。所以我们放弃了,可宁玲还在查。

    宁玲如果查不出什么还好,可她送了命,这就说明这件事情非同寻常。

    也可能林毅轩只是诈死,骗过了宋燕和他自己的母亲。再往恐怖处想,林毅轩或许也跟大周那些朋友一样,变成了某种怪物,死了,却依旧能够如常人一般自由行动。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宁玲死前想到把那盒子给我送来,这说明她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有危险了,她要确保这东西在我手上。又或者,她发现了关于盒子的某些秘密,已经打算来找我,但中途出了事故,留着最后一口气说把这东西留给我。

    当然眼下这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因为我们不知道宁玲死亡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只能在这里开开脑洞构想一些自认为合理的可能。

    所有的一切,还是得等明天杜少来了以后,我们才能知道。

    这一天回家,我们原本心情都还不错。只是没想到,转眼之间,情绪就一落千丈了。

    之后我和陈乐几乎都没在说过话。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也许他发自内心的喜欢宁玲这个人,又或者,只是对她有着单纯普通的好感,以至于因为对方的死而变得消沉。

    他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找借口说自己头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问他:“你知道她要去找林毅轩,为什么不去帮她?”

    他背对着我朝房间里走,只淡淡吐出几个字来,道:“她不信任我……”

    我想想也是,宁玲的防线一直摆在那里,更何况那个占了她身体的女人,是陈乐的表姐……

    那一晚我都觉得烦闷,心里始终不踏实,自己在那幻想着明天杜少来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后来还是廖小雨看我在那唉声叹气的,主动来跟我谈心。

    我看他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想想,其实这样还少了好些烦恼。所以他身体里有蛊虫这件事情,我压了下来,没有立刻告诉他,反正现在说了,也没办法解决。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来了,靠着廖小雨帮忙给我肩上的伤口换了药。然后就坐在客厅里等着。

    杜少没有说具体要来的时间,给他打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所以让我觉得十分煎熬,在客厅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就是很气闷。

    后来等到陈乐起床,我们吃过午饭以后,才听到一阵响亮并且急促的敲门声。

    我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廖小雨去开门,随后一个身穿白色体恤的男人走了进来,正视杜少。

    几个月不见,他的样子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硬要挑点出来,可能就是最近几天没怎么睡好,黑眼圈很重,但整个人还是显得很有精神。

    他走进屋里,看了我和陈乐一眼,脸上并没有笑容。

    但我们也不敢怠慢,忙招呼他坐下。

    我寻思着,别人家里刚出了事情,怎么着也得先客套几句,嘘寒问暖的,然后再说正事吧。

    但杜少可能有职业习惯,一坐下来,也不跟我们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就朝我问了起来,说:“余洛,那个盒子呢?”

    我忙说:“在呢在呢。”然后就招呼廖小雨赶快拿过来摆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

    杜少看到这东西,估计有些睹物思人,微微沉默了一会,但很快又抬起那像鹰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们,说:“你们受伤了?”

    我和陈乐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开始假笑说:“没事没事,跟小混混打架挂了点彩……”

    杜少明显不相信我们的谎话,他轻轻“哦”了一声,眉毛一挑,嘴巴就跟机关枪似的嗒嗒嗒说个不停:“打架?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是什么原因?对方是些什么人?路上有没有被当地的摄像头拍到?有没有目击证人?有没有报警?没有?为什么不报警?嗯?”

    我一听这么多问题,头都大了,而且他好像还没问完的样子。我和陈乐本来就是随便合计说点假话骗人的,不希望他问,细节什么的根本就没讨论过。而且我们觉得此刻随便面对的是谁,对方应该都能理解这个意思。偏偏杜少这人还真是不知好歹,硬是要把别人谎话给拆穿才行。

    我现在的感觉,就跟当初被他带到局子里审问一样难受。

    无奈之下,我只能摆摆手,说:“哎哟警察同志,你这是来说事情的还是来审犯人的,能先谈正事不?”

    杜少也把手一摊:“这就是正事。余洛,你自己说说,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你心里也清楚,从我认识你这个人以来,我就知道你们做的事情不同寻常,所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还把我妹妹介绍给你认识,可结果呢?跟你们出去了一趟,最后就这么个下场,你说这是不是正事?”

    杜少这几句话,把我和陈乐说得无言可对。

    是啊,我们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连我自己的说不清楚。硬要总结,那我们做的事情,就是两个字——保命。

    可哪个正常人,活着是为了保命的呢?根本没有!

    所以现在我根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如此,场面一时间变得无比尴尬,杜少看着我,而我看着地板,好像我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而最后,还是陈乐打破了僵局,他向前探了探身子,盯着杜少问:“宁玲怎么死的?”

    我也很想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开口。而杜少那边,自然不希望别人提这种事情,所以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得很难看,像个熟透了的茄子。

    可他还是忍住了气,直视着陈乐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剥、皮!”

    “什么!”我很惊讶,不确定杜少口中说的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两个字。

    结果他又重新说了一遍,语气还是十分阴沉:“剥皮,别人活生生的把一半皮肤给剥下来了!”

    一时间,不单是我,就连陈乐和躲在一旁偷听的廖小雨都同样被吓到了。说实话,我想过宁玲死的样子,可能是被车撞,也可能是被人用刀捅了,但我根本没想到会这么惨!什么样的变︶态才能干出这种事情!

    “警察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影响太大,加上我们家找了些关系,没有报道出来。但也一直再查,所以我才要来问问你们,我觉得你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东西……”杜少越说,声音就变得越淡,透出一丝丝悲伤来。

    “那这盒子是?”

    我知道我这话问的不是时候,但我觉得很关键必须要问清楚。

    好在杜少也没生气,他深深望着那盒子,然后伸手轻轻在盒子边缘摸了一下,良久才道:“宁玲死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那里挖一个东西出来,一定要交到你的手上。”

    说着,他抬头看我:“余洛,你要知道,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这个东西,可能是很重要的线索或者证据,通常我们得保留下来等破案才行。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鬼迷了还是怎么的,这件事情我没跟任何人交代过,脑子里只想着把它交到你的手上,所以你必须让我知道,我这么做没错!”

    我看他情绪激动起来,也伸手压在面前的盒子上。这盒子,突然就变得好像一个鉴证似的,鉴证着一个女人短短的一生,鉴证着面前这个男人赌上自己的前程做出来的选择。

    “你相信我,你没错!”我异常坚定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可是杜少说:“我不要口头上的承诺,我要证据!你拿什么证明我没有做错?”

    我可以给他翻书,可以告诉她宁玲的经历,可以用宁玲跟我们一起去找林毅轩的事情说得他心服口服。

    可是话到嘴边,忽然又哽住了。

    我想到了大周,想起他那句话,一旦扯进这些事情里,不管你逃得多远,你最终走会走回原点,无法自拔。

    而我看着杜少这副模样,如果我真的将一切说穿,说不好,他也会跟大周一样,落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所以,我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他刚才所说的这句话……

焚烧

    杜少紧盯着我,似乎在等待我说出下一句能够证实他没错的话。

    而我思考良久,最终又把放在盒子上的手慢慢给收了回来。

    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但神色明显有些失落,有些不甘。眼睛里有很多复杂的情绪,但归结下来,好像想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可这时候,陈乐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将面前的盒子抱在了怀里。

    我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莫名的望着他。

    而陈乐淡淡的看了我们一眼,随后朝我和杜少挥挥手,说:“你们跟我来。”

    他话音落下,就抱着盒子朝门外走。同时还叫上了廖小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廖小雨不住的点头,然后又跑进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起什么东西来。

    我也猜不透陈乐的心思,所以自己也不做声,只和杜少一样,随着陈乐出了房门。

    可是陈乐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只是带着我们朝楼上走,转过了楼道里的一个个拐弯,最后到了楼顶的天台上。

    这天台估计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打整过了,地面上因为雨水的缘故,稍微有些发黑。而天台的一角,摆着一些烧烤架子之类的东西,估计陈乐他爸妈在的时候,也经常约上三五个好友来家里聚会。

    只不过如今这些东西都荒废了。

    陈乐一声不吭的把手里的盒子放在地上,又自顾自的去天台边一个塑料棚子里翻找起来,最后我看他碰着少许黑炭走了回来,一股脑全部丢进了烤盆里。

    于此同时,廖小雨手里碰着一把小斧子,外加些许竹筷走了上来。

    陈乐把那些竹筷接了过去,又找了点废报纸之类的东西,从兜里掏出火机,一一把它们点燃。

    火焰很快将那些废纸吞没,紧接着就是那些被陈乐架好的竹筷,再然后,黑炭也有了被烧着的迹象,透出些许红色。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心里狐疑起来,忙上前拉住陈乐,问他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他抬头看我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把那放在地上的盒子摆到了廖小雨面前,冷声说道:“砍了它!”

    廖小雨挥舞着手里的斧头,立马就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我现在也明白了,陈乐是想毁了这个盒子。但我不可能放任不管,当即就朝廖小雨大叫,让他等等。

    “你疯了!”杜少也慌忙上前来阻止,毕竟这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同样也不可能任由陈乐胡来。

    廖小雨见我们反对,一时间也不敢乱动了,在那拿着斧头无助的望着我们三人。

    “我没疯。这东西早就该毁了的。”陈乐望着杜少,语气很是坚定。

    我清楚的记得,当初认识宁玲的时候,我也曾想要毁了这个东西,甚至比任何人都急切。

    我当时考虑的是,不管毁了这盒子之后,会给宁玲带来什么后果,都跟我没关系。

    可如今,我却有些迟疑了。

    我想到,这盒子已经害过不少人,当是我们知道的,少说也有四个,当是实际的数字,只会比这个多而不会少。

    如果,毁了这盒子,真的如宁玲曾近所担心的那样,会对她们的性命造成威胁,那说不定这一斧头下去,立马就有一群女人会因此丧命。

    “你昏头了,你想过你这么做,你表姐会怎么样吗?”我站在杜少和陈乐中间,有些担忧的问他。

    结果陈乐淡淡的笑了笑,反问我:“那你知道会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但事实上,是你们老往最坏的地方去考虑。那你怎么不想想看,这盒子今天在我们手上,可能还好些,哪天丢了,还会有其他人因为它没命的。”

    陈乐说的不无道理,这盒子一天不毁,隐患就多一天。我看陈乐态度很坚决,不由觉得自己眼下这不坚定的态度有些可笑,说到底,那些被盒子害过的女人,基本上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就连最熟悉的宋燕,那还是陈乐的表姐呢。陈乐自己都不在乎,那我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这么一想,我索性也就撒手不管了。倒是杜少还在坚持,甚至想要从我面前绕过去,把那盒子给抢回来,但最后被我一把给拦住了。

    他诧异的看着我,似乎非常不理解我们现在的做法,然后我说:“你也说了,这是宁玲给我的东西,现在我怎么处理,也是我的事。”

    他想要反驳我,但陈乐没给他这个机会。

    陈乐见我不再反对,邪气的笑了笑,同时就冲廖小雨使了个眼色。

    廖小雨会意,立马就把斧头给高高扬了起来,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小斧头直接将盒盖给劈穿了。

    我看着那盖子上的窟窿,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生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盒子,就连廖小雨都呆了一会,除了杜少之外,陈乐我们三个人面色都有些沉重,不过让我感觉庆幸的是,大概等了一分钟时间,这盒子也没出现任何变化。

    “继续。”

    陈乐抬头瞄了一眼廖小雨,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廖小雨得到指令,也就不再耽误,再度挥舞起斧子,接连不断的朝盒子劈下去。没多久功夫,这盒子就彻底散架了,盒盖和四周都变成了零散的碎片,唯有底部还是完好的,上面还摆着廖小雨昨天放进去的烟灰缸。

    陈乐这时候挥了挥手,示意廖小雨停下来。紧接着,他将地上的木片一一捡起,一股脑的全部丢到了烧红的炭堆里。

    碎片被烧着花了不少时间,好一会才有一股股黑烟从火堆里冒起来。

    结束了,就这么结束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了下来。

    唯独杜少还不理解,他朝那火堆走进了一步,探头看了看,然后转头问我说:“余洛,我还是不明白,你们这么做究竟是个什么目的。”

    在杜少看来,我们刚刚这么兴师动众做这些事情,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这并没有让他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脑子飞快的转着,想要对他撒一个慌,至少让他现在不要紧逼着我们不放。

    可我还没想清楚,忽然就听到一阵古怪凄惨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而且听到这声音的人不止是我一个,在场的四个人身子都是同样一震,杜少匆忙回头,重新朝那火堆里看了过去。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叫?”他惊惶不定的问。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最开始的时候还很微弱,可没过多久,声音就放大了无数倍,直接刺激着我们的耳膜,同时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死死望着火中那些碎片,好像想要寻找出声音的源头。

    可是我看到了!

    一个脑袋,一点一点慢慢从那底座的木片上钻出来。

    最开始是无数的头发,好像是从木板上生长出来的一样。再然后,就是额头,鼻子,直到整张脸。

    这张脸和我昨天看到的有些不同,昨天见的,虽然也十分吓人,但整张面孔还是完好的,而此刻,随着那些木片被一点点焚烧,这脸上出现了大块大块烧烂的痕迹。

    她表面的皮肤一点一点溃烂,我能够看到里面的血肉也被火烧得发焦发卷。

    我几乎都看呆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双腿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噗通一下坐在地上。

    我十分厌恶面前看到的一切,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看一个人正在被活活烧死一样,而且这把火,还是我们放的。

    那个头不断在木板上挣扎着,但似乎都是在做无用功,无论她怎么扭动,始终都没办法从木板上挪开半分。

    她的嘴巴现在已经张得很大很大,超出了常人能够做到的程度,而那惨叫声始终没有停下来,紧紧扯着我们的心弦。

    “余洛,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陈乐见我状态不对,忙走近我,想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我这才发现他们其实都看不到,就好像廖小雨看到盒子里有个人头一样,只有我一个人,在经历这种让人背脊发寒的痛楚。

    我伸出手,使劲去拉陈乐的手臂,努力想要站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种场面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我双腿发软,始终没办法从地上战起。

    我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处于火堆中的盒子,没有片刻游弋。

    杜少也明白了事情不对劲,他从地上捡起刚才的斧头,想要去拨弄里面燃烧的黑炭看看情况。

    “别过去!”

    我慌忙叫住他,不想让他太过靠前。他也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我。

    但与此同时,那鬼叫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那颗脑袋,如今已整个都烧成了黑色,头发全部没了,皮肉紧紧贴在骨头上,甚至连眼耳口鼻这些五官都已经有些分不清楚了,就好像一块巨大的焦肉一样。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此时此刻,那脑袋正在用她那已经被彻底烧坏,黏在脸上分辨不出的眼睛,逐一的朝我们看来。

分歧

    这种感觉十分可怕,就好像自己正面对着一个瞎子,你分明知道她的眼睛是坏的,可你还是感受到她的目光,透过表面的烂肉死死盯着你一样。

    那脑袋如今也没有挣扎的力量了,可在我眼中,她此刻,就是在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狠狠的盯住了眼前这几个害了她的人。

    那种目光,阴冷,狠毒,仿佛被人用刀抵在了你的脊梁骨上。

    我无法知道那脑袋此刻在想些什么,但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会把面前这些人的长相全都记在心里,想着自己如果有机会脱身,该如何报复他们。即便无法逃脱,也要诅咒他们一万遍,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陈乐!”

    “怎么?”他问我。

    我紧紧扣着陈乐的胳膊,咽了口吐沫让自己镇定一些,然后说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的话:“加把火!火弄大一点,烧光她!”

    陈乐眯起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又朝火堆里那个他看不到的脑袋扫了一眼,最后淡定的回应我说:“好。”

    他声音落下,立马就去准备,带着廖小雨一起,去拿了更多的废纸和油来,统统朝那火盆里弄了进去。

    一时间,有滚滚的黑烟升腾起来,而盆里的木炭遇到油,顿时也有一股股火舌钻了出来,我离那有段距离,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浪。

    “估计还有一会,这些木板才能彻底烧光。”陈乐看了我一眼,随口说道。

    “没事,我等着。”

    我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根本不敢离开,至少要等着这脑袋彻底被烧掉以后才能走。

    而且我渐渐发现,其实这火,烧得并不是人头,随着那些盒子碎片被烧毁得越来越多,这人头坏得就越来越快,仿佛那些木片才是本体一样。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长时间,那个脑袋,才跟着碎片一起,渐渐变成了飞灰。

    眼看就要结束了,我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忙对陈乐说:“你现在,要不要给燕子姐打个电话,看看她那边什么个情况?”

    陈乐稍微想了一会,这才掏出手机照做了。

    我一直看着他的表情,但看不出什么变化。电话似乎也过了很久才接通,这不免让我胡思乱想,猜测着他表姐会不会真的出事了,就在我们烧人头的时候她也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又或者,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掉了下来之类。

    但随着陈乐口中传来“喂”的一声,我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宋燕没事,甚至对陈乐突然打电话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但被陈乐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了。

    他通话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早知道毁了这盒子也不会有问题的话,当初宁玲果断一些,把盒子交到我的手上,她或许也就不会死了……

    这时候,杜少也朝我走了过来,也不怕衣服会被弄脏,索性直接坐在我的身边。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发现他也和我刚才一样,目光一转不转盯着那火盆。稍微过了一会,他才冲我开口,说:“余洛,这事我根本管不了,对吧?”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他目光转向我,又道:“可我还是……想要一个交代,就算这不是我能够参与进去的事情,但宁玲她,死得真的太惨了……”

    我把手抬起来,搭在他的肩上。杜少的心情,我自然能够理解。但他多少也明白了这事情的诡异性,知道自己没办法插手,说到底,还得感谢那盒子里的人头,如果不是她发出那阵阵惨叫被他们给听到了,或许杜少现在还会跟我纠缠不休。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你放心吧,只要我没死,总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沉默了许久,最后沉沉点了一下头:“嗯,谢谢!”

    这之后,我俩没再多说一句话,就这么傻乎乎的坐在原地,盯着火盆,直到里面的剩余的木板,都被火烧成碎屑。

    打扫的工作,自然就交给廖小雨了,不管我和陈乐身上有没有伤,只要有他在,其实都不会干的。

    杜少之后在陈乐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没有跟任何人交代一声,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留言,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我猜测他可能是不太想看到我们,因为我们或许能解决宁玲的事情,而他不能。作为一个警察,同样也作为宁玲的哥哥,这种情况,难免让他显得无能,也同样让他觉得沮丧。

    而且我也没有问过他,甚至连一条一路平安的短信都没给他发,仅仅只是觉得走了就走了而已。

    因为相比之下,我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考虑。

    如今我们面前摆着三件需要去解决的事情。

    第一,是大周留下来的烂摊子,王顺家祖坟被占塚的事情。

    第二,是廖小雨身上蛊虫的问题。

    第三,就是宁玲之死,留下的谜团。当然我们心里认定了这和林毅轩有关,只不过林毅轩的踪迹,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我把这三件事,开诚布公的和廖小雨跟陈乐谈了。

    我自己是这么打算的,在我们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打探一下林毅轩的下落,同时看看有没有能给廖小雨去除蛊虫的人,王顺那件事情可以一缓再缓。

    陈乐问我:“如果我们什么线索都没得到怎么办?”

    我说:“那伤好以后,我们再到林毅轩家里去一次,听听他妈是怎么说的。”

    结果陈乐并不认同我的看法,他靠在沙发上,抿着嘴想了一会,然后问我说:“所以你是打算先去处理林毅轩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道:“是,我觉得林毅轩现在是个非常危险的因素,再说,之前你不是也想找他吗?”

    “我现在不想了。”

    陈乐突然这么回答我,让我觉得很意外。

    他说:“余洛,我现在有点怕了,你看看我们这次出去,死了多少人,就连自己都快搭进去了。才回来,就得到宁玲的死讯,林毅轩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我害怕咱们一去,你和我,或者我们,就回不来了……”

    看起来宁玲的死对陈乐的影响还是有些大的,至少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没有闯劲儿。但我只能告诉他:“我们迟早都要面对的。”

    “那我们可以先解决廖小雨的事,等把这小祖宗送走了,再干也不迟。”

    我看了看廖小雨,见他自己也没什么主见,好像都不关心自己的事情似的,只看着我和陈乐拿主意。

    其实廖小雨的事情,从大周告诉我的内容上来看,要解决,说难也不难,但也不容易。

    说不难,是因为仅仅只是驱蛊而已,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说难,在于我们得找到一个有这本事的人,这种人上哪里找,我们完全没有头绪,总不可能跑到泰国去吧。

    我想了想,跟陈乐说:“要不就这样,养伤这段时间,就以廖小雨的事情为主,能找到会驱蛊的人,就先解决他的事情。找不到,我们就去林毅轩的家里。”

    “不。”陈乐异常坚决的喊出这个字,然后站了起来,“找不到,就去解决王顺的事。”

    他话音落下,没在给我商量的余地,转身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弄得我多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做什么。

    之后一段时间,我和陈乐都没再提这件事情。虽然表面上还是有说有笑的,但意见有了分歧,多少会让人心里有些失落。

    我只能一门心思全部放在帮廖小雨找人这件事情上去,问了很多人,也在网上发了很多贴,但始终没有能用的线索。

    后来我伤好的差不多了,陈乐也去拆了线,伤口恢复得还算不错,可他脑袋上留了一道疤痕,估计也长不了头发了,挺难看的。所以陈乐索性就沿着疤痕把两边的头发给剃了,还挺时髦,不细看的话也不怎么明显。

    眼看着两人都回复得差不多了,帮廖小雨找人的事情依旧没有头绪,我才想再把之前的话给提出来,想要听听他现在的想法。

    可那天下午,我还没跟他开口呢,就接到了王顺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听到他在那头嘿嘿嘿的笑,问我说:“余洛啊,你们伤好了吧。”

    我一愣,觉得这人怎么日子算得这么准,但我只想敷衍他,就说:“还早呢,这也不是什么轻伤,哪有那么快。”

    谁知他接下来一句话,就把我呛得差点背过去。他说:“咦?那怎么你那个叫陈乐的朋友告诉我差不多了,让我跟你联系呢?”

    我这才知道陈乐已经在我之前跟王顺联系上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看来他也铁了心不想那么早参与进和林毅轩有关的事情里。

    我叹了口气,只能对王顺说:“伤是差不多了,但还得修养一段时间吧。总不能这才恢复一点就出去拼命吧。”

    他又嘿嘿嘿的笑,道:“理解理解,我也只是先跟你通个风,我这一直在准备呢,还联系了人,是个师傅,这方面他是专家。打算带你们先去跟他见个面,听听他怎么说的。”

    我一听,这还找了帮手?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什么师傅啊?”

    他说:“年纪也跟你们差不多,不过挺有名的,名字……好像叫丁丁。”

大师

    丁丁?

    我单听这名字,第一感觉就是不靠谱,哪有什么大师叫这种名字的。但是王顺在电话那头非常坚持,一口咬定说这人在圈子里挺有名气的,而且他自己也侧面去了解过,好不容易才跟人联系好,约了见上一面。

    我心想他既然这么说,那要见就见吧,反正我们也不会少块肉,花得也不是我们的钱。

    不过想到钱这个字,我心里难免又嘀咕起来,这段时间我基本上没什么收入,廖小雨就不用提了,陈乐的话用的都是老底,他爸妈去世到留下不少钱,但也总不能这么只出不进。

    所以我考虑一会,就厚着脸皮跟王顺说:“见是没问题,只不过你看,我们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这么去一趟,不知道又该花费多少钱……”

    王顺也不傻,立马就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忙对我说:“没事没事,这帮我的忙,那费用肯定我出,你们不用担心。”

    我心里暗笑,就这么跟他说好了。

    之后挂了电话,我把通话的内容对陈乐和廖小雨说了,陈乐也没跟我提他和王顺联系的事情,只不过听我说到钱的部分,就开始笑,说:“我记得不是说这家人已经破产了吗,这些年过得也不怎么顺畅,还有这个闲钱还供我们?”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觉得这种有钱人嘛,肯定会有我们不知道的方法把一部分资产保留下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是拔根汗毛也比我们腰粗,而且他这几年做什么亏什么,但还有资本准备东山再起,说明也没穷到太离谱的地步。

    廖小雨听完我和陈乐的话,脸上的表情多了一丝兴奋,后来悄悄问我,说:“哥,那大师,他能帮得上我的忙吗?”

    我原本其实想说不知道的,这年头,打着大师的名头招摇撞骗的人实在太多了,说不定那个叫丁丁的,也只是个会哄人骗人的高手而已,有些人明知道是骗局,但也愿意让他骗,图的就是一个心安。

    但我一看廖小雨那样子,似乎对这一趟出去抱有很大的期待,估计他也从来没想到过自己的事情会有那么点解决的机会,他这些年过得也挺苦的,想摆脱现在这种生活,我也能理解。

    所以我开口安慰他,说:“王顺那边说这人本事挺好的,你别担心,反正你这次跟我们一起去,让人家给你看看,说不定就解决了呢?”

    他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似的,但隐隐的,还是看出来有些忧虑,估计就怕不成功,白白让自己期待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给他这种希望好不好,期待越大,最后失败了,心里的落差也就越大。我只能安慰自己说我没做错,反正这人也未必真是个骗子不是。

    那天之后我们又休息了两天,等着王顺那边的通知,顺便收拾东西,养好精神。

    然后到了第三天,王顺帮我们订好了机票,要我们过去跟他会和。

    我们到的时候刚好是正午,太阳很大,三个人从机场出来,都有些累。找了半天,才跟王顺碰了头。

    王顺今天穿得非常正式,好像要去参加舞会似的,以至于我们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他大笑着跟我们打招呼,然后招呼我们上他租来的车。陈乐一声不响的去了,而我只能悄悄跟廖小雨嘱咐说,不管这人上车以后跟他闲聊什么,都不要接他的话,不然聊了就停不下来。

    廖小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只管点头答应。

    上车后气氛异常压抑,王顺坐在前排,然后转回头对我们说:“咱们现在直接去见那大师,等和他聊结束以后,在回宾馆休息。”

    陈乐我们三个都不出声,只使劲点头,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谁想我们都不搭理了,他还能自己找话题,又跟我们讲起来他是在哪里听说那大师的名头,然后怎么去打探,后来又怎么联系上,这九曲十八弯的事絮絮叨叨个没完。

    我和陈乐都听不进去,两人都闭着眼睛想要睡一会,恨不得把自己耳朵给隔了。唯独廖小雨很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跟听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候差不多,整个人都投入了进去,最后似乎还对王顺历经千辛万险和这么一位大师联系上而无比羡慕和崇拜。

    我们的车并没有朝市中心走,而是去了一条人迹相对不多的路,但我隔着窗户朝外一看,发现这四周环境真的非常好,房子都是独栋的,瞎子都知道这地方住的肯定都是些有钱人。

    这就更加让我迷糊了,这一个家底颇为不错的大师,住在这种地方,怎么还做这种生意。不过有钱人的日子我也不懂,所以只顾着看,开开眼界。

    车最后在一栋很大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我们下车一看,都觉得非常气派。以前我觉得陈乐家条件也很不错了,现在一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这反而让我们觉得很不自在,担心跟电视上演的那样,地方大,规矩多。

    王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精神头十足,然后有跑去按门铃。

    结果他按了好几次都没反应,我们就跟一群傻瓜似的在门口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放了鸽子,看王顺的样子也很窘迫,略微有些尴尬。

    “不会真没人在吧?”最后还是廖小雨开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应该啊,越好的是这个时间……”王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要不咱们先在路边等一会,说不定这大师临时有事出去了。”

    我耸了耸肩,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不想我们刚准备走开,忽然那门铃上的扬声器里就传来一个男人叫嚷的声音:“整天按什么按啊,门没锁,你们不会自己进来啊!”

    这声音真是充满了怨念的。

    但同样的,王顺脸上也更尴尬了,最后他咳嗽了一声,才把手朝着门把伸了过去,果然随着咔嚓一声响,房门打开了。

    我们跟着他走进了屋子,从外面看,里面的装潢非常有品位,一应陈设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进门就是一个挺空旷的房间。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刚刚迈步走进去,就闻到这屋子里有股奇怪的香味,就像庙里烧的那种香。而且这味道十分浓郁,刚刚吸了一口,我就觉得十分呛鼻,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很多,胃里泛起一种强烈的恶心感,要不是我及时忍住,差点就吐出来了。

    而且出现这种症状的也不止是我一个,廖小雨和陈乐也是一样,两个人似乎也受不了这么浓郁的味道,一下子额头上就布满了汗水,脸色也有些发白。唯独王顺还表现得正常一些。

    “你说这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鼻子都有问题啊,非得弄出这么大的味道。”陈乐走我旁边,捂着鼻子朝我低声抱怨。

    我自己也同样受不了,只能暗暗调整呼吸,就像憋气一样,好半天实在受不了了,在重新呼吸一下。

    “咱们该往哪走?”我问王顺。

    他摇摇头,望着面前的楼梯,还有一扇扇的房间门,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现在对这大师印象真的挺不好的,好歹也是谈事情,对他而言是一桩生意,竟然连接下客人都做不到。而且我们进来了,这房子又大,总不好意思每个房间都绕进去看看没有人吧,这样多不礼貌。

    王顺也有顾虑,也担心自己乱跑一通让主人生气,所以就站在这大厅里,扯着脖子喊说:“大师,我们进来了,你在哪呢。”

    他话刚刚说完,楼上忽然就传来框的一声大响,好像什么东西被砸碎了似的。

    我们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楼上有动静,我们也就迈步朝楼上走。

    刚刚转上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排落地窗,楼上其实也很空旷,摆着很多白色的沙发。而此刻,就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比廖小雨大不了多少的男人,正蹲在沙发上,捧着电脑,狠命的打着游戏。

    他的穿着倒是很简单,就是一条牛仔裤,外加意见黄-色的背心,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刚刚起来,还没洗脸的样子。而他前方不远的位置,地上又有不少杯子的碎片,看来刚刚被砸碎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们上来,这人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只顾着打游戏。

    王顺朝他走近了几步,然后憨笑着弯腰朝他说:“小兄弟,你好啊,我们来找丁大师,之前跟他约……”

    哪知王顺话还没说完,那人一下就怒了,眉头刷的一下皱了起来,瞪着眼睛盯着王顺,然后举起一个手指放在嘴边,朝着王顺大声的“嘘”了一句,示意他不要出声。

    王顺估计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吃瘪,脸一下就绿了,站在那里,继续呆着也不是,走回来也不是。而那男人,又再度把头低下,重新沉迷进自己正在玩的游戏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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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书介绍:
你以为自己正孤身一人坐在电脑面前,或者拿着手机躺在被子里,点开这个故事。可事实上,你也许并不是唯一呆在这屋内的“人”。我收到一本来自死者的书,里面记载着一个个诡异离奇的故事。而自己生活,却开始和书中的故事发生关联。无时无刻不得不提防着那些让人惊悚惧怕的鬼怪,以及丑陋不堪诡异的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异的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异的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