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被火锅淹死的人】
2000年，北平海定区。
蓟门桥下，二月正午。
李一白拖着一个旅行箱站在街头四处张望，略微有些感叹，这时候的北平市区他印象中的形象还是有几分差别的。
楼不够高，房不够新，人不够多，街上行驶的汽车也稍显老气~
当然，这样的局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改变。
字面上的肉眼可见。
即使是传统意义上的新年，几十米高的塔吊还要他的驾驶者仍然不知疲倦的将一种材料搬运到另一个地方，而目的地的人群正等待他们所需的东西。
即使自己知道未来的发展，但看到如此生机勃勃，李一白仍然会为之惊叹。
一股冷风突然袭来，把寒气刮进他的衣服里，也把刚才的一圈想法刮到了天边。
他才注意到大街上除了加班加点的工人，也没有几个人了。
也是，新年还没过，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到加下。
自己这个走在冷风中的家伙倒是个另类~
李一白收回自己的目光，打开旅行箱，掏出一件外衣给自己套上，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拨通电话。
求援信号发射完毕，他朝远在一公里开外的石门走去。
赶紧回宿舍吹暖气才是真的。
还没自我介绍~
李一白，男，北平电影学院99级摄影系学生，身高一米七九，无不良嗜好。
二十岁，出身于平凡家庭。
嗯......千禧年。
一个学生能用上手机，你就应该知道他有多平凡了。
长相嘛，和他的家庭一样平凡。
参考年轻时的金成武就行！
当然，这是他这一世的身份。
......
“嘟，嘟，嘟...”电话里传出了等待接通时的盲音。
“喂。”那边很快有人接了电话。
李一白道：“是我，在哪呢？”
接电话的人显然听出了是他，问道：“家呢，有什么事？”
李一白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你的生日？”
电话那头的朋友脑回路显然不太正常，直接唱了起来。
李一白也不是什么安稳的主，心里接着唱了下去。
“我的祖......”
这是内心反应，实际上他的回答很严肃：“我在蓟门桥下边，产权局这块，来接我。”
这位朋友很熟悉，李一白没有客气，直接挂断电话。
他当然是位穿越者。
之前多年打拼，要说也算顺利。
从场务干起，混了十来年，磕磕绊绊总算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大投资戏。
在同龄人中少说是个英才。
可能上天看他太过顺利，有些不满。
坎坷的事马上就来了.....
戏拍完了，高兴，吃着火锅喝着酒，在杀青宴上就直接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后，他没有看到往日熟悉的画面。
反而回到了1999年，成为一名十几岁的少年。
十多年的努力化为乌有......
好在他天性乐观。
换个人，估计都想撞墙自尽。
一年过去，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是回不去了，在这个世界再来一次吧！
只有一个疑惑挥之不去。
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越的？
肯定不会是醉死的。
能猜想到靠谱的原因，大概是把头栽到了锅底里。
淹(烫)死了？.....
李一白作为一名文艺工作者，自诩脑洞惊人。
但被火锅淹死这种死亡方式。
应该也没别人了。
.......
“呼，呼”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凉意，立刻收回心思。
才发现有一阵风从背后的领子上飕飕往里灌。
这种恶作剧，不用猜，只能是刚才电话那头的人。
此人名叫叶一凡，是李一白的死党。
身高一米七五，长相不算常规意义上的帅。
要说有什么特点，大概是眼睛。
平时细长细长的，笑起来两边就会往下垂。
二人的关系始于幼儿园。
然后一起上了小学，初中，高中几位福利姬。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逐渐发现对面的那货不简单。
进入大学的时候，两人互相交了个底。
李一白他爹，也算是做了亿点小生意.....
而叶一凡的父亲，已经成了全国知名的影视制作者和演员，绰号“京城古装剧码头”。
“你怎么从后面冒出来了？”李一白把旅行箱递给他，问道。
叶一凡道：“我从你前面走过去，你不搭理我。”
见李一白秀一番走在冷风中，叶同学有几分疑惑：“你这是什么情况，视察校区周围安全？”
这货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一白说起这事就头大。
正好还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站在街头吹风。
“嗨，又被的哥坑了，跟他说北平电影学院，楞是把我放版权局门口。”
“同样的坑你还能踩第二次，厉害。”叶一凡冷面奚落。
李一白拱手道：“还好还好。”
......
北平电影学院坐落在蓟门桥东侧。
北临六公主（ccav6），东接北影厂。
进校不远就是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尊师重道，薪火相传”几个大字。
这几个字是北电的校训。
学校虽然不大，但李一白漫步在这里，还是别有一番感受。
他上一世是个野路子，三十岁之前浑浑噩噩就过了。
等过了三十岁，正经感受到理论基础不够的时候。
不巧正赶上新一波的影视热潮，忙得脚不沾地。
让他去学校进修，很难~
这一世，趁着年轻有资本。
他算是圆自己一个进修梦。
选这里读书还有一个原因，那当然是各种人脉。
上一世他在圈内混了这么久，有时候想和人家扯上点关系都不容易。
哪像专业院校毕业的。
不出五服，都是师哥师弟师姐师妹。
不论你认不认，北电都能在客观上提供许多便利。
他自认运气不算好。
不像某位从美国UCLA读研归来的教师。
也不是某位擦皮鞋就能遇到琼摇儿媳的幸运儿...
做人嘛，踏踏实实的~
李一白的宿舍就在学校的北边。
二人匆匆穿过校园，不一会儿就到了宿舍门口。
叶一凡赶到前面，把门按住，让李一白拿着行李过，然后自己跟上来。
李一白进了门，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对了，她跟你联系了吗？”
002【水月洞天：于啵】
李一白口中的她，是二人的另一名死党，名叫卫盈莹。
二人的成长故事得加上卫盈莹才对。
这三货从小在山城长大，所以也就形成了拥有山城特色的朋友关系。
说起来，叶一凡和卫盈莹读北电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高考后，二人以轻佻的语气道：“反正也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不如选个和你一起的学校咯。”
这话说得，李一白都觉得自己除了献身，无以为报了。
献身是不可能献身的，别想歪了~
三人就是朋友。
最多有点亲人那味儿。
这会儿叶一凡拖着旅行箱上楼。
嘴里也没忘回答李一白的问题。
“说是要先陪陪她爸妈，估计得等两天回来。”
“恩，知道了。”
过年嘛，多陪陪父母正常，李一白没再说话，专心上楼。
他的宿舍就在三楼。
刚打开门缝，二人就闻到一股异味。
李一白果断从床底下抽出一个水桶，递给还没进门的叶一凡：“水。”
一凡同学接过桶就往厕所跑，二人搭配起来默契十足。
李一白随口问道:“啵哥他们回来了吗？”
“他没回老家，现在就住北平，前几天我才问过他，忙完你这摊找他们玩去。”叶一凡一边忙活一边回答。
李一白闻言加快了动作：“成。”
......
“今天几个人？”
车上，李一白开口问了一句。
人是叶一凡联系的，他还不清楚安排。
“加上我俩一共四个，钢子还没回来。云儿就住西单附近，啵哥也在往那边去，我们过去之后给他们打电话。”
“地儿呢？”
“文化广场那边。”
“行。”
西单的文化广场在东南角，挺大的。
往右走不远就是中海和南海，合称中北海。（注）
二人就看到远远站着聊天的于啵和王云。
于啵身高1米83，比其余三人都高。
倒“畬”字脸，辽省人，曾经在某著名国宾馆工作。
保镖出身，后来辞职考入北平电影学院学习表演。
作为演员，代表作是《水月洞天》里的男一号童博，《萧十一郎》反一号连城璧。
与黄海栤、聂沅同是古装大男主。
王云嘛，京城人，长相普通。
最广为人知的角色是《血色浪漫》里的郑桐。
二人都是叶一凡的舍友。
因为同宿，走得比较近。
由于常常在一起厮混，和李一白也比较熟。
他的另一位舍友是杨志钢，这会儿还没回京城，今天也就没来。
“啵哥，云儿~”
几人互相打招呼。
大概是以前工作的原因，于啵就算是聊天身体也站得是直直的，他是工作后才考取的北电，年龄比几人都大，班上人都叫他啵哥。
商量了一下，几人决定先找个地方坐。
王云负责带路：“我知道前面有家馆子，走吧。”
他选的地方离广场不远，在南边的地界。
点完菜，四人先碰了一杯，然后一边聊天一边等菜。
几个随时要考虑就业的学生，聊天的话题除了校内的女生也离不开这方面，于啵率先开启话题：“去年，海南那边有家影视公司到学校选演员。”
“他们特意强调要会动作戏，能长期合作，还得帅。我很有信心，今年他们还来的话，我要去试试。”
李一白第一反应是你有信心是怎么个意思？
觉得自己长得帅还是怎么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叶一凡先问道：“那家公司叫什么？”
“海岛那边的一家公司，名字叫周意影视。”于波格外兴趣勃勃，“据说他们去年在拍一部琼瑶戏，赵文桌主演的。现在还没播。”
“希望到时候我能被选中吧。”
说到这里，他眼神迷离，像是做了起美梦。
而李一白第一反应是搜索自己脑海中的素材库。
他有一个特点：记忆力十分惊人。
作为一名从业者，为了更好的工作，必须对自己所处行业的公司和大人物必须要有大致了解。
所以多年积累下来，他脑海中储存了许多行业内信息，仔细想的话，甚至能回忆出一些细节。
此时的赵文桌也是算大明星。
再联系上周意影视这家公司，李一白努力回想是什么剧。
赵文卓，琼瑶，水灵.....
他大概猜到了于啵说的是哪部剧——《青河绝恋》。
内地的仙侠剧市场，基本上是按照TVB-周意（唐仁）-百花齐放（华策，慈纹....）这样的顺序排列的。
在李一白印象里，周意影视1995年就成立了。
一直以南瓜工作室的名号帮别人制作电视剧。
99年才开始用自己的名号发力，《青河绝恋》就是他们第一部作品。
按原本的轨迹，于啵第二年才会被选上，成为周易的当家男演员，与“西装暴徒”张缙，还有四哥杨骏毅被媒体合称为“周意三宝”。
不过，这些事情要未来才会发生，现在直说肯定是不管用的。
作为朋友，他鼓励于啵道：“他们今年来的话，你一定能选上，啵哥。”
“不过你一定得注意保养，你也说了，他们的要求是必须得帅。”
“借你吉言。”于啵笑了笑，给了李一白一个自信的眼神。
“对了！”
李一白突然想到一事。
“你们平时帮我留意着点，看有没有剧组要人，有掌镜机会最好，不能掌镜跟组当场记也行。”
叶一凡早就知道这事，话也不是对他说的。
于啵和王云道：“没问题。”
.......
李一白说这事单纯是饭桌上闲着扯淡，没抱什么期望。
几人都是表演系的，剧组里的职位缺人也找不到他们。
就算有机会，那也是拍戏之后，现在离他们进组其实还早。
不过，李一白很有信心掌镜，他穿越之前是从剧组底层一步一步上去的。
场记，统筹，副导，策划，制片这几门服务类的岗位都算是精通。
而摄影，灯光，美术，道具，造型这些专业性比较强的岗位则相对薄弱。
经过上辈子的实践。
李一白确认自己就是为拍戏而生。
喜欢在剧组中的掌控感，也喜欢大家合力完成一件作品的成就感。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他又能感受到自己在有些地方力不从心，恰好穿越的时间临近高考，他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考取北电，学习美学和摄影。
理论知识这个东西本来就很玄。
没有人戳破，你自己去摸索，非常困难。
但有人教你，很快就能掌握。
李一白有着多年的实践经验，这一世学起东西来快得吓人。
电影学院的老师对他的速度也非常满意，多次夸奖。
于啵，王云，叶一凡，再加上今天没到的杨志钢。
以后可能都会是李一白在影视圈里的助力。
可当下他如果想进剧组。
最大的渠道可能就是学校里的老师。
当然，叶一凡他爸也是个后招。
.......
中北海：和谐因子弥漫。
003【老师王竟】
李一白心里很清楚，就算再远大的目标，实践起来也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当下，他要做的是把握好眼前之事。
所以，正好正好介绍一下他现在最大的助力。
李一白的老师叫王竟，也是北电毕业的。
三十多岁，正直壮年，专职是教授拍摄记录片和故事片，自己也拍些电影。
李一白穿越前对他了解并不多。
王竟虽然作品很多，但是低成本文艺片那一挂的，和商业没有太大联系。
但如果真是电影爱好者，那他的作品或多或少肯定多看过。
最出名的是《万箭穿心》，其次是《我是植物人》和《无形杀》。
还有《大明劫》，这部简直精明落泪......
抛开和现实不符合的部分，王导拍的东西都还挺良心。
几部片子分别聚焦医药行业，家庭关系，王朝衰败，还有网络暴力。
不过，WOW玩家可能对他没什么好感。
《无形杀》是根据“铜须门”改编的。
但王竟和国内其他文艺片导演一样，为了观点就枉顾事实，魔兽玩家被黑出翔.....
也是运气好，李一白能遇上这位老师。
王竟履历丰富，专业技能到位，人脉也不错，当下又没什么名气。
如果在王老师圈内名气大点，或者资历再老一些。
都不会受累教本科班。
带研究生可轻松多了....
......
提前到校，李一白当然要去看看他。
这不，提了带橘子就往那边走。
进去之前，李一白先看看里面情况，然后才敲门：“王老师？”
“进来吧。”可能是因为下半期的原因，老师们不用迎接新生，工作相对比较轻松，办公室里除了王竟没有其他人。
老王正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抬头看到是李一白，示意他进来，然后又低下头去。
李一白主动关好了门，把橘子放在办公桌上。
在沙发上坐下，等他弄完手里的事。
不一会儿，王竟抬起头，站起来喝了口茶：“贿赂我也不挑点好的，几个橘子算怎么回事。”
李一白总觉得王竟对自己和其他学生有些差别。
态度十分友善不说，有时候还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开始还有些奇怪，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王竟今天心情很好，李一白也就不见外了，随意道：“这不是提前来学校也没事吗，就想来看看您。”
“古有千里送鹅毛，今有百米送橘子，礼轻情意重嘛。”
李一白和老王拽起了古文。
“哟吼。”王竟放下茶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说话，“我可得好好尝尝，这百米送来的橘子是什么味。”
李一白也很自然地给自己剥了一个，扔到嘴里。
“忙什么呢，王老师？”
“外面接的一个小广告，正想怎么打灯，你就进来了，赔我一个想法。”王竟指了指桌上凌乱的纸张。
李一白瞟了瞟桌上的纸。
嗬，《汇原果汁广告策划》~
这还小广告，装逼就属你老王独一份。
他翻了翻下面的广告创意，假意想想，道：“您这可为难我了，要是我都能拍了，外面还花钱钱请您做什么？”
“不要妄自菲薄嘛。”王竟对这句话显然还挺受用，鼓励道，“你是我的学生，功底不错，又肯钻研，拍个广告还是可以的。就是缺实践经验。”
李一白确实没有拍广告的经验，片场野路子出身。
刚进校还因为用自己以前的习惯没少被批评。
不过祸福相依。
王竟以为他是没读书前自己琢磨的，觉得这孩子虽然章法很乱，但确实喜欢摄影，又有悟性，反而高看了他一眼。
王竟吃完橘子，李一白很自然地递上一根烟，王竞看了一眼外面，没有其他人看到，也没有阻止，二人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橘子也吃了，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李一白顺坡上驴道：“这不是王老师您刚说的嘛，缺乏实践经验。”
王竟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意外：“从去年问到今年，你小子还赖上我了。”
这是的确是李一白办的。
自从他发现王竟的态度后就在不断给老王埋伏笔。
一年下来，王竟已经完全把事放心上了。
不过，说白了这事的主动权完全在老王手里。
李一白不能咄咄逼人。
当下，他仗着看外表年轻，低头卖萌，也不说话，静待佳音。
王竟也只是吐槽吐槽，道：“已经在考虑了。之前不让你进组是因为东西没学好，不能砸我的招牌。”
话到一半，他吐了个烟圈：“你现在能学的已经差不多学完了，剩下的要靠实践中不断专研。”
“嗯，我想想，现在暂时没有什么机会....”
见他有心，李一白直接一招以退为进：“没关系，我不急，老师。”
王竟收了他的东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说几句不行：“嗯，有个问题你得考虑清楚。现在没毕业，你只能进一些小剧组，不可能进各大制片厂。”
说到这里，他抬头严肃道：“对了，你想拍电影还是其他的东西？”
李一白思考了一会儿。
他其实想拍电视剧，这是大众艺术。
不过，话不太好说出口。
学摄影去拍电视剧，是要被其他同学和老师笑话的.....
在摄影人眼中，电影是艺术，电视剧是堕落。
哪怕投资五亿的电视剧，最多是电视剧中的战斗机，那还是电视剧。
毕竟拍摄手法的要求都完全不一样。
思考了一下，李一白选择了迂回。
他小心翼翼道：“我想自己拍东西。不过现在的电影行业实在不景气，又遇到金融危机，我准备先去拍电视剧累积经验。”
王竟听到这话，不怒反喜。
个个学生都以为自己将来会成为张一谋，陈凯哥那样的大导，心里飘着呢，都不想碰电视。
就这个学生，脚踏实地。
挺好。
当然，欣慰是心里的，他觉得面上还得敲打敲打：“电视剧也没人会投钱给你一个新人拍，别做青天白日梦。”
“老师您继续说。”李一白听到王竟的话马上又是一脸严肃，这货仗着自己身子年轻，不顾内心的年龄使劲卖萌。
王竟见他一样严肃，反而宽慰了几句：“你也别担心，先找个剧组跟组。至于后面的问题，时间久了自然会有门路。”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还得拜托老师您给我找个电视剧组，纪录片也行.....”李一白再次以退为进，降低自己的要求。
纪录片算是处于影视歧视链最低端。
又辛苦又没钱挣，超级苦逼。
说着，他又剥了个橘子递给王竟，聊表敬意。
老王看也没看就把橘子扔了回来：“知道了，事我放心上了。”
“也不怕我吃多了拉肚子....”他说着又坐下原位，伏下头颅，“好了，没事你先出去吧。橘子提走，拿给班上的同学吃吧。”
李一白乖巧道：“那我先出去了。”
他见目的已经达到，也很满意，走出办公室。
刚走几步，李一白就接到了叶一凡的电话。
004【北电99级】
“小李，在哪呢？”
电话那头的叶一凡一如既往找抽。
李一白没好气道：“小你妹，注意称呼，叫阿爷。我在摄影系教学楼。”
“收到，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挂完电话，李一白琢磨起了王竟的话，答应是答应了，但这个机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最好还是找个其他法子备用。
还是时间太短，只有叶一凡他爸叶国立和老师王竟这两条线可以走，要是等自己的同学都都毕业了，机会就会多很多！
他很快被打断思绪，后背被人拍了一把。
这种后背拍人，是叶一凡一贯的手法。
“排队等着呢？”
“等你妹。”
李一白先日常回怼了一句，又奇怪问道：“等什么？”
叶一凡指了指前面，李一白这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在拥吻。
看自己的情况很容易让人误会，他只得解释道：“这地我先到的，我站这里的时候就我一人。”
叶一凡角度刁钻，搂着李一白的肩膀笑了起来。
“合着他们是插队的，应该分一个先排给你才对。”
“滚蛋，你以为人人跟你似的。”
李一白哭笑不得。
“走着，呱呱，卫大哥等着我们呢。”
......
呱呱美食街在北电食堂三楼，每个学校大概都有这么个地方，俗称“小炒”堂。
等二人到的时候，卫盈莹已经在靠近楼梯的位置等着他们。
“点了吗？”李一白问道。
“点好了，都是你们爱吃的。”卫盈莹用手梳了梳她的头发。
她今天是水白牛仔裤，上身则是白色的衬衫打底，领口上黑色镶边。
外面一件粉色的毛衣，曲线优雅。
但都被套在外面雪白的羽绒服里。
她的眼睛清如水晶，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当然，对于李一白和叶一凡这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家伙来说，就算对面穿得再像女人，那也是掩盖不了对面是个男人这件事实，道：“也别忘了你自己喜欢吃的。”
卫女侠白了他一眼，道：“对了，待会儿钢子也过来。”
“钢子？好，那我们等会儿他。”
钢子，就是和于啵吃饭那天没到的人。
等了一会儿，他就到了，身边还跟着马嚇，由于常常在一起厮混，李一白和卫盈盈都认识他，拉着二位入座。
.........
杨志钢也是挺出名一演员，年轻人可能不认识，但他在长辈中间绝对熟，论收视率也是一霸主地位。
代表作《打狗棍》、《勇敢的心》、《红娘子》，还有一部叫《大秧歌》。
听到这些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你就知道这些剧在中老年群体中的号召力了。
这位演戏很有特点，主角，说话慢吞吞。
跟乌龟似的，恨不得让人想把台词从他肚子里一下给拽出来。
别小瞧，他有资源。
哥哥是圈内著名导演郭缙宇。
这两兄弟感情很好，合作了许多年，上面那些戏郭缙宇都是导演。
剧组的人都笑称两兄弟是：“铁打的杨志钢，流水的女主角。”
有人很不喜欢钢子的表演方式，质疑他哥搞潜规则，不过郭缙宇对此的说法是：“他是我兄弟，弟弟都不捧，那还是人吗？”
马嚇呢，和杨志钢有个相似点。
同姜纹姜斌一样，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兄弟齐上阵的。
他弟弟名叫马柯，在《花千骨》里演杀阡陌那位。
这位弟弟出演的剧，比快乐家族，绿大暗夫妇还稳定....
人送外号“男版杨天宝”，“精品剧避雷针”。
如果你记不住他，没关系，记住这个标签就行。
郭缙宇这个导演也挺有意思。
这个圈子吧，你仔细观察其实都能看到轨迹，大多都是前辈提携后辈。
老郭是黄建中带出来的。
他后来也提携了几位导演：蒋家俊，巨星茂和郭世珉。
巨星茂和郭世珉后来联合执导了一部口碑和收视都爆表的网剧《灵魂摆渡》。
上面这二位的长相，可以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
冯裤子他亲戚——丑中绝版。
郭缙宇的徒弟牛B，他的师傅也不差。
黄建中是第四代导演代表人物，业务能力绝对是没得说的。
电影《小花》，《大鸿米店》都是精品。
《我的1919》里顾维钧的讲话内容更是所有演员在台词课上必学的内容。
电视剧作品也不容小觑，最为著名的是央视版《笑傲江湖》和极致的浪漫主义《大秦帝国之裂变》。
......
叶一凡所在的99级，出了不少明星。
除了杨志钢和马嚇，之前提到过的于啵，王云。
叶一凡的同学出名点的还包括隋蓝，杜纯，刘冠祥，姬它，还有黄晓蕾。
但这些人在剩下的二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姚大嘴，以及骚王。
除了学生，99级的老师是也有些东西。
他们的老师名叫徐小丹，北电89级毕业的。
除开99级，后来还带了03级高职班，05级本科班和10级本科班。
有名的学生也比较多，比如张嘉妮，袁珊珊，杨蜜，经操，扬紫，张一汕。
扬紫后来去试镜一个剧的女主。
杨志钢正好是这部戏男主，经过与四个人的竞争，扬紫才拿到了角色。
这个角色是杨志钢定的。
这部戏是他哥的戏，扬紫和他是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妹。
要是没有同出一个老师的关系，这角色还真不一定能定下来...
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宣扬一点正能量：
如果不是戏剧院校毕业，没点资源，真的不好混。
......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叶一凡的同班同学有一个隋蓝。
这个人的名字估计大多数都没有听说过。
她后来主要在做制片人。
2012年曾经制片过一部剧叫《大男当婚》，徐光头主演的。
讲一个三十多岁青年曹小强的几段感情，最后是开放性结局。
也没说到底是谁陪他走到最后，只在画外出现一声“曹小强”。
作者君曾经痴迷此剧，特意去查了很多信息。
最后才知道此剧的结局其实是个戏外大戏。
导演是隋蓝的追求者~
可以说整部剧都是拍给她的求爱礼物。
可惜的是，隋兰最后没有嫁给导演。
这个爱情故事本来只是可惜，和我们也没有太大联系。
但很巧合，这位导演名字叫孙浩。
2019年，他和网文行业联系到了一起。
拍了一部叫《庆余年》的电视剧........)
023【梦即】
“叮铃铃铃~”
下课铃响起，老师王竟把李一白单独留了下来：“一白，中午来一趟我办公室。”
“来了。”
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突然来这么一挂，他猜想是进剧组的事有着落了。
王竟这几天刚拍完果汁的广告，拿到了钱，好心情都写在脸上。
看到李一白过来，他招招手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
“这张名片，你先收好。”
李一白把名片收好，问道：“这是？”
“你上次说的事，这是我原来的一个学生的名片，现在在梦即导演的手下当摄影指导。”王竟的回答确认了答案。
他继续道：“前两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剧组原来的掌镜临时有事，这部剧跟不了组。”
“找到我头上，我看是个机会，就推荐了你。”
“行，谢谢老师。”
李一白收起名片表示感谢。
“这个组下个月就要开工，你提前准备准备。”王竟从烟盒里熟练地抽出一支烟点上。
“本来我晚上准备带你一起去见个面，不过现在临时有事，你自己和他联系。”
和陌生人初次交往，李一白立刻打听起了对方信息：“王老师，这位师兄有什么讲究吗？”
他没有问梦即是谁，这位他很熟。
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的导演。
2000年，除了《西游记续集》和《少年包青天》，《铁齿铜牙纪晓岚》。
就属这部最火。
梦导2011年还拍过一部张卫建和谢廷锋主演的青春励志偶像剧。
吴绣波，李光杰，张止溪，王欧，海青，林子建做配。
阵容豪华，可惜最后没能播出。
王竟这边听到李一白的问题，有点想笑：“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心思。”
“这不是您是我老师吗，又是第一次进组，这些事只能向您请教。”李一白配合着王竟傻笑。
他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进组，只不过放低姿态让老师多透露一点信息。
剧组人多眼杂，能摸到点门道是点吧。
王竟理解他的心思，解释了一下：“叫他陈师兄就行，别想太多，你只要把你平时的水准发挥出来就行，剩下的见招拆招。”
“这位王师兄也不难相处，只不过在剧组这种地方待久了脾气肯定不会太好。”
说着他又掏出一根烟，自己点上。
抽着抽着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去剧组记得带一条烟。”
他都没等李一白询问，说出了原因。
“你这这个师兄没其他毛病，就喜欢抽烟。不过他抽烟不讲究，好烟差烟都能抽。”
“剧组赶场通宵，你可能也需要这玩意提神，平时少抽。”
李一白暂时还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到了剧组，难说。
他回答说：“知道了，老师。”
王竟也没忘记最重要的准则。
“进了剧组别自作聪明，也别瞎说话得罪人。”
“把自己部门的事做好，其他的事别管。除非导演和你师哥叫你去做，懂吗？”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别傻乎乎的跑去给其他人背黑锅。”
他可能觉得李一白年轻，说了几句肺腑之言。
李一白点点头。
背黑锅这事在剧组也不少见，轻则被人臭骂一顿，重则直接逐出剧组：“知道，老师，我会记着的。”
“这片子拍着挺丢人的，你去那只图实习经验，懂吗？”王竟掸了掸烟灰，一脸灰溜溜的表情。
丢人？
李一白心想什么片子，那这位师兄去丢人你怎么不说，难道是部烂片？
转念一想，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王竟这种学院派摄影人眼中，恐怕电视剧能被称为好片的也没几部~
“好了，没什么事了，具体的事情你陈师兄给你说。”
李一白没什么说的，转身准备离开。
还没踏出办公室的门，王竟又把他叫了回去：“算了，把你手机给我，还有刚才的名片。”
“浩忠，我王竟。”，王竟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播起了号码，“不不不，这是我学生的电话，就是你找我要的人，你把电话存一下。”
“没问题，这个学生基本功绝对可靠，不会拖你后腿的。放心。”
“嗯，嗯，行，行，好。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我把电话给他了，你和他说。”
王竟把手机还给李一白，示意他自己接电话。
李一白把电话靠耳边，那边传来了一道沉稳又有些热情的中年男声。
“你是李师弟吧，我们现在在BJ，电话说不方便，你下午课完了给我打电话，我们见面说。”
“好，陈师兄。”李一白注意到了名片上的名字——陈浩忠。
挂了电话，王竟说：“这下真没事了，你去吧。”
“那老师，我先走了？”
王竟摆了摆手，示意他自行离开。
......
下午五点，李一白在陈浩忠的家中见到了他。
身上还放着刚买的两包利群，这烟不好也不坏。
按王竟的说法，够格了。
陈浩忠的年纪比他预计得年轻的多，三十岁出头的模样。
身材中等，穿着棉服，糙汉子一枚。
值得一提的是。
他的双臂，尤其是小臂的肌肉十分发达，这是长期掌机留下的印记。
同理的还有收音员，由于长期举杆，他们是大臂发达。
“师兄好。”李一白主动开口。
陈浩忠把他迎进家中，去倒了杯水，道：“刚下课吧？你先坐会儿。”
说着自己进来里屋，估计换衣服去了。
李一白本身有些无聊，又不好随便乱逛。
只好打量起了他家，一来收集信息，而来打发时间。
陈浩忠家中比较乱，到处都是随意摆放的物件。
垃圾桶也像是几天没倒过的模样，墙壁是已经有些发灰，还有一些污迹。
应该是租的房子，并且还没有结婚。
不拘小节，黄金单身汉，他判断。
几分钟后，陈浩忠从里屋出来，他果然换了身衣服，招呼道：“走吧，出去吃，我不会做饭。”
......
桌上，陈浩忠主动给李一白递了一支烟，然后熟练地给自己点上。
李一白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在耳朵上，但是没点。
他耍了波嫩，装作不会抽烟，给师兄一种年纪小，又不太懂社会上的交际的形象。
特意这样做的的，原因嘛~
踏入社会多年的老人最愿意关照的往往是刚出社会的新人。
对半生不熟的老油条反而没有那么多耐心。
从中年人的角度说，这可以称之为调教心理，每个人希望自己能啄出一块宝玉。
从李一白这边讲，这是年轻人最大的优势，不好好用一下说不过去.....
陈浩忠点完烟，怕李一白拘束，主动问道：“师弟看着真年轻，还不会抽烟？”
李一白道：“不会。这次要麻烦师兄废心了。”
陈浩忠看着这刚进组的小白，挺喜欢的，说：“没什么，都是师兄弟，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再说，我也只不过比你多吃几年干饭而已。”
李一白继续装萌新，问道：“师兄已经带了不少组了吧？”
.....
024【无巧不成书】
陈浩忠其实也是第一次单独带领摄影组。
不过他也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章法。
带队伍嘛，不让下面人服气是不行的。
为了给李一白信心，他选择吹牛：“那是，已经干过几年掌机，又带了几年组。这次你别担心，有我带着。”
“这次要麻烦师兄了。”李一白不知道这事，就是知道也不会拆穿。
陈浩忠压手道：“不用客气，你是凭技术挣钱，技术不好，我也骂你。”
“咱们这部戏，剧本已经基本分解完了，我马上要和导演去第二次看景。你随时做好准备，一个月内应该就会开拍。”
李一白立刻答应道：“没问题，老师那边已经是知道的，定了准确时间我再给学校请好假好了，随时都可以进组。”
“嗯。”陈浩忠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得学会抽烟。”他突然放下筷子，“你拍的片子王老师已经给我看过了，拍这部电视剧肯定没什么问题。”
“但是，拍电视并不是单靠技术的，那儿有人。”
说着他用手点了点桌子，意有所指。
李一白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他在说桌子下面有人。
木了一会儿才明白陈浩忠说的是剧组的人。
这是视角偏差。
他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觉得自己重生一场，收拾剧组那帮人不在话下。
没有考虑到在陈浩忠眼中他其实是个小青年......
既然陈浩忠有了这样的印象，他索性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继续听得很认真。
陈浩忠又道:“我们是师兄弟，以后有机会还得互相照应，我就跟你说些实话了。”
“您说，师兄。”
这种时刻，李一白二话没说赶紧表忠心。
陈浩忠道：“我让你掌镜，下面还有一个助理和跟机，你得把他们也弄服了。”
“这个组还有一组摄影团队。你也得学会抽烟，别让他们看出来你是雏。”
李一白心说这到是真的，为了让陈浩忠放心，他准备来手示范。
“师兄，这么着，你把烟盒借我用一下。我抽一次给你看看，能不能镇住。”
他为了拉近关系，刻意找陈浩忠要烟。
然后左手拿烟盒，右手熟练拍了几下烟盒屁股上出烟的位置。
等烟盒里缓缓弹出香烟的一头，他用右手把这头从烟盒里抽出来。
用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悠然道：“怎么样？”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样子的跟说老子没抽过烟。”
陈浩忠见他这熟练的技巧，直接震惊了，脱口而出一句骂腔。
果然，剧组老油子脏话是少不了的~
陈浩忠说完这话，又解释道：“师弟，刚才这可不是在骂你，顺嘴了。”
“剧组里就是这样的气氛，你早点习惯最好。”
李一白压根就不在意陈浩忠骂人，而是在考虑另一件事。
他习惯性的用了上一世的抽烟手法。
根据这个事，证明了肢体记忆穿越了还在。
不用担心遇到和学校不同的机器会不熟练了....
他到现在都还没得到关于这部戏具体的内容，答道：“师兄，我不介意。咱们这戏叫什么名字？机器定了吗？”
陈浩忠道：“武侠动作戏，根据古龍作品改编的，名字叫《武林外史》，机器用索尼的，编剧是个大美女。”
李一白心说无巧不成书，原来是这帮人........
......
由于是老师王竟介绍的人，李一白也没问具体的工资是多少，怎么结。
这时候剧组的待遇相当好。
摄影组这些人工资特别好拿，进组前就能拿到一部分。
拍完又能拿一部分，还有一小部分可能因为资金周转原因会年底结，但通常都不多。
在影视这个行当里，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资纯粹是为了保险。
拍戏本身就会有各种不确定和风险因素，中途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中断。
投资人撤资，导演罢工，演员档期超过，拍摄出现死亡事故.....
各种事项都可能引起全面雪崩，剧组解散。
所以主创人员为了自保，都会要求在拍摄完成前支付大部分报酬。
实在不行就拍拍屁股走人，后续的事就跟他们没关系。
举个简单的例子，前世有一部电影叫《马震传奇》，范爷主演的。
好像哪里不对~
《马震传奇》只是它的艺名，真名叫《王朝的女人》。
《王朝的女人》原定导演是韩国的郭再容。
如果有人不认识，就是拍《假如爱有天意》，《雏菊》和《我的野蛮女友》那位。
结果都开机了，投资人还没搞懂到底想拍什么。
剧本换了五六版，拍摄过程中编剧赶去长安查资料改写。
时间拖得太久，导致原定演员樽龙档期直接错过。
郭再容也因为和制片方沟通不顺，直接退出剧组。
投资方看情况不妙直接撤资跑路了......
最后还是发行方中影接盘。
找了什庆和田状状，勉强弄出这部强奸人智商的绝世大烂片。
这是有中影托底，没有的话，剧组直接原地解散，工资也别想要了...
.......
现在环境和2013年不一样。
他不担心工资的问题。
这时候的国内影视剧行业真的人才稀缺。
因为缺乏节目，星期二的下午，基本上所有电视台都会停播。
这个停播画面还挺典型的，由各种颜色的长砖组成一个圆形，或者是几道竖着的光。
除开星期二的停播，正常时间过了晚上十二点，电视台也会停播。
总而言之，对业内新人来说是重大利好。
很多编剧和摄影都是还没毕业就有人要了。
而且，掌镜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干苦活的。
李一白能拿到这份工作也不算惊喜。
技术活的名字应该是摄影指导。
负责提供创意，协调灯光美术，就是师兄陈浩忠干的那事。
李一白这辈子是学院派出身，还好，起点就是掌镜。
虽然是苦活，但还是比其他的影视民工好多了。
剧组地位并不低，高于大部分岗位。
组内地位勉强能与之一战的大概只有灯爷~
....
025【剧组聚餐】
“就是这儿了。”
李一白从不远处的酒楼收回目光，看看手上的纸条：“嗯，馨兴宾馆，没错。”
他现在在北影厂旁边。
距离上次和陈浩忠见面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昨天晚上，他再次接到了老陈的电话，特意通知他剧组即将开机，会在这里举行开机聚会。
今天自然就过来了。
还没进宾馆，李一白就在门口看到了这位师兄。
陈浩忠正和一个带着琥珀色圆框眼镜的人说话。
李一白一眼认出了这是导演梦即。
梦即是圈里的老人，1985年开始就担任过电视剧制作中心的导演。
后来又去德国留学了三年进修大众传播学，拿过白玉兰最佳导演的提名。
他刚拍完徐山争和小桃红的定情作《春光灿烂猪八戒》，马上就进了《武林外史》剧组。
这会儿，梦导正和和陈浩忠在聊天。
二人也是第一次合作，需要多多接触。
见他们聊得愉快，李一白走过去大方打招呼:“陈老师好，梦导好。”
陈浩忠没有表过态，他不想让让梦即知道二人的关系。
当着梦即的面，没有主动叫师兄，而是叫陈老师。
陈浩忠心里一动，心说这小伙子倒是挺机灵的。
他倒没有见外，主动开口向梦即介绍：“梦导，这是跟你的掌机，我师弟李一白，北电摄影系的。”
《武林外史》有两位导演，所以摄影美术什么的也分成了两组。
介绍之下，李一白自然也明白了这就是管自己的。
“你好，小李。”梦即没有因为看着年轻小瞧李一白，主动伸手，道：“合作愉快。”
李一白也伸出手握手。
二人的初次会面还挺和谐。
陈浩忠怕李一白到了宾馆内尴尬，主动带路。
“梦导，我先带他和其他人碰个面，您忙着。”
梦即摆摆手，道：“行，去吧。”
.......
宾馆里人头攒动，李一白暗自预估了一下，看样子得有七八十。
这部剧投资和场面都很小，剧组实际工作人数没有那么多。
估计这里面很多都是投资方来蹭饭的人。
陈浩忠带着李一白到副桌上，向众人介绍他。
“这是A组掌机，李一白。正儿八经北电摄影戏毕业，拍过的戏也不少，估计你们可能都看过。”
对着这些人，他又换了套说辞，模糊地把他说成已经拍过几部戏的人。
李一白经验丰富，当然不会让师兄为难，十分老道地点头。
陈浩忠挨个为他介绍桌上的人。
“这是副导演黎文彦。”
这男人一头粗旷的长发，冲李一白点了点头。
李一白心道来了，被周意支配的恐惧。
《武林外史》也是周意影视公司的作品。
他们这时候依旧用的南瓜工作室的名号，并没有直接参与投资，只是负责制作一部分内容。
不过，他们还是塞了一些东西进来，比如黎导，还有几位熟悉的演员。
黎文彦是周易现在重点扶持的导演，刚拍完《青河绝恋》，又来这个剧组混资历学习经验。
陈浩忠继续介绍。
“这是B组掌机姚建新。”
“你好。”
“B组助理张涛。”
“你好。”
“你的助理江鸿敏，他同时负责跟焦。”
解释一下跟焦。
就是在镜头移动的时候调整焦距，避免因为移动而造成画面模糊的人。
这个职位在这时候的电视剧中讲究没有那么大。
目前的情况，彩色电视机出现还没几年，电视机尺寸都很小，市场上充斥着一些屏幕只有20，30公分的黑白电视。
所以电视剧拍摄也因地制宜，很少拍中景和远景，大量都是脸部特写和局部特写，方便电视机不那么大的观众观看。
这次，江鸿敏主要还是干助理的活。
李一白听到介绍，重点瞧了瞧他。
自己手下的助理，相处时间长，得熟悉，这老哥看着挺面善，还冲自己笑，跟王宝强似的，估计不难相处。
好吧，得承认，此刻他心里真是翻开了锅。
这尼玛有没有这么巧~
江鸿敏这老哥后来也和叶一凡他爸合作了，担任《铁齿铜牙纪晓岚》第三部的掌机。
接着，陈浩忠又介绍了桌上其他人，除了摄影团队就是A组的副导演和灯光部门。
介绍完，他就离开了。
李一白看了看位置，还空着一个座位，他顺势坐着位置上，给右边自己的助理和左面的B组掌机以及他的助理递了跟烟，闲聊了起来。
........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梦即和陈浩忠从门口迎着一个人进来了。
李一白回想了一下自己脑海中的资料库，认出这人的身份：范晓天，南方派的老总，也是这部剧的投资方和总制片人，
现在国内的电视剧行业不算繁华。
除开央视和地方台，大型的民营公司就只有几家。
花都的巨星影业，掌门人邓建国，外号“吃嫩草专业户”，是他开启了播出时的炒作时代，还有对赌协议，作品包括《乌龙闯情关》、《刁蛮公主》、《康熙微服私访记》系列。
除了巨星影业，还有同属花都的东方明珠影业，北平的海闰影视，金英马影视。
除开这四家就是杭州的南方派了。
范晓天是这家影视公司的首领，南方派后来改名福纳，出品了许多影视剧，比如《猪八戒》系列，《萍踪侠影》，《传奇幻想殷商》（王宝宝演哪吒那部）。
目前市面上拿得出手的的影视公司，现在就只有这几家。
不过这段时间正是汹涌澎湃，接下来的几年都是国产电视剧的飞速发展期。
随着港台资本和导演团队陆续北上，资源逐渐丰富，民营影视公司也如果雨后春笋般崛起。
国内影视行业龙头华宜兄弟开始涉足电视剧领域。
光纤，小码奔腾，华禄百纳，华册，唐仁，荣姓达，周意，慈纹传媒，亚环影音，纷纷崛起，数不胜数。
李一白看到范晓天的第一眼，没想到别的。
就想起这位老总和大导陈凯哥的事。
这个事情非常有趣，陈凯哥这位自视甚高的导演也是拍过电视剧的，名字叫《吕布与貂蝉》。
这部剧讲的是三国时候的故事。
不过播出后改编得和历史人物相差太大，引发争议，被迫把刘备曹操孙权什么的名字都改了。
主角吕布和貂蝉的名字自然也改，一个叫天涯，一个叫蝶舞。
电视剧的名字变成《蝶舞天涯》。
嗯......
吕布这个名字不应该就这样简单的介绍，应该有点格调。
抬起头来。
站在你面前的是：
九原降生·北疆战神·匈奴之惧·并州守护者之义子·相国之义子·司徒之义子·兖州全境守护者·徐州全境守护者·天下第一美人老公·辕门射戟者·成语创造者·赤兔驾驭者·力战三名开挂之人不败者·天下第一猛将·奋武将军·温候·飞将·吕布·奉先......
026【春光灿烂猪八戒】
说起来，陈导这么一位大导，怎么会去拍电视剧？。
肯定不会是什么探索电影手法拍摄电视剧，也不是为了片酬。
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在电视剧界也有影响力。
他很纯粹，就为了捧他的媳妇陈虹.......
陈虹之前就和范晓天搭上了线，在他投资的电视剧《春光灿烂猪八戒》里饰演嫦娥。
这部戏是2000年四大爆款之一，热度仅次于《西游记续集》，和《少年包青天》，《铁齿铜牙纪晓岚》并列。
可惜，戏红了，角色红的是小桃红和徐山争，她没红。
于是，媳妇要陈凯哥拍一部电视剧捧她。
老陈答应了。
范小天一听国际大导陈凯哥愿意来拍电视，当然十分开心，就投资了这部电视剧。
陈导是为了捧媳妇也是尽心，请他的好朋友，当红小鲜肉黄垒当男主配戏。
黄垒这时候还不是黄小厨，而是小鲜肉，正是最红的时候，绝对顶流，《我想我是海》专辑大爆，电视剧《人间四月天》刚播出，马上还会播出《橘子红了》。
除了主角，配角也是黄金团队。
保剑峰、聂沅、傅彪、尤勇、袁全、李小路、释晓龙.....
按道理来说，这部剧是应该要火的。
可惜事宜愿为，那是陈导拍的片子......
陈虹还是没火，但黄磊披头散发，带个鼻环的吕布形象还是让人记忆犹新，和《喜气洋洋猪八戒》里王学乒的牛魔王各有千秋。
不愧是一个制片人弄出来的......
......
除了范晓天，李一白在今天这个大饭局里还看到了不少人。
大多不认识，也有认识的。
比如一位叫江雪柔的女士，这人大名鼎鼎，周意的女老板娘，同时也是灵魂人物，她在场很好理解：周意团队是这部戏的艺术总监，剧本和造型都出自团队之手。
老实说，李一白看到她，还挺敬佩的。
能让沈飞党和沈七党连吵二十年不带消停也是一种本事。
现在上千度贴吧一看，还在吵呢，虽然古龍原著已经被改得他妈都不认识了~
李一白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有周意团队在，《武林外史》里的各种奇葩造型也就可以理解了。
坐下坐下，基本操作。
造型差是周意的传统异能，这个缺点直到周意倒闭也没有改掉~
我们的风格是：洗剪吹。
我们的目标是：LOW穿地心~
抛开造型上的审美问题，江雪柔这位姐姐还是十分厉害的。
周意独立制作的片子都是她担任总制片人。
而且时不时还会贡献自己的才华。
这部剧的主题曲《一笑中》，就是江雪柔作词。
.......
除了江雪柔，李一白还在这次聚餐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陌生人。
比如在《还珠格格》里演肖剑的朱虹嘉，他在《武林外史》里演男二号熊猫儿。
饰演男一号沈浪的黄海栤，这哥们演完这部戏就得去《隋唐英雄传》剧组里演秦叔宝......
还有白飞飞——王燕。
她名义上是女二，实际戏份和观众缘都是女一。
嫁给北平著名的富豪，演戏对她来说可能更多的是一种爱好~
哦，对了。
还有名义上是女一，但因为角色人设不招观众喜欢，导致几乎所有版本的封面上都没有她的朱七七......
朱七七的扮演者是张炎炎。
这位姐姐天生显老，外形不够好，星途不顺。
李一白下一次见到她已经到了演妈的年龄，在《琅琊榜》里饰演莅阳长公主，萧景睿的母亲。
炎炎同学是黄垒的学生。
同班同学还有黄海啵，海青，李檞和涓子。
说起来，他的发小叶一凡马上也要进组了，《上错花轿嫁对郎》，估计能碰上涓子了，她在里面演公主~
这圈子真的很小，只要是三大院校出身，横竖都能扯上关系。
这也意味着如果你不是三大院校出身的，拿角色会困难许多。
除了这几位，桌上还有反正没什么事，不如跟组打酱油蹭点生活费的百灵、驴蛋、小四、小泥巴....（注）
几位老演员除了快活王的扮演者王健新都没有到。
估计是他们的戏份太少，可以进组直接集中拍摄戏份，拍完就走。
.....
陈浩忠把范晓天迎到最中间的主桌上就回来了。
李一白刚和他聊了几句，主桌也响起了扩音器测试的声音。
“喂，喂，123，123。”
“下面请范总讲话。”
范晓天气质挺儒雅的，接过扩音器，道：“没什么可讲的，创作的事靠梦导和王导。希望大家能认真拍摄。拍得好大家都有奖金。”
听到有奖金，剧组的人都鼓起了掌。
说完，他就把扩音器给了梦即。
梦即也是轻车熟路，说：“能聚到一起是缘分，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创作出好的作品。”
又把扩音器递给另一位导演王永，王永直接拒绝了。
梦即做主，道：“大家开始吃饭吧。”
...
注：看起来在影射青帝成名前主动去《还珠》剧组当场记挣口稀饭钱的故事，但其实没有。
027【正式开机】
北平，十渡。
峭壁崛立，江水悠悠。
李一白正在和自己的助理江鸿敏蹲在河边打水漂。
这会儿天刚亮，演员还没到，他们没事儿干，只能打水漂混时间。
《武林外史》的大部分戏份都在苏州，分布在退思园，藕远，盘门和天平山，还有石湖风景区。
他本来以为剧组会直接开拔去苏州，但这纯属误会，剧组在北平也有戏份。
沈浪和白飞飞住的悬崖小屋，拍摄地就在北平郊区的十渡风景区。
因为近，所以剧组选择就近原则，先拍小屋的部分，然后开往苏州拍摄大部分戏份，最后才去横店收尾。
通常情况下，为了节省拍摄时间，导演们都是错开导戏，除了大场面和重头戏一起拍，基本不碰面。
但今天是特殊情况，要烧开机香~
很快，两位导演梦即和王永到达现场。
现场制片和场记从车上搬出一些水果，香炉，一只大猪头准备仪式。
剧组烧香算是港台那边来的规矩，大陆学院派导演其实也不太信。
只不过一方面拍戏这件事，意外因素实在太多，求个心安。
另一方面这时候香江和呆湾剧组的人开始北上，混迹在不同剧组的不同部门，内地导演们为了照顾他们的情绪都会走着一部流程。
这部戏也是这样，王永就是北上的香江导演，剧组不少成员都是香江的。
人家就信这个。
不一会儿，扮演朱七七的张炎炎和扮演沈浪的黄海栤都到了现场，先后和导演打招呼。
李一白还看到了在《春光灿烂猪八戒》里演二牛的演员，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东西准备好了，两位导演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就拍拍手开始准备上香。
.......
范晓天，梦即和王永带头先烧。
然后是演员，副导演，摄影灯光美术各部分的代表，一个个的把香往盆里戳。
摄影组已经有陈浩忠代表，李一白就不用过去了。
他就在后面看着这帮货毕恭毕敬的给关二爷上香。
看归看，他脑子里却开起了小差。
一个诡异的画面，一个之前混剧组底层听到的笑话~
天庭。
关二爷提着标志性青龙偃月刀来到一间屋子前，他小心翼翼的探头往屋里看几眼，又看几眼，似乎不好意思进去。
屋内是一个穿着夹克，带着帽子的家伙。
他发现后二爷的动作，内心惶惶：一个新来的小仙，和关二爷这样的老牌神仙地位差距还挺大的。
30米长的冷艳锯，要是被一刀跺了也没处说理儿去。
心惊胆战许久，“夹克衫”还是主动问关羽道：“二爷，怎么的？有事来找小仙？”
黑雾褪去，关二爷如梦初醒，扭扭咧咧，收起刀，挠挠头道：“没，没事，我是来进修摄影器材维修和维护的...”
特写。
屋前一块牌子：“下岗神仙再就业及老神仙新业务培训班。”
合着以前关二爷主修武术和战术，现在不够用了。
还得去现代神仙业务培训班进修，学习保养和维修摄影机和各类机械的课程~
.......
上完香，机器和设备也到了，陈浩忠招呼李一白和摄影组的人从摄影组的车上开始往下搬机器。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制片组还没有出制片表，只是心中有个大概。
两位导演大概合计了一下，剧组成分成两组。
王永导演带领一组在山的这头拍小屋王燕和其他人的戏份。
梦继导演带领一组在山的另一头拍第一集黄海栤和张炎炎的戏。
置景组已经早早建好了一艘船，又在上面搭好了茅草屋。
李一白作为摄影师，开始开箱，调试镜头，然后等待下一步命令。
导演开始和演员第一次走戏。
陈浩忠和副导演黎文彦也站在旁边旁听。
不一会儿，陈浩忠走了过来，告诉李一白机位，拍摄角度以及拍摄过程中的移动方式，然后指导机械组的人开始搭建导轨。
至于灯光，这个剧组好像没这么讲究。
大白天的，一张反光板搞定，只要能看清演员脸上的表情就行，没有特殊情况和夜戏，各种灯具就别指望了。
举杆的录音员更是见缝插针，只有你别入画，放哪都随意。
李一白先是排练了两次运动方式，和美工说了一下镜画距离，然后让助理江鸿敏去给副导说明地上的表演空间，再做些明显的标记。
做标记是为了防止演员走着走着跑到镜头外面去了，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特别是那些没怎么演过戏的青年演员以及群众演员。
助理离去，他自己则帮忙清理垃圾，防止穿帮。
古装剧的穿帮基本上是不可避免的。
常见三大件：电线杆，现代建筑，水泥路。
还有现代小件：手表、手机、星巴克。
都是摄影主要仔细观察和防范的东西。
在实际拍摄中，一些小件在古装剧里穿帮导演完全可以接受。
但要是镜头里出现一包塑料袋，或者明显的烟头。
导演和摄影指导就得直接原地爆炸。
李一白作为掌机，要是犯这样的错误，重拍是免不了的，还得埃一顿臭骂，所以他必须小心。
......
“好了，准备一下。”一段时间后，梦继一声令下，剧组人员开始快速行动。
他和陈浩忠坐下。
导演的监视器前面一般有两张椅子，一张是导演的，一张是摄影指导。
两人在拍摄的时候就坐在监视器前。
这是地位的象征，如果不是关系到位，是万万不能坐的，否则极有可能引发矛盾。
当然了，你要是制片人，也就金主爸爸。
您随意，当我没说。
见副导演已经确认完毕，补好了妆，清好了场，所有人都看着他，梦继吼了一句。
“清场，安静，准备试拍。”
“第一集第五场，第一镜，试第一条”
“开始！”
场记“啪”的一下，对着摄影机打完板，然后迅速离开镜头。
028【第一场戏】
这场戏讲的是朱七七被采花大盗一线香掳走到荒郊野外的事。
朱七七不经世事，如果所以少女一样，一心只想离开朱家自由飞翔。
所以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会遭遇什么，甚至还挺开心的。
张炎炎和“大牛”开始往前走，李一白的注意力也转到拍摄画面上。
这个镜头是有移动的，先从船底部往上面看全景茅屋，再从茅屋的左边缓缓向右移动，演员逐渐出现在镜头中，开始说词。
他站在车上，下面有人在缓缓的推轨，李一白也开始注意运动镜头。
两位演员进入表演状态。
朱七七缓缓的向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一线香，说：“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放心吧，叫破喉咙外头也听不到。”一线香带着一丝急切和猥琐说。
朱七七试着喊了两声，“喂，喂，真的没有人知道耶。”
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了走。
“停。”
才开拍没多久，梦继就叫了停：“老寇，寇战文。”
“还有炎炎，你们过来一下。”
试拍结束，李一白关闭摄影机，又闲了下来。
他这才知道二牛名叫寇战文。
寇战文也是福纳的御用配角。
猪八戒三部曲里都有角色，还在《隋唐英雄传》里演了尉迟恭。
就是让李世民受胯下之辱那位莽汉。
趁着导演讲戏，李一白也开始看刚才的拍摄效果，这出戏不出意外应该要重新来过，但他还是要确定画面是否干净。
看着镜头，画面没问题。
倒是内容，李一白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朱七七的神态和动作更像是文静的小情侣。
手脚都没有什么动作，太干了，显然没放开，二牛的猥琐感到是演得挺好的。
梦即和他们说了一会，直接带着演员又走了一次戏。
这次讲得比较认真，一言一行，每个动作都分开讲。
不过看起来主要是给张炎炎讲，二牛只是在旁边搭戏。
“炎炎，你是一个少女，懂吗。这场戏，要的就是少女怀春这个词，你只要把这个词弄出来，这场戏就成了。”
“想象一下，你想了很久的东西，今天终于得到了，是什么感受。”
说着中年油腻男的梦导开始模仿一个十几岁少女插腰，嗔笑。
然后妩媚地给寇战文递了个眼神。
那花枝招展的样，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张炎炎则是连连点头。
等了许久，梦即终于回到监视器前。
执行导演黎文彦开始招呼人，喊了一声“现场注意，准备实拍，争取一条过。”。
“3，2，1，开始！”
第二次打板之后，李一白开机，表演再次开始。
这次和第一次有明显差别，朱七七向前走的时候一蹦一跳的，好似是春游的学生。
她一边走一边绕圈，一边轻快的回头问一线香：“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李一白心说这感觉就对了，有了些动作，人物就鲜活了许多。
寇战文的表演也有了变化，面部表情没了猥琐，反而带着阴冷。
可能是导演特意叮嘱他的，着重展现一线香的恶，而不是他的猥琐部分。
一线香回答道：“放心吧，叫破喉咙外面也听不到。”
朱七七一边喊“喂，喂”的时候也开始有动作，转了个圈，表示朝四个方向都喊了。
“太好了，真的没有人知道耶”
说完，她开心的拍起手来。
戏已经演完，导演没叫停。
两位演员停在船前，看着船，一动也不动。
这是为了方便接下一个镜头，停在船前的对话。
“停，可以了。”
导演说了一句，转头又和副导低语。
“声音和画面有没有什么问题？”副导黎文彦问道。
李一白倒回去重新看了一下画面，表演没什么问题，也没有穿帮，对黎文彦打了个OK的手势。
“录音呢?”
“没问题。”
“好，过了，准备下一个镜头。”
李一白心说这剧组不靠谱啊，不保一条的。
不过他只是个新人，牢记王竟说的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开始准备下一个镜头。
还是是同一场戏，第二个镜头是接上一个镜头的。
试拍的时候，定了机位的李一白发现了一个问题。
时间是上午，又对着黑色的船。
在摄影机里，就算有反光板镜头里也看不清演员的表情。
他对黎文彦示意一下，又把陈浩忠叫过来，和站在旁边的灯爷滕广伟商量加灯。
折腾几分钟，连加了几次亮度还是看不清。
腾广伟决定直接上了一个他们最大号的黄灯。
这次看是看清了，不过也把白雾照出来了，画面上时隐时现。
时不时就会挡住演员脸上的表情。
这种镜头很容易让观众断情绪，体验感不是很好。
李一白只能又把黎文彦叫过来商量。
黎文彦也做不了主，跑去请示梦即了.....
梦即考虑了一会，觉得还是就这样凑合凑合得了。
等早上的雾气散去可能要一两个小时，不现实。
但他还是想尽量保证质量，要求灯光找个远点的位置打光。
腾广伟只是苦逼兮兮地带着线和灯跑到远处去了。
心疼....
......
打灯是一件很消耗时间的事。
一个灯从插电开始到灯光能使用的亮度时间长短不一，短的几分钟，长得甚至要半小时。
所以拍摄现场很多费掉的时间都是用在等灯时间上的。
这次要打灯要不了多久，但也得好几分钟。
机位已经定了，李一白也没事情干，只能找人聊天。
他给助理江鸿敏递了根烟，问道：“小江，你干这行几年了？”
他的年纪没有江鸿敏大，只不过这行不看年龄，看资历和经验。
李一白说话行事间都带着些在行的味道，江鸿敏对他还挺服气。
此刻江鸿敏接过烟，说：“两三年。”
他好奇道，“你是怎么做上这行的，学过摄影吗？”
江鸿敏瞧瞧身边人，悄悄说：“李哥你别告诉别人，我是从场记熬上来的，刚能沾上点摄影的旁活，还得靠您知道。”
李一白心也是野路子，遇上我算你幸运。
他安慰说：“没问题，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有机会我就教你。”
“黎导，叫导演和师哥看一下，基本可以了。”
灯光以及准备完毕，剧组再次投入拍摄。
029【国产采花贼的特殊习惯】
镜头正式开拍，接的是上一场戏，一线香和朱七七在船前面发生的对话。
这个镜头也是个动镜，内反打转外反打。
所谓内反打通常用在对话间。
如果两人对话的时候镜头上你只能看到对面的人，没有当事人的身体部位。
那就是内反打，这种镜头相对带入感没那么强。
外反打则是两个人都能看到。
通常都是过肩镜，画面上有一个人的肩膀和对面的完整形象。
内外反打合起来就是客观镜头转主观镜头。
要表达情绪，有追求的剧组通常将对话方的一人放在镜头中间。
另一人则露出一个部位，这是一个小细节，但确能大大增加观众的带入感。
典型就是山影帮的剧组和郑小龙的剧组。
这两个剧组人物间的对话和内心波动拍得棒极了。
开拍后。
镜头里出现的先是朱七七朝着镜头说话，然后镜头逐渐往外拉，把一仙香的头和肩膀以及对面的朱七七都放在画面里。
由于从各方面来说这个镜头都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很轻松就过了。
不过梦即好像不太满意，把黎文彦又叫了过去。
他们商量了一会，黎文彦回来，对李一白说要加个动作，重拍。
通过和黎文彦的交流，李一白才知道原来梦导真还挺有追求。
他要求外反打镜头里加点料。
在原本的镜头里，外反打画面中就是一线香的头部和朱七七的身体。
在修改过的镜头里，一线香和朱七七都在画面里的时一仙香会把剑缓缓举起来，放在镜头里朱七七身子的左边，身子的右边则是一线香的肩膀和头。
“过了。下一个镜头准备。”
补拍当然也很轻松。
这个镜头拍完，江鸿敏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改。
主动询问道：“李哥，这个镜头这么短，观众都不会注意。导演为什么要这么改，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啊？”
“仔细观察。”他有意学习，李一白也乐得教他。
他再次打开录像，播放给江鸿敏看。“两个镜头有什么区别？”
江鸿敏看了又看，摇摇头道：“没看出来有太大区别。”
看到他摸不清窍门的样子，李一白有些庆幸自己这辈子读过书，知识就是力量啊。
他指着画面解释道：“两个镜头的变化在于这把剑。”
“剑。”江鸿敏不明所以，猜到，“我懂了，这是为了让观众看到一线香的武器。”
“这么说也没错，但不够精确，还得更深层的含义。”李一白说。
江鸿敏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他只好继续解释：
“导演故意把剑立起来是为了制造危机感。
在原本的画面里，镜头里只有两个人物，只是在交代情况。
但在这个画面中，朱七七站在中间，她的左边是剑，右边是对她有威胁的一线香。
另外，外面也通过人物离镜头远近的不同，将朱七七拍得比较小巧。
这是通过画面暗示朱七七正被极度危险包围。”
他没说的是，通过镜头远近的不同缩小和放大某个部位。
后世的塑料花姐们拍照的时候都用得很溜....
“你别看这个镜头只有一秒钟，但整部剧的氛围和格调就是通过这样一个一个的小细节建立起来的，懂吗？”他继续解释。
江鸿敏恍然大悟，道：“懂了，懂了，谢谢李哥，你真厉害，懂得真多。”
“不客气。”李一白颇有些自得。
“这是你自己琢磨的？”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李一白回头看去，原来是黎文彦，此君正双臂环胸饶有兴致地听他给江鸿敏解释。
“不是，读书的时候老师教的。要不要来一根？”他赶忙谦虚，又递给黎文彦一只烟。
他也没解释自己还没毕业，只是模糊自己的语言。
有点怕黎文彦继续追问，他反问道：“导儿怎么有空过来？”
“现在没事，梦导在讲戏。”他一屁股坐在李一白旁边。
“你是北电毕业的？怎么跑来拍电视剧了？”
“嗯，对。电视剧怎么了，电视剧那也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大众传播艺术。”
人总是互相影响的，李一白跟着王云也学会了北平侃爷那套。
不过还没等黎文彦反应，他转头又道，“有活干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
黎文彦刚想夸他，就听到后半句。只能无语道：“你还挺实在。”
“还好还好，黎导你不用这样夸我，我自己有多优秀我自己是知道的。”
“...”黎文彦彻底无语。
.......
黎导是个很自来熟的人，杂闹的现场也能和李一白聊上两句。
不过他们能聊的时间不多。
杂闹声中，下一个镜头即将开拍。
这是个肩抗机器的上移推镜头。
从半身景推到面部特写，最后到眼部特写，拍演员瞪出的眼睛。
讲的是一线香这才发现他随意绑架的人竟然是有名的富家女。
台词就一句：“你就是朱七七？”
开拍后，李一白面色平静，双手认真操作机器。
但这台词有些特殊，由于离得太近，他差点没憋住内心的笑意。
上一场戏里，朱七七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
“你不知道，我爹老把我当小孩子看，家里大小事都瞒着我....”
而这场戏，寇占文的表演也很有特色。
他神态急迫，眼仁突出，再加上那句“你就是朱七七？”。
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为一句话服务：“不小了，不小了，已经可以大...”
李一白不是那种讲究的人，但这话实在有点脏，各位看官自信脑补吧......
话分两头说，从这个片段就可以看出寇老师的表演水平的确不俗。
那种既有急迫，又有压迫的感觉被他展现得很好...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接下了的时间李一白感觉过得很快。
几场戏都在船上，大概讲把朱七七带上船和强暴未遂。
戏很简单，但特点也有。
李一白在拍戏的时候就在想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咱们国产的采花贼们都有一个习惯。
他们采花的时候喜欢先把自己扒干净.....
这样的会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
往往他们还没来得及扒对面。
就会被赶来的侠客一刀给跺了.......
李一白很想问问这些采花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天性的使然，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030【李保保】
拍戏的过程当然不会一直那么有趣，大多数时间都是漫长而无聊。
几分的焦躁，等待。
冷热交替。
或许还夹杂着许多骂娘和太阳人的声音。
嗯，不是或许，片场永远少不了的就是阳光沙滩（sunofbeach）和各地方言的口吐芬芳。
不过这些，李一白都暂时遇不到。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远处出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在众人的期待中，一脸面包车驶入片场。
吃饭，解决饥饿。
这是大多数剧组人员工作中最期待的事。
眼看生活制片已经把午餐送到了现场，导演便让大家先停下吃饭。
“行了，休息一下，开始放饭。”
黎文彦拍手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分组排队打饭。
盒饭肯定是盒饭的，但盒饭和盒饭也有不同。
由于在风景区拍摄，又靠近宾馆，导演团队和摄影指导都有单独的小炒。
李一白当然也想着急，不过他可以叫江鸿敏帮忙。
自己则思考之前拍的镜头和剧情。
他倒是想琢磨后面怎么拍，但掌镜是拿不到剧本的。
“师弟。”
等拿到盒饭，还没张嘴，就听到陈浩忠叫他。
他赶忙过去。
陈浩忠也没别的事，就是把他叫过去分了几块肉和排骨。
李一白知道这是在导演团队面前照顾自己，只是说一句谢谢师哥。
剧组这地方实在是三教九流混杂，地位有层次分明，有人罩着总是好些。
影帝黄勃曾经说过一句话：“从我成名后，遇到的都是好人。”
这话得听，而且得反着听。
什么意思呢，成名前遇到了不少不好的人呗。
李一白回到这边，自己的助理江鸿敏正和灯光组的腾广伟，还有机械组的人正蹲在一块吃饭。
他也没多说，都是影视民工，苦命人。
只是默默把师兄给的肉又分些给了他们，自己只留一块，然后坐在苹果箱上吃饭。
这是江鸿敏特意留给他的。
老江也是个会来事的人。
在这行混，会来事很重要。
所有都很累，能让人省心是种本事。
哦，对了，苹果箱可不是装苹果的箱子，而是一种长方形的木箱。
这种木箱在片场很实用。
小俯拍镜头可以用来踮机器的高度。
立起来可以让摄影师坐上去，操作起来舒服。
上马镜头，马的身高通常在1到2米之间。
演员，尤其是女性演员上马会很困难。
这时候就需要苹果箱踮脚，摄影部门只拍马的上半部分。
除了拍戏，苹果箱还可以在吃饭的时候可以用来当坐垫。
通宵赶场也可以用来当枕头睡觉。
总之，居家旅行必备之法宝。
李一白正和一块排骨斗智斗勇，黎文彦也端着饭也过来了。
他以为黎导准备聊两句，没想到黎文彦从背后拿出一块场记板。
嘴里还包着饭，口齿不清的朝他说：“一白，吃完饭你拿个脚架去河对面，那块地。”
黎文彦指了指河对面的一片碎石地。
“有一个过场镜头，那从那拍。趁其他人吃饭，我们把这个镜头弄了。”
“成。”他一边吃一边回答。
黎文彦把场记板递道李一白手上，从身后掏出一个对讲机。说：“对讲机和板子你拿好。场记已经在那边表好了地方，你到位置了通知我，我让演员到位。”
李一白点点头，接过对讲机，然后拍拍助理的肩膀。
江鸿敏听到了黎文彦的话，“噗噗噗”地迅速刨起了饭。
...
吃完饭，二人到了河这边。
果然发现有一团很明显的标记，一大团石灰已经把机位的方向标好了。
把机器弄好，李一白摘下腰间的对讲机，说：“黎导，我们到地方了，叫演员准备吧。”
“收到，马上好。”
没一会儿，李一白看到河对岸演员在马上已经准备好了。
让他略微惊奇的是，黄海栤这场戏没用替身，本人亲自上阵。
自己能上阵当然更好，这样从细节看起来更真实。
但这种远景戏能用替身基本上还是用替身的。
骑马还是有一定危险，要是摔下来受伤就得影响剧组进度。
一天几万到几十万上下，实在损失不起。
黄海栤这哥们气运也够好的，这几年里简直红成马。
琼瑶瞧上了他的帅，请他演尔康。
他不愿意演，去演了一部不红的大戏《日落紫禁城》。
第二部让他演肖剑，他当时在演《西游记后传》的唐僧，还是不愿意去。
第三次请他拍《情深深雨濛濛》，演何书桓，还是拒绝了。
这次拒绝就是为了拍《武林外史》。
总结起来，只有这第三波不算亏。
“好了，准备开拍。”李一白拿出对讲器，恍惚间又回到了当导演的日子。
他还是更喜欢拿对讲机指挥别人，给演员讲戏。
回到眼前，他看向摄像机，江鸿敏也临时客串场记，在前面准备打板。
“开始。”
黄海栤骑着马从镜头右边快速跑到左边。
这个镜头很短，也就两三秒钟。
李一白看了一下镜头，确认没问题。
不过这是他的机会，他想提醒黎文彦保戏的事。
李一白上一世外号“李保保”，就是有事没事逗会保一条的一声。
所谓保戏，就是在前面效果不错的情况下多拍一条。
防止一些细节出问题，或者期待演员给出更好的表演。
当然，这会增加一定的拍摄成本，一般的剧组通常不会这么做。
回到眼前，他轻轻开口，仿佛很随意地问道：“效果不错，黎导，需要保一条吗？”
“你再检查一遍，没问题就别保了。”那边传来黎文彦的声音，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
“行。”李一白地位在这里，导演又不是熟人，只能放弃。
再次确认没问题后，李一白迅速的和助理收拾机器准备返程。
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镜头好像就是片尾的骑马飞奔镜头。
...
等李一白回到这边，导演组组已经吃完了饭，在商量下一个镜头怎么拍。
由于是电视剧剧本，当然不可能提前画分镜。
基本上剧本只有场景和人物台词，连动作都没有。
所以到了现场都是先确定场景，然后导演和摄影指导商量怎么拍摄。
下午要拍的这第一场戏就是关键场次，一大群人商量了半天才确定拍摄方案。
这是讲男主角沈浪从一线香手下救出朱七七的戏。
沈浪眼神犀利，站在岸上看到河里有朱七七的头饰，于是使出凌波飞渡捡回头饰，然后回到岸上。
由于《武林外史》是部类偶像剧，这里主要就是要拍出沈浪功夫很好，沈浪很帅。
但，功夫很好肯定是武术替身的事，黄海栤不会功夫。
所以在经过许久讨论后，要拍摄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031【制片大牛】
黄海栤。
会先在原地起跳，转一个圈，然后落下...
现场拍摄的时候非常粗糙，但经过后期剪辑，这个镜头看起来就像是使用轻功后刚落地。
黄海栤几次跳起，又几次落下，李一白换着各种角度，努力抓拍他最帅的表情...
“哼”
随着黄海栤又发出一句哼字。
梦继发出声音，“咔，过了。”
这个镜头终于拍完，李一白也可以放下机器揉揉肩膀。
虽然辛苦，但他有自己的成就感。
比如这个镜头和前世就有一些改变。
原来的镜头是个魔鬼视角，从下往上仰拍。
鼻孔被渲染得大大的。
在下沈浪，擅长以鼻孔示人...
李一白把镜头高度往上抬了一抬，视角顿时舒服多了。
不过他不能松懈，因为下一个镜头就要拍黄海栤转蝴蝶。
这是重点中重点镜，陈浩忠特意叮嘱。
因为这个镜头还没拍摄就确定要剪到片头里。
连拍了几次，找不出什么差错。
但梦即一直皱着眉头，好像不太满意。
黎文彦看这情况，也过去，几人又围成一团。
“导演，怎么了。”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梦即开口。
几分钟后，黎文彦匆匆离开。
等他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小电池吹风。
站在李一白旁边，道：“准备开拍。”
由于前面已经拍过几次，这场很轻松就过了。
这次拍完，梦继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说了一声“好，过了”。
李一白看了看画面里的内容，和之前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黄海栤的头发有了些小小的波动...
果然，还是少不了风这个东西是装B神器...
不过，联想想到播出的时候说不定电视台会在这个画面的下面加上“某某送子鸟不孕不育医院”“某某医院专治肛肠疾病”这样的字幕，李一白就觉得帅不起来。
这是电视台贴片广告重要的部分...
“OK，这场戏拍完了，大家伙收拾收拾，准备转场了。”黎文彦总结。
众人都动了起来。
所谓转场，就是换一个场地继续拍摄。
转场可大可小，今天这只是小转场，也就移到景区的另一地方。
要是大转场，可能就得跑横店，苏州之类的地方了。
李一白陪着跟机员一起拆解机器。
又要解释“跟机员”了，顾名思义，就是跟着机器的人。
在影视拍摄中，由于购买拍摄机器的资金很贵。
而且电子机器需要长期使用，否则就会坏。
而一个剧组又不可能一直拍戏，不可能买一个机器然后放在那里吃灰。
所以影视行业大多都是租或者借用别人的拍摄机器。
租借方可能是影视器材租赁公司，也可能是各大电视台制片厂甚至军区文艺部。
不论谁是租借方，为了保护器材，通常都会派一个人随时守在机器旁，片刻不离。
当然，这个人的费用是由拍摄方负责的。
前面提到过的《琅琊榜》制片人侯洪亮。
他和孔苼导演就是因此结缘。
九几年，侯洪亮当时在当兵，他们部队当时有一台很好的设备。
孔苼作为摄影师经常会去借机器，一来二去，二人就熟识了。
退伍后，侯洪亮受孔苼影响也去了影视行业，给孔笙当助理。
这二人的友谊很有趣也很长久。
中间孔苼导演有一段潜伏期，不想拍电视剧，跑去拍纪录片了。
纪录片当然又耽误时间又不挣钱。
但侯洪亮也不离不弃。
跟着孔苼导演以及孔苼当时的徒弟也是《琅琊榜》的另一位导演李小雪同志一起累了几年才拍完一部关于抗日战争索赔的纪录片。
这部纪录片拍完，用孔导的话说：“很痛苦，很累。收入方面也差了那么点意思。”。
于是他继续回去拍电视剧了。
但这次纪录片生涯不出意料，还是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他们了解到了长沙会战，在14年拍了《战长沙》。
这部剧蚕豆打分人数12万，评分9.4，妥妥的神剧。
虽然在孔苼导演的作品中也就只排第三~
要是没有跟机员这段缘分，就没有这对国剧之光的黄金搭档。
收拾完机器，李一白准备上车。
上车前，他看到一个长着络腮胡的胖子正逮着给打板的潘婕一顿臭骂。
“你他妈能不能认真一点，要你来让你吃干饭的，出了错那都是钱，怎么着，你来玩的？”
“低着头做什么，说话啊！”
潘婕当然不可能反驳，估计他犯了什么错，只能挨骂。
转完场后，助理和跟机在装机器。
李一白抓紧机会和黎文彦一起吞云吐雾。
“黎导，刚才那位震天响，认识吗？”
“黄制片，剧组的制片主任。平时没事都在宾馆待着，不常见。”黎文彦神色如常。
“那他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李一白问道。
“不知道。”
“我给你说一件事，说了你可别说出去”黎文彦突然来了兴致，对李一白招了招手。
所谓制片主任，当然就是制片部门的负责人。
对导演和制片人直接负责。
平时要出制片表，制定剧组每天的拍摄进程。
还管着下面几号人。
比如现场制片，生活制片和外联制片。
外联制片就是联系场地，联系大道具比如车什么的。
还有联系当地土著，拍摄可不是什么轻松活。
被不存在的恶霸，土匪，流氓影响拍摄进度非常不好。
生活制片，负责整个剧组的吃喝拉撒保暖。
现场制片，看现场的，临时添置小道具，要花钱，都得给他报备。
“附耳过来...”瞧黎导八卦的模样，李一白只好学着电视剧里，把耳朵贴到黎文彦嘴跟前。
“他的全名叫黄金妹。”黎文彦用一种平静至极的语气开口道。
李一白跳了起来，差点没把耳朵给笑掉。
心说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叫黄金妹，那他是不是有位失散多年的漂亮姐妹叫白银哥。
黎文彦抚了抚胡子，发现根本没有。
也不在意，用老年虚弱的语气道：“年轻人就是靠不住，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老夫当年...”
“黎文彦，人呢，黎文彦？”
梦继在那边狂吼。
这位“老夫”也不装了，直接破功，中气十足道：“来了，来了，导演，我在这里。”
李一白发现这位不仅自来熟，还是个八卦狂。
他当然不可能记得黄金妹，不过黄主任的确是后勤部门中的大牛。
除了武林外史，后来还做过《天下第一》、《侠骨丹心》、《四大名捕》、《甄嬛传》的制片主任。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能说是查资料一部一部电视剧看出来的吗...
032【王八打架常识】
...
新场地在就是沈浪掉下的那个悬崖位置。
这里的戏很多。
到了这边，大家也就不急了，慢慢商量，慢慢磨工夫。
毕竟才开拍第一天，磨合为主。
“好了，各部门准备拍摄。”
开拍的第一场戏是在朱富贵昏迷之后。
冷二爷怕快活王掳走朱七七，于是让沈浪保护她。
沈浪带着白飞飞还有朱七七去自己建的避难所，一座悬崖下的小屋。
他们要沿着一根树藤从高处滑下。
从成剧的画面上看是沈浪轻身一跃，然后就顺着藤蔓滑落下去。
但实际要分两个镜头拍，第一个沈浪很潇洒的跳下。
通常沈浪跳下的地方离地可能也就一米高。
第二个镜头就拍一只手抓住树藤滑下去的过程。
这里只拍第二个镜头，也就是滑下的部分。
是用吊威亚吊住然后往下落。
起重机早就联系好了，很快到了现场。
“没事的人，去帮忙拉吊威亚”黎文彦继续出场。
剧组没那么多专业武行，所以一有这种戏，都是手里没事的人一起上。
李一白则把注意力放在了画面上，仔细看看有没有穿帮。
这场戏拍摄的时候是用道具藤蔓一圈一圈缠在威压上。
拍摄时必须要把树藤的顶部挡住，不然就能看到藤子就凌空长出来的。
原来的版本中吊钩就很明显的露出来了，李一白修复了这个问题...
这个镜头拍摄不算完美，但考虑到接下来整场戏还剩了很多吊威亚镜头，得为拉吊威亚的人节约体力，梦继直接就让过了。
下一个镜头要拍的是沈浪带朱七七顺着树藤下崖。
白飞飞故意将小泥巴推下，沈浪只能一边抱着朱七七一边一边救小泥巴。
这场戏当然也要分解成很多镜。
首先要拍的是沈浪抱着朱七七滑动树藤然后在悬崖上蹬一脚，改变方向准备去接小泥巴。
当然是武替上了，抱的也是个假人，一晃而过，0.5秒。
下一个镜头是沈浪接住小泥巴。
这里要先科普一下王八打架知识。
一个王八和另一个王八发送了冲突，他们就会打一场。
要么用嘴，咬对方的鳍。
要么就把头缩回去，用龟壳互撞。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使计，想办法掀翻对面。
在自然界中，被掀翻盖的王八是没办法自己翻身的，就得活活饿死了...
这场戏要用演员真人实拍，但又不可能真的让演员表演空中接人。
所以只能在摄影上想办法...
后期通过剪辑制造出这是在空中的错觉。
现场，李一白就像一只被翻盖的王八，四脚朝天，尽力稳定机器。
只能用王八翻盖的姿势躺在地上抱着摄像机网上拍等待开拍。
哦，对了，还有之前的强暴戏，李一白精神也饱受摧残。
镜头上的演员在准备强暴，为了抓他的面部表情，压在身下的就是摄影师。
啊，被寇战文这种糙汉子压在下面体验真的不是很好...
“快点，准备开拍。”
沈浪轻松的接到了小泥巴，因为他们下面有人抬着。
“过了。”
拍完这个镜头，剩下的就是三人落下的戏，正常角度拍就行了。
接完这两人，沈浪的事儿还没完。
换演员，接着拍接白飞飞下来的戏。
王燕在旁边化好妆，已经准备好了。
她穿的是粉色纱衣，头顶网格珍珠，带着坠饰和耳环。
里面是一件类似于运动内衣的衣服。
这身打扮在这个年代挺前卫的，美极了。
拍完这出戏，王燕就去换衣服了。
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戏是白飞飞受伤之后上崖准备离开。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物，但衣服完全不同。
所以王燕要去换衣服，重新化妆。
拍戏都是这样的，以成本为重，不可能真的到了哪集再来拍这里的戏。
所以演员想把角色演出层次感且不出差错特别难。
因为你上一场戏是个少年，说不定下一场就是中年，前一秒是爱他，下一秒就恨他了。
趁这个空闲。
梦即决定拍沈浪，熊猫儿和王怜花下崖的戏。
扮演熊猫儿的朱红嘉和扮演王怜花的卓帆已经画好了妆在旁边等着。
卓帆就不说了，这两年就是他的高光时刻。
《武林外史》的王怜花和《隋唐英雄传》里的王伯当，之后就再没了声音。
朱红嘉最广为人知的角色就是《还珠格格》里的肖剑，这次是他和王燕再度合作。
他和《还珠格格》里演香妃的刘单是好朋友。
不过，2000年1月，拍完《还珠格格》没多久的香妃就在路上出了车祸。
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又处于熟睡状态，后排的香妃直接被抛出车外。
当时朱宏嘉也在车上。
他很不幸，亲眼看到自己的朋友因为意外死在眼前。
朱红嘉也是北电89级的，和叶一凡的老师是同学。
他们的同班同学还包括俞飞虹、邵宾、王倩、王硕。
说名字可能不太熟，但作品应该都看过。
《小李飞刀》，《让子弹飞》，《重案六组》，《机灵小不懂》。
哦，对了，他们的同学还包括辣个人。
那个自编自导，谍战剧顶端的男人——柳芸龙。
《暗算》，《风筝》，牛B。
导演开始给三位演员讲戏，李一白则忙着布置机器。
这场戏在第四集里出现，讲的是他们和沈浪一起下崖查看崖下住着的朱七七，小泥巴和白飞飞的情况。
为了方便演员找感觉，场务在镜头外放了两张凳子，拍的时候演员从凳子上跳下，增加落地的真实感。
开拍后，王怜花和熊猫儿从凳子上跳下来，站稳身子，说词道：“这地方真不错，怎么找到的？”
沈浪接话说：“小时候从上面摔下来，还好抓住了蔓藤，只掉了半条命，这一躺就是三个月，只好住下来”
熊猫儿接道：“也不错，现在还可以用来金屋藏娇啊。”
熊猫儿，你真的不好奇剩半条命的沈浪怎么还能给自己建一所房子吗?
还是说，这是你们武侠界的日常操作？
...
注1：本书的电视剧拍摄时间不会严格遵照原来的时间，会有一些小的变化，但大体不变。
033【追工资的人】
由于是开工第一天，导演也不想把下面的人压榨得太狠。
早早地就收工了。
然后回宾馆吃饭。
导演组和部门领导要去开会，商量第二天的拍摄方案。
但这没有李一白这个打工仔的事。
此刻他正在开水房接水，心心念念地是烫个脚好好躺被窝。
脸盆放地上，上面的水龙头在流水。
他的手不停地往水里探，企图让自己的手暖和一点，天儿实在太冷~
此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李一白回头，发现是陈浩忠。
“师哥，要不要一起烫烫？”
“不用了。”陈浩忠摆摆手，递只烟道：“我刚才去你房间没找到你，制片刚发了一部分工资。”
“嗯。”李一白点上，在等他的后续。
陈浩忠从皮衣的内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李一白道：“数数。”
李一白没有当面数钱，直接放进裤兜，道：“不用数了，谢谢师哥。”
陈浩忠看他不在意，有些生气。
抬抬手，示意他把钱从他兜里掏出来。
李一白照做。
“师弟，你这样不对。”陈浩忠拿着李一白的钱，严肃道。
他抽出钱，一张一张举到李一白面前，指着四个领导人头像，嘴里还在说话：“这是你来这里的原因，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很重要。”
第五套人民币刚发行没两个月，市面上都还是第四套。
正面是四位领导人，背面是井岗山主峰图。
“你的工作价值，干得活能拿多少钱，一目了然，进步也有方向。”陈浩忠继续强调。
“工资，是一个人价值的最简单显现。”
“你明白这个道理，一辈子都能受益。”
李一白知道师兄这是为他好，便顺水推舟接过钱。
数了数，不多不少2000块。
陈浩忠继续说：“这大概是你一个月的收入，你现在就值这个价。”
在人均500——800的时代，这妥妥是高工资了。
而且普通人的收入其实大多是低于人均的。
掌机虽然远远不如摄影指导来得宽厚，但也不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最惨的是场记，搬箱子，搬道具，各种累活苦活都是他们干，工资还贼低。
“谢谢师哥。”李一白露出笑意，感谢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这一世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挣到钱。
陈师哥也在尽心尽力带他。
“这是你自己挣的，谢我做什么。”陈浩忠摆摆手，“你先忙着，我还有其他事。”
目视陈浩忠离开，李一白关掉开水锅的阀门，暂时没有了躺床上的打算。
用盆里的水烫了烫手，他把盆放回屋里，拿着电话出了宾馆。
倒不是不想躺在被窝里打电话。
只是他接下来要给叶一凡和卫盈莹打电话。
可不想让剧组的人知道他太过跳脱。
他出了宾馆后们，见四周没人，才拿出手机拨通卫盈莹的号码。
听到那边接通，他日常慰问道：“是我，猜猜我是谁？”
“...”
卫盈莹心里想爆粗口，但又不好破坏形象。
沉默许久才道：“你神经病，都说了是你还让我怎么猜？”
“才分开一天，你怎么就骂人呢，这样不好。”
“陈述事实不叫骂人，你别瞎说。”她回应道。
“好好，不说。”
“嘿嘿，那你猜猜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李一白继续追问。
“你想我了？”卫盈莹发出第一个猜想。
“我每天都想你，不算，再猜。”李一白的回答堪称模范。
“嗯，你被欺负了，求安慰？”卫盈莹的第二个猜想也不那么靠谱。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以我聪明才智，怎么可能被欺负?”
好吧，刚给出一个模范回答的李一白立刻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和女生提道理二字。
有一句俗话可以完美形容这种行为：耗子舔猫币，没事找刺激。
卫盈莹同学这会儿心情不太好，听到李一白说她不讲道理立马有暴走的倾向。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李一白说：“先挂了，待会儿打过来，叶小妞的电话进来了。”
显然李一白同学当了个事后诸葛亮，知道自己犯下错，在想办法弥补。
卫盈莹有气没处撒，恨不得顺着电话飞过来修李一白的空调。
“喂，是我。”
李一白先开口问叶一凡道：“你和她没在一起吧？”
“没呢，怎么了，有事吗？”叶一凡有些奇怪。
“那就好那就好，差点暴露了。”李一白回答。
“没在一起，你在哪呢？”他继续问。
“我在教室。”
“暴露什么，你干坏事了？”叶一凡乐的看他的笑话。
“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单纯说错话。”
“你瞎扯的东西还少吗？”叶一凡吐槽道，“前两天还诺贝尔奖呢。”
“等等啊，来了，来了，好。”叶一凡突然前言不搭后语，显然是在回答其他人呢。
“就这样，我这边有事，有其他事晚点聊。”
“行。”
刚挂完电话，李一白再次打给卫盈莹，明知故问道：“今晚你们谁没在家？”
“他明天要交表演作业，今晚临时补课，和他们班上同学排练一个小品。”卫盈莹道。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似有所思。
“你尽管问，知无不尽。”卫大爷开口了，李一白只能回答。
“你的手机可以打电话的时候接到别人电话？”
李一白见密谋被拆穿，无言以对，只能打哈哈道：“啊，对，这是一个新功能，贵宾专属的。这个功能你几年后也可能会有...”
“李~一~白~”
姓名是三个字的同学应该都意识到要坏事了。
在李一白有限的求生过程中，完整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从没有过好事。
这种情况以往出现往往是在：
上课被老师抽到黑板上写题目...
女朋友生气了...
做错事父母打他之前...
事情到了这步，李一白不迟疑了，直接使用钞能力。
“哈哈，我们不猜了。我发工资了，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先想好啊，我拍完戏咱一起去浪。”
“啊，你...”她正想说些什么，又打住话头。
“哦，我想吃火锅...”
山城人民心心念念的永远是这个。
得，策略简单，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