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火化工人
这一天,县里要公布今年的复原军人安置方案。所有复原军人一个个都来到民政局,听一听自己被安置到什么单位了?
安置办主任、县民政局孟局长看到人差不多到齐了,拿着方案宣布起来。
“张勇,县啤酒厂。”孟局长宣布道。
“是!”张勇对这个单位很满意,愉快地接受了组织分配。
“王者荣,县化肥厂。”孟局长接着宣布。
“是。”王者荣也接受了分配。
“李义,县农药厂。”孟局长一个个宣布,人们一个个回答“是”,会场气氛和谐快乐。
可是,等到孟局长一宣布我的工作岗位,我一下子蒙了!
“刘夕阳,县殡仪馆。”孟局长冷冷的宣布道。
什么?我的工作岗位是:县殡仪馆?如果去了殡仪馆,不就是个烧死人的吗?
哦!我瞪大眼睛,心有不甘地问道:“局长,能不能换一个工作岗位?”
孟局长脸色马上变了,说道:“怎么?不想去是不是?既然是这样,这个指标收回,你马上滚蛋,回农村!”
“别别……孟局长,我没有说不去啊!我现在马上报道,还不行吗?”我一想自己的农村户口,马上缴械投降了。
我一个农村户口,天生就是低人一等,凭什么对工作岗位挑挑拣拣?如果不接受这个安排,只能回家种地了。
“嗯,这还差不多。你知道吗?这是考虑到你女朋友在县城工作,我们才安排了你的工作,如果你回家种地,你女朋友还不得与你分手?!”
嘻嘻,我女朋友,早就想与我分手了。一听说我分配到殡仪馆,大概更要与我分手了。
孟局长一看我没有意见了,就打电话告诉殡仪馆:“喂?刘馆长,县里给你们分配了一个复员军人。能不能来车接一下?”
接着,孟局长告诉我:“他们来车接你了。希望你到那里好好干啊!你可是今年全县第一个被安排县城工作的农村复员兵。”
实际上,我心里清楚,我之所以被照顾在县城分配工作,除了我女朋友在县城工作,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参加了对越反击战,立了二等功。安置政策有规定。
不一会,我听到汽车停车的声音,但是,一看接我的那一辆车,既不是大解放,也不是小吉普,更不可能是小轿车。
我睁眼一看,是一辆金杯面包改装的运尸车,即后来被称为“灵车”的那种。我一看,禁不住毛骨悚然:这哪里是迎接我,分明是把我当死尸往炼人炉里送啊!
一个头发宾白的老头从车上走下来,听到孟局长称呼他刘馆长,我礼貌地迎接上去。
我本来想行一个军礼,但是,一看自己穿的军装已经没有领章帽徽了,我的军人特征,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只能工工整整站好,向馆长鞠了一躬。
“你是刘夕阳?”馆长早就听说我的名字了,饶有兴趣地问我。
“是!”我痛快地回答。接着又说:“请刘馆长今后多多帮助。”
“呵呵,咱们那地方,就是出殡炼人。工作很简单,我没什么可帮助的。你去了好好干就是了。我们那里,还真就缺你们这种政治素质好的复员军人呢!”
“政治素质好的复员军人?”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愧对这个称呼。
车子向着县城郊外方向开,来到一片黑森森的松树林附近停下来,我一看,到了!
松树林后面,是苍茫大地里盖的一个院落。门口立了两个砖跺:一个砖跺挂了一面“武陵县殡仪馆”的牌子。
两个砖垛共同架起了一个拱形铁架子,架子上焊接了魏碑体的“冥界”两个字。
“冥界?”看到这里,我微微一笑,这个殡仪馆的文化形象,倒是不缺乏幽默感。
一进门,就闹了一个大笑话。守卫师傅看到送尸车停门口,马上问道:“男尸还是女尸?”
“放屁!什么男尸女尸。是接来一个大活人!”刘馆长骂了一句,然后把我推到守卫师傅面前,说道:“看到没?新来的复员军人,刘夕阳!”
“复员军人好哇!可以帮助馆长工作。”守卫师傅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会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师傅你好!以后我们是同事了,请对我多多帮助!”我客气的向前,握了守卫师傅的手。
“不客气不客气!复员军人,年轻有为。咱们刘馆长早就盼望来一位政治素质好的人,帮助他工作了,你来了,少不得要多多辛苦了!”
守卫师傅说这话,好像不完全是客气。我听出来,这个地方似乎是不太平。馆长急需一个帮手,但是,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小刘,既然来了,你先熟悉一下环境吧!”走进院子里,刘馆长马上往前一指,然后告诉我:“咱们殡仪馆,就是个大四合院。
“脚下这个广场,是举行追悼会的地方。东边这个房子,是存尸处,正面这个大房子,前面是是个遗体告别厅;后面是火化间;
“西边这个房子,是寄放骨灰盒的地方。你的工作岗位,像所有新来的人一样,先从火化工干起吧!如果能够操作火化工作,其他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好的。什么时候上岗?”我想,既然是馆长亲自确定了工作岗位,我就服从分配、早一点干活好了。
“不着急。你先去宿舍吧!安排好了住宿,熟悉一下食堂、洗浴间生活区位置,下午再让何师傅对你培训一下,明天正式上岗来得及。”
实际上,除了身边我习惯打好的背包,也没有什么东西了。就来到宿舍。管理员给我安排了房间,缴纳了宿费。然后就去食堂吃饭了。
没想到,在食堂,人们看到我一下子哄嚷起来。大概是殡仪馆没有多少职工,来一个新人就是大事情吧!
最热闹的就是中间一张桌子上,围坐了十几个吃饭的男男女女。司机向他们介绍了我。接着就介绍那些同事____
2胯下之辱
先介绍了班长桂圆。接着又说:这个张哥,那个李哥,这个何姐,那个兰姐。我就纳闷儿了:有的人瞅上去比我年龄还小,怎么也让我管他们叫哥、姐呢?
看到我疑惑的样子,司机马上笑了,说道:“刘夕阳,咱们这一行有个规矩,先来者为大,后来者为小。
“所以,你暂时委屈一下,将来再来新人,你就是他们的大哥了!”
“也好。我新来的,什么也不懂,还望各位大哥大姐多多指教!“我一边说,一边客气的冲大家抱拳。
“好说,好说……”一看到我放低姿态,这些人也就拿出了江湖老大的姿态来。因为是初次见面,我就为每一个人递了一支烟。
没想到他们都接过去,就连女士也是让我把烟点燃,装模作样吞云吐雾了。我不知道,这样的风气,是不是也与行业习惯有关?
实际上,想一想,殡仪馆这种行业,不说是下九流,起码也是让人瞧不起的行业。
我在部队立功后曾经接受过新闻记者采访,他们说,在社会的各个行业,都有可值得宣传、表扬的地方。唯独殡葬行业,几乎是乏善可陈。
新闻媒体的记者们可以到任何一个行业,一个单位采访好人好事,发现他们工作中的闪光点。
但是,唯独殡葬行业,从来不曾出现过先进事迹或者是先进人物。所以,殡葬行业基本上等于是见不得人的行业。被社会边缘化了。
世界上各行各业都有为人所求之处,唯独殡葬行业没有人所求。人死了,打个电话你就得去收尸,这种事情没得说。
如果说有什么值得人求的地方,无非是尸体运送到殡仪馆之后,家属求你早烧一会儿,或者是晚烧一会儿。据说,一般都是求殡仪馆第一炉火化,干净!
其实,随着社会进步,殡葬文化的改进,人们移风易俗,过去的说道越来越少,人们求殡仪馆的事情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这样,殡仪馆这样的地方就没有条件与人做交易。也就失去了搞行业不正之风的特权。
所以,在这里工作的人,很难找到自己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也就是说,一些人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样,从事这个行业的人,就没有必要把崇高理想与道德情操放在嘴上说。甚至于,在这种被人极端瞧不起的行业里,连仁义道德都不要讲。
因此,这些人在抽烟喝酒方面随意一些,有什么可奇怪的,别人又有什么可指责的?
我这时的心里,还想大度的原谅这些可怜的群体呢。但是,此时,这些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我正往嘴里送饭,就看到那个桂圆班长站立起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大声的喊叫:“刘夕阳,你来到本館工作,除了敬一支烟,就没有别的表示了吗?”
“别的表示……”我不知道他说话是什么意思,脸上一片茫然。
“既然没有别的表示,那好,从我这里钻过去。”说着,他把两条腿叉开,等待我表演十分耻辱的戏码:胯下之辱。
在我们老家,为了欺负新来的人,或者是显示坐地户的权威,一些行业的人往往用这种恶作剧的方式戏弄新来的同行。
“凭什么?”我没想到,刚才还笑呵呵的桂圆班长,一下子变得狰狞,可恶了。
“就凭我是班长老大,就凭你是新来的。入行总得要尝一尝杀威棒的滋味吧!”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看了看桂圆,除了膀大腰圆,一身横肉,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这样的人,竟然会当了班长,看来,这个地方确实是不太平。
“桂圆,你这是欺负人!”这时,正在吃饭的一个姑娘突然间站起来,指着桂圆大声的怒斥。我看到,说话的是一位短辫儿姑娘。
哦?我一看这位短辫儿姑娘,怎么瞅怎么眼熟……
饭桌上,一共坐了两个姑娘,一位长发飘飘,显得潇洒飘逸、风流倜傥。另一位就是这个短辫儿姑娘。
“兰灵,我给火化班的新人立规矩,你一个办公室人员,管这事干什么?”桂圆瞅了瞅短辫儿,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我就记住了,这位姑娘名字叫兰灵。
兰灵?她不就是我县城恋人兰英的堂妹吗?记得我在部队回家探亲来县城看望兰英时,她还为我沏茶倒水过呢!她,居然也会在这里工作?
“不对。刘夕阳是复原军人,在部队立过二等功,你不能用社会上那一套对待他。”兰灵姑娘依然为我辩护着。
一听她护着我,我赶紧冲着她拱拱手,表示了谢意,然后说道:“谢谢兰灵妹妹为我说话。既然桂圆班长要立规矩,我就认栽了。没事!”
说着,身子慢慢的蹲下来。好像是准备接受这一次耻辱的规矩。
既然是胯下之辱,当然以践踏人的尊严为目的。按照要求,受辱者应该四脚着地,从老大的两腿之间爬过去。
可是,我刚刚来到这里,怎么能在众人面前接受这样的耻辱?况且,我是个部队立功的侦察兵!
我没有像其他人接受胯下之辱那样趴下,而是半蹲下来,一边瞅着桂圆丑陋的裆部,一边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既然你要把侮辱我的事情进行到底,那我就彻底的废了你。于是,看了看桂圆班长,然后说了一声:“老大,得罪了!”
随后运了运铁头功,脑袋瓜子直挺挺向他的裆部冲过去。我的脑袋瓜子刚刚接触到那个地方,就听到桂圆“啊呀”大叫一声,随后扑通倒在了地上。
饭桌上人们立刻呆了,本来,我应该是那个被侮辱的人啊,现在我竟然不惧怕桂圆,一下子翻天了!
桂圆看到人们的样子,知道自己的人丢大了,立刻大声的喊叫:“刘夕阳,你个土包子竟然会不仁不义,黑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在殡仪馆别想得好!”
“我不得好,你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回击了他一句话,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就坦然自若地坐下来吃饭。
这时候,桂圆手双拄着地勉强坐起来,指着两个火化工大骂:“金毛烂眼,我受了重伤,你们俩还有心思吃饭?快快,送我去医院。”
这时候,餐厅的门打开,刘館长进来了。他看到桂圆坐地下,金毛烂眼正要搀扶他起来,就问是怎么回事?
3何九师傅
“这小子,他弄伤了我。”桂圆看到刘館长,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不是。”兰灵马上反驳说道:“他想让刘夕阳接受胯下之辱,刘夕阳不从,才误伤了他。”
刘館长一听,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马上斥责桂圆说:“桂圆,刘夕阳是战场上立过功的人,对于他,我们应该尊重,绝不能搞龙头老大欺负小弟那一套。”
在刘館长的斥责声中,桂圆哎吆哎吆叫唤着被金毛烂眼扶到了外面的灵车上,灵车一开走,我马上与兰灵打招呼。
又拿出一条准备送给兰英的丝巾,算是见面礼。兰灵看到那一条丝巾,居然会羞红了脸,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姐夫!”
这时候,刘館长在我身边坐下来,告诉我:“这个桂圆,总是对新人搞恶作剧。你用不着和他一般见识。不过,这小子干活手法还不错,我就让他当了班长。”
我说:“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有自己的陋习。这件事,我不会往心里去。”听我这么说,兰灵就提醒我:“夕阳哥,你也得防备桂圆报复你。”
我一听,觉得奇怪,刚才不是说,凡是先来的,都是哥哥姐姐,这位姑娘,刚刚喊叫我“姐夫”,怎么又能称呼我哥了呢?
“人家才十六岁,哪里敢让你称呼姐?咱们这里,除了牡丹姐是大姐大,其他人,没有任何人敢称呼自己是姐辈。”
哦,听兰灵这么一说,我就看了看那位长发飘飘的姑娘,敢情她就是牡丹姐吧!
就在我正与刘館长一起吃完饭,就要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刻,那一位牡丹姐突然间走到我面前,把一盒烟往我的面前一拍。
接下来大声的说道:“夕阳老弟,谢谢刚才你给我点燃了一支烟,这是我到殡仪馆工作后,第一次有人给我点烟。这一包烟还给你,算是姐的见面礼了。”
“牡丹姐,你好!我初来乍到,敬一支烟是应该做的。你不要客气!”我一看这位女士,高高的个子,圆圆的眼睛,特别是一头披肩发。
像是黑色的瀑布一样漂下来,顿时让我觉得目瞪口呆。当时,姑娘们流行的发饰就是梳两条辫子,如果梳一根辫子都属于标新立异。
而她这样的披肩发,是多少年之后才流行起来的。再一看,她的眼睛似乎是涂抹了眼影之类的东西,让人看上去像是剧团演员或者是电影明星。
“她在殡仪馆里是干什么的?”等到刘館长吃完饭,炊事员来收拾碗筷,我就盯着她的背影问道。
“她呀,原来是县京剧团花旦演员,原名何美丹,就是因为太漂亮,下班回家就会遇到追求她的人拦路求爱。
“为这,她父母亲不堪其扰,只好让她从京剧团辞职,改行学中医。可是,她一到中医院,那些人又追到中医院,后来只好咬牙跺脚彻底离开中医院。
“来到咱们这里当了化妆师。这个人不光是漂亮,还坚持正义,敢说话。连桂圆都不敢随便惹她生气呢。”
刘館长告诉了我这些,我立刻感到,这位牡丹女士,不是一般战士。就冲这气质,过去、将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一提起她,我觉得人们似乎是有点打怵。特别是她的眼睛一瞪眼起来,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势,让人不敢轻易去招惹她。
刘馆长与我聊天后,忽然想到我与桂圆班长发生冲突的事,说道:“你与桂圆刚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出戏,将来他一定会欺负你。算了,我给你换一个岗位吧!”
听说刘馆长要为我换一个岗位,兰灵和牡丹非常关心,吃晚饭时,与我同时围在刘馆长旁边,想听一听刘馆长的想法。
兰灵首先开口说道:“刘馆长,刘夕阳与桂圆班长打了架,他一定会在工作招报复他……”
“是啊,让刘夕阳当副班长吧!这样,桂圆班长就不敢欺负他了。”牡丹居然会为我谋官职了。
但是,刘馆长听了他们的话,却摇摇头。我想,刘馆长可能另有打算。
下午,我午睡还没有醒,就听到有人敲门,说:“新来的刘夕阳,我是館里的何九,刘館长让我给你讲一讲业务知识,你下午方便吗?”
哦,何师傅来了!我一听,立刻起来,开门,恭恭敬敬把何师傅迎接进来,连忙道歉,说自己第一课就迟到了。
何师傅笑一笑说道:“什么第一课?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就是把操作方法告诉你一遍,你心里有个数就行。这玩意儿,纯粹是熟练工,哪里有什么技术含量?”
接着,我们两个来到焚尸炉前,他说:“我们这个工种,在劳动局的工种序列里叫炉前工,就是在炼人炉前工作的人。
“所以,将来有人叫我们炉前工,那是人家懂行,你千万不要反感。”
我听了,点点头,觉得何师傅讲课挺有意思。接下来,他一下子把炉膛子打开,告诉我:“现在发明了这种炉子,比过去可是强多了。
“开始,我们只能用木炭焚烧尸体。半天也烧不化。家属着急,我们自己也遭罪。
“现在好了,一律采取柴油或者是汽油催火,又有专业的炉子。这样,烧起来效率高,还卫生,不用长时间等待了。”
讲到这里,何师傅说,“我现在讲的都是纸上谈兵,如果学会,还得靠实践,要不要亲自试一试?”
我想,试一试也好,不然的话,怎么能实际操作?就听到何师傅大声的喊叫道:“小何,把那一具尸体推过来!”
就听到一阵子车轱辘轱辘响,一具尸体,在车上蒙了白布,被刚才那位送我一盒烟的牡丹姐推了过来。
“这尸体,不是要等到家属打电话咱们去拉过来吗?怎么还有存货?”我不知道这尸体的家属是怎么回事?是无儿无女么?
“这尸体与一个案子有关,现在案子结了,警方通知我们可以火化了。所以,你就把他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尸体来练手吧!”
嗯,我一听说是这种情况,才放心了。接着,何师傅打开炉膛子,想为我讲讲一下炉子构造。
那位牡丹姐说:“何师傅,这种事人家将来一看图纸就明白,你就开炉操作吧!”
何师傅说,好,咱们就开始!说着,告诉我怎么搬运尸体,怎么放到炉子中间位置?他一边说,一边做。
做完了,又把尸体重新取出来让我自己再来一遍,我照做了,他就告诉我怎么往尸体上喷汽油,怎么点火?
可是,他一打开关,出问题了,原来,他打开喷汽油的阀门后,并没有闻到汽油味道。
就觉得可能是没有喷出汽油来,就又打开炉膛子,一只手伸进去摸来摸去,半天也找不到原因,最后,不得不半个身子趴进去,寻找原因。
这时候,旁边的牡丹姐就踢了踢我的脚,小声说道:“小刘,你怎么能让何师傅自己爬进去?你替他一下。”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是我不懂怎么回事啊?
4牡丹姑娘
牡丹姐就说:“就是个阀门是不是打开的事,你试一试也能找到原因。”我就大声的喊叫:“何师傅你出来,我进去看一看。”
等到何师傅爬出来,我就裹紧了白大褂工作服,慢慢的钻进炉子里,用手慢慢的寻找几个阀门,我打开手电筒,发现一排阀门排列在那里。
我就问何师傅,哪一个是汽油阀门?何师傅说,红色的就是。我看到那个红色阀门。
先用手往逆时针方向带了一点劲,然后又反方向拧了拧,果然,呲呲一声响,一股子汽油喷出来,我被呛了一下,连忙从炉膛子里爬出来。
这一下我明白了,这汽油阀门有两道,外面一道,里面一道。而里面的阀门因为长期不用,有时候会出现失灵的情况。
“看看,何师傅让你学到了一手吧!别人,哪有这个机会?还不谢谢何师傅!”牡丹姐就提醒我,我连忙说,“谢谢何师傅指教!”
何师傅就白了牡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这个何美旦,不好好的去化妆,在这里盯着小刘干什么?想看帅哥,以后天天在一起,还怕看不到么?”
听何师傅这么一说,牡丹不好意思走开了,我这就想起了刘馆长说的,这牡丹名字叫何美旦,现在是殡仪馆化妆师。
不过,刚才她提醒我的事情,倒是很重要。不然的话,我哪里知道汽油阀门会失灵的事情。
既然喷汽油的问题解决了,何师傅就打开点火器,开始烧。开始,我看到尸体抖动了一下,心里禁不住毛骨悚然,这是怎么回事?尸体会感到痛苦吗?
何师傅告诉我,尸体抖动,是正常现象,不要大惊小怪。烧到中间,何师傅把炉膛子打开,观察燃烧过程,看到一个地方依然是黑色状况。
就说,这说明火的力度不均匀,需要人工翻一翻,说着,就用手里的钩子把尸体翻动了几下,我问:“翻动尸体有什么动作要领吗?”
何师傅呵呵一笑,说道;“哪里有什么说道,就像是农村做饭烧柴禾,看哪里没有烧到就加点火,不一会儿,路膛里只剩下火焰,尸体渐渐的消失了。
何师傅说:“烧到这个火候,就可以捡骨肢了。”就把火彻底的熄灭,然后拿起铁钳子,把几个主要的骨架捡出来,小心翼翼放在一个小撮子里。
又告诉我:“为了表示对逝者的尊重,捡骨架时,尽量捡白色的,这证明火化效果好。”
说着,就恭恭敬敬端了那一个盛了骨灰的撮子,慢慢的走向了室外的长廊,我亦步亦趋跟着出去,就看到何师傅来到长廊出口,大喊一声:“胡桃里家属!”
虽然没有家属回答,但是,何师傅依然说道:“胡桃里家属,请收骨!”说着,慢慢的把一撮子骨灰撒在地上。
看到我跟在后面,就说:“送骨灰是工作的最后一道程序,一定要毕恭毕敬的,不能让家属产生反感情绪,否则,家属一不高兴,我们的活白干了!”
回到屋子里,何师傅就问我:“怎么样,这一个流程下来,明白了吧?”我说:“谢谢何师傅悉心教导。以后还望师傅多多指导。”
何师傅接过我的烟,抽了几口,说道:“刚才那个牡丹可是个耿直人,她虽然只是个化妆师,可是,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敢说敢斗争。
“因此有些人想孤立她,以后,如果有的事情看不透,你不妨听一听她的看法。她这个人,精着呢!”
哦,听何师傅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真的想不到了,一个小小的殡仪馆,还有什么不公平的事情,还有人想孤立牡丹?
过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难道说,在这里,也有什么是是非非,有一些让人想不到的事情?
完成了第一天的学徒,我觉得心里有数了,第二天就请求上岗操作。果然,刘館长就允许我正式上岗。
还叫来一个高个子说道:“他已经经过何师傅培训了,安排他正式上岗,正式考勤。”高个子已经认识我了,他是在食堂吃饭时第一个接过我香烟的人。
我这才知道,他是火化班的老资格,名字叫金毛。我就觉得这名字好笑,怎么像是宠物的名字?
“刘夕阳,我知道你是一条汉子,受不得屈辱,但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你还是要遵守的。
“桂圆班长从医院回来了,听说他下面蛋子让你铁头功顶伤了一个,弄不好就阳痿了。这可是男人的奇耻大辱。你得防备他报复你。”
“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想,这个金毛,能够告诉我这种事,还算是够意思。
第二天,第三天,每一天都有尸体送来,我们按照操作规程,一一火化、存放骨灰。
我觉得,这殡仪馆的工作,外面的人可能觉得很神秘,很可怕,实际上干起来也没有什么。
几天之后,我觉得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早到晚,我本来应该烧几个尸体的,可是,连续几天,班长桂圆没有给我分配活儿。
有一天,连续送来五具尸体,火化班几个人都喊叫累,但是我依然没有活干。这是怎么回事儿哦,班长也太照顾我了吧!
哪有让我连续休息几天的?况且,殡仪馆不是没有尸体可化呀!后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就去问牡丹,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常常有这种事吗?
听了我的话,牡丹立刻问我:“你得罪了班长,他这是报复你呢。”我想了想金毛那天告诉我的话,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接着。牡丹又小声告诉我:
“夕阳,我告诉你,虽然我们开工资是按照出勤天数计算的,但是,我们的奖金,却是按照火化尸体的数量计算的。
“有的人为了多得奖金,不得不送烟送酒给班长,就是为了多火化尸体,多得一些奖金。”
哦,我立刻明白了,自己捞不到活儿干,原来是没有对班长溜须拍马送烟送酒啊!岂止是没有溜须拍马,我把他的命根子顶坏了一个,他不得恨死我了。
算一算奖金方面的损失,还是送烟酒合适,因为我们的奖金很多,一个月有几百元钱,而一条香烟才几十元钱。如果没有奖金,仅仅领那一点工资就亏大了。
5桂圆班长
班长这样做,肯定是报复我!开始,我本来想找到他理论一番,但是,一想自己初来乍到,闹翻了恐怕不好收场。从长计议,我就去附近的商店买了烟酒。
一共花了八十四元钱,趁他屋子里没有人偷偷送给他,说是初来乍到,不成敬意。果然,我的活加多了。
有时候本来是别人的班,班长也故意把活派给我。连牡丹看到我都讽刺说:“夕阳,你好乖啊!”
实际上,我倒是想与桂圆班长就这件事较量较量。但是一想,殡葬行业本来就让人瞧不起。桂圆浑到班长这个位置上也许是付出了代价,想通过权力捞回自己的损失呢。
再就是,现在的行业都有潜规则。不知道这种事算不算?如果是,自己与班长闹翻,岂不是破坏了这个小圈子的生态平衡?
想一想刘馆长劝自己好好干的话,如果初来乍到就与班长干仗,刘馆长处理起来会不会左右为难?算了,我就是图个正常工作,正常开工资,得奖金。其他的,管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事情远不像我想象的你们简单。到了月底领工资,我发现,自己的工资不仅仅有奖金,还多了一百元钱的夜班费。我觉得奇怪,这个月,我没有上夜班呀!
倒是有那么两次,夜间来了紧急任务,可是,那都是班长带领别人干的。当时我困的要命,根本就没有起来,班长怎么会发给自己夜班费呢?
原本想把这些钱退回去,告诉班长你记错了。可是,又一想,这样做,会不会显得班长工作粗心大意,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拿不定主意,就去请教牡丹。牡丹一听就乐了,告诉我:“千万不要退回去。那会让班长很没有面子的。”
“难道说,就因为我送给他烟酒,他就这么回报我?”我一下子想到,这件事,班长是故意做的。
“当然。别人送烟酒,那是应该的。他收起来心理坦然。可是你,初来乍到就送烟酒,他觉得受之有愧啊!
“你虽然也是普通工人,可你是复员军人,刘馆长对你寄予厚望。这样,班长自然会高看一眼,对于你当然要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果这样,我岂不是不当得利,沾了公家便宜?”我纠结道。
“考勤是班长做的,错在他身上,你尽管拿钱就是了。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啊!”牡丹替我开脱。我想一想,她说的有道理,就点点头。
“不过,将来遇到他,你应该小声说一个‘谢谢’,让他知道你领情了。”牡丹想了想,又嘱咐我一件事。
“好的,谢谢何姐!”我一句话脱口而出。
“看你这么善良,我怕你吃亏。就提醒提醒,你干什么这么客气?以后别闲我啰嗦呀……”牡丹似乎是想与我聊天,故意没话找话。
“我觉得,在社会人情世故方面,你太老道了!”我由衷的说道。
“呵呵,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牡丹得意地说起一副对联。
“姐姐好学问,简直是出口成章!”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夕阳,别这么溜须姐姐,有心多来与姐姐聊天……”
五月,天气很热。殡仪馆下水道疏通请的工程队迟迟不到。刘館长一生气,自己干!于是,骄阳似火的一天,殡仪馆暂时停止其它的工作,全体人员参加疏通下水道的义务劳动。
我在下水道里干了一会儿活,看到来了一个卖报冰棍的老太太。当时冰棍很便宜,我数了数,参加劳动的人一共二十人,就拿出几元钱,买了二十根奶油冰棍送给大家解渴。
老太太给了我一大坨子冰棍,我先送给刘館长和牡丹各一根,然后把冰棍交给桂圆班长,请他分给大家。
桂圆班长是场面人,当然会办事,马上说道:“各位,夕阳请大家吃冰棍,大家加油干啊!”当然一根冰棍还不能收买人心。但是,老天爷想让一个人出彩,总是会给他机会。
殡仪馆冷库里有两具尸体,存放两个月还没有火化。据说死者是酒厂的两个领导,因为大干社会主义,死在工作岗位上。
经过上级鉴定,两个人已经被确定为工亡,这一点倒是定了,没什么争议。但是在赔偿条件上,家属与企业发生了冲突。
家属要求工厂安排几个子女的工厂上班,工厂只同意成年子女上班,未成年子女不能上班,于是,家属就坚持不火化尸体,给工厂施加压力。
后来,经过几个月来回拉锯战,在上级工会部门调节下,家属终于同意火化尸体了。殡仪馆就把尸体从冷库搬出来,送到火化前的临时停尸房里。
第二天,工厂决定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和遗体告别仪式。因为死者是先进典型人物,县总工会领导来了,县民正局孟局长也陪同前来。
刘館长看到这种架势,自然十分重视,开会做了周密安排。哪里知道,追悼会刚刚开始,礼仪小姐刚刚拿起新买的电动小喇叭表示对死者的哀悼之情,一条大汉突然间走到仪式台上。
他抢过礼仪小姐的电动小喇叭就喊叫:“你们殡仪馆扯什么淡?默什么哀?刚才我去检查我爸爸的尸体,他手上戴的两块进口手表不见了。说,是不是你们殡仪馆的人给偷了?!”
哦,一听这个大汉说这样的话,刘館长顿时蒙了。连我也觉得事情发生的太蹊跷了。尸体从冷库搬出来,就放在火化室的临时停尸房里。
而这个停尸房的钥匙,只有桂圆班长和火化工金毛,烂眼两个人有,如果在冷库里尸体上的金戒指还在,偷盗的事情只能发生在临时停尸房里。
那么,桂圆班长与金毛,烂眼三个人是最大的嫌疑人。
刘館长守着县总工会领导和孟局长,自然不能掉链子,马上喊叫桂圆班长与金毛、烂眼两个火化工过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如果桂圆班长推说没看见,或者是找个别的什么原因搪塞一下,先让追悼会按时举行,也就可以了。
6两块手表
可是,不知道桂圆班长是做贼心虚,还是有意为之,他竟然会批评金毛、烂眼两个部下没有看管好尸体上的物品,造成了贵重物品的丟失。
而两个火化工坚决不背这个黑锅,坚持说自己没有看到尸体上有进口手表。这样,大汉的火气就冲館长发过去了。
“姓刘的,我爸尸体上的进口手表不见了,你这館长是怎么当的啊?如果找不到手表,今天的追悼会就别开了。
“还有,我们的条件,一点也不能退步。工厂必须立刻安排我们家所有子女上班。”
刘館长虽然觉得自己很被动,但是,毕竟是老江湖,立刻说道:
“如果你认为殡仪馆偷了你父亲的两块手表,你可以去警察局报案,由警察局查我们,弄个水落石出。
“这事与今天的追悼会有什么关系?与你们家的人上班有什么关系?咱们先把追悼会开了,好吗?”
但是,大汉一见刘館长说话不直接回答问题,恼羞成怒了,马上骂道:“你们殡仪馆,名义上为人民服务,实际上就是个賊窝子。
“告诉你,今天必须把这两块手表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殡仪馆砸了!”
“小伙子,咱们有事说事,你砸我们殡仪馆干什么?现在是为你父亲开追悼会,请你冷静些好不好?”刘館长现在觉得有点理亏,不得不好言相劝。
“我就是不冷静,怎么啦?我再说一句,如果找不到手表,你们殡仪馆就是賊窝子。賊窝子!”
我一看桂圆班长躲避在后面只挑事却不能平事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马上从殡仪馆参加追悼会的致哀队伍里冲出去,大喊一声:“你住口!”
大汉一看我站出来,禁不住冷冷一笑,问我:“你是干什么的?想找不自在?”
“我是殡仪馆刚刚来工作的复原军人!”我身上虽然没有了草绿色军装,但是我心里一股豪气还在。我不能眼看着这种人在殡仪馆大吵大闹。
“复原军人?好大的口气。复原军人算个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个臭当兵的吗?今天我只与你们刘館长论事,其他人,滚开!”
“小子,先别狂。就冲你刚才骂殡仪馆是賊窝子,就该打!”说着,我抡起胳膊,狠狠地照他的脸上左右开弓,连续扇了几下。
看看他不敢还手了,随后一脚蹬出去,把他从殡仪馆门口台阶上一下子踹了下去。
“小子,我记住你了,你是复原军人。将来,我和你没完!”大汉挨了打,觉得太丢人了,只好放几句狠话找回面子。
我一看他嘴不老实,立刻走到他面前,但是,看到他那一副怂样子,我没有再打他,而是捡起被他扔地下的电动小喇叭,交给刘館长,说道:“刘館长,没事了。他不敢再闹了。”
一看那大汉老实了,刘館长终于舒了一口气,把小喇叭交给礼仪小姐,说道:“小李,继续……”于是,追悼会重新开始了。
只要追悼会照常进行,家属们就没有理由闹下去了。直到最后遗体告别,县总工会领导与孟局长气愤的把小白花扔在地上。还冲着家属瞪了一眼,看来,家属的条件领导不会答应了。
两个酒厂领导的尸体火化了。我为自己替殡仪馆平息了一件事而自豪。我想,这一下,自己应该受到一些奖赏吧!
就算是刘馆长不给我发奖金,口头表扬是必须的吧!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等待我的却是一场厄运——
殡仪馆没有保卫科,却配备了两个保卫人员。下午那个大汉闹事时,刘馆长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们本来应该挺身而出的。可是,两个人却躲避在办公室里。
但是,尽管他们对于馆长的安全无动于衷,逃避了责任。事后,刘馆长没有责怪他们俩,反而是让他们给警察所打电话报案。
警察所就来了两个大盖帽,一个一个的找我们调查取证。先是找了金毛、烂眼两个主要在场者。然后,桂圆班长就让我和牡丹做好准备,接受调查。
可惜,尽管我们俩做好了思想准备,大盖帽却没有找我们谈上,因为,金毛烂眼两个人自打进去,就没有出来。看来,他们的谈话内容很重要,谈话时间也很长。
一个下午,我与牡丹也不敢安排别的事,就等着大盖帽招呼我们去。我们两个人为了把事情说明白,还共同回忆了当时的情况:
早晨上班,刘馆长通知桂圆班长,酒厂两个领导的尸体可以火化了。下午工厂职工将在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
因为在火化间准备上岗的人是金毛烂眼,他们两个穿了白大褂准备上岗。我就来到大厅里与礼仪小姐做一些准备工作。牡丹则准备等到尸体推出来进行化妆。
天气有点闷热,为了防止临时停尸房的尸体发出臭味儿,礼仪小姐小李还提醒我往尸体上喷洒药水。喷洒药水后,我们先检查了尸体上的东西,发现死者穿的衣服是涤卡中山装。
衣服兜里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他的左手腕和右手腕上,却各戴了一块进口手表。我略略一看,一块是日奔西铁城;一块是瑞士浪琴。
我还说:“怎么一只手一块手表呢?戴一块手表也就够奢华了!”小李说:“这个人,生前或许是手表控呢!儿女孝敬他,就给他戴了两块。”
我们就把尸体从临时停尸房推出来,交给牡丹化妆。等到牡丹说一声“好了!”
我们两个把尸体推出来,摆放到大厅中央的台子上。
这时,看到金毛烂眼穿了白大褂,站在尸台两侧并帮助小李摆设鲜花等饰物。小李还问:“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工作间呢?”两个人回答:“今天仪式人多,我们帮你布置布置。”
哀乐奏响了,小李是主持人,赶紧去了门外台阶上主持仪式,招呼参加仪式者站好位置。
7遭受怀疑
我按照要求,与刘馆长肃立在前厅,迎接家属。这时,我发现了死者一个家属膀大腰圆,就是后面闹事的那个大汉。
外面的人们陆陆续续站好了,小李开始背诵主持词。那个大汉就从大厅里冲出来,接下来,就发生了那一幕。
“刘夕阳,我化妆时,是看到死者戴了两块进口手表的。我知道一会金毛烂眼扒衣服时会顺手牵羊,所以,我没有动那两块手表。你和小李离开时,看到那两块手表还在死者手腕上吗?”
看来,牡丹对那两块手表印象也很深刻,至今还觉得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我想了想,说道:“在。我记得金毛烂眼还把死者的手腕子往外掰了掰,说这样让人们看的更清楚些。”
“这么说,他们两个动了那两块手表?”牡丹听到这里,大吃一惊。
“他们就是动一动,说是让人们看清楚些。有什么不对劲儿吗?”我觉得牡丹太敏感了。
“这不好。”牡丹马上陷入深思了,接着说道:“刘夕阳,你知道金毛烂眼来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纯粹的小偷啊!警察所的常客。他们的手指头动一动,就是作案的开始……”
哦!听到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一些职业小偷作案的神奇故事来,马上觉得大事不好。至于怎么个不好?还不知道。但是,我的预感有点糟糕。
我想,如果金毛烂眼两个人偷了那两块手表,过后也许会交给桂圆班长。由桂圆班长处理。你想想,这两个人过去是职业小偷,偷手表不是正常操作吗?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们不幸运:人家死者家属看到手表丢了,要闹事了!现在,竟然会把警察所的大盖帽请来了。你金毛烂眼还能安然无恙吗?
又一想,这个金毛烂眼不愧是职业小偷。从我离开尸体到前厅肃立看到大汉的时间,不过十几秒钟。而这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就作案结束了。真是兵贵神速啊!
我与牡丹一直等到晚上六点。金毛烂眼两个人终于出来了。两个大盖帽还以为我和牡丹下班回家了,一看的我们两个还在等着,就说道:
“你们两个人真是守信用,一直等到现在。既然是没有走,就谈谈情况吧!”我们一听大盖帽说话很轻松,断定金毛烂眼没有说出对我们不利的话,也没有太紧张,就与大盖帽谈上了。
没想到,这一开始谈,就出现了对我们极其不利的情况——
我与牡丹是分开与大盖帽谈话的。她那边谈是怎么样?我不得而知。但是,我这边的情况,相当糟糕!
大盖帽:刘夕阳同志,听说你是一位复员军人。相信你明白我们的政策吧!
我一懵:政策?什么政策?
大盖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我:我是犯罪嫌疑人吗?
大盖帽:现在,我们不敢说你是。但是,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对你很不利。
我:他们说我什么了?
大盖帽:刘夕阳,你看到死者手腕子上戴的两块手表了吗?
我:看到了。当时我还纳闷儿:为什么要戴两块进口手表火化?
大盖帽:于是,你就起了贪心,把两块手表扒下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了是不是?
我:我没有。我往尸体是喷了药水,立刻与小李把尸体推到化妆师那里进行化妆。化妆师说她也看到了那两块手表。这证明我没有偷。
大盖帽:化妆师只是在化妆时看到了那两块手表。这只能证明你在临时停尸房没有下手。但是,从化妆间到大厅中央停尸台这一路上,你有没有下手?
我:没有。当时是我与小李两个人一起把尸体推出来的。她可以证明我没有偷。
大盖帽:当然,小李可以证明你没有偷。但是,等到尸体被放到停尸台上,金毛烂眼两个人都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手表。
我:他们撒谎!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把死者的手腕子往外掰了掰,说是这样会让人们看的更清楚。他们怎么说没有看到两块手表呢?
大盖帽:刘夕阳同志,这种事,我们还要找礼仪小姐小李再了解。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你的犯罪嫌疑比较大。对此,你应该有思想准备。
我:什么思想准备?我根本没有动那两块手表!你们凭什么怀疑我?
大盖帽:刘夕阳同志,别激动。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们办案是重证据的。如果你拿不出洗白自己的证据,我们就会依法办事,绝不手软!
我:我相信法律是严谨的。但法律也是公平公正的。对于这件事,我还是希望警察同志能够实事求是,经过一番细致调查之后再下结论。
大盖帽:细致调查属于我们的职责,我们当然会按照要求去做。不过,对于你,我觉得现在的最大问题是端正态度。
不好!一听大盖帽这种口气,他们已经把我当成犯罪嫌疑人了。不然的话,为什么反复强调让我端正态度?
都是金毛烂眼这两个王八蛋!明明他们看到了那两块手表,还动了动手,说了一句话。凭什么他们就否认自己看到手表了?这不是明显地对我进行栽赃诬陷吗?
晚上,我回到宿舍,向兰灵说了大盖帽找我的事。兰灵听了,立刻心情立刻简直起来,说道:
“夕阳,我下午请人为你打了一卦,显示你像是有牢狱之灾。现在看来,这一遭你好像是躲不过了。”
“牢狱之灾?怎么会?”我马上说道:“我根本就没有动那两块手表。他们凭什么让我到牢狱里去?”
“你没有犯罪,就不能去牢里吗?如果办案的人都是包青天,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冤假错案?”兰灵向我解释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心里遵纪守法,做事光明正大。我就不信,那些人会把我弄到牢里去?”
“不是警察往牢里弄你。而是你得罪了小人。小人为了自保,要干掉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兰灵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8进局子了
“啊,你是说,我把酒厂那个领导的儿子打了。得罪人了?他大闹殡仪馆,本来就不对吗?如果我不出面,追悼会就开不成。
“我们殡仪馆的威望、信誉还会受到影响。我这么做,除了得罪那个闹事的大汉,还会得罪谁?”
“这种事,应该是由桂圆班长出头露面来解决的,人家是班长,又是老资格。你现在出面把事情摆平了,那不是显得他太无能了吗?”
“可是,当时,事情紧急,他一下子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后面不敢站出来呀!如果他能够站出来,我就会退避三舍了。”我想,这个桂圆,在这件事是确实是太掉份了!
“据我了解,桂圆平时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现在,看到你在这件事上压过了他的风头,他今后的脸面往哪里搁?”兰灵提醒我。
“就为这,他要让金毛烂眼诬陷我?为我栽赃?”我想起金毛烂眼对警察的撒谎,觉得事情远没有做个伪证那么简单?
忽然想起事情发生后半天刘馆长才让两个负责保卫的人报案。这个时间,桂圆班长完全可以与金毛烂眼密谋陷害我的事情。
而警察提醒我,如果我想洗白自己,必须拿出证据来。这样的证据怎么拿啊!一个老百姓,天天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如果随时随地要拿出自己没有犯罪的证据,谁有那个精力啊!
俗话说,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倒霉的事来了,躲也躲不了。晚上我刚刚躺下睡觉,警察所的一辆吉普车鸣着警笛开来了。
接着,就听到宿舍门口的敲门声。随后警察大声地说道:“刘夕阳,我是警察。现在有人报告你涉嫌偷盗,请跟着我们去警察所配合调查。”
“警察同志,刘夕阳是个复员军人。他工作兢兢业业,怎么会偷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听到警察的喊叫声,兰灵主动开宿舍大门去交涉了。尽管我知道这是没有用的。
“请问,你是他的什么人?”警察问兰灵。
“我是他女朋友。”兰灵突然间毫不掩饰地说道,这一句话,让我感动地几乎掉下眼泪来。
“哈哈,女朋友?还不受法律保护呢!你这么关心他,还早了点!”警察说了一句很不友好的话,接着就督促我赶紧跟着他们走。
“兰灵,没事,我跟着他们去。把事情说清楚就回来。”我知道,尽管这不是坐牢,但是,跟着警察走一趟是不可避免的了。不然的话,桂圆班长的城府就显示不出来了。
同时,我觉得自从今天下午接触警察,他们就一直向着金毛烂眼说话,这,一定是桂圆提前做了功课的。既然是做了功课,当然得见一点成效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天晚上去了警察所,明天一早,殡仪馆就会传出我被警察所带走的特大新闻。大概这就是桂圆班长想要的效果。
来到警察所,已经不是下午那两个大盖帽与我谈话了。我不得不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说一遍。他们反复地问,我就反复地说。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个警察也困了,只得收兵,并再三强调,我一定要端正态度。现在的证据对我极为不利。
两个警察尽管说话严厉,行动上对我却很客气。看看天晚了,一个警察为我到了一杯水,另一个警察还为我支了行军床让我睡觉。我一个人呆在行军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似乎是听到谁说话,好像是刘馆长、兰灵、还有牡丹的声音。就听到警察说:“他现在睡着了。不要影响他休息。你们先回去。明天再说吧!”
我知道一定是兰灵心里着急,连夜与牡丹找到了刘馆长,刘馆长就与她们一起来保释我了。这真是患难时刻见真情啊!
谢谢你,刘馆长!谢谢你,兰灵!谢谢你,牡丹!接着,又想起了桂圆。他与金毛烂眼搞这一出是干什么?就是为了赶走我?我是国家分配来的复员军人,你们能赶得走?
我想来想去,觉得桂圆这个人可能有野心。什么野心呢?那就是他想当殡仪馆馆长。
牡丹曾经告诉我:火化班长实际上相当于殡仪馆副馆长的位置。如果刘馆长退休,民正局势必要让他推荐接班人人选。如果没有我这个复员军人,桂圆是自然的接班人。
可惜,我来了。很可能会挡了他的官路。所以,他不惜下血本把我干掉。大概只有这样的原因,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本来是无求无欲的我,现在却被他们把我逼到殡仪馆长竞争者的位置上了。当然,对于一个复员军人,谁也不会把殡仪馆馆长当做自己的奋斗目标。
但是,想一想兰灵在患难中对于我的救助和帮助。想一想桂圆班长这些人对于我的迫害,我可以对这一切无动于衷吗?
突然间觉得,殡仪馆,毕竟是国家事业单位啊!虽然县殡仪馆只是个股级小单位,但是,它的馆长毕竟也是国家干部啊!
如果在这里负责全县人民的殡葬管理工作,不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担当吗?
于是,我想起了几年的戎马之苦,想起了在县城安置工作的艰难,觉得如果不把握住现在的机会,也许会后悔一生了。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想法改变了!
早晨,我刚刚睡觉醒来,就听到敲门声,原来是警察为我送洗脸水来了。我说了谢谢,马马虎虎洗了脸,就听到刘馆长与兰灵、牡丹接我来了。
两个警察看到刘馆长十分客气,说道:“这件事,也许是一个误会。以后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吧!”
在车上,兰灵再三追问我:“他们难为你没有?”我开玩笑说:“既然昨天晚上你们与刘馆长来了,他们哪里敢难为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你们和刘馆长,总不能白白跑一趟吧!”
刘馆长就说道:“我一个殡仪馆长算什么?一定是你耍了什么花招,把警察给唬住了。我的面子,不可能!”
牡丹就说:“我以为今天早晨见到你,一定是被揍的鼻青脸肿呢?没想到完好无损。啧啧!这也算是奇迹了!”
9疯狂报复
我说:“我来了之后,就老老实实说明情况。他们凭什么让我鼻青脸肿?再说,如果他们动手,还不一定是我的个儿呢!自从来到殡仪馆,我的拳脚就掀的难受。正想找个人练练呢!”
牡丹就哼哼一笑,说道:“还长能耐了,敢打警察。人家把手铐一带,你就老实了吧。”
这时,我才发现牡丹穿了一身牛仔系休闲装,显得清新脱俗,脸蛋虽然有点疲倦,但是她的容貌和身材都已经美得无法形容。
即使是拿当红女明星来比较,把十个女明星身上最美的特点都凑在一起,也未必比得上牡丹的一半。平时,兰灵在我的心里够美了,可是,现在,我觉得牡丹比兰灵可漂亮多了。
我这是怎么了?一瞬间,我的审美观就改变了?我觉得不可思议。
回到殡仪馆,我没事人一样,立刻来到火化间,换上白大褂工作服。如果桂圆不通知我休息,我就正常火化尸体,如果通知我休息,让别人火化尸体,我再去休息不迟。
一会儿,金毛烂眼两个货出现了。他们昨天刚刚诬陷了我,现在依然像是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进了工作间,还特意把手腕子上的手表露了出来故意让我看。
我一看,正是那两块进口手表,一块是日奔西铁城,一块是瑞士浪琴。立刻火冒三丈,啪啪冲他们分别打过去一个耳光。
“吗的,既然是你们俩偷了手表,为什么在警察面前做假证诬陷我?!”打完了,我气呼呼地问道。
烂眼先软了下来,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坦白说道:“夕阳大哥别生气。手表确实是我们偷的。但是,桂圆班长为了赶走你。故意让我们这么说。我们不敢违抗他的旨意啊!”
接着,金毛也马上跪下说道:“是啊!我们知道这样做很缺德。可是,为了在这里干下去,我们实在是不敢得罪他呀!”
我一看,两个人不过是小喽啰角色,也不想太难为他们,立刻说道:“你们两个这么胡说八道,害得我昨天晚上在警察所呆了一宿。”
啊呀!一听是我在警察所呆了一宿,这两个警察所的常客一下子惊呆了。他们以为我受到了多么大委屈呢。马上说道:“夕阳大哥,如果你觉得委屈,就狠狠地打我们解解气吧!”
“桂圆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冤有头,债有主。我得通过他们,把桂圆的意图弄明白,不然的话,昨天晚上警察所白呆了!
“桂圆班长以为,只要我们那么一说,警察就会把你抓起来弄进去,起码半年之后才能放出来。那样的话,他就有理由让馆长赶走你了。”
“哦!”我点点头,这一点,与我的预测相吻合了。就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也想赶我走吗?”
“哪里哪里?”两个人赶紧说道:“虽然我们接触不长时间,但是,你这个人仁义、讲道理,又是复员军人,我们巴不得与你长期一起工作呢!”
“真的吗?”我问道。
“千真万确!”两个人同时回答。
“那好,你们两个人赶紧去警察所自首,告诉警察自己昨天下午做了假证,把我解脱出来。”
“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两个人听了我的话,连忙跑了出去。
实际上,我被他们两个骗了。他们跑出去以后,根本没有去警察所,而是找桂圆汇报情况,听从桂圆的最新指示了。
他们两个人一走,火化间就剩下我一个人干活了。不过,我倒是找到了一种主宰命运的感觉。
晚上,我正与兰灵聊天,外面突然间传来一声大喊:“刘夕阳,桂圆班长有请!快去火化间……”不知道来人是谁?听上去像是金毛,也许是烂眼。
“我们聊天呢!去什么火化间?”兰灵一听,就生气了,连忙冲外面喊叫道。但是,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话,该来的终于来了。他们要报复我了。
我顾不上再聊天了。连忙穿好衣服往火化间奔去。
职工们都下班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因为天色发黑了。我看到殡仪馆里到处鬼鬼祟祟的。原本是黄色的灯光显出的都是白灿灿的光来。
我向火化间奔去,却发现大门小门都是紧紧地锁上了。没有办法,我如果想进入那个位置,只能从存尸房绕过去。
我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即将到来的报复或者说是恶性考验,但是,我必须迎着鬼门关前进。
存尸房的尸体们本来都是装在棺材里安息的。但是,现在我一来到,他们不知道怎么都表情生动起来。不像是尸体在棺材里安息,更像是活人们在床上酣睡。
我瞅着他们一张张生动的表情,不敢再看下去了,可是,周围似乎是响起了鼾声,就像他们不曾死去,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存在。
我步儿急,不一会走到了存尸房尽头,我知道这里有一条窄窄的运尸通道,可是,现在的通道似乎是关闭了。
正想喊叫一声“桂圆班长,我怎么过去呀?”就听到后面的存尸房里突然间有个人炸裂一般地喊叫了一声:“刘夕阳!”
我猛一回头,想看看是哪一个棺材里出现了诈尸现象。还没等到头转过去,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布袋子似的东西迅速地把我的头蒙住了。
我知道糟了。我听说,这是黑道人物报复对手的惯用手法。他们蒙住你头,就是想在打你时,让你不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免得将来遭受报复。果然,接下来,就是几个人对我拳打脚踢……
我在口袋里连忙护住头部,避免脑袋瓜子受伤。这些人打的果然很专业。他们不打你的要害部位,只是对着你的背部、腰部狠狠地下死手。
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是,我猜,他们一定是桂圆班长雇佣来的人。其中,有一个人喘气粗重,我一下子猜出,在就是那个酒厂领导的儿子,那天声称要砸烂殡仪馆的大汉。
10疯狂报复(2)
另外两个人,从他们的下手、下脚习惯和打人风格看,好像是金毛烂眼两个人。我一边挨打,一边痛苦大喊大叫,在地上滚来滚去,这是好人在遭受报复时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你的喊叫和痛苦地滚动不仅仅可以缓解自己的痛苦,还可以给打人者施加某种思想压力。
他们被雇佣来,毕竟是打手而不是杀手,他们没有必要把人往死里打。
而且,打人也是一个力气活。
如果大喊大叫和滚来滚去表演得充分,就会造成打人者的精神疲劳,让他们早一点停下手来,让自己获得一点短暂喘息的机会。
果然,一阵子疾风暴雨式的殴打之后,拳打脚踢暂时停下了,只有那个大汉似乎是不忘被我踹的那一脚,狠狠地骂着踢了两下,接着说:
“这小子,真他吗的可恶,竟然想抢老大风头!咱们弟兄这一顿拳脚,应该让他长记性了吧?”
“嘘——”这时,旁边的一个人提示他别说话,免得暴露了自己将来受到报复。
“吗的,他一会儿就见阎王爷了!还想报复咱们?做梦吧!”大汉狠狠地说道。
什么,见阎王爷?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头皮发炸。桂圆班长这个人好狠毒啊!
果然,大汉说了这句话,几个人就放肆起来,不再遮遮掩掩,反倒是大声地喊叫起来。听到我的喊叫声音越来越低,金毛烂眼居然还说:
“复员军人,怎么不叫唤了?这就是与桂圆老大抢风头的下场。没有想到吧?哈哈,别以为挨一顿揍就熬过去了。还有严重考验在后面哪!”
说着,竟然会幸灾乐祸嘻嘻笑起来了。
经过这一场毒打,我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尽管叫唤声小了,但是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钻心的痛,虽然拳打脚踢已经停了,但是我只有不断地叫唤、哀嚎着,才能减请一点肉提的痛苦。
“别他吗的叫唤了。一会送你去一个彻底舒服的地方。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等一会看到阎王爷,你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我听到大汉一边喘粗气,一边骂着。
“既然是这样了。咱们往下进行好不好?”一个声音小声的问道。
“是啊!早一点完活早一点回家,犯不上为他加班加点。”旁边的大汉立刻响应道。
于是,我觉得口袋里的我被抬起来,接着,两个人喊着“一二三”把我扔到了一辆车上。我顿时一惊:这是那辆运尸体的车啊!
难道说,他们要……我不敢想下去了。
接着,就听到一阵子轱辘轱辘的车轮子转动的声音。
我知道,这是他们把我从临时存尸房往告别大厅里运送了。但是,尽管我想到了下面要发生的一切,但是,我没有喊叫,没有求饶。
我的心里冷静地思考着,如果这个时候求饶,他们也不会良心发现或者说是恻隐之心萌动的。
这是桂圆班长反复考虑之后对我采取的断然措施。它绝对不会因为我的求饶而有所改变。
因为,一旦对我放虎归山,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团伙的彻底灭亡!放我一条生路,傻子也不会干那样的事。我感到,小车来到了告别大厅的中央位置。这时,似乎是金毛悄悄地说道:
“这里是刘夕阳工作过的地方,现在,他竟然会在这里与我们永别了。我建议,咱们在这里,与他来一个遗体告别仪式好不好?
“不然的话,他到了阎王爷那里,该向阎罗告我们的状,说我们不够同事一场的情分了。”
“金毛烂眼,你们他妈的就是啰嗦……”大汉似乎是不同意,又骂了一句话,但是,他也没有太反对。
于是,接下来,我听到了烂眼的悼词:“刘夕阳啊!你太不像话了。既然入了我们这一行,就应该守规矩,怎么能与老大做对呢。
“这不,把咱们桂圆老大惹急眼了,要对你采取断然措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祝你一路走好。到了阎王殿,别告我们状啊!”
“好了!走!”听到烂眼说完,大汉立刻喊叫了一声。小车轱辘轱辘来到火化间了。我闻到了火化炉里白天火化尸体留下的样子特殊味道。
“好了!我的事情做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哥儿俩了。”我听到大汉气喘吁吁地停下小车,离开了。
接下来,屋子里分外宁静。这时,我的脑袋瓜子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这生命攸关的关键时刻,我需要不需要大声地喊叫“救命!”
为了美好的生命,我就是喊叫他们“大哥、救命恩人”也是值得做的吧?可是,这时,刚才的冷静分析再一次涌上了我的脑海。
金毛烂眼这两个人,虽然只是喽啰,却是很可恶的喽啰。
他们没有主见,没有骨气,除了忠实执行桂圆老大的指示,他们没有任何正常人的思考。
如果我现在大声地喊叫“救命!”只能给他们留下话柄:刘夕阳那个软骨头,平时都是做出来的姿态,临到死亡那一刻,他吓得屁滚尿流,一个劲儿地喊叫“救命!”
就在我觉得死亡时刻即将来临,我马上就会见到阎王爷尊容的那一刻。突然间,金毛烂眼两个人居然还探讨起今天的事情来。
金毛:烂眼哥,现在,大汉走了,你说,我们还要照桂圆老大的吩咐去做么?
烂眼:怎么了?你害怕了?
金毛:刚才,大汉在这里,我还真的不敢说什么。可是,现在他走了,这件事一切的罪过,都是我们哥两个的了!
烂眼:你的意思是……
金毛:烂眼哥,我听说,如果这种事情将来暴露了,人家桂圆老大顶多是授意杀人,没有死罪。而犯死罪的,只能是我们两个人。
烂眼:是啊,桂圆这个人一贯阴险狡诈。如果到时候他把事情都推到我们身上,我们就有口难辩了。
金毛:烂眼哥,你知道那个大汉为什么早早回去了?他就是想推脱责任,躲避实施杀人的罪过呀!既然是这样,我们凭什么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11疯狂报复(3)
烂眼:是啊!刘夕阳这个人,虽然有点傻,但是对咱们两个还算是挺客气呀!现在,桂圆为了报仇,自己躲得远远的,让咱们背杀人的罪名,真就是不仗义呢!
金毛:烂眼哥,既然是这样,咱们俩干嘛还傻乎乎的为他们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我看,这件事,算了吧!
烂眼:可是,如果桂圆老大追究咱们俩怎么办?那小子心可是黑呀!
金毛:他要是追究,咱们就说是火化炉故障了,打不着火。
烂眼:如果是这样,咱们俩就做做样子吧!干脆,把他扔到炉子里去。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金毛:嗯,只能这样了。反正咱们该干的事都干了。桂圆老大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
烂眼:就算是把咱们怎么样,也比将来挨枪子好吧!咱们两个人老婆孩子一大家,还靠我们养活呢!
金毛烂眼说着,就把我从车上抬起来,打开炉门顺进了炉膛子里。这时的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桂圆这个王八蛋,心太歹毒了,竟然会想到打死我,然后让我彻底地消失。
幸亏金毛烂眼两个人看透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半路中止了自己的犯罪行为。这算是他们俩良心发现?还是胆小怕事?
万般惊恐之中,我迅速地想着快快逃命的方法。首先,我把火化炉里的喷油、加氧两个阀门关闭了。先造成确实是打不着火的人为故障。
接着,慢慢地摸索炉门口,看看能不能把插销拉开?因为,何师傅在教给我火化知识时,那个插销就曾经打不开。今天晚上,如果再出现那种情况就完了!
炉子里闷热闷热的,我几乎让汗水浸透了。插销那里怎么回事?为什么打不开?我下意识地往兜子里掏手机。可是,糟糕!刚才,他们拳打脚踢那一阵子,我的手机就没有了。
没有手机,就没有办法照亮,想一想被锁死的炉门,我一下子绝望了。本来我想,不着急,还有一宿的功夫呢!只要天不亮,一夜的时间,我总会想出逃生的办法的。
但是,又一想,金毛烂眼这两个人,是个没有准主意的人。他们往往说好的事,突然间就变卦了。
如果他们两个人刚才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桂圆那里汇报情况,那么,桂圆就会逼他们杀回马枪,立刻把我处理掉。因此,只要呆在这火化炉里,就是坐以待毙,死路一条。
突然间想起,何师傅说过,一旦炉门打不开,可以猛劲蹬踹脚下,有时候会把炉门冲开。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些道理。在部队学习汽车驾驶技术时,教练员曾经说过:“汽车设计因为是人脑袋思维的结果,有时候,这些机械运转起来会显示人性的一面。
“这么说不是迷信,而是大量事实验证的结果。例如,有的汽车认人,甲驾驶常常会出现故障,乙驾驶就不会出现故障。
“有时候机器故障后,修理师半天找不到原因,就说,机器工作时间长了,太累了!歇一歇就好了。果然,机器休息一会儿就又重新工作了。”
现在的我,倒是不敢奢望火化炉会出现什么人性化的思维,但是,我觉得,教练员说的道理是对的。何师傅告诉我猛蹬或者是猛踹脚下,这脚下的装置大概与炉门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于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活命的愿望,我使尽全身力气,猛地冲着脚下拼命一蹬,就听到卡啦一声响,炉门“砰”一下子飞了出去。
随后,我的身体下面似乎是安装了弹簧,紧跟着炉门,一下子被弹射着飞出了火化炉。身体飞出来的一瞬间,我突然担心:千万不要撞墙上啊!
如果脑袋瓜子撞了墙,非得弄一个脑震荡不可。还好,老天有眼,我飞出来脑袋瓜子没有撞墙,而是撞到了一个巨大的花圈上。那花圈不是普通的木条扎成的,而是用了高粱稈扎的。
这种材质没有硬度,非常柔软,而我的脑袋瓜子恰好撞击在花圈中心的那个“奠”字上,为了让这个字具有凸出效果,制作者在下面垫了一块海绵,这就足以让我安全着陆了。
总算是从鬼门关上逃了回来,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屋子里静悄悄的,我看到了我们几个人的白大褂工作服挂在墙上。
不由得觉得好笑,我是个火化工人,却差一点被别人给火化了。这说是怎么回事?是文艺创作的反讽?还是现实生活中的黑色幽默?
我觉得既然是逃出了火化炉,下一步就是大路朝天、一帆风顺,返回可爱的幸福时光了。但是,没有想到,更大的恐惧来了!
我走出火化间,来到告别大厅里,往常,大厅里空荡荡的,旁边的窗户都是打开的,但是,不知道今天晚上怎么了?
不但是大厅的大门锁的紧紧的,就连窗户都关闭的严严实实,而且,还破天荒地把外面的木板紧紧地关上了。
这一下,我突然想起,金毛烂眼两个胆小鬼,为了害怕桂圆追究责任,竟然会独出心裁地把告别大厅全部封锁了。那意思是,你刘夕阳就算是逃出来,也出不去这个建筑物。
夏天的夜晚是闷热的。尤其是几天没有下雨,今天闷热得更是邪乎。来到大厅里,我甚至于觉得,这里比火化炉里还闷热得令人难受。
因为这里连接着存尸房,那边的尸臭味儿一阵阵强烈地袭过来,简直让人窒息。一闻到这一股强烈的尸臭味儿,我就知道,金毛烂眼两个故意把空调机和排气扇关闭了。
他们心思:就算是烧不死你,闷也把你闷死了;就算是闷不死你。尸臭味儿熏也把你熏死了!如果我被熏死在存尸房或者是告别大厅,他们对桂圆就好交差了。
这两个千刀万剐的混蛋王八蛋!我心里狠狠地骂着。可是,现在情况危急,光骂是不解决问题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12命悬一线
我开始寻找自己的手机,如果能够找到手机,能够与外面联系,我就可以给兰灵、牡丹打电话让她们来开门救我出去。或者是,我可以报警。
但是,我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一遍一遍地在屋子的犄角旮旯反复寻找,也没有看到我的手机。这么说,这个建筑物一下子成了孤岛,今天晚上,我就被彻底地困在这里等死了?
不行!坚决不行!不能认输!我既然能够从火化炉逃出来,为什么就不能从这个建筑物里逃出去?
虽然屋子里闷热,尸臭味道臭气熏天,但是,我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坐以待毙,再落到他们手里束手就擒吧!
闷热、尸臭实在是难以忍受了。我掏出小手绢,到大厅一角的水池子那里冲洗了一下,然后把手绢捂住鼻子,觉得味道减轻了不少,想了想,立刻往存尸房方向走去。
我当然知道,存尸房是尸臭的来源。到那里尸臭味道更甚,但是,为了逃命,我必须冒着巨大的风险走过去。因为我记得,存尸房的门口,似乎是有一台电话。
尽管我知道那一台电话平时不怎么用。但是,不管平时用不用,它是我现在对外联系的唯一希望。如果不抓住这一点希望,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刚刚走过运尸体的通道,存尸房里一股强烈的尸臭问道一下子呛得我趴到在地了。我本来想去把灯打着,但是,还没有等到摸着开关,我就被熏得倒在了一具敞开棺材盖的尸体上。
我吓的一惊,立刻爬起来冲着开关摸过去,可是,那个开关就像是与我捉迷藏,一下子找不到了。我被熏得迷迷糊糊,已经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我甚至于有点后悔,不应该到这里来。在告别大厅,虽然天气闷热,但是尸臭味儿没有这么强烈。
这里的尸臭味道混合了福尔马林消毒水的刺人味道,好像是混合成了一股人们正常难以忍受的刺鼻子感觉,那种味道不仅仅是臭,还给人一种明显中毒的感觉。
我觉得,就算是不被热死,我十有八九会被熏死在这里。这时,我上衣兜的手绢提醒我可以过滤一下臭味,于是,将手绢立刻捂在鼻子上,果然,觉得好了不少。
趁着这一瞬间的清爽之感,我抓紧时间,迅速地跑到存尸房门口,在小耳房里摸到了那一台救命的电话。可是,当我拿起听筒,却没有听到一点微弱的电流声,我一下子绝望了。
原来,这一台电话只是个聋子耳朵——摆设。你可真是坑死人了!可是,我依然不死心,没有电流声音,也许电话线被掐了,并不代表电话机坏了。只要把电话线接上,电话机照样用。
于是,绝望中,我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向电话机后面摸过去,还好,我终于摸到了那一根被扯掉的电话线。
一阵阵心痛突然间猛烈地袭来,我知道自己这是中毒的症状,但是,为了活命,现在顾不得其他了。
我手里紧紧地抓着这一根救命的电话线,把它伸到嘴里,狠狠地一咬,那一层绝缘皮被我咬掉了。可是,通往外面的那一根电话线,还需要我去寻找。
我依稀记得,通往外面的电话线是从窗户缝里穿过来的,于是,咬紧牙关站了起来,用手在窗户边缝摸索着,寻找着,几乎就要找到了,突然间我脑袋瓜子一耷拉,觉得昏迷不醒了。
这一次昏迷是致命的。如果不是老天爷有眼,眷顾我的冤屈,也许是我就会在沉沉睡梦中告别这个世界了。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昏迷中,不知道哪一位好心人打来电话。
对方一拨号码,电流传过来,我的手被弱电击了一下。电话铃声也急促响了一声。
这轻微的一击,让我在睡梦中醒过来,马上就知道自己来到了死亡边缘,于是,靠着自己强烈的求生欲望,用尽全身力量把两根电话线连在了一起……
在昏昏的黑暗中,我看不到电话键盘上的数字,只是凭着印象拨打了110三个救命号码。
“喂?”那边终于有人接听电话了,我心里一阵子欢欣鼓舞,现在我觉得,这个女接警员的声音无比动听,无比美妙。它的美妙程度超过了任何一首最动听的音乐。
“救命,救命……”我呼救着,身体微弱的力量几乎让我说不出话了,或者是显得语无伦次。
“请问,你的具体位置……”女接警员清晰的语音传过来。
“县殡仪馆,存尸房!”我攒足劲,终于清楚的报告了自己的所在位置,觉得完成了一件最重要的任务。
“好。我们马上出警!”女接警员清晰的声音让我心里充满了希望。我意外的站了起来,用额头顶在玻璃上,感到了久违的清凉。
虽然我们依然被尸臭熏的迷迷糊糊,但是,心里有了希望,身体就有了力量。耳房玻璃窗户被外面的护板挡住了,我往外面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我的想象中,警车呼啸而来,桂圆、金毛烂眼的末日就要到了。然而,让我从昏迷中醒来的,不是警车呼啸声,而是存尸房外面平时不怎么关闭的铁门被推开的轰隆隆的动静。
轰隆隆的声音之后,是木门被警车踹开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刘館长说:“电话机在耳房,人也一定在那里。”
昏迷之中,就觉得“啪嗒”一声,电灯被打开了,我看到刘館长、警察,还有兰灵、牡丹冲进耳房,兰灵哭喊着我的名字,急急忙忙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兰灵别哭,快快打120电话,他一定是被熏的中毒了。”牡丹说完,就大声的怒斥:“谁他妈的这么缺德,明明知道有人,还把空调和排风扇给关闭了?这不是故意想把人熏死吗?”
我被兰灵、牡丹扶到了外面台阶上。不知道怎么了,一呼吸到新鲜空气,我就瘫倒在地上了。
等到我清醒过来,是在县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旁边除了刘館长,兰灵,牡丹,还有两位警察。
13取而代之?
看到我醒过来,警察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把桂圆班长找我谈话,来到存尸房被蒙了口袋拳打脚踢。
后来被金毛烂眼扔进火化炉,我逃出来又看到告别大厅、存尸房的门窗被彻底的关闭的情形说了一遍。
“你确认那三个人是金毛、烂眼和酒厂的大汉?”警察反复问了我几遍。
“我可以确认。因为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还有,他们说,这件事是桂圆班长支使的。”
“好的。你好好的养护身体。我们走了。”两位警察认真的做了记录,大概要回去汇报案情了。
医生说,我的病症主要是中毒,再加上天气闷热,空气不流通,造成了身体出现了暂时的休克,只要是补充一下营养,再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可以恢复到原来的健康状况。
看来我的病情没有大碍了。只是,金毛、烂眼,还有酒厂那个大汉有没有被警察抓起来?桂圆班长会不会受到相应的惩罚,是我关心的问题。
中午,牡丹告诉我:金毛烂眼,酒厂大汉已经被抓起来了。他们都供出了桂圆是幕后指使。因此,警察正请示上级:要不要把桂圆控制起来?
听到警察的审讯有了结果,桂圆也进入到警察视线,我心情愉悦,马上就要求出院。医生却不同意,说道:“你身体虽然没大碍,但是,肺部到底是中了毒,应该再挂几个吊瓶才安全。”
既然医生这么说,我当然得尊重他的意见,又挂了两个吊瓶,一边挂。一边问兰灵昨天晚上她怎么没有找我?兰灵说,她看我那么晚还没有回去,先打电话找到了桂圆班长。
桂圆班长却撒谎说,他正在县城与我一起喝酒。兰灵就信以为真了。后来,听到警车开来,刘馆长找她了解情况,才知道事情糟了!
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告别大厅里闷热的一幕,觉得有些蹊跷。问牡丹知道不知道桂圆会用法术捣鬼?
牡丹告诉我:桂圆没有真正的拜师学习过道家法术,但是,他会不会请人来做法?就不好说了。
听到我描述了昨天晚上告别大厅离奇闷热、窗户大门都紧紧关闭的情况,牡丹也觉得奇怪,就拿起电话向警察了解对金毛烂眼的审讯内容。
警察告诉她:金毛烂眼只是承认殴打了刘夕阳,然后把他放到火化炉里。对于这件事他们后悔不跌。
可是,从火化间出来后,两个人就回家了。根本没有关闭窗户大门,更没有去关闭存尸房里的空调和排气扇。
听他们这样一说,我对于金毛烂眼的怨恨顿时少了些。因为,昨天晚上我觉得最难熬的时光,不是在火化炉里,而是在告别大厅和存尸房那一段时间。
这种事情既然不是金毛烂眼所为,一定是桂圆派别人捣鬼,让告别大厅和存尸房的空气发生了质的转变。
这样的事情,如果桂圆不是亲自实施或者是求助于他人来干,哪个人能办的到?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桂圆这个对手不简单。
他不是社会上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汉,而是有法术或者是与法术人士有联系、有沟通的高人。他可以用一些常人难以运用的法术,出其不意地把对方置于死地。
想一想在几天发生的事情,禁不住有些后怕:面对桂圆这个阴险狡猾的对手,幸亏我在部队老兵那里学了一点武功的皮毛,成功的应对了他们的下马威。
如果不是这一点武功皮毛,我不仅仅会遭受他的胯下之辱;可能早就被他的法术给熏死了或者是吓死了。可是又一想:不对劲啊!
听说学习法术时或者是运用法术时,老师都会告诉学生一个规矩:不准对没有法术的平常人实施法术。如果谁这样做了,谁就会遭到天谴!
桂圆对于我一个平常人实施法术,难道他不怕遭到天谴?可见,桂圆是一个阴险的、不遵守规矩的阴人。这种人为了打败对手,维护自己的利益,规矩算什么?天谴又算得了什么?
下午我挂了两瓶子滴流,觉得没有问题了,再次要求出院。医生听了听我的肺部情况,开了一些药,允许我出院了。
我乘坐出租车回到殡仪馆宿舍门前,看到那里停了一辆警车。警车上涂了几个大字:武陵县刑警中队。
接着,几个警察推推搡搡把桂圆带了出来。桂圆似乎是不服气。说道:“警察同志,一定是搞错了。我们不过是打架。怎么会有人命在身?”
警察并不听他说什么,一下子将手铐给他戴上了。
“这个王八蛋,还没有到警察所呢,自己就先招供了。真是个软蛋!”牡丹听到桂圆的话,就骂了起来。
“刘夕阳,桂圆彻底地完蛋了!下一步,你想怎么办?”牡丹觉得桂圆被捕代表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下一步,自己应该有一个新布局了。
说实在的,我想到了金毛烂眼为了自保,会把桂圆供出来。但是,我没有想到,警察办案速度太快了,检察院批复这件事也快。我们一回来,警察就过来逮捕桂圆了。
但是,下一步究竟怎么办?我确实是还没有想。原来只是想如何对付桂圆班长了?
“这样吧!咱们等刘馆长上班,先向他汇报。”我说道。
“你向刘馆长汇报怎么说,我不管,不过,我觉得随着桂圆退出殡仪馆,你应该趁势上位。先当火化班长,然后再争殡仪馆当家人的位置!”牡丹语出惊人,竟然会说到了这件事上。
“牡丹姐,你听到什么了?”兰灵觉得牡丹话里有话。
14转移岗位
“嗯。你们俩也不是外人,我索性把话说开。前天我到县里办事。听说县委正推进干部年轻化。凡是60岁的领导干部,一律退休。
“不到六十岁的,五十八岁也要退居二线。咱们刘馆长已经五十八岁了,正好是退居二线的年龄。听说,民正局正催他选接班人呢!
“如果桂圆完蛋了,殡仪馆还有谁能接刘馆长的班?刘夕阳虽然是刚刚来的职工,但是,你的政治素质好,我还听说你在部队学习过军地两用人才大专班培训,也算是有学历的人啊!
“当这么好的条件,当馆长有什么不可以的?”
哦,原来如此!我和兰灵听了,禁不住面面相觑。牡丹姐原来心里是为殡仪馆或者是我的未来着想。
“牡丹姐,谢谢你为我们着想,其实,为殡仪馆也是为了我们。因为我们现在都是吃殡仪馆的饭。你刚才说的,想的,都有道理。”兰灵首先对牡丹姐表示了感谢。
接下来,我马上表态说道:“牡丹姐,将来谁当馆长,是民正局领导考虑的事情。桂圆班长完蛋了,也许民正局领导会从其他单位派干部过来当馆长呢!
这种事,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考虑的事。我想,从长远考虑,我还是先考虑怎么把火化班工作做好吧。”
听了我的话,两个人都表示同意。这件事商量已定,剩下的就是走官场程序,向刘馆长汇报了。
刘馆长听了桂圆班长被捕的消息,只是摇摇头说道:“平时,我看他就不稳当,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犯了罪,被警察抓了。”
接下来,又对牡丹、兰灵说:“你们俩就辛苦一下,照顾一下火化班的事情吧!”
兰灵、牡丹听了,马上看向我,意思是,桂圆走了,应该是刘夕阳接替火化班长位置啊!
看到她们质疑的目光,马上说道:“兰灵、牡丹,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是我不让刘夕阳担任火化班班长。而是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他请完成。”
“刘馆长,我们殡仪馆,除了火化尸体,哪里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任务?”兰灵、牡丹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问道。
“敢情你们俩不知道哇!现在的情况变了!”刘馆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过去,咱们殡仪馆在殡葬行业可以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我这个殡仪馆馆长就是全县的尸王。
我们只要坚守岗位,好好火化尸体就行了。可是,现在,社会上已经出现了几家民营殡仪馆,与我们争夺尸王的地位。所以,抢尸体已经成了我们殡仪馆生存下去的主要任务。
“这些日子我在外面跑,找到了一个殡葬服务部挂靠我们,就是想与那些殡仪馆竞争保住我们的尸王位置。”
“殡仪馆属于国计民生事业啊!民正局怎么会批准成立其他的殡仪馆与我们竞争?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兰灵第一个不解了。
“这种事,咱们小老百姓也说不清。干脆,面对现实吧!”刘馆长说完,马上告诉我:“刘夕阳,下一步,我就派你去殡葬服务部担任经理,殡仪馆能不能继续做尸王?看你的了!”
啊!听到刘馆长这么说,兰灵、牡丹两个人同时张大了嘴巴。她们只知道企业之间竞争激烈,万万没有想到,现在的竞争,既然到了殡仪馆的头上。
刘馆长与我们谈完了话,立刻带我坐上馆里的灵车,往位于县城的殡葬服务部进发。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殡仪馆的灵车、司机,还有尸体搬运工,都已经归殡葬服务部所有了。
“刘夕阳,你知道为什么那些有钱人要投资殡葬这一行业?”刘馆长问我。
我不明白其中的事,摇摇头,不敢回答。
“众所周知,现在吃死人饭一本万利啊!据说很多南方的老板投资殡葬公司都是混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所以,他们觉得在这里与我们这样的国有殡仪馆竞争,一定是绰绰有余。
“我看你政治素质好,能干事。所以,觉得你一天到晚呆在火化间与桂圆那种人相斗,莫不如到社会的大熔炉里去锻炼锻炼。”
“是啊,殡葬服务部面向的客户群,社会各个阶层都能接触到,能磨砺我的社会经验,我怕我整天在火化炉前烧死人自己就废了。”我一听刘馆长这么说,禁不住随声附和了。
“不过,这里与火化班不一样。火化班挣死工资,这里却是效益工资,走这条路,你会见识到不一样的世界。
“为了应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暂时聘请了白云观的道长在这里当家。你跟着他熟悉熟悉业务,再正式上任吧!”
对于这个安排,我倒是无所谓,有活干,能挣钱就行。我承认我确实爱钱,这年头没钱,对象都没有资格谈。我对象兰英,就是因为我没有当上军官,工资少,才提出与我分手的。
后来,我借她的光在县城安排了工作,原以为我们可以复合。没想到她一听说我的工作是火化工人,更坚定了与我分手的信心。为此,我求兰灵做了几次说客,也毫无结果。
殡葬服务部开在县中心医院的门口,背靠医院,相当于靠山吃山吧!一看到我和刘馆长来到,那位道长马上站起来,问刘馆长道:“是不是经理来了?我马上汇报工作吧!”
“哪里哪里?我是来向道长学习的。”看到这位道长仙风道骨,我不由得尊敬几分,马上鞠个躬,以示自己的弟子之礼。后来的事情证明,我这个礼节很有必要。
说是殡葬服务部,其实就是个小门脸,对外挂了“县殡仪馆殡葬服务部”,真正的员工根本就没几个。
15首单业务
道长算是老板,还有一位道姑是会计,据说还有个姓王的阿姨常年驻扎在医院当业务员拉客户。其他人就是殡仪馆运尸体的几个人了。
道长简单给我介绍一下服务部情况,没聊太多,就说干这种活讲究不怕累不怕脏,要是受得了苦,可以挣大钱,如果不想干,就自行方便。所以,养尊处优的国家正式职工干不来。
我看着门店里满墙的花圈满柜的骨灰盒,开始觉得有点膈应,但是,想一想与那些民营殡仪馆竞争的事,反而隐隐有了一点兴奋之感。
就对道长说:“道长,我这人吃苦没说的,啥都不在乎,有钱赚就行。”
道长笑了笑,说道:“你只要不嫌弃这行,下力气肯干,我带着你,指定能挣大钱。比那些公务员、公司白领混得还要好。”
说着,道长送给我一张名片:上面印刷着:武陵县道教协会会长义薄天。
啊?义薄天!再加一个字不就是义薄云天么?这位道长,这名字起得侠气又霸气啊!
“道长好名字!”我夸赞了一句话,接着说道:“以后,我就叫你义老师吧!”
“不敢当不敢当!你是领导,我哪里敢装大?你叫我老义好了!”义薄天爽快地说道。
我一想,自己是向人家学习东西的。称呼老义太不恭敬了,决心称呼他“义老师!”
义老师说道:“既然刘馆长让你来这里当领导,为了工作方便,你从宿舍搬出来租个房子住比较好,不然的话,殡仪馆那些人总得找你谈工作,你会分心的。”
义老师带我租了房子,东西归置好,跟着他又进了服务部。部里就我们两人,我给他递了烟,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
正聊着,义老师电话响了,他拿起来嗯嗯了两声。挂了电话,披上夹克,对我说:“小刘,来活儿了,这个活儿本来是属于城关殡仪馆的,硬是让我抢过来了。跟我走。”
我兴奋地心直跳,看来自己真是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挣不挣钱不说,竟然有种刺激神经的快感。
这时候是下午五点来钟,冬天天黑得快,我跟着义老师从县中心医院后门进去。医院走廊亮着灯,虽然人来人往,却有一种沉沉的闷气。
我们到了四楼的住院部,楼口有个穿着医院服装的老女人凑过来:“老义,我跟403那家病属谈妥了,咱们承接他们家的全套流程。”
“见见你王阿姨。”义老师给我拉过来。我知道眼前这位王阿姨就是常居在医院里的业务员。听义老师说过,她在医院上班,混迹各大病房。
与其他的殡葬服务部和医院都有业务关系,王阿姨是这家医院的百晓生,年头太久啥都知道,院长都走多少波了,她见证了多少王朝的更迭。不少新来人员还向王阿姨打听事情哩。
义老师跟王阿姨简单聊了两句,王阿姨把我们领到403病房,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病房一共六张病床,把头的这张床拉着白帘子,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直挺挺,早已没有生气。床前围着一圈病人家属,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有戚色,不过没人哭。
病房里日光灯惨白,没开窗户,空气不流通,又死了这么一口子,气氛压抑得让人想撞墙。开始,我稍有些呼吸不畅,但是想一想,不过是一具尸体,就表现的十分坦然。
义老师看我见到尸体不害怕、不打怵,对我点点头,很满意我第一次表现。
王阿姨跟家属们介绍义老师,说他是白云观道长,在这里负责殡葬一条龙服务。而家属们一看义老师混迹多年,一脸风霜,看面相就是老江湖,办事让人放心。
马上有人给他递烟,义老师把烟别在耳朵后面,背着手说道:“先给逝者擦擦身吧。”
嘱咐王阿姨用干净盆打来清水,再买条干净手巾。他刚说完,不用王阿姨动,那些家属有机灵的抢先一步就出去张罗了。
义老师把我叫到身边:“小刘,有没有胆子把死者衣服脱下来。”
我想这有什么可怕的,离开大步走向尸体。
看我就要硬着头皮上去,义老师笑笑拍拍我:“退后,你是领导,怎么可能让你上。”但是我想义老师尊重我,我自己不能自负。
我就抢先把医院白色被单掀开,看到了死者全貌,这人大概五十多岁,瘦的没法看,简直成了人干,肯定不超过九十斤。我又解他的病服扣子,这时外面家属端来了热水和毛巾。
义老师让家属们退后,明确告诉他们,一会儿我们给尸体擦身的时候,谁都不要靠近,尤其不要把眼泪滴在尸体上。
病房里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我把病人的病服脱下去,死者光着身子,家属里的女眷不能看,都自觉走出病房。
衣服一脱,我就是一颤,这位死者也太惨了,全身皮包骨头,大腿还比不上壮汉的胳膊,整个就是一副骨头架子。
我赶紧把毛巾在盆里荡了荡,然后扭干净,拿着毛巾给尸体从头开始擦,头发、脸皮、耳朵眼,然后是脖子,胸口,四肢。
我干活非常专业,动作熟练,一丝不苟,旁边站着的那些家属都看呆了。
擦了前身,义老师把我手里毛巾抢过去递给家属:“洗洗拧干净了。”
一个家属咬着牙接过毛巾,在水里洗了洗,然后拧干净。义老师道:“小刘,帮我把死者翻个身。”
我来到床边,硬着头皮扶住死者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死人的皮肤感觉腻腻的,手感就像摸到一堆烂泥,胃里翻涌,想吐。好不容易配合义老师把尸体翻过去。
我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帮着死者清理了后背,然后招呼家属把毛巾和脸盆都端出去。这些家属都嫌晦气,躲避着。忽然病房外有人说话:“盆和毛巾你们是不是都不要了?”
说话的是个男护工,大概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
家属们互相看看,护工说:“你们不要,我可拿走了。”
“拿走拿走吧。”有人摆手:“都给你了。”
义老师看着这个护工笑,打招呼说:“老胡,又来捡挂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