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寻找根源
义老师道:“前天,拉过来一具尸体,叫马如海。你有没有印象?”
工作人员眨着眼想了想:“哦,是,不是你们执尸队送来的吗?”他看向我和周达。
周达着急问:“尸体呢,还在不在?”
“火化了。”工作人员说:“我们接到公安局通知,说是找到死者的家属,家属已经签字。家属也提个要求,尽快火化。
“停尸间的柜子现在特别紧张,如今业务不断,馆长不可能有钱不赚。昨天烧完业务,趁炉子没凉,直接就把你们送来的那个死者给烧了。”
“骨灰呢?”义老师问。工作人员道:“遵照家属的说法,不葬不埋,不进行特殊处理,所以骨灰我们带到后山,洒在树根下面。”
我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死者家属的联系方式?”义老师问。
工作人员笑:“老义,你别为难我,我就是个看停尸房的,你还是问馆长吧。”
义老师大手一挥:“走,找馆长。”
办公楼装修后,刘馆长的办公室真大,老板桌老板椅,靠墙放着发财树。我们到的时候,老头儿正戴着花镜,阅读最新的文件。
“老刘,我有事求你。”义老师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直接说道。
刘馆长看我们来了,居然亲自奉茶倒水。他把一盒中华扔我们跟前:“自己抽。”然后坐在义老师对面,问怎么回事。
义老师说明来意。刘馆长犹豫一下,从桌子上翻出一个文件夹,打开一页递给我们:“签字同意火化的家属叫李素玲,是马如海的遗孀,后面是她的电话。
“老义,这些资料本不应该给外人看的,你是我们的下属单位,看了就看了,到时候别说是从我这弄来的,担不起责任。”
义老师拿着手机记下电话,水也不喝,招呼我们走。路上,义老师给李素玲打了电话,他冒充公安局,说有些事了解做个笔录。李素玲分辨不出真假,让我们去找她,给了地址。
我们三人马不停蹄来到李素玲的家。这个女人住在高档小区的公寓里,看样挺有钱。根据地址按图索骥,我们找到一户门前,按门铃,里面拖鞋响动,开门的是个不到三十岁少妇。
她模样长得颇为俊俏,只是眼圈发黑,脸上是有些不健康的黄色。
义老师介绍说我们是公安局的,想调查一下你丈夫马如海的死因。李素玲有点不耐烦:“不是都结案了吗,我还签字了,怎么没完没了。”
义老师看看她,说道:“怎么,不让我们进去?”李素玲没办法,从门口让开:“我没有男人拖鞋,你们穿着鞋进来吧,踮着脚走,别把地板踩脏了。”
我们三人踮着脚,小心翼翼往客厅走,刚走没两步,义老师忽然顿了一下,低声道:“有古怪!”
“怎么?”周达赶紧问。这时,从里面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继而是说话声,高一声低一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能推断出,屋里有两个人,孩子不知在和谁说话。
李素玲把我们带进客厅,她态度很冷,靠柜子站着,抱着肩膀,颇有敌意地看着我们。义老师环顾一下客厅,说道:“小李啊,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你丈夫马如海的事情。”
周达煞有介事地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李素玲看着窗外:“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是大学时候相恋,感情特别好,可他有钱了,就变了,不要我们娘俩了。
“这人倒是没丧良心,每个月还知道给我们娘俩打一笔生活费。现在可好,他自杀了,钱也断了……”女人说到这,擦着眼泪:“我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个孩子可怎么活呢。”
周达说:“不对啊,如果你单身的话,里屋的那孩子在和谁说话呢?”
我觉得这问题问得太蠢,周达真是土鳖,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屋里说话的肯定是这个女人的新相好,丈夫一死,女人急着找下家,把姘头领家里来,和孩子处好关系。
果然李素玲脸色变了:“我怎么看你们不像警察呢,把警察证拿出来!”
周达真是怂包,一看被揭穿,赶紧说:“局里还有点事,需要处理。”说着,拉住我和义老师,低声道:“赶紧走啊。”
我和义老师站起来,李素玲不愿意了,挡在我们身前,拿着手机要拨110,脸色气得铁青:“你们冒充警察,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周达吓得连连催促:“赶紧走,赶紧走。”
这个小区有物业把守大门的,如果李素玲一个电话先通知了门岗,我们出都出不去。
我们三人急匆匆走向玄关,眼看到门口,义老师突然转变方向,三步并作两步,直奔里面的屋子。我和周达根本没反应过来,谁也没想到义老师会干出这样的事。
义老师到了里屋前,扭动两下门把手,没有打开,随即敲门:“孩子,开门!”
李素玲跑过去拉住他:“你干什么,滚!这是我家,赶紧滚出去。”
义老师不管不顾,任凭女人又撕又打,甚至还扯头发,他狼狈不堪,依然在扭动把手,拍着门招呼里面的孩子开门。
“完了,完了。”周达拍手:“刚才走就走了,现在闹出这么一场,咱们这罪名算是做实了。”义老师转过头瞪我们:“小刘,小周,拉住这个娘们,屋里有古怪!”
我和周达关键时候也不含糊,此时此刻只能和义老师统一战线,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拽住李素玲,小娘们真是歇斯底里,力气颇大,我和周达两个老爷们差点没拽住。
义老师退后两步,突然加快速度,整个人飞起来,一脚踹在门上。这是橡木门,相当厚实,还上着锁,真是没想到,义老师力气这么大,居然一脚踹开。
大门一开,一股寒气从门里扑面而出,我情不自禁打冷战。周达脸色煞白:“梦,梦里,我的梦里,那个前进帽男人身上就是这样的寒气。”他想起了自己的怪梦。
32中阴幽魂
屋门大开,我们看清了里面的情况,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普通的家居,大概二十来平,有床,电脑桌,衣柜什么的,地上铺着地板,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子正坐在地上玩,散落了一堆玩具。最怪异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张遗像。
看遗像的相貌,正是死去的马如海。我对马如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五官扭曲的尸体上,如今看到遗像,其实这小伙子还是蛮清秀的。这样的小鲜肉确实招女孩喜欢。
小孩回头看到我们,紧紧抱着遗像,做出一个非常吓人的举动。他对着遗像说:“爸爸,家里有坏人来了,他们踹门,我害怕。”
李素玲尖嚎一声,挣脱我们跑进屋里,紧紧抱住小孩和遗像,大人孩子哭成一团。
眼前这个场景既悚然又有些莫名其妙,我和周达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特别阴冷,比门外能低好几度。我想进去看看,义老师拦住我,凝重地说:“别进,里面阴气很重。”
他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取出三根香,用打火机点燃。把三根香斜斜插在门缝上。香火幽幽而燃,冒出的烟居然没有上升,而是飘进了屋里,形成一条古怪的烟线。
“义老师,怎么回事?”我问。
“这间屋里有中阴身。”义老师凝神说。
“中阴身是什么?”我害怕地问。
“中阴身有很多概念,简单地说,一个人未到寿命,因为自杀或是意外死亡,死去七天之内,未必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在这个世间流连,这种状态就是中阴身。”
周达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义老师啊,你的意思是,马如海的中阴身在这间屋里?”
义老师盯着屋里的娘俩:“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能感觉到阴气很重,怨念非常大。你们不能进去,这里是他的禁地。”
我喃喃:“自杀死的人,怨念会这么大吗?”义老师道:“周达中了尸毒。这么短的时间内尸体就产生尸毒,说明他们在临死前被人动过手脚,这里的水有点深啊。”
周达哭丧着脸:“义老师啊,救救我,我手腕的尸毒怎么解?”
“用米酒兑糯米,敷上三天就好。”义老师道:“现在的问题复杂了,要解救你们,不是尸毒和鬼打墙这么简单,必须要搞明白马如海的死因。”
李素玲忽然转过头,用泪眼看着义老师:“师傅,你刚才说如海的魂儿在这间屋里?”
义老师摇头:“中阴身和魂魄是两个概念,”他本想细解释,可能是觉得太麻烦,还是算了。他说:“屋里确实有灵体存在,但我无法确定是不是马如海的。”
“是他,是他。”李素玲跪在地上,用膝盖当脚走,来到义老师面前,重重磕头:“师傅,你是高人,你救救如海,救救我们娘俩。”
义老师赶紧拦住她:“别跪,有事说事,大妹子你这是折我寿。”
周达道:“义老师啊,屋里阴气这么重,别让孩子呆着了,小孩身体弱,中了邪犯了冲就不好了。小刘,你进去把孩子抱出来。”
我瞪了他一眼,这小子真能指挥人。
义老师道:“你们谁也别动,大妹子,麻烦你把孩子抱出来。”
李素玲抱住孩子,软声劝慰,拉着孩子的小手想带出屋来。我们突然发现不对劲,孩子脸色忽然铁青,眼神成人化,有种说不出的邪味。就那么直愣愣瞅着他妈,拉也拉不动。
义老师赶紧道:“大妹子,算了,你先出来。”
李素玲一走出屋子,大门自动关上,像是有风,可感觉不到。本来门锁已经让义老师踹坏了,不知怎么,坏锁发出“吧嗒”一声脆响,竟然把屋子锁上了。
我们回到客厅,把真实身份告诉她,又把来龙去脉细说了一遍。李素玲这小娘们不再拿捏作态,哭得梨花带雨。
“到底发生了什么?”义老师皱眉问:“大妹子,你要说实话啊。这样我才能帮你。”
李素玲说,前天夜里,她做了个梦,非常可怕。她梦见从床上坐起来,就像真的醒了一样,她当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
坐在床头心慌慌的,周围没有声音,她想下来找点水喝,忽然听到门被敲响。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床头闹钟,凌晨三点四十分。这么晚会是谁来呢?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警惕性很高,不想去开门。
可门一直响个不停,这时,她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声音很轻,听声音应该是孩子的。一想到外面敲门的可能是不法之徒,孩子去开门有危险,她马上从床上下来,冲到客厅。
这时,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马如海。
孩子拉着马如海的手,喊着爸爸。
马如海全身湿淋淋的,好像刚从河里游泳才爬出来,而且整个人散发着无法明说的气质,浑身寒气蒸腾,脸色发青,十分阴晦。
李素玲过去问,你怎么来了。马如海哭了,双目泣血,血痕从眼睛一直流到腮边。他抽泣着说,我想你们娘俩。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们。
紧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素玲,救救我。
梦做到这儿,李素玲打了个激灵,猛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坐在床上,睡衣被冷汗浸湿。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完全分不清真假,她心跳加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
凌晨三点四十分。
她吓得很长时间不敢动地方,这时,她忽然听到孩子的房间有声音。她赶忙打开房门,看到孩子正抱着爸爸马如海的一张照片玩,回头还对她说:“妈妈,爸爸来陪我玩了。”
听到这里,我们面面相觑,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周达插嘴说:“我听法医说,马如海死亡时间应该是那天晚上的七点四十分,你是凌晨三点四十分做的怪梦,正好八个小时。”
李素玲说当时她吓坏了。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马如海的样子,感觉这个男人在家里走动。做噩梦的那天上午,她突然接到公安局的电话,传来了马如海死亡的噩耗。
33中阴幽魂(2)
马如海就在她做梦的那天夜里,上吊自杀了。
“火化的事,是你做的决定?”义老师问。
李素玲木然摇摇头:“是如海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让我赶紧把尸体烧掉,这样他才能摆脱束缚。”
“什么束缚?”义老师疑惑。
“他没说。”李素玲道:“我怀疑和那个教会有关。”
“教会?怎么回事?”义老师问。
李素玲说,为什么她和马如海分居呢,前几年,马如海跑业务的时候,在日本认识了个本县城一个大老板,两人相见恨晚成了朋友。
这个大老板是虔诚的信徒,说自己认识很多活佛高人,什么泰国白龙王,龙虎山道长,菩提寺的方丈。
他还神秘兮兮地告诉马如海,为什么自己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全因为参加了一个独门的教会,一心拜教,心存善念,善果便自来。
马如海一向敬重这位老大哥,后来在其引荐之下,也参加了教会。说来也怪,自从加入教会后,马如海就跟着了魔似的,极为虔诚,把做生意挣钱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教会里。
马如海有一天对妻子李素玲说,教会不提倡夫妻生活,说男女关系是万恶之源,所以他想和李素玲离婚。李素玲当然不同意,说他鬼迷心窍,两人还打了一仗。
李素玲负气带着孩子离家出走。别说,马如海心是真狠,一别这么长时间,他一次也没来过。
想不想老婆另说,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不过还好,他每个月还知道给她们娘俩寄点生活费。听到这里,周达着急:“义老师,现在怎么办?”
义老师面色凝重:“不能再拖了,这个阴灵在此间流连徘徊,时间长了,会成孤魂野鬼,那时候麻烦更大。
“大妹子,你看看你的脸色,再看看孩子,你们已经鬼气缠身,再不想办法,后果很严重。”义老师看了看李素玲,说道。
“那怎么办?”李素玲哭哭啼啼:“我心疼如海。可能是我想的简单了,我觉得这也挺好,至少我们一家三口又能在一起生活。”
“大妹子,人鬼殊途啊。”义老师叹口气:“你要真为了他好,就早点把他的阴灵送走,超度往生,而不是让他留恋此地。”
“师傅,你做主,怎么才能把他送走?”李素玲问。
义老师看看我们,又看看女人,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说道:“招魂吧。”
“招魂之前,我先问问你,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义老师把全家福拿出来。李素玲看了一眼,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这是去年年底照的,空出来的那张藤椅是给婆婆的。”
“婆婆?”我说道:“就是马如海的母亲?”
李素玲点点头:“马如海的妈妈去世了,照全家福的时候,放了这么一张藤椅来悼念她。这件事当时我是不同意的,全家福没这么拍的。
“给死者放一把空椅子,让人心里不舒服。但如海跟我说,如此安排是他参加那个教会的主教这么交待的,能让婆婆永远都和家里人在一起。”
周达咂咂嘴:“我有种直觉,马如海自杀跟那个教会有关系,感觉挺邪性。”
“教会怎么样不归咱们管,也管不着。”义老师道:“现在你们三个人都中了邪阴,不解决会很麻烦。
“今天晚上,我来招魂,把马如海的冤魂超度化解,送去往生,它们走了,你们就解脱了。”
“义老师,你连这个都会?”我惊奇地问。
“试试吧。”义老师淡然道。
周达问都需要准备什么。义老师道:“其他东西不用你们准备,我回服务部拿。比较麻烦的是,招魂需要几个人配合。”
我们问需要什么人。义老师道:“此阵法名为慧阴招魂阵,阵核需要两个女人。女性属阴,能够引亡灵魂魄现身。大妹子,你算一个。”
李素玲点头:“好!我参加,只要能让如海顺利往生,怎么折腾我都行。”
“还缺一个。”义老师为难,看向我们。周达赶紧笑:“义老师,我们是男的。”
“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个对象?”义老师突然问周达。
周达居然有些扭捏:“不算对象,只是拉过手。”
“把她找来。”义老师说:“那丫头我见过一面,从面相上看,她有些来历,属于阴性体质,适宜招阴。”
周达惊奇:“义老师,你真厉害,她经常跟我说,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义老师道:“人家姑娘虽然认识周达,和我们却不是朋友,让她来做这么危险的事,要见真金白银。大妹子,”他对李素玲说:“招魂阵不是白做,你掏三千块钱当出工费吧。”
李素玲看着义老师,犹豫一下,起身回屋拿来一沓现金。义老师摆手:“下午你送服务部去,这是公事,我们不私下收取费用,服务部会给你开正规收据。”
周达道:“我那个对象如果不来怎么办?”
“给她报酬她还能不来?”义老师一笑:“周达,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
“现在阵核有了,我还需要一个人做阵眼,”他看看我们:“周达,就你吧。”
“我,我不行。”周达给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主动请缨。
我才没傻到那份上,故意装看不懂,眼望窗外。义老师道:“周达,不让你白弄,给你钱。”周达这才勉强答应。
“大妹子,”义老师对李素玲说:“马如海的中阴身可能附在你家孩子的身上,到时候作法必须让他也去。”
李素玲着急:“孩子不出屋啊。”
“我想办法。”义老师说:“今夜子时正式开始作法。”
谈妥了细则,我们回到服务部,义老师忙活去了。周达去联系他的对象,我反而无所事事。在服务部呆了一天,我对晚上的招魂仪式做出种种想象,越想越可怕,眼皮子直跳。
到了晚上九点来钟,义老师回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李素玲和孩子。别说义老师是有本事,居然把这个中邪的小男孩带出了屋。
34招魂阵法
小孩拉着妈妈的手,脸色阴沉,表情里有几分成人才有的诡诈。眼神特别邪,从始至终不说话。我注意到小孩的脖子上拴着红绳,眉心也被点了一个红彤彤的圆点。
这很有可能是义老师所为。
我对义老师愈发感兴趣,听刘館长说,义老师是他的老朋友,在工厂的时候肯定什么都不会。信了道家之后,他不知道跟着什么人学习的,居然会了这么多本事。
这时,门口风铃响动,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有周达,正哥和老黄,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穿着很时髦,可怎么看怎么土,梳个马尾辫倒也有几分姿色,就是身上那股柴禾妞的气质实在太浓,一看就是从村里来城里打工的。
人一多就热闹,尤其还有正哥老黄,看着他们我心里有了底,不再害怕。
义老师招呼我们帮着拿东西。他从里面仓库搬出纸箱子,装着一堆作法的东西。我现在是新人,出力跑腿的事都得我来,我搬起箱子,还真沉,吭哧吭哧抬到外面的车里。
众人现在没心情互相介绍,彼此点点头就当认识,一起上了金杯车。老黄开车,义老师和两位女眷,还有小孩子坐在前车厢,我和正哥周达,进了后车厢。
作法的地点是马如海上吊自杀的仓库。路上车辆稀少。我们闷在后车厢,没有窗户,什么也看不到。昏黄的灯泡,轻轻摇晃的车厢,我裹着棉袄坐在长椅上,昏昏欲睡。
四十分钟后,到了地方,打开车门跳下车,一股深秋的寒意袭来。不远处就是仓库,门口的警戒线掉在地上,院里一片死寂的荒芜。
我抱着箱子,和众人一起进入仓库。深更半夜,仓库里寂静无声,四周是无尽的漆黑,浓得像染了墨。这鬼地方,如果只有我自己,打死也不敢进来。
义老师到底是老江湖,经验丰富,把服务部的四把手电都带来了,分给我们拿着,几道光束射出去,四周异常冷清,所有东西都死气沉沉,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们来到最里面的大门前,正哥用手电比划着门梁:“当时尸体就吊死在这儿。”
义老师把手电夹在胳肢窝下面,掏出纸烟点上火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说道:“布阵!”
今晚我算是开眼了。
义老师打开纸箱子,取出一堆白色蜡烛,点燃后,吩咐我们在地上摆出八卦形状,围成圈。又取出一面椭圆形的镜子,在墙上打了钉子,挂上去,镜面正对着吊死人的大门。
他拿出一沓黄色的符咒,对我们说:“这些符都是高人所画,一共就没给我留下几张,今天就要用了。我算是下了血本。”
他把符咒裹在黑色的布条里,吩咐李素玲和周达的对象一人拿一个,义老师道:“这种符,名为阴符,是行走在阳间的鬼差所画。
“戴上它,再配上我的阵法,能让你们直接和阴灵沟通。但是你们切记,你们的任务不是和它们交流,如果马如海现身,你们感觉到后,马上告诉我,不要自作主张和它们说话。”
两个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已经来了又没有办法。她们把黑色布条裹在眼睛上,义老师搀着她们走进八卦圈,让她们背对背互相挽着手坐下。
义老师又让周达拉着小孩的手,坐在那面镜子下面。
安排好这一切,义老师说:“阵里的人,千万别动!蜡烛火苗不熄,你们就没事,听明白没有?”几个人赶紧答应,表示知道了。
正哥和老黄退到外面,他们两个倒是安逸了,点着小烟悠闲地看着。
义老师对我说:“小刘,把香炉摆到死者吊颈之处,然后插上三根香。”
我答应一声,硬着头皮捧着铜香炉放到门口。看着高高的门框,想起那天晚上,曾有尸体吊在上面,顿觉腻歪和害怕,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我把香炉摆好,颤抖着拿出三根香,用打火机去点。火苗凑在香头,说来也怪,并没有风,可香怎么也点不燃,我用了各种办法各种姿势,香还是没有燃烧。
阵里的几个人坐着有些焦急,尤其两个女人还蒙着眼,目不视物使她们的恐惧加倍。
“怎么回事?”义老师问。
“香,不知为什么……怎么也点不燃。”我声音颤抖地说。
“我来点香。”义老师说:“没想到阴气这么盛。”
他把香攒在手里,大头朝下,用打火机的火苗去燃,一边烧一边用嘴吹,说来也怪,三烧两烧,香果然燃了起来,冒出絮絮白烟。
我把香插在香炉里,烟雾轻,向上飘,可飘了半尺高,烟雾竟然像遇到了很大阻力,在空中弥漫成一团,像是碰到一块看不见的玻璃。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愣了。
义老师道:“上吊自杀的人,魂魄是从胸口向下降的。现在这种情况说明,有灵体在这里不断徘徊。这灵体应该是马如海的。”
义老师对我说:“你退到一旁看,我要开阵作法了。”
我赶紧退到一边。义老师围着八卦阵转圈,手里拿着小铃铛,仓库里所有手电全部熄灭,只有阵法里蜡烛的火苗在燃烧,四周寂静无声,偶尔响起铃铛清脆的声音。
义老师边走边念,经文听不清是什么。阵法里的几个人,在火苗的映衬下,脸庞忽明忽暗,颇为诡异。我缩在角落里,紧紧裹着棉袄,提心吊胆看着。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怪声。我揉揉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墙上那面镜子里,此时隐隐出现一张模糊的人脸。
我以为是光线不好,看差了,再仔细去看,这真是一张脸。这张脸凝在镜中,一动不动,看不清五官,似乎在透过镜子凝视着外面的世界。
镜子对应的位置,正是门口马如海上吊自杀的地方。我下意识瞅了一眼,门口空荡荡,根本没有人。也就是说,这张脸只出现在镜子里,现实中并没有真人。
35生命危险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没看到,想提醒义老师,还没开口,李素玲突然说话了。
她的声音温柔,和此时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她对着空气说话:“如海,你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叮。”义老师手里的铃铛停下,发出一声长鸣。他转向镜子,指着镜面说:“马如海,你已成游魂,为枉死者,在枉死处,我送你往生超度,不要再流连徘徊世间。”
镜子里那张脸木然没有表情,直勾勾瞅着镜子外。仓库里十分安静,唯有蜡烛燃烧的声音。烛火左右摆动得特别活跃,像是起了一阵风,火苗摇摇欲坠。
“师傅,我冷,救救我,这里好黑啊。”说话的居然是周达。他咬牙切齿,五官挪移,声音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本来搂着小孩子,小孩此时恢复了正常,被周达吓哭了,挣脱了怀抱,朝着阵外跑。他跑的方向有一大片蜡烛,眼瞅着就要踢灭。
义老师厉声道:“小刘,进阵,抱住他!”我急匆匆跳进阵法里,一把抱住小孩。小孩拼命厮打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喊着找妈妈。
周达离我极近。他紧闭双眼,表情悲痛欲绝,哭着说:“孩子,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爸爸,我死得好惨啊……”
义老师厉声道:“马如海上了周达的身!马如海你听着,不管你有多冤,现在已经不适流连世间,否则成孤魂野鬼!我送你往生,赶紧走。”
“师傅,我是受人蛊惑而死。我要报仇!”周达五官挪移,尖声叫。
“天理昭昭,为非作歹有天报,你留下只能给你家人带来巨大伤害。”义老师苦口婆心。
“那我走吧……”周达说。义老师抄起一张符,在烛火上点燃,来到门口吊颈之处,随手一弹。我看到镜子里的脸面色发青,阴森吊诡,直直看着镜子外。
义老师咬破中指,把血滴在镜子上:“我送你一程,就是现在,走吧!”镜子里的脸扭曲变形,从头发开始,缓缓化成两缕青烟,飘向镜子深处不可名状的世界里。
周达的表情渐渐平缓,肌肉松弛下来,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我忽然意识到,刚才上他身的冤魂已经走了。
镜子里的脸渐渐化成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镜面又恢复了常态,映出空空荡荡的大门。义老师长舒了口气,我也叹息一声,总算是解决完了。
可是,就在这时,万万没有想到,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这是个男人,面貌看不清,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白T恤衫,戴了前进帽。他和镜外的义老师正好面对面,义老师准备不足,被陡然出现的这个男人吓了一跳。
两个人一对视,一老师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镜子里的男人,看着义老师,嘴角咧出一丝很邪的笑意。镜面发出“啪啪”爆裂的声音,裂出无数纹理,像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覆盖在上面。
镜子毫无征兆从墙上突然掉下来,“啪”脆响,摔了个粉碎。
阵法中所有的火苗来回摆动,一瞬间,齐刷刷同时熄灭,仓库陷入无尽的黑暗里。
我怀里的孩子吓得哇哇哭,说实话我也吓得不轻,都快尿了,紧紧抱着孩子。
正哥和老穷跑了进来,打开手电,喊着:“义老师,义老师。”
李素玲和周达的对象把脸上的黑布解开,周达也睁开眼站了起来。手电筒灯光乱闪,我们看到义老师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正哥一脚把蜡烛全部踢飞,冲过去把义老师背在身后,大喝一声:“走!去医院。”
我们东西也不拿了,像逃荒一样,急匆匆跑出仓库。外面风清月冷,四周寂静无声,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我心有余悸。
小孩挣脱了我的怀抱,跑进了李素玲的怀里,哇哇哭,喊着妈妈。李素玲抱着他,也哭个不停。正哥心情烦躁:“都上车,他妈的嚎丧呢!有什么可哭的。”
我们上了车,老穷开着车,风驰电掣到了医院,把昏迷不醒的义老师送进抢救室。
我们几个商量,要不要通知道姑阿姨,正哥老穷和我的意思是大半夜的就别通知了,道姑阿姨这么大岁数,来回折腾。
再说,她就是来了也起不到作用,到时候别着急上火出点什么事,还不够照顾她的。
可周达不同意,他的意思是义老师抢救需要不少钱,让家里人带着钱过来,结算清楚。要不然咱们就得出钱垫,他事先声明,他可没这么多闲钱。
周达真不是个东西,我恨不得踹他一脚。这时李素玲说话了:“我有钱,先给义师傅垫上。”她掏出银行卡,跟着护士下去办手续。
正哥狠狠瞪了周达一眼,老穷也骂着周达:“你小子真是铁公鸡。义老师还救了你一命呢。”
周达不高兴了,一个劲嚷嚷说,义老师救他是收了钱的,一码归一码。
我们都不搭理他,坐在医院长椅上,讨论着义老师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周达和他的对象在走廊那头嘀嘀咕咕,不知商量什么。李素玲交了钱,领了孩子上来,听我们讨论,她忽然道:“镜子里那个戴前进帽的男人我好像见过。”
我们看她,李素玲说道:“他应该是教会的,有一次教会举办活动,如海带我去参加,我见过这个人。”
周达走过来,也说:“这个男人在我的梦里也出现过。这人好邪,义老师都不是他对手。”正哥问李素玲,这人是做什么的。
李素玲摇摇头:“不知道,我就见过他一面,之所以有印象,因为这个人有种很阴的气质,看到他就不舒服。”
正哥道:“甭管他是谁,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唉,但愿义老师没事吧。”
大家都没走,李素玲搂着孩子坐在另一张长椅上,周达和对象在远处坐着。
大半夜了,小孩子在妈妈的怀里打盹。我把棉袄脱下来,来到李素玲面前,递给她:“给孩子盖盖。”她感激地看看我,低声说:“谢谢。”
正哥和老穷把棉袄脱了,我们仨人盖着这两件破棉袄,挤在一起打盹。迷迷糊糊正睡着,忽然听到护士问:“谁是姓义患者的家属?”
36两个阿姨
正哥一动,我也醒了,我们几个擦着惺忪的睡眼走过去询问。
护士道:“病人一夜没醒,恐怕有生命危险,需要手术,你们谁签个字。”
“这个字我们不会签的。”正哥脑子很冷静,对护士解释:“我们和病人只是同事关系,他的家属还没到位。”
“家属呢?”小护士上了脾气:“过了一晚上,还没到位?现在病人情况很危险,如果耽误了治疗,你们会后悔一辈子。”正哥道:“我马上通知家属,半个小时内就能到。”
小护士看看表:“赶紧的吧,我们院的专家已经到位,如果你们不签字,我们只好暂时放弃对病人的手术,安排别的手术台。”
正哥拿出手机,给道姑阿姨打电话,说明情况。挂了电话后,他考虑再三又给服务部的业务员王阿姨打了个电话。
现在服务部的三个元老,义老师躺下了,只剩下道姑阿姨和王阿姨,这两个娘们身经百战,都是老油条,她们到场,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不到半个小时,道姑阿姨和王阿姨来了,裹着一身的寒气,小皮鞋踩的大理石地面嘎嘎响。我们围上去,道姑阿姨冷冷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我们说话,小护士走过来:“义老头的家属来没来?”
“我就是,有什么话跟我说。”道姑阿姨看她。
“赶紧签字,我们安排手术。”小护士说。
“手什么术,我还不清楚这里怎么回事,字没法签。”道姑阿姨说话是真不客气。
“专家都来了……”小护士说。“专家来不来管我们屁事。”道姑阿姨满口脏话,不耐烦挥手:“需要手术,我就通知你们了。”
小护士喃喃不语,看出这娘们是个事茬,只好嘟囔一句:“你们快点做决定。”
道姑阿姨大大咧咧坐在长椅上,抱着肩膀,用手指着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昨晚老义一宿没回来,我就知道出事了。”
我心里着急,怕耽误义老师治病,也没有说的太详细,三言两语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其他人在旁边补充。
道姑阿姨笑:“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这老东西晚上喝花酒不给钱,让人家给揍了呢。原来是斗法失败。这是法力反冲其身,手个鸡毛术,医院懂个卵。我看看他。”
正哥赶紧道:“叔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进不去。”“你们看看我能不能进去。”道姑阿姨站起身,招呼王阿姨:“姊妹,咱俩去,我看谁敢拦着。”
王阿姨看着我们笑:“你们这些孩子还是太年轻,我在医院混多少年了,里面的道道儿都门清。医院一吓唬你们,你们就萎了。”
我们跟着两个老娘们径直往重症监护室闯,护士苦口婆心劝解。道姑阿姨直接告诉她,出了事我们全权负责。
到了窗边,我们看到义老师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白被单,脸上挂着氧气罩,一大堆仪器在监控。道姑阿姨问:“这里怎么个价?”
旁边护士说:“一天三千。病人有没有医疗保险?”
“有没有保险他也不能在这里浪费钱,赶紧弄出来,我们得回家。”道姑阿姨不耐烦。
护士解释说,病人现在生命状态垂危……还没说完,道姑阿姨瞪眼:“我们没有钱。你们让这老东西在这住,我也无所谓,反正一分钱没有。”
医生看这个情况也不勉强,让家属签了字,把义老师从监护室推出来,送到普通病房。
道姑阿姨等医院工作人员都走了,她翻翻义老师的眼皮,又摸了摸脉。我在旁边凑趣道:“道姑阿姨,你会看病?”
道姑阿姨笑:“很多年前我还是姑娘的时候,淮南发大水,我跟着爹到那里义务看病,经我手治好的病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老师这不是什么病,是技不如人,被法力所伤。他的血脉里有阴寒之气,治起来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
“行了,剩下事不用你们管了,你们帮着把他抬到车里,拉家去,我自有办法。”
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帮着义老师换上便装,正哥背着义老师,我和老穷在旁边扶着,我们一行人出了医院。
到了外面,道姑阿姨只让正哥老穷和王阿姨陪着上了车,其他人就地解散。
道姑阿姨对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今天算你们旷工,从工资里扣。”
看着车走远了,周达吐了口痰:“这事闹的。”他和对象嘀嘀咕咕走远了。
现在只剩下我和李素玲,还有她的孩子。
我对她说:“折腾一宿,赶紧带孩子回家睡觉吧。”李素玲对我笑笑:“小刘,谢谢你,作法的时候幸亏有你保护了我的孩子。”
我赶紧说,举手之劳而已。我招手停下一辆出租车,把她们娘俩送上车,走远了我才舒口气。
整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不知怎么,心里不踏实。想到镜子里突然出现的平头、戴前进帽的男人,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
回想整件事,真是教育我了,以后做业务,有的便宜千万别沾。看着是块肉,吃下去就是毒药。捞偏门也得讲究原则,不该拿的不拿,不该捞的不捞。
我现在最怕服务部的职务保不住,真要追根溯源,义老师落到现在这般境地,我是有很大责任的。冲着道姑阿姨这个厉害劲,真要算旧账,我指定跑不了。
一方面想着工作,一方面又担心义老师的情况,心乱如麻,回到租房。到了晚上,我给义老师打了电话。响了几声,我以为没人接听,正要挂,忽然响起义老师的声音:“小刘啊。”
声音疲惫不堪,很是沙哑,我心头一热,差点落了泪。赶紧问:“义老师,你没事了?”
义老师苦笑:“幸亏你道姑阿姨,我没有大碍。镜子里戴前进帽的人不知什么来头,非常厉害,我身子骨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了,这次受伤差点要了半条老命。”
我喃喃地说,我去看看你吧。
37逼上梁山
义老师说道:“看来我要休息一段时间,服务部就拜托你了。
“小刘你不是一直想独立接业务吗,现在机会来了。我不在的日子,你多看一看我送你的那一本《道家丧典》,有事多问问你道姑阿姨,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人还是不错的。”
挂了电话,我心头惴惴不安,既惶惶又有些期待,心乱得不行。
第二天我一大早起来,赶到服务部。义老师非常信任我,已经给我配了一把钥匙。
我进到服务部,来的太早,还没有人。我打了水,用拖布把所有房间拖了一遍,然后又换了清水,用抹布把柜台墙角都抹了一遍。
正干的热火朝天,道姑阿姨来了,看我没说话,她到柜台后面开着电脑翻看账本,我们各忙各的。我对这个道姑现在敬而远之,总觉得她不简单。
等我把干完活,道姑阿姨忽然问:“小刘,你来服务部多长时间了?”
我说不到一个月。
“你老师昨天跟我说,你这小伙子本性不坏,又很机灵,让你尝试独立做业务。你能行吗?”道姑阿姨问。被人这么质疑,心里有点不痛快,只能说:“行不行的试试看吧。”
道姑阿姨舔着手指头翻开记录本,一边看一边说:“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做业务如果出了差错,服务部不会给你擦屁股。
“咱们这是自负盈亏,一个萝卜一个坑儿,你如果不是这块料,我们也不会强留你。”
我点点头,她说的太直白,我心里不痛快。
她看我:“当然,你要是业务做得好,一分钱也不会少你。你义老师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你就先顶上吧。”
说来也巧,一连几天,服务部都没什么业务。就连拉尸的活儿也没有,周达给我打电话,询问服务部情况。我说现在义老师休病假,这里也没活儿。你休息几天吧!”
周达说:“老黄,你这么混不是办法,不能干等着活儿找你,你得主动找活儿。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以后义老师干不了,我们还指着服务部吃饭呢。
“到时候没人接他的班,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我苦笑:“那就让我驻扎进医院,和王阿姨一样去蹲坑吧。”
周达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印一盒名片,然后主动出击,到火葬场或是医院重症监护室、肿瘤病房什么的,看到目标客户,就主动发放名片,发一百个就不信成不了一个。
我一想也是,干坐着不是办法,如果义老师回到单位问我这段时间干的怎么样,我都没脸见他。
我和道姑阿姨请假,准备去印名片,道姑阿姨说:“你先把这个活儿接一下。”她给我一串电话号码。
道姑阿姨介绍说:“前几天县郊花园村报案,村招待所里发现一具男尸,经查是村里的大企业家、村主任的父亲。发现时光着屁股,法医调查死于马上风。”
我就问:“什么是马上风?”道姑阿姨脸上一红,说道:“不明白,自己查资料去!”
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马上风是男女发生关系时男人发病死在女人身上。不由得咂了砸嘴,怪不得道姑阿姨脸红?
我就打电话联系花园村,对方自称是死者儿子叫王小皮、村主任,而死者名字叫王老皮,是他父亲。我一听,父子俩一老一小,名字倒是符合辈分。
道姑阿姨看到我没有畏难情绪,雄纠纠气昂昂上战场的样子,倒是挺欣赏,说道:“小刘,难为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接这一套业务。
“你义老师还有压箱底的几个驱鬼符和护身符,我送给你,关键时刻能用得上。”
“谢谢道姑阿姨!”我一看道姑阿姨这么仗义,倒是责怪自己不应该那么误会她了。虽然她说话有时候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心里不坏。算是刀子嘴豆腐心吧!
为了让员工见识一下我的手段,树立自己的威信,我就把执尸队几个人带上了。
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打电话说的村主任家。
小洋楼门前挂着白布,出入院子的人也是披麻戴孝。下了车,正哥先进去,让我们在门口等着。
没一会,一对披麻戴孝的年轻夫妇走了出来。他们眼睛红肿,脸上满是泪痕。他们打过招呼,引着我们进屋。
堂屋设着灵堂,正中间摆着两口棺材。正上方挂着的黑白照片年纪大不少。应该是年轻夫妇的父母……
跨进屋子,我抽了抽鼻子,扫了灵堂一眼,低声说道:“好重的死气,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周达看了看我,小声问道:“老黄,你说什么?”
我想起《道家丧典》记载的资料,一笑,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如果我没猜错,还有人会死。”年轻夫妇招呼我们坐下,然后叫人上茶,端来一些瓜子花生。
夫妇二人过去交代一声,然后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对面。年轻男子看着我问道:“经理,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
我一摆手,“先把事情详细说说,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这么问,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年轻男子先自我介绍,他姓王,名小皮。他边上的年轻貌美的女子,是他老婆,叫周萌。
介绍过了,年轻男子就开始说起了情况。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和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大约半个月前,他父母一大早出门,到了晚上才回家,搞得十分神秘。
后来,就和他说,打算寻个好地方,再修建一栋小洋楼,给他们一家三口住。王小皮夫妇很奇怪,父母怎么突然想起这茬了。
王小皮和周萌商量过后,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他父母表现得十分高兴,第二天就找人看地方,算日子,热情得有些古怪。
算出动土的日子就在昨天,谁知道,工程队挖地基刚挖了不到一米,就挖出一口棺材。更怪异的是,棺材里还有一只小狐狸。
父母知道了以后,就让工人将狐狸打死。王小皮知道后,还询问自己父母为什么要杀生。结果,他被自己父母给训了一顿。
38夫妇横死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王小皮起床下楼,就看到自己父母惨死在堂屋,脑袋都被割掉。听了王小皮的话,我掐指算了算。
说道:“壬午年巳午月辛丑日,宜动土、祭祀,是一个好日子。照理来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经理,是不是我爸妈叫工人杀了小狐狸,惹怒了狐仙?”
我抬头扫了一圈,轻声说道:“王居士,老实告诉你,你父母死和狐仙没有关系。”
“啊……不是狐仙报复,那是怎么回事?”
“打死狐狸的工人都还活着吗?”
王小皮点点头,“都还活着。”
“是了,就算狐仙报复,先死的也应该是工人才对。”王小皮夫妇两人对视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
我继续说道:“这就希望你们好好想想,你老父老母做过什么事。”
王小皮摇了摇头。
“王居士,家中除了死去的父母,是否只剩下你们的孩子了?”听了这话,王小皮急忙问道:“经理,难道我们的女儿会出事?”
我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进屋之时,我就察觉到屋子里有死气。死气并不是从你们身上来的……”
王小皮脸色大变,扫了堂屋一圈,没看到自己女儿。赶紧招呼人去找自己女儿,王圆圆。因为父母的突然惨死,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忙得都忘了自己女儿。
十多个人在楼里翻来找去,都没找到王圆圆。王小皮夫妇一脸死灰,瘫倒在椅子上。
周达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问道:“老黄,他们的女儿真的出事了?”
“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我沉声说道。“啊……圆圆在这里。”突然之间,楼上传来一声尖叫,王小皮夫妇跳了起来,慌里慌张的冲了上去。
“啊……”
“小萌,小萌……”
我们上了楼,看到王小皮的老婆周萌昏倒在厕所门口,王小皮也跟一堆烂泥似的瘫坐在地,嚎啕大哭。
我和周达走了过去,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头朝下,栽在马桶里。周达进了厕所,将小女孩抱起放在地上。小女孩面色铁青,双眼睁得大大的,很是吓人。
她的身体僵硬,保持着一个很诡异的动作。两只手交叉放在肚子上……
我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缓缓说道:“溺水了。”
周达听到这个死因当时就傻眼了,问道:“马桶里的水绝对不超过五杯,连只耗子都淹不死,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溺死。”
他不相信我的话,觉得我在瞎说。同时,心里也十分害怕,身子不停地颤抖。
我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周达身边,轻声道:“铁公鸡,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他点了点头。我解释给他听。说道:
“这些事并不是狐仙报复,而是冤鬼索命。而且,冤鬼修为不低。王圆圆之所以会淹死在马桶里,是冤鬼施以幻象。让人感觉掉进深不见底的水里,死状就和溺死差不多。”
周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了王小皮一眼,问道:“老黄,他们是不是也会死?”
我很装逼的说道:“有我在,他们死不了。”
“老黄,她这个姿势很奇怪诶。要是按照你说的,她是落入冤鬼的幻象,应该本能扑腾,双手不应该这么规矩吧。”周达疑惑问道。
我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很奇怪。”
楼下的人听到楼上的动静,纷纷跑了上来。看到王圆圆僵硬的身子,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安慰泣不成声的王小皮。先是丧父母亲丧命,再是丧女,这样的噩耗很难让人接受。
两个中年妇女将周萌扶到房间休息,两三个男人将王小皮扶下楼。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找来了一副凉席,卷起王圆圆的尸体,抱下楼。
我拿出义老师给我的好几张纸符,去贴在所有门上。贴好纸符,我和周达一起下了楼。
正哥看到了我们,立刻迎了上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我没说话,周达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他很怕周达,乖乖闭嘴,坐回原位嗑瓜子。
王小皮伤心过度,几近昏迷。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没办法主事,只能由他的一个长辈代劳。吃过饭以后,那位长辈来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很客气的说道:“经理,这么年轻……”
我点了点头。
“经理,小皮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所以,有什么事和我说吧。”
“你是?”
“我是小皮的舅舅。叫李木仁。”
“那行,其实也没什么事,麻烦你叫人四处找找,瞧瞧有没有古怪的东西。”李木仁皱着眉头,“什么古怪的东西?”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奇怪的物件。特别是王小皮父母的房间。找到了告诉我一声……”李木仁点点头,起身找人帮忙。
见周围没人,周达扯我衣服一下,小声问道:“老黄,是不是王小皮父母引来冤鬼?”
我只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说。但是我心里知道,情况很严重。
李木仁找了七八个后生,里里外外将小洋楼翻找了好几遍。王小皮父母的房间更是翻了个底朝天,就差点敲掉墙壁了。
找了半天,稍微可疑点的物件都没找到,李木仁就过来告诉我寻找的结果。
我听了李木仁说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堂屋里的两口棺材。
我心头咯噔一下,难道可疑物件被王小皮的父母带在了身上,或者说,是王小皮他们亲自放进了棺材里?
李木仁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说道:“经理,我妹妹和妹夫换上了寿衣,棺材也是我亲眼看着人合上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我喝了口茶,点头说道。
李木仁看出我不太相信他的话,也不做任何解释,走开忙碌起来。
下午到了饭点,我正想去吃饭。就看到两个人托着盘进来,其中一人将托盘放在旁边,收拾干净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菜做的真不错,又是鸡又是鱼,也就有钱人家才能办出这样的菜。
“经理,师傅,你们慢用。”
我轻轻点头,等两人走开,立刻伸手去扯鸡腿。
天黑了,我和周达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39尸体走了
李木仁在楼上安排了房间,让我们洗脸洗脚上楼睡觉。
我求之不得呢,飞快的跑上楼去。
睡到大半夜,房门被敲得碰碰作响。周达揉了揉眼睛,过去把门打开。李木仁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慌失措地叫道:“师傅,快叫醒你经理,出事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妹妹不见了。”
“你说什么?”我觉得奇怪。
“经理,我妹妹真的不见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身子一颤,猛地抬起头,看着李木仁喝问道:“棺材里是不是王圆圆的尸体?”
“经理,你……你说的没错。”李木仁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十分害怕。
我听后,披上外套,忙朝着楼下走去,周达紧跟我其后。
灵堂前,两口棺材,一口打开,一口保持原样。打开的棺材里是王圆圆,闭着眼,安静地躺在里头。
我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右手掐着几个别人看不太懂的手印,脸色微微变得凝重。
见我脸色不好,周达忙走上前来,问道:“老黄,怎么了?难道王小皮的母亲诈尸了?”
我心里其实也很害怕,毕竟王小皮的母亲脑袋都是缝上的。要是还诈尸,就太恐怖了。
我随手拿起棺材盖上的三根香,李木仁急忙把火柴递过来。我点燃三根香,三根香燃烧起来,白烟缓缓升腾起来。可接下去的事情,却把我和李木仁吓了一大跳。
三根同时点燃的香,有两根烧的特别快,中间那根烧的特别慢。
周达吓得不轻,攥着衣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我把三根香拿起来,凝声说道:“人最忌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偏偏就烧成这样,这件事没完了。”
“经理,你可要想想办法呀,我妹妹本来就死的这么惨,尸体又不见了,这叫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母啊。”李木仁说着说着便低声抽泣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掐指算了一下,道:“找七个马年出生,今天二十三岁的年轻后生,拿着火把,在方圆五百米范围之内找一下。”
“啊……这……”李木仁张着嘴,一脸呆相。
“还不快去?”周达大声地催促他。
李木仁一个激灵,赶紧点头,转身飞快的跑出去。我伸头朝着院子里望去,见到院子里搭着一个棚子,四五个人围在火炉边喝着小酒。
我很奇怪,棺材里的尸体不见了,外面的人怎么就没发现呢?
周达拉了拉我的衣服,小声问道:“老黄,为什么要马年出生,二十三岁的人嘞?其他人不能找吗?”
我笑了笑,说道:“铁公鸡,马儿跑得快呀。”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肯定有什么事发生。
等的实在无聊,他又问我为何人最忌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
这次,我倒是耐心的向他解释了。说道:
三长两短和棺材有关。棺材是由六块木板组成的,棺盖为天,棺底为地,左右两块为日月,这四块木板长度差不多。而头顶和脚下的两块分别叫做彩头和彩尾。
实际上,棺材的六块木板实际上是四长两短!
然而,在华夏古代有一个习俗,人如果客死异乡,在尸体没有运回家乡埋葬之前是绝对不能封棺材的,这就成了三块长木板,两块短木板,也就是‘三长两短’。
香之所以会烧成两短一长,则是因为死者怨气太重,不甘心。中间那根香,无论是上坟祭拜还是插在棺材前,和棺材坟墓垂直,最容易接触怨气。因为怨气郁结,所以烧的慢。
他听我说了以后,恍然大悟。原来上香还有这么多门道……
我们坐在灵堂前等消息,坐着就容易犯困,周达靠在我身上,没多一会又睡着了。
突然之间,一股冷风吹进灵堂。周达先惊醒过来,瞪大眼睛左右乱看。他回过头,看到灵前长命油灯火苗跳动,有熄灭迹象。赶紧告诉我,我一看,一拍大腿,说了声不好。
快步走到灵前,踮起脚尖看着长寿灯,灯芯很长,油也够,可灯火却越来越小。
以前我就听义老师说过,一设灵堂,香不能断。灵前的长寿灯不能灭。
香断了,长寿灯灭了,香火就断了,说明这家可能绝后。
周达害怕的问道:“老黄,王小皮该不会也会出事吧?”
我沉着脸没有回答,但他却能看出我的担心。灵前最忌讳的事儿发生了,哪里还有什么好事。我一心的挑着灯芯,不要长寿灯熄灭。
可无论我怎么挑灯芯,长寿灯火苗还是越来越小……
“经理!”就在这时,李木仁冲了进来,带来一阵风。因为这阵风,长寿灯灭了。
李木仁看到灭掉的长寿灯,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他支支吾吾地道:“经……经理,长……长寿灯灭了。”
“我看到了。”
我语气有些冷,说道:“去把王小皮叫醒,他父母没入土为安之前,不能睡觉。”
周达和李木仁都好奇地望向我,我补充道:“因为他眼睛一旦闭上,也许,就再也睁不开了。”
李木仁吓得叫出声,火急火燎的上楼叫王小皮。
没多一会,一脸疲惫的王小皮下楼来了。
我赶紧交代他有关事宜,听了我的话,王小皮睡意全无,缩着身子点头。我给王小皮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两口棺材前头,王小皮颤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睁大眼睛。
我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着李木仁,“你有什么事要说?”
“人……人找齐了。”
“准备火把……另外,出门的时候,左手拿三根香。你告诉找来的七个人,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呼小叫。”
“是是……”李木仁点点头,转身走出去。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长吁了口气,喃喃道:“希望能找到尸体,也好早日让他们入土为安。”
周达安静地站在我身边,眼睛不敢眨,也不敢乱动。“不要闭眼睛。”我看到王小皮眼睛快要闭上,急忙叫喊起来。这一声,吓了他一大跳。
40拒绝留后
“经理,我知道了。”王小皮回答道。
也就在王小皮话音刚落的时候,灵堂里却传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闷响虽然声音不大,却把我们三人惊住了。
因为,刚才的闷响是从棺材里面传出来的。
周达吓得小脸苍白,忙转头看着我,道:“老黄,是不是……起尸了?”
王小皮也是吓得面色惨白,紧张兮兮的望着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棺材,轻声说道:“这一声响有两个意思,一要你命的主儿来了,你爸不想你死,发出声音惊走。二是他们找到你母亲的尸体了。”
周达弱弱的道:“应该是第二种情况吧。”
“嗯。”
果然,没几分钟,李木仁跑了回来,说尸体找到了。
不过,不是王小皮母亲,而是他的父亲。
这就奇怪了,王小皮父亲躺的棺材明明是放在右边的,怎么跑到了左边去?
现在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王小皮父亲带回来。
听李木仁说,王小皮父亲在两三百米的巷子里逛游,当他们看到的时候,吓得够呛。但我交代过,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呼小叫。
他们倒是记在心里,不敢出声。
我出去看,那七个属马的年轻后生缓缓靠近,王小皮父亲便停了下来,靠在墙上。
七个年轻后生本来打算将他抬回来,然而,无论他们怎么用力,王小皮父亲一动不动。李木仁这才急急忙忙跑回来,叫我去。
我站起身,王小皮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可怜地道:“经理,我能不能去?”
我看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
王小皮有些高兴,大概他真怕一个人坐在灵堂……李木仁在前头带路,来到了王老皮逛游的巷子。这也幸好是在农村,晚上没人出门,没人看到。
王老皮正在用身子砰砰的撞着墙,七个属马的年轻后生拿着火把站在几米开外。看到我来了,才放心大胆的靠过来。
“经理,他太重了,我们搬不动。”一个年轻后生轻声说着。
我点了点头,拿出一卷红线,缠在王小皮父亲腰间,另外一头握在手里,打出一个结,手上比划、嘴里念叨。
过了一会,我拽着红绳,放声喊道:“王老皮,回家了,回家吧。”
说完,我就迈开步子往回走。王老皮缓缓转过身子,直挺挺的跟在我身后。
周达看到这一场景,不禁打了个寒战。大概想:这不是走尸吗?过去只是听说,没有看见过。今天算是开眼界了。
“经理真是厉害……”有人夸赞我。
“是啊,他说在王小皮家附近方圆五百米能找到,还真给找到了。”李木仁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听到他们说我厉害,我也特高兴。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人尊敬我,跟着我来的执尸队人员自然也会对我好。
回到了王家,围在火炉旁的几个人,看着跟在我后面的王老皮,吓得大叫。我瞪了他们一眼,领着王老皮进了堂屋灵堂。
王老皮站在棺材面前,我将红绳扔进棺材,结着手印,嘴里念着咒语。然后,我让周达上去,将棺材里的王圆圆抱出来,放在地上。结着手印指着棺材,“躺下睡觉吧……”
王老皮也是很听话,乖乖的走过去爬进棺材。
我急忙将棺材合上,对李木仁说道:“棺材钉、七尺麻绳、大公鸡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拿来!”
李木仁叫上一个年轻后生一起去将这些东西拿来,我担心王老皮起尸,所以,现在要把棺材钉上。
三样东西摆在地上,我拎起大公鸡,李木仁立刻把菜刀递上来。我扯掉公鸡脖子上的鸡毛,菜刀一抹,鸡血滴在麻绳和棺材钉上。
直到公鸡不再滴血,我才把公鸡给李木仁,叫他去门口烧掉。
我抓起棺材钉,瞥了王小皮一眼,“去门口候着,敲一下,你喊一声。”
“喊什么?”
“留后……”
“好好。”王小皮出去站在门口,我拿起锤子,将棺材钉敲下去。一颗钉子一下,绝不含糊。几个后生佩服得不行,就是他们也做不到这点。
很快打进去六枚棺材钉,剩下最后一枚子孙钉。我拿出一根红线系在子孙钉上,然后吩咐周达把另外一头交给王小皮。我轻轻敲了一下,棺材钉竟然很干脆的整个被打了进去。
所有人都是一怔……
子孙钉最忌讳钉死,否则,对后代不利。
然而,我只是轻轻的敲了一下,子孙钉居然直接钉死。
这……王老皮真的是要王小皮死啊,要让王家绝后。我咬着牙,双目中闪过一抹怒色,狠狠骂道:“老东西,你别太过分,不然,我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我的话落下,棺材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王老皮躺着的棺材,居然立了起来,直挺挺的立着。
“经理,这咋回事?”几个后生往后一跳,惊惧的问道。
王小皮靠在门框上,瑟瑟发抖。
我气不打一处来,拿出笔来,蘸上地上未干的鸡血,飞快在棺材两侧各画上一道镇尸符。然后拎起麻绳,绕在王老皮棺材上,打了一个锁魂结。
周达十分好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这可是他学道术的最好机会。我抬头望了王老皮的遗像一眼,可就是这一眼,差点没把我给吓昏过去。
因为我看到王老皮的遗像,竟然在笑……嘲讽的笑。
“老黄,你快看那张遗像!”周达打了个机灵,对着我喊道。
我听了周达的话,立马抬头向着王老皮的遗像看去。此时,遗像已经恢复正常,看不出什么怪异。
“周达,修道之人最忌讳心性不清,你要学会静心。”我对他说道。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将立起来的棺材推来斜在长凳子上,看了王小皮一眼,然后叫周达去把李木仁叫进来。李木仁来了,我直接问道:“他们两人的坟地选好了吗?”
“已经找镇上的吴神仙选好了,就在镇外的沙岗上。”
“吴神仙有没有交代什么话?”
41强行入土
李木仁望着自己外甥,道:“小皮,把吴神仙给你的纸条拿出来。”
王小皮颤抖着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李木仁。李木仁又转交给我,我看着纸条上的字,点头说道:“的确是个好风水,葬在哪里,后代有福。可是,王老皮似乎铁了心要王家绝后。”
王小皮听了,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两个后生赶紧将他扶起来,我瞅了他一眼,看着李木仁道:“王老皮有起尸的可能,我本来打算尽快让他入土为安。然而,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安葬了他,王小皮也会出事。”
王小皮跪在棺材前痛哭起来,“爸,我可是你儿子啊,你为什么要我死,为什么……”
大家也是无奈叹气,王家可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家之一,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惨事。李木仁情绪低落地问道:“经理,你认为该怎么做?”
周达也是好奇的望着我,王家的事,可是服务部成立以后遇到的最复杂的情况,不止抓鬼那么简单。这绝对是涨见识的大好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王老皮夫妇惨死的原因……他们夫妇二人是被冤魂索命,这已经很明了了。
“可是,他们到底开罪了谁,才会遭到这样的恶报,甚至于,连无辜的王圆圆也丢了命。”
听了我的话,李木仁一脸无奈,“经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王小皮呢?”
“他现在的样子能说出什么?”
我叹了口气,“那就再找找,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他们惨死的原因。还有,这件事肯定已经报警了吧,明天一早,去县城公安局询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诶,我记住了。”
“行吧,再仔细找找楼里楼外,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李木仁点点头,叫上几个后生一起上楼去。棺材上画了镇尸符,也用麻绳绑上,可即便是这样,棺材依旧时不时的震动,里头传出闷响声。
我坐在棺材旁边,左手摁在棺材上,棺材的动静才止住。
估摸着过去半个小时,李木仁带着几个后生下楼,冲着我无奈摇头。
我叹了口气,掐指一算,抬头望着李木仁道:“既然这样,只能强行安葬了。这样吧,你去找吴神仙,叫他帮忙找四个抬棺匠来。”
“经理,抬棺材我们就行啊。”一个后生说道。
我摇摇头,说道:“现在的棺材不比之前,已经要起尸了,有尸气有怨气,棺材沉重无比,况且,路上也许会发生意外。
“抬棺匠常年抬棺材,各种棺材都抬过,经验丰富,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应对。”
听了我师傅这些话,几个后生也明白了。
李木仁点点头,随即问道:“经理,什么时候起棺,让我这妹夫入土为安?”
“凌晨四点离家,五点钟之前入土,到时候我还会做一场法事,该准备的东西你们要准备好。”我交代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吴神仙……”李木仁说完,转身出门去。我双眼发亮,对吴神仙十分感兴趣。能称得上神仙,肯定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很想去见识一下。
李木仁去找吴神仙帮忙了,其他人也不能闲着。我吩咐他们准备好抬棺用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大概三点钟的时候,李木仁带着四个汉子回来。三个中年汉子,年纪起码四十岁朝上,另外一个男子年纪应该和王小皮相仿。
他们显然知道怎么回事,走进灵堂,拍了一下斜着的棺材,声音低沉。四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对李木仁说道:“棺材起码有七百斤,佣钱要翻倍。”
李木仁咬着牙点头,道:“没问题。”我好奇的望着说话的中年大伯,居然这么厉害,只是伸手拍了拍棺材,就知道棺材有多重?
吃惊中的同时,也难以相信。
周达看我一点都不惊讶,小声询问道:“老黄,这位中年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
周达张着嘴巴,惊呼一声,“怎么那么厉害?”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等你以后,见识更多。”我坚定的点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借这一次事件把自己威望竖立起来。周达现在还称呼我“老黄”,这样的上下级关系怎么行?
说话间,李木仁客气的请四个汉子坐下,端来四碗酒。四个汉子也不客气,接过酒大口的喝了起来。
凌晨三点半,四个抬棺匠站到棺材前,手上不停比划。一分多钟,他们用麻绳绑好,将棺材放到在地上。把粗木棍插进麻绳里,四人分别站在棺材两边,动也不动。
“经理,四点了!”李木仁对我说道。
“起棺!”我起身来,撒出一把纸钱大喊一声。
话未落音,四个抬棺匠扎着马步,身子微弓,咬着牙,嘿哟一声,沉重的棺材缓缓离地……我一眼就看到棺材边缘有黑色的水从边缘流出。
周达吓得傻眼了,指着地上的滩黑水,惊叫道:“老黄,你快看。”
“怎么了?”我朝周达指的方向看去,当即皱起眉头,看了四个抬棺匠一眼,说道:“走!”
四个抬棺匠重重点头,抬着棺材往外走去。
在我的指挥下,李木仁取下王老皮的遗像,灵堂里和王老皮有关的一切都要带去坟地焚烧。几个后生扛着东西跟在抬棺匠后面,外面几个人留下看着另一口棺材和王圆圆尸体。
周达和我跟在抬棺匠身后,走出王家院子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四个抬棺匠肩膀一沉。墓地并不远,也就一刻钟左右的脚程。
然而,四个抬棺匠抬着王老皮的棺材,却步履维艰,走的十分缓慢。半个小时,才走出村子。照这种速度,凌晨五点钟之前,根本不可能让王老皮入土为安。
而且,一路走来,棺材里流出的黑水也是滴了一路。四个抬棺匠累得气喘吁吁,但又不敢歇息。他们抬了很多棺材,明白其中道理,这口棺材要是落地,很可能抬不起来了。
42人鬼之斗
好在王老皮的坟地就离山脚两百来米,不算多远。李木仁看着愈发沉重的棺材,一脸担忧地走到我身旁,问道:“经理,会不会出现意外?”
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小皮无精打采的走着,爬上山时还差点摔倒。李木仁看着他,无奈叹气。
“经理,到了。”十分钟左右,李木仁指着十多米开外,挖的干干净净的一片空地我点点头,吩咐李木仁带着后生上去挖墓穴,三尺深、七尺长,不能多也不能少。
李木仁没说什么话,带着后生忙碌起来。凌晨五点越来越近,墓穴才挖了三分之二,四个抬棺匠咬着牙,抬着王老皮站在一旁,双腿都在打颤。
我清楚其中难处,让他们坚持一下,很快就好。李木仁他们放下锄头铲子,用尺子量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我赶紧让四个抬棺匠将棺材放进墓穴。
棺材缓慢的放进去,突然,意外发生了,砰的一声,绑着棺材的麻绳断掉,棺材一头重重掉了下去。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得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颤。
我叹了口气,大步上去,摸出两道纸符贴在棺材上。见到棺材没有动静,才敢让抬棺匠继续放。
“周达……”我看看周围就一个部下跟着,只好指挥他了。
“老黄,叫我做什么?”虽然他依然称呼我老黄,毕竟是部下。他还是表现出了服从。
“和李木仁他们一起将带来的桌子安好,铺好法布,摆好香鼎,准备开坛做法。”我把布包递给他,他赶紧跑到李木仁他们身旁,把我交代的事情告诉他们。
听了周达的话,他们立刻忙碌起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棺材终于放进了墓穴,四个抬棺匠长吁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早晨,大凉的天,硬是搞得满头大汗,可想而知,王老皮的棺材有多重!
法坛摆好了。我过去,从布包里扯出一件道袍穿上,从地上拿起香蜡点燃,递给李木仁几个,让他们插在棺材周围。
香蜡插完,我取出五支小旗子,颜色分别是金、绿、褐、白、红,对应五行之位,围着王老皮的棺材插了一圈,又在八卦位置上点上八只香……
我刚把香插好,棺材就剧烈抖动起来。
钉死的棺材钉竟然冒起,看到这状况,我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退后。
左右两边六枚棺材钉彻底冒了出来,掉在地上,唯有中间的子孙钉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往前一步,感觉到一股尸气从棺材里渗透出来,心里也是吃惊不小。
砰!棺材盖飞起,手电筒光照进了棺材,李木仁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傻眼了。半分钟左右,才有一个后生失声惊叫,“天哪,许老爷子居然长出牙齿了。”
王老皮嘴角,两枚长长的犬牙探出,在手电光下泛着寒光。他的脸庞萦绕着黑气,指甲也长出了七八公分。王老皮已经尸变了!
“王小皮,退后!”突然,我一声大喝,话未落音,棺材中穿着寿衣的王老皮猛地弹起来,双手伸开,不停朝前戳着。
王小皮还愣在原地,李木仁转过身一脚踹在他身上,将他踹到了坡下。
我掏出一张镇尸符贴在王老皮面部,王老皮立刻停下不动了。
可是,不到半分钟,镇尸符猛地燃烧起来。见到这幕,我脸色一沉,暗道,只怕不是尸变那么简单。其他人缩着身子,看王老皮的双眼充斥着恐惧。
几个后生倒也是好人,将我护在身后。不过,我感觉到他们身子也是不停抖动。
我跳到法坛前,抓起一把五谷撒了出去,王老皮躲了开,吐出一口黑气,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我知道打斗的时刻来到了,拿起桃木剑,朝着王老皮心口刺去。
王老皮双腿就跟安了弹簧一般,一蹦三尺高,直接从我头上跃过,奔着坡下的王小皮蹦去。
“经理救我!”王小皮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双腿好似灌铅,一动不动。他看着自己死去的老父亲蹦跳而来,惨声大叫。
我几大步上去,伸手抓住王老皮的寿衣,王老皮猛地一回身,双臂横扫过来。
我把手臂一抬,硬是将王老皮双手挡了回去。
王老皮嘶吼一声,转过身,双臂朝着我戳来。我一边作法,一边后退。旁边的两棵树直接被王老皮给戳断了,委实可怕。
这时候,就看到周达从两个后生之间挤了出来,李木仁急忙说道:“师傅,你要做什么?”
“帮我们经理对付王老皮。”说完,他挣脱了李木仁抓着他衣服的手,跑到法坛前,拿起自己的手机,拔出天线。二话不说就对着王老皮把电波发射过去。
“这……能有用?”李木仁他们很是怀疑,毕竟手机是现代化的东西,与棺材、尸体这样的东西离的太远了吧!
果然,电磁波接触到王老皮,立刻火花四溅,王老皮更是发出凄厉的吼叫,令人不寒而栗。
我看到这机会,冲了上去,一脚踹在王老皮腹部,王老皮登时倒在地上。
我捏着指诀,手指擦过桃木剑,一跃而起,想要彻底结果王老皮。
“妈呀……”王老皮蹦蹦跳跳,龇牙咧嘴,声音嘶哑而低沉,冰寒刺骨。
“天狱灵灵,五炁灵君。领兵百万,助我威灵。急急如律令。”我掐着手印,打在王老皮身上,顿时出现一个窟窿。王老皮更是疯狂地挥舞双臂……
我冷哼一声,跳到法坛前,拿起另外一柄木剑,一道灵符铁上去。随后冲上去,木剑直接刺进了王老皮的身体。
人们看呆了,觉得我这个动作好帅吧?又有些奇怪,我以前只是跟着义老师干活,怎么敢这么对付尸变的王老皮?想了想,一个个不知所以然,摇摇头。
我使劲地刺了王老皮一个窟窿,拔出木剑就退,王老皮气的大声吼叫,可也不能靠近我。
义老师说过:我当过火化工人,火化尸体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具,任何尸体看到我都会本能的害怕三分。
43骇人尸变
我眼看打的差不多了,使出一招厉害的道术,将王老皮打倒在地,手中木剑一挥,插进王老皮心口。拈出一道纸符,随风一抖,落在王老皮身上。轰一声,王老皮浑身冒起大火。
王老皮还没死透,时不时发出一声惨叫。我一见这种情况,抓起一把硫磺撒在他身上,这一下,烧的他彻底没了动静。
我又上去踢了他一脚,然后对李木仁道:“过来帮忙,将他弄进棺材里去,然后就可以封棺了。”
“来了。”李木仁和两个后生慢慢的靠了过来,看到王老皮已经烧焦了,这才放心下来。一起把王老皮搬到棺材里去,然而,就在盖棺材盖的时候,王老皮的手突然伸了起来。
“妈呀,还没死透……”一个后生吓得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行了,这是身体自然反应。”我说了一声,捡起六枚棺材钉,封死棺材。几个后生盖土的时候,周达看着我问道:“老黄,怎么想起来撒硫磺?”
我弱弱地说道:“这还不明白?火化尸体时,为了烧的速度快,需要加氧气,喷汽油,我撒硫磺,也属于助燃吧?”
听了这话,周达一笑,“一猜就是你火化工功夫厉害,尸体惧怕你。我们这些人一个个肉眼凡胎,尸体一看我们没有道行,就想欺负我们。”
“老黄,你太厉害了!从今天起,我称呼你为刘经理,再也不敢叫你老黄了。”说着,周达朝着我拱了拱手。
“算你是明白人。”我切了一声,然后问道:“周达,那几个人干什么去了?”
“他们觉得自己只是各负其责。既然没有尸体可抬,就各自方便了吧!”周达解释说。
哦,我一下子明白了,老穷是开车的,正哥是联系事情的。他们看到现场这么可怕,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了。
他们干这一行,就是为了挣几个钱。谁想在这方面有什么作为还上进?周达虽然一点小气,但是,起码对这一行还算是有兴趣。能够主动跟着我,也算是不错了。
“本经理相信你。”我拍了拍周达的肩膀,说道。
周达就和李木仁他们将与王老皮有关的所有东西烧掉。熊熊大火驱逐周围的寒气,把众人的脸庞映得发红。
我过去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李木仁走了过来,把桌子也扔进火堆里。说烧了一干二净,免得看着晦气。凌晨六点多,东西都烧完了,火堆渐渐熄灭,我们才离开墓地,返回王家。
王小皮还是和之前一样无精打采,走路都是飘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脸更加苍白了,白如纸……
回到王家,我问了留在这里的其他人,我们离开后,有没有发生怪事。
他们都说没有,我也稍稍宽心。
进了灵堂,李木仁上了楼,没一会拿着一个信封下来,给了抬棺匠。我看见抬棺匠打开信封看了一会,满意的点点头,心里想到,肯定是钱。
李木仁走上来对我说,等事情一结束,就把钱给我们,而且加倍。听到这话,我心里乐出了花,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经理,小皮应该不会有事了吧?”李木仁和我闲聊了两句,忽然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看了眼王小皮母亲的棺材,对李木仁说道:“王老皮已经不可能杀他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看看你妹妹的尸体。”
“我妹妹也可能会尸变?”
“看过才知道。”我说。李木仁考虑了一会,点点头,“那就按经理说的,开棺吧。”
因为棺材还没钉上棺材钉,很容易就打开。几个后生伸头看进去,脸色一变,颤抖着说道:“经理,尸体发……发福了。”
我和周达走了过去,双手搭在棺材边看进去。王小皮母亲脸上手上尽是褶皱,上嘴唇两边微微凸起。我伸手翻开她的上嘴唇,两枚一两公分的尖牙立刻暴露出来。
李木仁呆呆的望着自己妹妹的尸体,眼中流露出哀伤,喃喃道:“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经理,该……该怎么办?”一个后生害怕地问道。
我捏着看了看,一下子不好说什么,好一会,才望着李木仁道:“为了防止意外,我建议立刻将她尸体烧掉。你也看到,她长出了僵尸牙,要不了多久,也会像王老皮一样。”
“对,对……”周达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这也是为他们好。”
“动了,她动了!”李木仁还在犹豫间,一个年轻后生忽然惊声叫了起来。
后生突如其来的叫声把我吓了一跳,我扒着棺材边缘望了一眼,李木仁妹妹放在两边的手,竟然搭在了小腹上。周达赶紧拉了我衣服一下,说道:“真的动了。”
我望了一他眼,若有所思。但是没有说什么。
“李叔啊,听经理的吧。王老皮诈尸的场景你也看到了,老恐怖了。”几个后生纷纷劝说李木仁。
李木仁长叹了口气,随即呼吸都变得沉重,做下沉重的决定,“听经理安排。”
我点了点头,让后生将棺材盖上。
“去找些柴油、朱砂来。”我吩咐道。
“我这就去。”
李木仁带着两个后生出了门,我偏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后生,拍了他肩膀一下,“小伙子,刚才做了什么?”后生一脸茫然,“经理,你说什么?”
“李木仁妹妹的尸体虽然发福,但还没到诈尸的地步,刚才是你把她的手放在腹部的吧。”听了我的话,后生瞪大眼睛,“经理,你真乃神人啊。”
“待会买来朱砂,好好洗洗手行吗?”后生害怕了。
“没什么。”我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后生身子一哆嗦,吓到了。
我这是欲擒故纵,故意吓唬这个后生呢。李木仁妹妹到了诈尸的边缘,身上带着淡淡的尸气,后生抓了她的手,也沾染上尸气。
后生年轻、阳火旺,尸气不会对他身体造成伤害。
我这话肯定不会告诉后生,谁让他多手呢。
后生盯着自己的手,忽然哀嚎一声,左右互拍,“你说,你怎么那么贱呢?”
“砰!”棺材里面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又把所有人吓了一跳。手掌拍的发红的后生目瞪口呆,颤声说道:“经理,不是我。”
44长黑匣子
我轻笑一声,又拍了他一下。这下可把这后生搞糊涂了,抓着脑袋,一脸迷茫。
李木仁他们把东西带回来了,我叫几个后生将棺材绑好,抬到院子里。打开棺材盖,众人吃惊的看到,李木仁妹妹的手指甲越来越长了,尖牙也露出了嘴角。
“朱砂!”李木仁把两包朱砂递上来,我把其中一包放到先前那后生手里。后生攥着拳头,一个劲的摇头,表情十分无奈。
李木仁微微皱眉,“经理,做什么呢?”
“没事。”我答了一句,看着后生说道:“小伙子,我可是为你好哦,你可要想清楚,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怨我。”后生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缓缓打开双手,接下朱砂。
“把朱砂塞进她的嘴里。”我说。后生哪敢不照办呀,还没发生什么事,他已经被我的话吓的心惊胆颤。
他小心翼翼的捏开李木仁妹妹的嘴,把朱砂往她嘴里倒。什么事都没发生,后生却已经满头大汗。
柴油倒在李木仁妹妹全身,我用火钳从旁边炉子里夹出一块烧红的碳扔了进去。噌的一声,棺材里燃起火来。
“啊……”几秒钟后,棺材里传出凄厉刺耳的惨叫,听得大家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没人搭理,因为除了我,没人敢上前看啊。
就这样烧了十来分钟,李木仁妹妹被烧得没了人样。一个后生壮着胆子往前两步,伸长脖子看进去。看了一眼,他回头说道:“和王老皮差不多。”
话刚说完,一只烧焦的手突然搭在烧破棺材边缘。
“妈呀……”后生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走过去,把李木仁妹妹的手放进棺材里,仔细的检查她还有没有诈尸的可能。过了一会,我交代李木仁重新打一口棺材,中午让她入土为安。
李木仁只能点头答应照办,不敢出一点差错。
“舅舅,你来一下。”
就在这时,王小皮的媳妇周萌的声音传来。李木仁带着疑惑走进灵堂,没一会,他拿着一个细长的黑匣子走了出来。
“经理,你看一下。”
我打量了一下黑匣子,“这是什么东西?”
李木仁轻声道:“经理,小萌告诉我,我妹妹妹夫和小皮他们俩商量再修一幢小洋楼那天,好像就是抱着这个黑匣子神神秘秘的回来的。”
“当真?”我也很吃惊,李木仁说的要是真的,黑匣子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夺走王老皮夫妇性命的凶手。一想到这里,我看向黑匣子的眼神都变得紧张起来。
“哪儿来的?”我大声地问道。
“小萌,你出来一下,把情况和经理详细说说。”李木仁朝灵堂喊了一声,周萌走了出来,她虽然休息了很久,但脸色依旧苍白。王圆圆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说说,什么情况。”周萌缓缓说道:“经理,这个黑匣子好像就是爸妈带回来的,但具体是什么物件,我也不太清楚。
“先前你们烧尸体的时候,我就听到床下传出碰碰声响,害怕得紧。声音没了,我才鼓起勇气翻下床,就找到了黑匣子。”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声音呢?”我问。
周萌想了想,“好像也有,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没怎么在意。”
“无量天尊……”我看了李木仁一眼,说道:“这个黑匣子就是我让你们楼里楼外要找的古怪物件。”
“什么?”李木仁大吃一惊,“小萌他们的房间我们也找过,并没有发现啊。”
听到这话,我也没说什么。周萌的样子不像说谎,也许还有其他隐情。李木仁望着坐在门口的王小皮,低声道:“经理,会不会和小皮有关系?”
“行了,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淡淡说道:“打开黑匣子,瞧瞧里面是什么玩意。”黑匣子只是上了一把锁,很简单就打开了。
除了失魂落魄的王小皮,所有人都是好奇的盯着黑匣子。我缓缓打开黑匣子,一副卷轴安静地躺在里头。众人见到只是一幅画,略显失望。
然而,我看到这一幅画,却是一脸凝重,“好重的邪气,这幅画不是善物。”
说话间,我展开画卷。画上是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绝美女子,美的不可方物。我看到李木仁他们眼睛都瞪直了,不停的吞着口水。
“啊……经理,你快看,王……王老皮……”周达大叫一声,指着画卷下方。我拉上去一看,赫然发现,这里还有两个小人,穿仆人衣服,然而,小人,完全就是王老皮夫妇样子!
李木仁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指着两个仆人打扮的小人,惊惧地说道:“经……经理,这怎么回事?”其他人也是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
我没回答,反而用手指捏了捏两个仆人打扮的小人。过了一会,说道:“我知道先前焚烧尸体时,黑匣子为什么会震动了。”
“怎……怎么回事?”人们问。
我叹了口气,说道:“看到这两个和王老皮夫妇一模一样的小人了吧?”
众人点头。
“王老皮夫妇的魂魄就在小人里头,魂魄与肉身相连,人死之后,魂魄归于地府,肉身是留在人间唯一的念想。对着尸体讲话,魂魄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了我的话,周萌啼哭起来,“怎……怎么会这样。”
“小萌,这到底怎么回事?”李木仁厉声喝道。
“舅舅,我真的不清楚。”周萌伤心不已。
周达指着漂亮女人,问道:“经理,这个漂亮女人是谁?为什么王老皮夫妇会成她的仆人呢?”
“周达,这幅画可不是好东西,有勾魂吸魄的作用。”我盯着画上的漂亮女人,缓缓说道:“我怀疑,王老皮夫妇就是被她所迷惑,甘愿为奴为仆。”
周达仰着脑袋,嚷嚷道:“你快说说怎么回事嘛。”
我看了看他,指着画上的漂亮女人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女人是一只厉鬼,被人封在画中。她迷惑人舍弃肉身进入画中,或许是为了离开画卷。”
人们吃惊的张大嘴巴,为了离开画卷就杀人,简直太可恶了。
我也叹息不已,说这就是人性呐。
46起死回生
王小皮就把一位老态龙钟的针灸先生请来了。这位老先生自称是当年的赤脚医生。非常精通针灸术。只是,这些年,人们有病都去大医院,没有人搭理他了。
为了防止他蒙人,我问了人体的几个穴位,他果然一个个准确地指出来。我就说:“请你在孩子的百会穴来一针吧!”
这时,周萌把圆圆的尸体抱过来,我看到银针扎进了百会穴,就把一张护身符贴在孩子太阳穴上,然后让周萌大声地喊叫“圆圆,乖女儿回家!”
随后,我嘴里念活命口诀,两只手做出太极手势,在圆圆头顶反复运转,圆圆慢慢有了气息,不一会儿就大喊大叫“爸爸妈妈”了。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道姑阿姨来了。原来,她看到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不放心,就赶来了。
我看到圆圆真的活过来,不由得佩服道学的神秘还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想一想刚才与晴子的对话内容,立刻严肃地告诉王小皮夫妇:
“王小皮,记住,我们做这种事情很耗元气。你必须充分表达你的诚意,除了花钱消灾,还要体恤民生,再搞拆迁不准强制拆迁。更不准出现草菅人命的事情!
“否则,我们以后再也不管你们家的事了!”我把他们严厉斥责了一通,王小皮夫妇唯唯诺诺,全部应承。
“经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们的谢礼,请务必收下!”说着,王小皮把一张百万元支票交给了我。我没有马上接,而是看了看道姑阿姨,周萌就把支票送给了道姑阿姨。
“王小皮,记住你父亲的承诺,恢复庙宇,不然的话,连你也性命难保。”我怕他们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强调了一遍,王小皮连连应承,不敢不从。
回来,道姑阿姨把一百万支票交给我,我坚决不收,让她入服务部的账。她说道:“这是你让那孩子起死回生得到的报酬,入服务部的账干什么?”
听她这样说,我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起死回生,我哪里有那么大造化?这件事,全凭义老师送给我的那一本《道家丧典》指导,不然的话,我哪里懂得那么多知识?”
接着,我又把这一次驱鬼符、护身符几次帮助我脱险的事情说了。
“这说明,你与这老义这些器物,有缘分啊!本来他保存的这些东西就来历不凡,又送给你这样的有缘人,就更加神奇了。
“看来,老义把它交给你,是选对人了。不然的话,如果是利禄之徒用它去赚钱,成为亿万富翁手到擒来。可是,那样,就有违道家精神了。”
“哦,是啊,自从义老师带我参加了几次处理丧葬的活动,我就知道义老师想自己赚大钱易如反掌。可是,他不为利益所动,只是恢宏道家精神,实在是值得我们年轻人尊重。”
“哦!既然是你有这样的境界,那就把服务部好好的办起来”道姑阿姨忽然想起了什么,认真的说道:“咱们再挣了钱,可不能分光吃净了。得有长期打算。”
可是,接下来,她马上又问道:“你如果在这里踏踏实实地干,殡仪馆那边,是不是得辞职啊?”
我就说道:“服务部是殡仪馆的一个下属单位,我在这里也算是为殡仪馆工作,用不着辞职。”“你这么脚踩两只船,允许吗?”道姑阿姨担心地问道。
“不应该有问题吧?”我想起当初刘馆长找我谈话的事情来,说道:“刘馆长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与民营殡仪馆竞争。
“我们通过服务部工作扩大尸体源,为殡仪馆增加收入。在哪里干都是为了殡仪馆发展两者不矛盾。”
“那是刚刚出现桂圆的事,现在和那时情况不一样了。听说刘馆长准备退休,也许是殡仪馆领导班子有什么变化……”
道姑阿姨接着说道:“你已经干到殡仪馆长接班人位置了,现在丢掉这个位置太可惜。如果你想在这里挣大钱,最好也不要脱离殡仪馆。”
“嗯。”我点点头,说道:“我想,将来服务部的业务,就是围绕殡葬服务展开,离不开殡仪馆这一摊子事情。如果开辟新业务,也是开发陵园、墓地什么的。”
“嗯。这就对了!”道姑阿姨点点头,说道:“我就是觉得,你与这个行当有缘分。如果没有缘分,你入不了这个行当。即使是入进来,也难以干好。”
难道说,我天生就是干殡葬行业的?听了道姑阿姨的话,我觉得有点奇怪:怪不得我在殡仪馆火化班坎坎坷坷不顺利,原来是服务部这里等着我来创业呢!
看到道姑阿姨与我诚实地聊天,我不由得想起了王老皮“马上风”的事情。这一次处理丧事,根本就没有听说这方面信息。是不是道姑阿姨的信息渠道出了问题?
“这事,王小皮算是为尊者讳吧!”道姑阿姨脸上一红,告诉我:“你想一想,你救活的那个女孩子圆圆,长的像爸爸还是像爷爷?”
“啊?你是说,王老皮扒灰?”我一听,简直是惊呆了:王老皮,自己乱来还要致儿子死命,也太恶毒了吧!
“小刘,告诉你,这就是人性。丑恶无比啊!”道姑阿姨感慨地说道。
听说殡仪馆领导班子会变动,我不得不回去了解一下情况,但是,来到办公楼,我没有看到刘馆长,只看到了办公室的余小晴。
我知道她是从花园村来的,就问:“小晴,你们村里的晴子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晴子?那是我们村关帝庙里的美女啊!可惜,只是一张画挂在那里。后来,村主任的爹王老皮搞开发,想借用关帝庙上面的飞禽走兽用,就把关帝庙给拆了。
“说是以后修复。至今还没有动静。为这,村主任的爹妈两个人同时暴毙了。人们都说这是晴子美女在报应他们家。”
“嗯。我们服务部最近挣的这一笔钱,就是王小皮给的。”我想,这种事瞒不了余小晴,干脆告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