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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王争夺战全文阅读

作者:男人是山919919     尸王争夺战txt下载     尸王争夺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抬棺队伍

    这位叫老胡的护工把刚擦过死人身子的毛巾拧干净,居然抹了抹自己的脸,顺手搭在肩膀上说:“好东西扔了可惜,干干净净的还不如捡回去用。”

    和义老师寒暄两句,他端盆塔拉着拖鞋走远了。

    义老师看我愣神,说这老胡可是个神人,自打下岗之后,就干起了护工,常年驻在医院,专门伺候卧床不起快死的病人,经他手送走的死者这么多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死人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用过的水杯,全让他捡回家用,绝对生冷不忌。靠这些玩意,也奔了小康。

    义老师打开皮包,取出棉花,示意让我看着,他把棉花堵在尸体的耳朵、鼻孔、嘴、等处,告诉我这叫封窍,是老年间的规矩,封窍之后尸体内有股气就不会泄,能保尸体不腐。

    我心里话,这些都是迷信之说,现在都是火葬,再怎么不腐几天后尸体也得烧成一把灰。

    “这些都是行里传下来的老规矩,不管有没有道理,都得这么干。”义老师似乎知道我想什么,马上解释道。

    封了窍,又给尸体换上了新买的中山装。收拾之后,原本病恹恹一身晦气的死人,倒也干干净净,眉目如生,像睡着了差不多。

    义老师招呼家属们进来再看看死者,马上就要抬走到殡仪馆。

    趁这个空,他把我叫到门外,一起和王阿姨在走廊尽头商议流程。

    王阿姨说,电话打出去了,抬尸的马上就来。义老师对我说,小刘,一会儿你跟着到殡仪馆,把整个流程走一遍,心里有个数。

    王阿姨打量我:“小伙子,我们这些老人干不了几年,这行以后还得靠你们年轻人。你今天在病房里的表现真不错,以前老义带过一个徒弟,没几天就不干了。

    “不敢碰尸体,太娇气。你好好干,”她声音低下来:“这一行是暴利,干好了挣大钱。现在这年月什么是真的?真金白银,揣进兜里的钱才是真的!”

    我唯唯称是。我真是有点穷怕了,以前在火化间工作的时候,挣得那仨瓜俩枣,连战友聚会都不敢去,生怕让人笑话。

    王阿姨道:“干咱们这一行,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刘,刚才你观察到什么没有。”

    我想了想说:“有一点我比较奇怪。”

    “说说。”

    “家属里好像没有哭的,悲伤的气氛不是很浓。”

    王阿姨对义老师说:“老义,你带的这个徒弟行,挺有眼力。”

    义老师笑笑:“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

    王阿姨介绍说,这个死者姓陈,在家里排行第二,人们称呼他二老陈。他是县城北关农业户,自己干农活不行,没老婆没孩子,来的这些家属都是旁系,料理后事尽本分而已。

    这样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可捞,看着吧,亲属们的要求肯定是一切从简,最后骨灰直接洒运河里也说不定。义老师随口问,死者是怎么死的?

    “自杀。”王阿姨说:“农村人,喝了农药。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这人本来身体就差,拉到医院躺了一个月,也遭了一个月罪。家里亲属够意思,给他治,还找了护工伺候。”

    正说着,楼梯口上来四个小伙子。这四个人都是穿殡仪馆白大褂,说说笑笑,一过来就让所有人侧目,走廊里许多人赶紧躲到一边,像看见瘟神一样。

    因为这四个人不是空手来的,抬了一口殡仪馆里蒙着黄纱的薄棺。

    他们过来打招呼:“义老师,王阿姨。吆!刘夕阳,你也在这里……”

    不用义老师给我介绍,这四个人都是殡仪馆的员工。我认识。

    自从成立服务部,义老师有活儿就叫他们,干完活就结算工钱,一把一利索。他们四个人自称叫执尸队,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最常干的就是抬棺。

    义老师把他们领进病房,四人配合相当娴熟,两个人展开绣着八卦和仙鹤的裹尸布,那两个人搬着尸体放到布上,就那么一卷,包得严严实实。

    两人抬头,两人抬脚,把尸体从床上抬下来,放进棺材里。家属们围着看,就连不相干的人都探头探脑看热闹。

    病房里鸦雀无声,只有日光灯在头顶发出嘶嘶的声音,气氛压抑得让人抓狂。

    义老师对那些病人家属说:“最后默哀一分钟。一分钟后封棺。”

    众人都把头低下,房间里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连个咳嗽的都没有。一分钟后,义老师道:“封棺吧。”

    执尸队把棺盖盖上,边缘用拳头砸,上下楔子咬死。他们把棺材抬到走廊,义老师看看家属:“有没有家里的晚辈?”

    病人家属面面相觑。有人问,啥意思?

    义老师道:“我听说死者没有孩子,他活了一世,现在走了,怎么也得有个晚辈给他磕个头意思意思。要不然,死者心里有怨气,走也不安宁。”

    家属们互相商量,倒是有几个孩子,可看这个意思,每家大人都不同意把孩子推出来。众人开始还有商有量,后来居然吵吵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走廊上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看热闹。我着急,想让义老师去劝劝,义老师冷笑:“小刘啊,以后活儿干多了,你就知道了,家属之间扯皮的事多了去了。

    “葬礼没结束,哥几个就能为了房子在殡仪馆打的头破血流。咱们别管这些闲事,他们不嫌砢碜就继续打,看丢的是谁的脸。”

    最后这些人达成协议,推出一个孩子来。这孩子十来岁,没经过这样的事,腿肚子都哆嗦。

    执尸队四人把棺材抬到肩膀上,义老师问那孩子,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孩子小声说:“是我二叔。”

    “甭害怕,什么也不用你做,你给二叔磕三个头就行。”义老师道。

    孩子还真是听话,跪在棺材前,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大家默默围看着。就在孩子这三个头磕完的时候,忽然传出奇怪的声音,众人大惊,一起顺着声音看去。

    声音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孩子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起不来,父母过去把孩子拉起来。

    众人惊慌地交头接耳,义老师拍拍棺材,说道:“没事没事,尸体没装牢而已。”他岔开话题:“家属谁跟车到殡仪馆办火化手续?”

17灵车诈尸

    殡仪馆被农村人认为是晦气的地方,家属谁也不愿去,磨磨唧唧半天,最后推举出这家岁数最大的大哥大老陈。

    这位大老陈就是刚才磕头那小孩的爸爸,他面色阴郁,非常不情愿,可谁让自己是老大呢,这样的事就得冲在前面。

    义老师和火化班那边联系完毕,执尸队四人抬着棺材,从后门出了医院。门口停着那辆金杯车,义老师拉开车门问我,会开车不。我告诉他,部队的驾照,驾驶经验不多。

    义老师说了声:“没事,今天你开。你这当领导的亲自开车显得咱们尊重丧户。”说着,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目养神。

    我硬着头皮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看到执尸队四个人抬着棺材进了后车厢。金杯车里的构造被改装过,一前一后用铁皮墙分割出两个空间。

    前面两排座,坐司机和家属,而车后面整个腾出来,专门运送尸体。

    那位家属大哥也上了车,坐在后排座。

    车里的气氛压抑,没人闲聊,我小心翼翼发动车子,一窜一窜地开出去。大晚上的我也不敢开快,龟速在县城内穿行。义老师说:“小刘,车技好好练练,以后办事都得开车去。”

    我答应一声,目不转睛盯着前面。大老陈给义老师上烟:“师傅,你给预算一下,这一套葬礼流程下来需要多少钱,我心里有个数。”

    义老师打开车窗,抽着烟说:“看你们想怎么办了,大有大办小有小办。我的意见是,死者毕竟是你们家人,走了就好好送他,省的他在黄泉下不安。

    “虽然上级提倡后养薄葬,但是也不能太过节俭,骨灰盒要买,墓地也要买,我们服务部给你们一套全办了,保证经济实惠,一分冤枉钱不花。

    “我们还会免费为死者超度,不会让他回来骚扰你们……”

    大半夜的,车后面还拉着尸体,我后脖子有点窜风。大老陈咽了口水,问:“师傅,钱好说,我打听一下,刚才棺材里突然发出异响,那是怎么回事?”

    义老师刚要说什么,突然后面隔断车厢的铁皮墙,怦怦响了几声。

    我头皮发麻,手一颤,紧急刹车。义老师和大老陈都猝不及防,一下撞在前面。

    家属大哥吓得面无人色,盯着后面铁皮墙看。义老师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到后面。透过后视镜,我看到执尸队的人正在跟他说什么,义老师面色凝重,钻进了后车厢。

    家属大哥颤巍巍从兜里摸烟,没拿稳掉在座椅夹缝里,一个劲问我:“小师傅,不会出什么事吧。”念叨完了就骂自己那个死去的兄弟:“活着添乱,死了还让人心烦。”

    我听得烦躁,说道:“死者就在后面躺着,你就使劲说他坏话吧,尸骨未寒,半夜就得来找你。”我一吓唬,大老陈不敢说话,也不敢在车上呆着,开了车门跳出去抽烟。

    这时,义老师从后车厢出来回到车里,脸色很难看,我轻声问怎么了?义老师看我,做个眼色示意先不要问。他把大老陈叫过来问:“死者真正的死因,你是不是瞒了我们?”

    大老陈声音颤抖:“我这兄弟想自杀,在家喝了农药,在医院救了一个多月,就这么回事。”

    “他为什么自杀?”义老师追问。

    “医院的时候我们问过他,他说老爹死了之后,他也不想活了。”大老陈说:“我兄弟无儿无女,几十岁的人精神有点不正常,有抑郁症,我们老爹死了之后,他受不了。”

    义老师脸色和缓:“那不是什么大事,开车吧,到殡仪馆再说。”

    凭直觉,我感觉到刚才肯定有事,只是义老师不说。我是又害怕又好奇,好不容易集中精力,把车开到殡仪馆。

    义老师指示我开车到停尸房。停尸房外面是大厅,灯火通明,门口坐着值班的工作人员何九,负责登记。

    我与何师傅打了招呼,他穿着白大褂拿着号牌把我们领到里面的冰柜前,顺手一拉,拽开中间的冰柜。

    执尸队四个人轻车熟路,把盖好的棺材重新启开。四个人并没有急着往外抬尸体,表情有些诡异,看看义老师,义老师轻轻点点头。

    他们之间交流没用语言,只有眼神和微小的动作,我马上分析出两个可能。一是他们之间太熟悉了,用不着说话;二是这里藏着事,而且这个事还不能让家属知道。

    我初来乍到,搞不清水深水浅,还是默不作声为好。大老陈根本没我这个心情去观察那些小动作,他在这里呆得非常不舒服,又急又燥,恨不能早点出去。

    执尸队把尸体抬出来,放到冰柜里,工作人员登记造册,关上柜门,对大老陈说:“这里是三天保存期,费用等火化的时候一块交齐。过了三天,每过一天就另收一天保存费。”

    大老陈在协议上签字。出了停尸房,义老师嘱咐大老陈,明天早上到店里,了解流程和要准备的东西。明天晚上还要再到殡仪馆来,烧纸送魂,这是头等大事,千万别忘了。

    大老陈唯唯承诺,心急火燎想离开这里赶紧回去,没等我们送,自己打车先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抽烟,我问义老师刚才在车上到底发生什么事。

    执尸队有个胖子插话:“路上的时候,诈尸了。”

    我听的耳朵根发热,问怎么回事。胖子摇摇头:“不知道。在车上棺材里突然发出声音,说不出是什么声,咔咔响,像是闹钟。我赶紧敲铁皮墙让义老师来看。”

    义老师看着殡仪馆后面黑峻峻的山,吐着烟圈说:“诈尸的事我经历过挺多,这次比较怪,棺材里的声音不对劲,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我总觉得这人死的蹊跷。刚才开棺的时候,我观察一下尸体,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胖子道:“管那么多呢,到时候火化一了百了。”

    义老师把烟头掐灭:“但愿吧,一切顺利,把钱拿到手是真的。”

18摔盆不碎

    这里的事就算是忙活完了,义老师带着我们回县城,他请大家在羊汤馆喝了一顿羊汤,告诉我,这两天先不着急过来,你新租了房子,买点生活用品,安顿好了再说。

    我并没有休息,来到殡仪馆与刘馆长聊了聊工作的事,聊完了接到义老师电话,让我明天凌晨五点到死者家属居住的地方:北关庙街。

    说是二老陈属于农业户,死者要按农村风俗出大殡,整个流程到了最后一步,义老师告诉我,这家人不打算给死者买墓,烧成骨灰直接坐船洒运河里。

    这样一来,最挣钱的两笔开销(骨灰盒和墓地的钱)就没有了。因为是与竞争对象抢来的尸体,义老师也不好说什么,让我明早别忘了,跑完这一单好结算工钱。

    挂了电话,我兴奋地措手,这一行居然会比殡仪馆火化尸体还好做,无本买卖。刚来的时候义老师就跟我说了,这里的工资是月薪加提成。

    跟一单活儿就有钱拿,如果还能拉来活儿,提成另算。

    我兴奋地一宿没怎么睡,怕晚了,把闹钟定在早上四点。

    一大早,我顶着黑眼圈就醒了,简单吃点东西收拾收拾,骑自行车到县城北关小区。

    县城北关,不属于市政管理范围,路边都是农村似的平房。

    根据义老师给的地址,找到事主家里。门敞着,厅里全是人。

    进门我就看到,饭桌临时收拾成了灵桌,上面摆着那位喝农药的死者生前照片,前面摆着香炉,插着香火,还有七碟八碗的供品。

    按照职责,服务部主持白事,义老师早就到了,正在调配亲属怎么坐车到殡仪馆,给他们讲解火化的流程,屋子里乱哄哄的,大人说小孩叫。

    家属要求火化安排在头一炉。我给牡丹打了电话,知道第一炉是早上六点十五分开烧,路程不近,时间紧迫。正要准备走,在众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出事了。

    人死了,按老规矩要有后代摔火盆。可死者无儿无女,只能找个后辈替一下。死者是个穷光蛋,一点油水没有,生前还是有抑郁症的怪人,谁也不愿沾这个晦气。

    亲戚们互相推,你推我我推你,有人提议还让大老陈儿子摔,头都磕了摔个盆怕啥。孩子他妈顿时就火了,破口大骂。老娘们不是省油的灯,顿时吵吵起来,声音越吵越大。

    “哐”一声脆响,屋里顿时静下来,我瞅没人注意,故意把椅子摔在地上。众人一起瞅过来,我躲在角落里装无辜。

    义老师颇为欣赏地看着我,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对屋里人说:“你们看看时间,错过火化的吉时,你们都要承担责任。”

    家属推诿不过,折中出一个方案,既然老大的儿子磕过头,死者是老二,那往下轮,应该三老陈的孩子去摔盆。

    三老陈的孩子是个小姑娘,才六七岁,啥都不懂。一听让自己摔盆,小女孩二话没说就过来端火盆。

    义老师叹口气,蹲下来拉过小女孩,细心给她讲盆怎么摔。小女孩挺懂事,点点头,说大大我知道了。

    众人从家里出来,到了大街上。大早上,街上没什么人,天很凉,气氛十分萧索。晚辈们胳膊上戴着黑色的布箍,孩子们腰里扎着白色孝带。

    小女孩跪在冰冷的地上,举起火盆,面向西方,稚嫩的声音喊着:“二伯,你一路走好。”说着把盆往地上砸。

    火盆质地用的是特别薄的瓷,就是为了方便摔。火盆脱手,落在地上,发出“铛”一声脆响,盆竟然没有碎,顺着路边滚出去很远。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按说不应该啊,我长在农村,摔火盆的事见多了,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种火盆别说往下砸,无意碰一下都能嗑掉外瓷。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秋风萧瑟,大家脸色煞白。小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跪在地上,看着未摔坏的火盆发愣。

    她妈过去拉她,义老师反应很快:“让孩子再摔一次。”

    家里人已经不愿意了,可事情逼在这,只能让孩子再摔。

    这次也没那么多礼节,孩子大人一起摔,女孩她爸也来了,高高举起火盆重重一摔,火盆落地,发出脆响,滚出老远,再去看时,还是没碎。

    执尸队的胖子凑过来,嘿嘿笑,低声说:“这里有事,看着吧,后面还得出幺蛾子。”

    义老师当机立断,盆摔不碎就不摔,所有人上车,马上赶到殡仪馆进行火化。

    众人上了车,也没人管那个火盆,孤零零躺在街上。我开着车,一路无话,凌晨五点半刚过,所有车辆到了殡仪馆。在火化前,还有个简短的追悼会。

    这时候,我才知道,殡仪馆的遗体告别仪式只是个例行程序,真正的葬礼,都是在家里举办。而殡葬服务部,挣的就是家里举行葬礼的钱。

    殡仪馆工作人员把死者从停尸间推出来,面貌如生,不知是不是化妆师的功劳,他的气色似乎比刚死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此人的一生乏善可陈,一辈子在农村种地,悼词寥寥,就那么个意思,然后把他推进火化间。

    火化的时候还算顺利,尸体送进高温炉,烧了二十分钟,再推出来的时候,已化成一堆骨灰。

    家属耐着性子,用火钳子把骨灰捡到临时的骨灰盒里,下一步就是到码头乘船,把骨灰洒向河心。

    这个流程下来,基本上就算结束了。义老师跟家属们交待后面的事,纸怎么烧,头七应该注意什么,然后催促他们结算费用。

    家属大哥掏出一沓红钞给义老师,义老师清点完毕,当场开了收据。家属大哥不甘心:“以后再有什么事我还得找你,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义老师还算尽职尽责,告诉他,我们是县殡仪馆服务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有事尽可以来找。

    忙活完了,已经是早上七点多,昨晚熬夜的劲头泛上来,我哈欠连天。义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小刘,不错,能吃苦,还有个机灵劲。好好干,我肯定尽快把你带出来。”

19癔症女孩

    这单业务就算是完事了,我们开着车回县城殡葬服务部,义老师把收来的钱交给道姑阿姨入账。我们正聊着,手机突然响了,义老师接通,一听就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他放下手机,拿起外套,招呼我:“小刘,走,出事了。”

    我匆匆跟他出来,义老师告诉我开车直奔码头。在车上我问怎么回事,义老师道:“摔盆的小女孩发了癔症,要跳河。”

    多余的话他没有多说,我也不敢追问,加快速度,很快到了码头。义老师领我到了码头的值班室,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发出惨嚎一般的声音,高亢尖利,像是杀了一头猪。

    院子里站满了刚才送殡的家属亲戚,那位大老陈看义老师来了赶紧迎上来:“师傅,你快看看吧,我那侄女不知犯了什么病。”

    我们推门进去,看到小女孩用绳子捆在椅子上,五官扭曲,脸色煞白,不断嚎出非人的声音。旁边还有几个120的医生护士,只要往前凑,小女孩疯狗一般上来咬,涎液顺嘴角流。

    “典型的狂犬病症状。”一个护士看着手腕上的牙印,狠狠地说。

    义老师道:“各位闪闪,我看看。”

    “你谁啊?”医生不耐烦:“闲杂人等别往前靠,出了事谁负责。”

    义老师道:“大夫,我就看一眼,不上前。”

    好说歹说,医生退到一旁,义老师半蹲在女孩面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冲我招手。我刚走过去,小女孩突然焦躁起来,那么大的椅子被拽得在地上蹭着走,其势非常骇人。

    义老师疑惑,让我往后退两步,小女孩吼叫不那么厉害,满头是汗,气喘吁吁。他眯着眼,似乎想了想,又让我往前两步,小女孩顿时像扎了兴奋剂,不停地挣扎,绳子嘎嘎响。

    我品出味了,好像我能影响她的情绪。

    义老师轻声道:“看她的额头。”

    我揉揉眼,仔细去看,在小女孩的额上隐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印子,大概乒乓球大小,外缘十分不规则。

    “能不能看出是什么?”义老师问。

    我定睛瞧,忽然心念一动,压低声音:“不知我说的对不对,特别像一张人脸。可又不太像,似是而非。”

    老师道:“你仔细观察,其实这不是一张脸。”

    他的重音落在“一”上,我凝眉再去看,这次看明白了。为什么似是而非,因为这个模糊的印子压根就不是一张脸,而是两张人脸重合在一起。

    两张脸大小不一样,全都是侧面,面向西方,五官位置各不相同,重合在一起后,形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蒙太奇效果。

    “这是怎么回事,鬼上身?”我颤抖着问。

    义老师道:“不是鬼上身,应该是死者怨气作孽,小孩抵抗弱,这股怨气便凝结在她的身上。”

    “为什么会有两张脸?”我问。

    义老师没有说话,径直出了门,院子里的亲戚都围过来,小女孩的爸爸一脸担忧:“师傅,到底是咋回事?”

    义老师脸色凝重:“现在情况紧急,关于死者你们要实话实说,不能有任何隐瞒。”

    “老二确确实实是自杀的,没人逼迫他,他因为想念过世的老爹,抑郁症发作就喝了药。”家属大哥骂:“生前就折腾人,死了以后也不消停。”

    义老师瞪他一眼。他讪讪不说话。我忽然灵机一动,整件事的环节会不会在死者的父亲身上?我顺口问道:“你们的老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一个月前。”有人说。

    义老师一拍巴掌:“你们怎么不早说。”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系。义老师解释说,直系亲属尤其是父和子或母和子这样关系的,如果两人在百天内相继离世,这属于殡上殡,大不祥。

    出殡的时候必须杀一只大公鸡镇邪。尤其现在死的这个人,本就有抑郁症,心有怨气难消,死了之后又没有淋鸡血镇邪,阴灵之气凝结不散,找到了小女孩的身上。

    “那可怎么办?”小女孩她爸着急。

    义老师刚要说话,外面一阵吵吵,附近的值班警察也来了。小女孩在这捆着毕竟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要采取强硬手段把她送到医院。

    义老师赶紧跟他们商量,能不能先暂缓一下,他来处理。

    警察问你是谁,义老师赶紧把名片奉上,每人发了一张。

    有个长得挺帅气的小警察看着名片说:“劳烦我问一声,贵服务部是不是和县殡仪馆是一个单位,设了执尸队?”

    “对,对。”义老师赶紧道:“那就是我们服务部下设的,我是总负责。”

    小警察对同事们说:“不是外人,我跟刑警大队出过几次凶杀现场,发现尸体后都是这个执尸队处理的。说起来都挺熟悉。”

    他看看屋里:“怎么回事,麻不麻烦?”

    义老师赶紧说,不麻烦,马上处理。

    小警察道:“既然是熟人,那我相信你,赶紧处理。我们也顶了很大的压力。”

    义老师让家属们去准备,到附近的市场想办法买一碗鸡血,一定要公鸡的。然后嘱咐我到车里把他工具箱拿来。

    我们在这边准备,医生不愿意了,一个劲嚷嚷,要把小女孩带走,再这样拖下去就要报告上级。

    义老师耐心跟他们讲道理,医生和护士根本不听,反说他在搞封建迷信活动。还说如果小女孩出现意外,医院概不负责,所有责任都得义老师承担。

    义老师脸色铁青,不跟他们废话。时间不长,东西都准备齐了,他让所有人出去。医生们不干,骂骂咧咧,家属们也一头汗,不停问义老师到底能不能行,别耽误治疗。

    义老师大吼一声,把他们全都撵出去,只留下我,然后把门关上。

    屋子里有些晦暗,捆在椅子上的小女孩耷拉着脑袋,小脸苍白,好像晕过去了。

    义老师道:“小刘,你把鸡血绕着她浇一圈,头尾相合,不能留一丝缝隙。”

    我小心翼翼捧着鸡血走到近前,颤抖着手往地上倒,倒着倒着,抬头去看,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双眼一片黑色,正在冷冷看着我。

20扮鬼驱邪

    小女孩冷不丁这么一看,我吓得全身哆嗦,义老师在后面提醒:“别慌,把鸡血倒完。”

    还差一点,我控制情绪,继续倒着鸡血,不敢和小女孩对视,她的眼神里有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邪味。

    眼瞅着合闭鸡血圈的时候,本来安安静静的小女孩突然开始发飙,拼命挣着绳子,发出狼吼般的叫声,看那架势,想挣脱了绳子来咬我。

    似乎现在绑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藏獒。我头皮发炸,强忍着倒完鸡血。说来也怪,鸡血落在地上,竟然以肉眼能见速度快速挥发,笼罩了一层血红烟雾。

    这时,外面“哐哐”砸门,医生喊赶紧开门,不然要采取强硬措施。能听到外面,医生不停煽动亲戚家属,说任由他们乱搞,耽误了治疗,医院概不负责。

    亲戚家属们越来越慌,都在喊:“义师傅,我们不用你了,赶紧开门吧。”我看向义老师,他面无表情,很镇定。他淡淡地说:“小刘,把好门,没我的指示不准开。”

    现在骑虎难下,我选择相信义老师,做出这个决定,我和他的命运就绑在了一起,如果义老师没有办法治好小女孩,官司有的打了。

    义老师刚要上前,电话响了,他接听以后,里面声音很大,是道姑阿姨打来的。道姑阿姨是大嗓门,话筒嗡嗡响:

    “老义,我怎么说你好!人家家属的电话都打到服务部来了,你是不是又犯轴?跟你没关系的乱插手,真要出事了第一个拿你顶缸……”

    还没说完,义老师直接关机。他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从工具箱里取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因为鸡血圈,小女孩此刻很安静,她直直瞅着义老师,眼神很邪。

    义老师看看鸡血挥发的速度,蹲在小女孩面前,试探着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小女孩像木偶一样,任凭他动作,义老师把符纸贴在她的额头。

    “小刘,笔。”义老师说。我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支自动签字用的狼毫笔递给他,义老师快速在符纸上画着什么。线条很乱,画了数笔后,我认了出来。

    他没有在符纸上写符,而是画了一幅简笔画。他画的是一个老人的侧脸轮廓。线条简单,神态传神,老态龙钟的模样跃然纸上。

    大概有一分钟,画好了,把符纸从小女孩额头取下来。我惊异地看到,小女孩头上本来有黑色的人脸印记,是两张人脸重合,而现在上面只有一张清晰人脸,另一张脸没有了。

    看看义老师手里的符纸,我陡然明白,还是不敢相信这个结论。义老师通过画画这种方式,居然把其中一张脸给禁锢在符纸上?!

    义老师晃晃手里的符纸:“看明白没?”

    我试探着说:“小女孩身体里有两股邪气,你给抽出来一个?”

    义老师竟然赞了一声:“小伙子,有悟性。两张脸如果我猜的没错,一个是死者的,一个是死者老父亲的。

    “他们离世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是一个月内接连暴毙,怨气凝结。说起来也是我的责任,我让这姑娘摔盆,想必就是那时候中了邪。”

    “那我们怎么办?”我问。这时外面大门砸得越来越响,连警察也顶不住压力,喊义老师出去。

    义老师做个手势,让我看他的眼睛:“小刘,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我问你,你有没有胆子?”我被他这句话问懵了,点点头:“有。”

    “好。”义老师把手里的符纸拎起来:“现在要解决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你来冒充死者的老父亲。”

    “啊。”我吓了一跳。义老师说是这样,他把老父亲的怨气凝结在符纸上,他现在要把符纸贴在我头上,这样我们的气息会融合在一起。

    死者才过世三天,还没有过头七,三魂只走了两魂,现在要把最后一魂度走。人死之后,魂魄不全,没有思考能力,只要我配合义老师,进行超度,就能把死者的怨气化解。

    我们现在是内忧外患,来不及矫情,我也没问这件事有没有风险,就是单方面信任义老师,点头说:“来吧。”

    义老师让我盘膝坐在小女孩面前,把画有老父亲脸的符纸贴在我额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汗毛竖起来,觉得哪儿都不对劲,额头处似乎更加明显,像是一座山贴在那里。

    义老师拿出一沓纸钱在小女孩身旁烧,一边烧一边道:“小刘,跟我念。儿啊……”

    我跟着他说:“儿啊……”

    说来也怪,这句话一出,小女孩本来散乱的眼神忽然凝聚起来,她像木偶一样转动头,目光对准我。

    我跟着义老师说:“儿啊,咱们的阳寿已尽,不要在迷妄世间,跟爹走吧,离开这里,到咱们该去的地方……”

    小女孩额头处的黑色人脸愈加清晰,墨汁一样浓稠,呼之欲出,表情似乎都变得狰狞。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念错了一个词。义老师喝道:“不要分神。”

    地上的鸡血变得极淡,几乎挥发。小女孩也开始不安静起来,鸡血对她的束缚力正在消散,她左扭右摇,椅子吱吱响。

    这时,我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声“撞门!”,值班室是木头门,顿时嘎吱嘎吱响,我们现在像在风雨飘摇的小船上。

    我跟着义老师继续念着,逼迫自己冷静,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所幸念的词不长,小女孩脸色苍白,额头的黑印子愈加清晰。义老师又取出一道符纸,贴在女孩的额头,抄起毛笔,笔走游龙,寥寥数笔,把人脸临摹下来。

    刚做完,“哐”大门开了,一群人蜂拥而进。有的人奔向女孩,有的人把我们围住,不由分说,对我们拳打脚踢。义老师和我逼到墙角,他把我护在身后,亮起后背让他们打。

    我急眼了,抄起旁边的凳子:“草你妹妹的,我跟你们拼了。”

    这时,那小警察说:“闹什么,赶紧把病人抬上救护车!”小女孩正处在昏迷状态,她爸爸慌手慌脚把绳子解下来,抱着小女孩,急匆匆跑出屋,跟医生护士们上了救护车。

21警察解围

    那个小警察挺够意思,把揍我们的人群拦在外面,苦心劝解:“先别打,打出问题谁负责?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病人怎么样了。人我看着,跑不了。”

    亲戚里有个男人指着义老师大骂:“我侄女有个三长两短,拿你抵命!我们都知道你的服务部在哪,到时候砸了你的铺子。”

    警察和码头值班人员好劝歹劝,总算把这些人打发走了。

    我拉着小警察的手:“哥们,谢谢你。”

    小警察道:“我叫吴岳,你怎么称呼。”我说我叫刘夕阳,才到义老师手下干了几天,就遇到这样的事。小警察吴岳说,很正常,殡葬纠纷天天都有。

    我赶忙问义老师受没受伤。义老师摇摇头,手里还紧紧握着两张符纸,一张上画着死者的脸,一张上画着死者老父亲的脸。

    他拿着两张符纸来到院子,用打火机点燃,符纸蓬蓬燃烧起来,冒出滚滚黑烟。义老师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超度亡灵。

    吴岳低声对我说:“我听很多人说过,你这个师父有道啊。有时候刑警队办案遇到疑难杂症也征求他的意见。

    “哥们,你跟着师父好好学吧,他身上的本事只要学五分之一,就能闯荡江湖了。”

    义老师烧完了两张符纸,一脸的疲惫,对我们说,阴魂超度走了。我忿忿不平:“咱们做了这么多事,还被人家误解,应该找他们说清楚。”

    义老师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和警察以及工作人员道了别。我们开着车回到了服务部。一到服务部,道姑阿姨就和义老师干起来。

    道姑阿姨真是泼辣,把义老师一顿骂,说他乱出头,真要整出什么事,这么个小店根本不够赔的。

    义老师开始还反驳两句,后来也不说了,坐在椅子上看报纸。道姑阿姨气极,把茶水泼在报纸上。

    人家两个道家人干仗,我劝也不是听也不是,瞅他们不注意,来到门口抽烟。心里话,这两个人名义上是道长、道姑,实际上到底是什么关系?

    正琢磨着,忽然看到小女孩的爸爸从出租车上下来。我心想坏了,人家真打到店里来了。难道小女孩真的出事了?我真是倒霉催的,刚来到新岗位没几天,就要下岗了。

    我拦住小女孩的爸爸,质问:“你有什么事?”

    这个中年男人搓着手,嘿嘿笑,看上去没有恶意:“义师傅在吗?”

    他的态度不像是找事的。再一个,真要是打上门来不可能只有他自己,肯定带着三姑六婆。我带他进了服务部。

    义老师还没走,道姑阿姨在核账,义老师蹲在地上拾掇骨灰盒。看到他进来,义老师的脸色不好看。

    道姑阿姨还以为有买卖上门,过来迎:“兄弟怎么称呼,遇到什么事了?”

    小女孩的爸爸来到义老师面7前,突然鞠了个躬:“义师傅,不好意思,今天误会了你,把你打了一顿。”

    义老师脸色和缓,掏出红梅烟递给他一根。小女孩的爸爸诚惶诚恐接过来,两人坐在一起,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道姑阿姨不高兴了,摔摔打打,嘴里嘟囔:“你们下手也太狠了,我们道长让你们打了就白打?腰都打坏了。”

    小女孩的爸爸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义老师:“义师傅,再一次和你道歉,钱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你看今天这事闹的,我女儿到了医院后脱离危险,恢复了正常。

    “她跟我们说,她当时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走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那里好像是山的尽头,有座木头房子。她推门进去,院子里看到了死去的二伯和爷爷。

    “两个人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院子当中,眼睛邪邪地看着她。她想跑跑不了,吓得哭也没人理,就在这个当口,她迷迷糊糊被人救了。她认出救自己的人就是你,义师傅!”

    义老师抽着烟,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怎么回事?”小女孩的爸爸谦虚问。

    “你女儿被邪气侵身,小孩抵抗力弱,魂魄不稳。就在那个时候,三魂走了一魂,她所见到的正是自己阴魂所感之事,说是真的也行,说是一场梦也不错。

    “我救她之后,给她做了安魂术,现在没事了。”义老师淡淡道。

    小女孩她爸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烟头烧的老长,烟灰落在裤子上,赶紧扑搂。

    “义师傅,我女儿真的没事了?”他不甘心继续问。

    “没事了。”义老师说:“就算半夜走坟地圈子,她也不会中邪。

    “经过我的调理,她对阴邪之气的免疫力上了一个档次。记住,我们是县殡仪馆的服务部,以后你给我们宣传宣传,有了去世的人家找我们……”

    小女孩的爸爸感恩戴德,就差没把义老师供起来。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了,义老师跟道姑阿姨在柜台后面咬了咬耳朵,商量什么。

    我正要走,他叫住我:“小刘,明天记得早点过来,服务部开个会。”

    我答应一声,心里纳闷,这里一共仨人,开的哪门子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进门,看到屋里来了不少人,除了义老师道姑阿姨两个人,还有执尸队的四个人,还有几个人脸很生,见都没见过。

    义老师看我到了,便说:“咱们开个简短的早会,人凑齐一次不容易。这次会议就一个主题,服务部来新领导了,就是小刘。

    “他是刘馆长培养的接班人,跟了我几天,我观察一下,这年轻人不错,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但机灵还有担当。

    “从今天起,虽然我继续主持工作,但是他就算是咱们正式的领导。小刘啊,做个自我介绍,让大家认识认识。”

    我瞅瞅这一屋子的人,走到前面,磕磕巴巴做了一番介绍。说我叫刘夕阳,以前在部队当兵,复员以后来到殡仪馆火化班,现在来到服务部,希望和大家交朋友。

    道姑阿姨说:“大家给小刘呱唧呱唧。”

22体验执尸

    一群人鼓掌。这时,执尸队的那个胖子问:“小刘,听说你会武功,啥时候给我们露一手。”

    义老师在旁边说:“小刘,这个胖子你认识,可能不太熟悉。他叫周达,是执尸队的老前辈。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好沾小便宜。”

    周达火了:“义老师不带这么损人的。”

    大家都起哄。我心里热乎乎的,感觉到这是一个大家庭,虽然屋子里挂满了花圈和骨灰盒,可此时爱意浓浓,十分温馨。

    开完会人都散了,义老师单独把我叫到后面:“小刘,你是领导,就不给你那么多提成钱了。这一次我给你开三百,工资另算,加一起非常丰厚。”

    他掏出红包递给我,我拆开看,里面有三百块钱。

    “小刘,上次那个活儿你跑前跑后,表现不错,这算是提成钱,你拿好。”义老师说:“你跟我只要好好干,我肯定尽快给你带出来,让你挣大钱。”

    三百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不过一想那个活儿我也没怎么出力,就是跟着义老师来回跑腿,人家能给钱就不错了,说不给也没有话说。行啊,要啥自行车。

    义老师看我把钱收了,问:“那天给小女孩驱邪,我发现一个情况,你靠近那女孩,她就表现很强烈,你一离开,她就平复了许多。”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和我的八字有关系。”我跟义老师说,小时候老爹带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命太冲。

    义老师要了我的八字,掐着手指头眯着眼算了算,脸色有些凝重,不过没说什么。

    他拍着我的肩:“小刘,你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老师以后肯定好好带你。”末了,他又嘱咐我给殡仪馆刘馆长打个电话,把这一次的事说一下。

    我说这里的事已经给刘馆长汇报了,他挺满意,勉励我们好好努力。道姑阿姨听了我的话,笑了笑,说道:“就知道给刘馆长汇报工作,不和女朋友说说这里的事儿?”

    我说:“我连对象都没有,哪里来的女朋友?”

    道姑阿姨马上问我:“那个兰灵是你什么人?”

    我马上解释:“兰灵是我原来对象的堂妹。我与她堂姐兰英分手了。怎么能与她谈……”道姑阿姨听到我这样说,才恍然大悟点点头。

    我想,拿了这里的钱,我就算是踏踏实实在这里干了吧。同时又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不与兰灵商量商量说不过去。

    虽然她堂姐与我分手了。但是,她对于我的感情,似乎是比她堂姐还多几分。既然兰英离我而去,我为什么不能与她堂妹重新开始呢?

    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兰英知道了,会怎么想?

    又一想,那怕什么?现实中,不少男人在妻子去世后娶了小姨子呢!我不过是诚心诚意与堂小姨子谈恋爱,有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现在的兰灵,毕竟有个堂姐大活人兰英健在啊!人不能为了自己的感情,不顾亲情吧!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干脆,这种事交给时间去处理吧!不然,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时间很快,我在服务部干了半个多月,活儿还挺多,几乎隔两天就得处理一起丧事,我跟着义老师跑流程。

    其实丧事细说起来并不复杂,尤其县城人没有农村那么多讲究。不过就是收尸,送殡仪馆,准备相关事宜,火化,墓地落葬。大概就是这样,当然也没有说得这么简单。

    每个环节包含了很多细节。我们的工作,本质上说是和人打交道的,什么人都能遇见,各种幺蛾子层出不穷。会不会法术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世间法,社会经验。

    义老师这方面真的是大拿,面对各种纠纷,各种奇葩人,处理起来都有条斯理,颇有章法。他长得也成熟,气场镇得住。

    跟了这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也能独立经营,和义老师说了,他说,“我倒是想早一点交给你。但是,想一想还是不放心,你来的时间短,社会经验太少。

    “这种事着着处理起来容易,真要让你上,说不定出现什么情况?弄不好你就得抓瞎,还不定捅多大篓子。还是再历练历练吧。”

    义老师还告诉我:“做咱们这一行说白了就是做业务。做业务的首要奥义是什么?就是取信于人。你都得不到对方的信任,还怎么从他兜里掏钱?

    “做这一行什么人最吃香,就是面相成熟,能镇得住场面的老油条,为什么上医院大家都爱找老医生,不见得他医术多么高明,可就是看着让人踏实。

    “小刘,看看你嫩的,小脸溜光,胡子还没长齐呢。一看就像是小鲜肉……人家怎么信得着你?”

    我不服气,说话有点冲:“义老师,你的意思是等我熬到你这样的岁数才能接班?”

    义老师眯着眼看我:“那倒不必,要想男人成熟有个很简便的方法,就是女人。这样吧,你什么时候正式谈了对象,我什么时候再考虑。”

    我鼻子没气歪了,头一次听说职场升迁必须先找对象的。可是一想,义老师毕竟是在教我呀!我自己也觉得还不是那么成熟。也行吧,再等一等,这段时间我就当学习了。

    挣的钱不是那么多,又租了房子,每一次花钱我都精打细算。不能总叫外卖,不卫生不说,还浪费钱,味道也不咋地,还没有我自己做着吃放心。我就买了个小电磁炉。

    这天下了班,我买了两包挂面,下在电磁炉里,打了两个鸡蛋。外面天气凉飕飕的,小屋里温暖如春,我吹着口哨,用筷子搅动面条,快好的时候,倒点陈醋,放点香油。

    正要品尝自己做饭的味道,来了电话,一看是义老师的,我接通后问怎么回事。

    义老师问:“小刘,执尸队的活你愿不愿体验体验?”

    我先说了可以,接着又问:“义老师,怎么了?”

    “是这样,”义老师说:“现在有个活儿很急。

23绰号老黄

    “原来执尸队的小李子,爹得病了,他回老家,现在四个人少了一个,三缺一。因为这是警方的活儿,我不敢耽误,就想到了你。

    “你要是愿体验体验,我就让你去,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再考虑别人。”

    我愣了一下说:“给钱就行。”

    “哈哈。”义老师在电话里笑:“放心吧,出一趟活就给一趟工钱,绝对不少你一分。”

    义老师就说,他让车一会儿到楼下接我,让我等通知。我热好了面条刚吃两口,电话来了,是周达打来的,说拉尸车在小区门口,让我赶紧下来。

    我一听,面条也不吃了,裹上夹克衫出了门。

    到小区口,看到金杯车停着,周达招呼我上车。

    车里是执尸队三个人,周达招呼我到后排座,他裹着大衣,嘴里打着哈欠。

    我问他们这是上哪干活,周达揉着惺忪的眼说:“刚才接到通知,码头附近一个厂房里发现一具悬梁自尽的尸体,让咱们去收尸。”

    我顿时兴趣大增问怎么回事。周达摇摇头:“不知道。咱们任务很简单,等警察法医什么的登完记处理好现场,咱们就把尸体抬到车上拉到殡仪馆停尸间,工作就算完事了。”

    我心头有个疑问,一直解不开,趁这个机会就问了。我问他们,执尸队全县就咱们这一家吗?这种事为什么警方不找别人,专门找我们干?

    开车的叫老穷,他本来不姓穷,他姓吴,叫吴钱。人们就说:无钱就是穷。干脆叫你老穷吧!大家起个外号叫他老穷。

    老穷说:“你还不知道义老师的背景吧,他跟殡仪馆刘馆长是老朋友,凭这个关系,咱们服务部成了殡仪馆的下属单位。

    “咱们是小县城,殡仪馆养不了那么多人,就外聘咱们执尸队给刑警队打零工。如果发现尸体,咱们负责送到殡仪馆,殡仪馆结算工钱。警察发补助。挣双份钱。

    “如果天天都能来这种活儿,咱哥们就发喽。”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外号叫正哥,插着袖筒假寐,靠着椅背说:“老穷,你丫嘴上积点德吧。”

    “对了。”周达说:“小刘,咱们出现场有个规矩。”

    “什么?”我好奇地问。

    “互相之间不能喊真名,”周达说:“以防被脏东西跟上。一会儿到了凶案现场,你可千万别喊我名,听见没有。我也不能喊你小刘或是刘夕阳。”

    “那叫什么?”

    “外号。比如老穷,正哥,我也有个外号,不太好听,叫铁公鸡。”周达说:“铁公鸡就铁公**,总比让脏东西沾上强。我也得给你起个外号。”他眯着眼思考。

    老穷开着车突然嘿嘿笑:“我想出一个,夕阳不就是黄昏的意思吗,以后管刘夕阳叫黄昏得了。”

    “去你大爷的。”我大骂。

    正哥道:“小刘你也别生气,咱们这行有说道,名越贱越好。黄昏是不好听,但是比铁公鸡老黄强多了,叫你老黄吧,这名还挺老练。”

    周达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老黄行。”说着话,到了码头。现在虽是秋末,可码头正是繁忙的时候,各种大头车呼啸而过,震得玻璃都在颤抖。

    老穷开着车到了事发地点,这里看上去像是过去的工厂厂房,现在变成了大仓库,门口拉着黄色警戒线,旁边停着警车,打着闪。

    我一眼看到了熟人,正是小警察吴岳,过去跟他打了招呼。吴岳穿衣服少了,冻得在地上跺脚:“你们先进去看看吧,不着急收尸,一会儿还得等法医。”

    我们四个人挑过警戒线进到仓库。仓库一共两道门,外面堆积着各种纸箱子,进到里面,看到闪光灯闪烁,几个刑警拍照。顺着闪光灯去看,大门上吊死了一个人。

    死者上身是大红的棉袄,下身白裤子,脚上还有皮鞋。发型很时髦。

    地上倒着一把椅子,应该是为了上吊自杀踹翻的。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场合,凉风吹过,鸡皮疙瘩起来,全身不舒服,像感冒一样发烫。恐不恐怖另说,关键这场景实在是膈应人。充满了负能量,石头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哥是我们的领队,他跟刑警队的同志打招呼。他们非常熟悉,刑警队的朋友给我们讲是怎么回事。

    就在几十分钟之前,接到报案,有人在仓库里发现了尸体。出警后,经过初步的调查,认定这个人属于自杀,详细情况还要等法医来鉴定。

    据他们了解的情况是,这个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现在生意破产,所欠债务是天文数字,现在即将到四季度,各路人马都在问他要钱。想不开,走投无路,上吊自杀。

    周达点着烟,吐出口烟圈,感叹说:“这就是命啊,是够衰的。”

    正哥咳嗽一声:“注意口德。”

    这时外面车响,法医到了。法医进来扫了一眼,指挥我们:“把尸体先解下来。”

    我一股火顶上脑门,那么多警察在旁边插着手看着,没有一个动的,合着他们也嫌晦气,全指着我们干。

    周达碰了碰我,他看出我面色不善,低声说:“兄弟,咱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要是受不了下次就不带你了。”

    我强打精神,学着他们几个的样子,戴上白手套,蒙上白口罩。来到尸体前,正哥示意周达和老穷等着,他和我搬这具尸体。

    到了近前,虽然有口罩挡着,我还是闻到一股类似动物园的怪味。循着味低头一看,差点没吐了。死的这个小伙子,大概二十多岁,面白无须,味道是哪来的,原来他尿裤子了。

    白色裤子的裤裆处有黑色的湿润,污了一大片,散发出浓浓的味道,能熏人一跟头。

    正哥看我不舒服,轻声道:“没事,人上吊之后都会失禁。以后你再出活,别穿自家衣服,执尸队有工作服。”我看看自己的夹克衫,干完这趟活儿是不能要了。

    正哥让我扶着尸体,他踩着椅子上去剪绳子。我全身颤抖,不敢碰尸体,不知为什么,我火化了那么多尸体,现在靠尸体越近越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24黑钱分赃

    正哥看着我,那意思是我如果不扶,他也不上去剪绳子,就这么等着。我没办法,来都来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吃面条呢。

    看着眼前的尸体,脑海里浮现出面条的样子,还有香油的味道,胃里突然一阵发紧,幸亏我意志力强,差点吐出来。

    我硬着头皮,从后面抱住尸体,刚一沾手,突然发现不对劲。我头皮都炸了,大叫一声跳到一边。

    所有人看我,刑警队的警察不耐烦:“正哥,这是新来的吗,能干就干,不能干趁早打发走。”

    正哥瞪我:“怎么了?”

    我指着尸体磕巴:“他,他不是上吊死的。”

    法医走过来:“怎么回事?”

    我指着尸体的手腕。这个小伙子的右手鲜血淋漓,整只手血肉模糊。

    他的手腕处,割开一个大口子,两边翻翻着,像是小孩嘴唇。法医说:“这人死意很绝,怕上吊不死,又割了腕。”

    我怕血沾到自己,小心抱住尸体,正哥爬上椅子,用剪子绞断绳子。尸体真是死沉死沉的,我用尽全力抱住,尸体整个躺在怀里。我头晕目眩,全凭一股意志力顶着。

    周达他们轻车熟路,拿出白单子,铺在地上,大家一起把尸体放到单子上。

    我扶着膝盖,在旁边喘着气,看他们忙活。警察们闲聊着,已经对这个案子不关心了。从我这个角度,突然发现周达做了一个很隐蔽的小动作。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尸体的裤兜里掏出黑色皮夹子,手一翻,皮夹子就不见了,不知让他藏哪了。我心里一惊,我靠,这小子居然连死人的便宜都沾。

    等我们忙活完了,法医上前检查尸体,旁边有人啪啪照相。法医草草看看,案子不复杂,确实没什么可看的。法医填了几个单子,就走了。

    刑警队也要收工,招呼我们把尸体送到殡仪馆。我们几个把尸体抬到外面,正哥打开金杯车后车门,我们把裹着白单子的两具尸体放到里面。

    老穷忽然说:“按规矩,新来的在后面跟车。老黄,上车吧。”我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他们三个在前面,我一个人在后面看尸体。我去他大爷的,我怒了,没这么欺负人的。

    看我脸色不善,正哥说:“老黄,你别不高兴,这确实是我们执尸队的规矩。新人出的第一趟活都要在后面跟车。”

    周达道:“像是成人礼,就是个仪式,做完这个我们就承认新人是我们的兄弟。”

    这三个人统一口径,我没法反驳,跟车就跟车吧,可看着躺在车厢的尸体,打心眼里那么别扭。我看看周达,说道:“我在后面也不是不行,不过有个条件,你们要答应。”

    正哥让我说,我一指周达:“铁公鸡跟我一起到后面,有他在,我踏实。”

    周达没想到我能点他的将,愣了半天。正哥看看表:“行啊,铁公鸡你就跟老黄在后面,时间不早了,赶紧到殡仪馆,我还想回家睡个早觉。”

    正哥和老黄到前面车厢,我和周达钻进后面的车厢。

    我还是第一次进后面的空间,车厢经过改造,靠着两侧墙壁是长椅,中间空出一大片是放尸体的地方。天棚上悬了一盏十几瓦的小灯泡,幽幽亮着黄光,一片惨黄。

    前车厢和后车厢隔着一块厚厚的铁板,隔音效果还是有的,能隐约听到前面正哥和老穷在说着什么,具体的听不清,嗡嗡像蚊子叫。

    我和周达分坐在两侧长椅上,脚下躺着尸体。尸体已经装入白色的尸袋,长长溜溜能看出是个人形,气氛着实阴森。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后车厢格外的冷,汗毛乍竖,我不禁抱着肩膀。

    周达翘着二郎腿,撇着眼看我:“你小子可以啊,还拉个垫背的,回去请我吃饭啊。”

    “先别说这些,”我说道:“铁公鸡,你干什么我可看见了。”

    周达迟疑一下,继而笑:“你少来诈我,你看见个屁。”

    我说:“行,这是你说的。”我蹭到铁皮墙前,作势要敲墙:“铁公鸡,我可给你机会了。你从死人兜里掏出个皮夹子……”

    “草。”周达急了,不顾车子还在行驶,摇摇晃晃跑过来,一把抓住我:“兄弟,你真是我兄弟,你眼够尖的。”

    “铁公鸡,你这是练过啊,手真快,像变魔术一样。”我说。周达嘿嘿讪笑:“既然你看见了,咱明人不说暗话,得嘞,见面分一半。”他从裤兜里掏出那个黑色的皮夹子。

    我觉得晦气:“死人的东西你也拿。”“草。”周达说:“不拿白不拿。咱们不拿,到了火化间,那个金毛、烂眼也得掏一遍。都不是省油的灯。还不如留着咱哥们自己花。”

    他坐在我旁边,拍着皮夹子,打开之后,我们都愣了。

    皮夹子里厚厚一沓红钞票,保守估计怎么也得大几千。我们面面相觑,周达喉咙动了动:“那啥,兄弟,咱俩四六分成得了,你也没出力……”

    这小子!他看油水大,马上开始占便宜。

    我虽然也贪钱,但觉得这个钱吧,拿的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看着红花花的钞票,我全身冒热气。周达把钱拿出来,手指快速飞动清点钱数,点完了我们都吓一跳。

    钱夹子里一共五千块钱,按照比例分成,我应得两千。周达捏着钱,恋恋不舍塞给我。“我不要!”看到这些钱,我想到了刚才的尸体,人家为了钱,都上吊了。

    这种钱,我怎么能要?

    “不要?为什么不要?你是想举报我偷盗?告诉你,这钱,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不然的话,我说你是共犯。”周达不顾我反对,硬是把钱塞我夹克衫的兜子里。

    我心里心怦怦跳。这钱来的也太他吗容易了。可是,如果不要,周达还得急眼。

    我看看前面的人,指了指,轻声说:“他们呢?”

    周达道:“草,两个人分我都心疼。咱们这行就是,谁捡着是谁的。其实我都不应该分你,但考虑到你是新来的,咱俩还对撇子,你是我兄弟,我就当赞助你生活费了。”

    这小子油嘴滑舌,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就是分赃来堵我的嘴。我也没点破,手一直掐着兜里那沓钱,觉得不踏实。

    这时周达忽然“咦”了一声,他掀开皮夹子,对着天棚上的灯泡看。

    “怎么了?”我凑过去。

    “里面有东西。”周达扯开皮夹子,从里面拿出样东西。这是一张略发黄的照片,看样子有年头了。

25 奇怪照片

    车厢里光线晦暗,我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照片上拍的是什么。这是一张普通全家福。

    照片背景是一处说不出什么空间的地方,后面是毛坯墙,粗粗拉拉的,看不到门和窗户,光线很暗,非常阴晦。

    墙前面站着四个人,中间是个岁数大的,两侧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女人身边还搂着一个几岁大的小孩。最怪异的是,在这四人的前面放着一张空置的藤椅。

    椅子上什么也没有,就这么空空的,感觉像是给什么人留着,这人没等来,他们四个就先照了。照片调子阴暗,人物表情僵硬,眼睛直直看着镜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我和周达谁也没说话,车厢里十分安静,头上灯泡发出电流声清晰可闻。

    “老黄,你看这小伙子是不是咱们车上现在这位……”周达把照片递给我,指指地上躺着的尸体。我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全身像是被电流激了一下。

    我颤着手接过照片,看了看,说实话我也不能确定,看着像。当时抬尸的时候,我根本不敢和尸体对眼,大约扫了一眼,长什么样还真没记住。

    再说人上吊以后,其状惨不忍睹,脸都变形了,五官扭曲,实在无法确认。

    “大概是吧。”我支吾着,把照片给他。

    “这是什么?”周达翻着皮夹子,从里面又倒出一样东西。

    这是个项链,后面串着细细的红绳,前面小坠儿像是一滴眼泪,红彤彤的,里面隐约有一个字。对着灯光仔细看,那个字是“信”。

    周达居然把坠儿放嘴里咬了一下,我看得目瞪口呆。“是好玉。”周达笑着说:“发财了,这东西瞅着就值钱。兄弟,这是哥哥发现的,你可别争。”

    我全身冒寒气,根本没想争,说真的,他就算给我我都不要,太邪了。

    这个周达还真是个神人,啥玩意都敢贪,啥玩意都敢往嘴里咬!

    “这照片你要不要?”周达问。我看着他,实在无法理解他脑子里的频率,这种东西这么晦气,躲还来不及。

    周达把照片塞进皮夹子里。这时,他敲了敲前面的铁皮墙。这个举动很突然,我愣住了,不知他想干什么。

    车子停了,随即车厢门打开,正哥出现在外面:“咋了?敲墙。”

    周达嘿嘿笑:“我和老黄尿急,放放水。”

    “草,”正哥骂:“马上到殡仪馆了,赶紧的吧。”周达拉着我下了车,一接触外面的冷空气,我冻的缩脖。我们在公路边上,往里不远就是殡仪馆。沿途没有人家,冷冷清清的。

    我和周达站在草堆里,晚上风很大,头顶上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周达看正哥不在,赶紧把皮夹子掏出来,随手扔进土沟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压低声音问。

    周达说:“你可真是个棒槌,这东西是死人的贴身物件,把它扔在荒郊野外,一旦有脏东西,就算想找我们都找不着。兄弟,好好跟哥哥学吧,都是学问。”

    我们作势撒尿,抖了抖,然后一起上车。很快车子到了殡仪馆。把两具尸体送到三号停尸房三号间,这里专门停放无名尸。

    跟停尸房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接,因为都是老相识,几个人反而不着急走了,和工作人员递烟瞎侃,老穷更是满嘴黄段子,说的大家咯咯直乐。

    “时间不早了,”正哥伸个懒腰:“打道回府,睡觉。”尸体送到了,也就不用在后车厢跟车,我们四个都到了前车厢。我和周达坐在后排座,他裹着大衣,睡的那叫一个踏实。

    他们还挺讲究,第一个送我,把我送到小区门口。

    跟他们告别后,我捂紧衣服往里走。脑子里始终想着刚才拉尸过程中发生的事,一个死人、皮夹子里的照片、昏暗的灯光、站在草堆里撒尿……

    我想起兜里还有一沓钱,赶紧伸手摸,摸到厚厚的钱,心里踏实了。二千说着不多,其实也解决大问题,起码今年的房租出来了。

    我正想着,突然意识到周围不对劲,猛地抬头去看,汗毛顿时炸了。小区里一片漆黑,所有的人家都没有点灯,窗户后面黑黑的,看上去死气沉沉。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点不安。现在才九、十点钟,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怎么会这么黑,一盏灯都没有。

    难道是停电了?我四下里看看,小区里空无一人,黑糊糊一大片,寂静无声。

    对,停电了,我心下安慰自己。下意识走进楼洞,我住在三楼,一边瞎琢磨一边到了三楼,浑身不得劲,想着赶紧进家躺一会儿,喝口热水。

    掏出钥匙插进锁眼,转了两下,没转开。我愣了愣,把钥匙拽出来,吹了吹蹭了蹭,然后继续插进去转,还是没转开。

    此前我的注意力都在琢磨晚上拉尸那些细节,一直没注意眼前的事,等钥匙打不开的时候,我的注意力才慢慢回到这扇门上。

    马上发现不对劲,我记得我租住的房子大门上贴着福字,是房东去年过年时候贴的,已陈旧不堪,记得租房子时,我和房东关于这个福字还开了玩笑,记忆颇深。

    而现在,我面对的大门上空空如也,那个福字没有了。

    我倒退一步,摸着下巴思索。整个楼道静悄悄的,只有头顶感应灯发着昏暗的光。

    不对啊,难道是谁手欠,把福字给撕了?

    我眼前这扇门是红色的,我努力回忆,原来的房门是什么色,可怎么回忆都没有印象,脑海里一浮现那扇门,就出现明晃晃的福字,怎么都绕不开。

    难道刚才稀里糊涂的,走错楼道了?

    我迟疑一下,满腹狐疑,从楼里走出来。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今晚也怪,天黑得出奇,没有月光,四下里像浓墨沾染了一样,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光线。

    我摸黑站在大楼门口,举着手机,靠着微弱的光芒来辨认眼前这栋楼是不是我住的。又看看周围的景物,说实话,我真是有点糊涂了。

    我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每天上班下班,都能正常走回家,这是司空见惯的事,谁能没事留意周边环境的种种细节。

26恐怖场景

    现在我仔细打量周边的环境,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似是而非。就好像有一种力量,把司空见惯的住宅楼,花坛,水泥地种种元素打乱之后,重新组合。

    每样东西变化很小,可能就挪动了一点位置,却让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说不上哪不对劲,这种感觉实在毛骨悚然。

    我迟疑着走出小区,吹了吹凉风,重新冷静下来。这时候千万别多想,就是自己吓自己,再走一次,我就不信这次回不了家。

    我在寒风里哆哆嗦嗦抽了根烟,一直抽到烟屁股,这才踩灭,重新鼓足勇气走进小区。

    这次我非常留意周边的细节,仔细回忆自己以前怎么回家的,一步一步走,最终走到了楼前。我深吸口气,进了楼,数着自己的步点,一直来到三楼。到了门前,顿时傻眼了。

    门上空空荡荡,并没有福字。我把钥匙掏出来,插进锁眼左右转动,转不开!

    我坐在楼梯上,努力想着解决的办法,最终想到了义老师,想给他打电话,想想算了。怎么跟义老师说,说我找不到家门?这事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义老师本来就嫌我稚嫩,我可不能给他留下话柄。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的主意,既然这扇门不是我住的地方,肯定是别人家了,我敲敲门,问问是谁家,说不定能帮助我重新定位。

    我来到门前,犹豫一下,抬起手砰砰敲了两声。说来也怪,本来这扇门是锁的,我这么一敲,不知怎么,门居然给敲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没有灯,黑得不见底,伸手不见五指。

    我仗着胆子问:“家里有人吗?”里面寂静无声。我心砰砰跳,想进去看看,不算犯法吧?我推开门,里面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腥臊,像是动物粪便发出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什么,想起今晚收的尸体,吊死的小伙子尿失禁,淋了一裤子,就是这股味道。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盘旋。我颤抖着举起手机,发出微弱的光芒。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举起手机往里照。

    屋里黑不隆冬的,隐约能看到柜子,桌子,电视,都似是而非,说像不像,看也看不清,大概只有个轮廓。

    随着手机的转动,我忽然看到屋子中央摆着一样物件。这东西的出现,刹那间让我的头发炸开,整个人傻了。

    屋子中间摆了一张老式的藤椅,空空荡荡,光芒下散发着陈旧的气息,放在这里显得特别突兀。

    这张藤椅特别像皮夹子里那张全家福里的,一瞬间我隐约猜到怎么回事,我草他妹的,是不是沾上脏东西了?

    可能就一秒钟,我觉得自己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等反应过来,我撒腿往外跑。空荡荡的楼洞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咚咚回响。

    我一口气跑出小区,顺着大道又跑了十几分钟,气喘的不行,喉咙充血,肺像炸了一样。

    我靠在电线杆上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一头的冷汗。等缓和下来,我才注意到,我已经跑到夜市,这里是小吃一条街,灯火通明,不少人在宵夜吃饭。

    看到这么多人,闻着臭水沟的味,我差点哭出来。慢慢走到一个小摊面前,要了碗热乎乎的馄饨,拿着大瓣蒜吭哧吭哧就啃,都说蒜味辟邪,我一个接一个,扒了一桌子蒜皮。

    周围的食客和小老板瞪着眼看我,把我当成了神经病。

    吃完饭我不敢回去,一直呆到下半夜,人家都快收摊了。本来想找个小旅馆对付一宿,我一看天色都快亮了,干脆不花那个钱,找了网吧进去打游戏磨时间。

    玩了几个小时,到上班时间,我从网吧出来,看着明晃晃的日头,真是恍如隔世。

    昨晚从扔下面条出活儿开始,一晚上经历的事情现在回忆起来,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样,似真非幻,一夜我好像苍老了十岁。

    等来到服务部,义老师不在,道姑阿姨正在柜台后面看韩剧。

    我有气无力和她打了招呼,角落里放着个破沙发,我坐在上面,温暖气息传来,实在是挺不住,困劲犯上来,我呼呼大睡。

    正睡着,就听着有人在高一声低一声吵架。我努力睁开眼,模模糊糊中看到是义老师和道姑阿姨打嘴仗。道姑阿姨摔摔打打,声音发尖。

    说道:“这人啊,我也看了,什么领导。刚给他一个经理职务,马上就偷懒耍滑,上班开始睡觉了,什么东西!呸。”

    我脑子里一盆浆糊,琢磨半天才醒悟过来,靠,敢情她骂的是我啊,指桑骂槐呢。

    义老师道:“你小点声,昨晚我让小刘出了趟活,可能干的晚了,睡眠不足。再说现在不是也不忙吗,让他多歇歇。”

    道姑阿姨高声说:“这是服务部!还有没有规章制度了?扣工资!这就是不懂事,来了没说帮忙打扫卫生,帮着收拾东西,先跑到旮旯睡觉,谁家大人这么教的?”

    我脸色铁青,想发火又顾忌义老师的面子,只能暗气暗憋装睡觉。

    义老师好不容易把她劝好,道姑阿姨摔摔打打上后面仓库去了。

    义老师坐在阴暗处,掏出小纸包,那是他随身带的烟丝。他有个自己做的烟管,从来不抽外面的烟,全是自己配烟丝。

    他默不作声的把烟丝包好,塞到烟管里,闷闷地抽着烟,时不时咳嗽两声。

    我不能再装睡了,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义老师。”

    义老师打量我,吸了一口烟,忽然做了个举动。他把这口烟全部吐在我的脸上。

    我呛得咳嗽,上气不接下气。义老师道:“昨晚怎么样?”

    我支支吾吾刚想说话,义老师又道:“是不是遇到脏东西了?”

    我大吃一惊,眼泪出来了:“义老师……”

    他摆摆手,把我拉到柜台前,从里面翻出一面镜子给我:“自己看。”我拿起镜子,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个我,面色泛青,毫无血色,尤其双眼,泣血一般的血红。

    毫不客气的说,镜子里的我像鬼一样。

27护身物件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问义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义老师看看后面,道姑阿姨没有过来,他把我拉到一旁。

    然后低声说:“昨晚你们都干了什么?小刘,现在你全身都是阴气,再不想办法,恐怕后果会非常严重。”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心慌的不行,脑子乱糟糟的。

    义老师不催我,只是关切地看着我,不时叹口气。现在能救我的也只有义老师,我就把昨晚所有的经历一五一十全告诉义老师,关于钱包分赃的事情我本来还有点犹豫。

    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中邪的根源就在这些钱上。钱是小事,生命是大事。昨晚进陌生人家看到那张藤椅,把我胆子都吓破了,如果再来这么一次,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

    义老师听的过程中没有说话,吧嗒吧嗒抽烟,屋里烟雾缭绕。我说完之后,他叹口气:“小刘啊小刘,我告诉你一个真理,这个世间就算有鬼,也是人招来的。

    “周达贪小便宜尚可理解,我一直觉得你这个小孩是复员军人,善良朴实,怎么也能跟着他一起分死人钱呢?”

    “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说:“我不想要,但是他硬赛给我。我真是没事找事。”

    义老师忽然道:“你分的钱呢?”

    我迟疑一下,从兜里把二千块钱掏出来,义老师接过来点了点,顺手放在自己兜里。

    “这个……”

    义老师道:“我不可能要你的钱,这笔钱本来就属于死人的,我要用这笔钱去打点它们。

    “你动脑子想想,为什么死者在自杀的时候,身上要放一笔钱?钱夹里还有一枚血红色的玉坠,这么有来历的东西,是无缘无故出现的吗?!”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义老师抽了两口烟:“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你们扔的那个皮夹子,还有周达拿走的玉坠。东西拢齐了,我才能分析出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拿起电话:“我给周达打电话。”义老师摆摆手:“不急,他那头我去找,他不可能听你的。昨晚也是我疏忽,干执尸队这一行,每个人都有护身符,辟邪驱阴。

    “昨晚那活儿很急,我存了侥幸心理,以为不会出事。也是该着,你出的第一趟活,就碰到这样的事。”

    他来到柜台后面,翻出一个纸盒子,递给我。我狐疑地打开,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有项链坠子,有戒指,还有手机挂链,每个物件都说不出是什么形状,造型很奇异。

    “你凭感觉选一个。”义老师说。我大约猜到,这些东西很可能是护身用的。戒指先不考虑,男人戴戒指不好看,我也不懂哪个手指有什么含义,带错了让人笑话。

    手机挂链也不好,我不可能天天手机不离身,真要遇到鬼,手机却偏偏落在家里,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项坠好,串条绳挂脖子上,干什么也不耽误。

    光线有些暗,我随手挑了挑,捡起一枚碧绿色的圆牌,正面用红漆写了一个字,这个字是“武”。写的龙飞凤舞,酣畅淋漓。整个字看不出一丝悲意,反而有遨游九天的酣畅感。

    我抓在手里,爱的不行:“这个行吗?”

    义老师笑:“你小子可以啊,挺有眼光,这是高人写的,灌入真力,是个好物件。我让其他人挑的时候,谁都没有选的,他们都觉得‘武’这个字有点楞。”

    我说:“看怎么理解了,英武也是武。”

    义老师道:“就凭你手里的这枚牌,你昨晚捞到的二千元就没白花。我现在出去找周达,你在这里呆着,哪也别去。”

    义老师走了之后,我也不能干坐着,拿着拖布在店里拖地。道姑阿姨回来了,冷冷看我,我们之间没有交流,我打心眼里腻歪这个老娘们,就是个势利眼。

    拖完地,我又拿着抹布把店里抹了一遍。等到中午的时候,义老师一脸疲惫地回来,问道姑阿姨下午有没有活儿。

    道姑阿姨查了查登记册,说没有。义老师对我道:“下午咱们去办事。”他冲我挤挤眼。

    中午我在附近吃拉面,正吃着来了电话,是周达打来的。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已经到了服务部外面,叫我去一下。我草草吃了面,来到服务部后面的胡同,胡同口站着的正是周达。

    他脸色有些不善,看到我来了,直接就问:“刚才义老师找到我,问昨晚的事,你是不是都说了?”

    我赶紧道:“铁公鸡……”

    毫无征兆中,周达突然出拳,一拳砸在我的脸上,我倒退了几步,坐在地上,耳朵嗡嗡响,打懵了。

    “还铁公鸡?叫周哥!”周达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你疯了,你打我干什么?!”我捂着脸站起来,告诫自己冷静,现在这个时候我实在不爱出手,杂事缠身,我也没心气打仗,只想闹个明白。

    周达气急败坏:“义老师,呸,姓义的那个混蛋找到我,问昨晚的事。我本来不想说分钱的事,可他什么都知道,把我问的支支吾吾。

    “最后,这老东西说摆在我面前就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把钱和项坠交出来,这样还能保留工作。

    “第二条路是,可以不交,但要把我从执尸队里开除,他还要和全市的同行打招呼,说我偷死人钱,让我臭名昭著,再也不能吃这碗饭。

    “妈的,什么狗币东西!道貌岸然!他把我的钱要走了,还不是揣进自己兜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周达,你不了解发生了什么,”我耐心地说:“昨晚我回家的时候撞邪了,胆子都吓破了。我仔细一想,是咱们贪污死人钱出了问题。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义老师。”

    周达破口大骂:“看你这点出息,姓义的有能耐我承认,但我周达也不是就认识他一个高人。

    “我干这行有七八年了,认识不少世外高人。咱们要驱邪,有的是人帮忙,冲我的面子少拿点钱就能办大事,现在可好,五千块钱都没了。”

28心机重重

    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头头是道,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两千块钱没了,说实话我也心疼。

    周达插着裤兜,原地转转,脸色阴沉不定:“这件事先这样吧,既然花钱了,就让姓义的帮我们解决问题。不过在我这不算完,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

    我默不作声,我头一次看到这一行后面隐藏的一些东西。刚来服务部时,我壮怀激烈,以为跟着义老师学到真东西,加上自己的悟性和努力,以后也能挣大钱。

    现在这一幕,让我拨开水面,看到了藏在水下,局外人很难看到和理解的阴暗。

    我第一次感觉到,做这一行不是那么简单的,除了应付客户,还得提防自己人。

    周达来到我面前,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疼吗?”

    他突然这么温柔,我有点不适应,赶忙退了一步:“没事。”

    他叹口气:“小刘,你还是年轻,太嫩。以后遇到事长点心眼,别傻乎乎的,人家画个大饼你就吃。多跟哥学,哥教你怎么为人处事。”

    周达让我先回服务部,他随后就到。我不敢说什么,回到服务部。义老师看我来了,让我先休息,他去联系周达,我们下午一起去找钱夹子。

    我忽然明白周达为什么让我先走,他不想和我一起回服务部就是怕让义老师看见。

    我心颤了一下,这份心机。

    我的心情非常沉重,这里面的事让我很不舒服,义老师和周达站在各自立场谁也没错。可偏偏暗潮涌动,漂浮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昏昏沉沉过了一个多小时,周达来了,进屋就诚惶诚恐:“义老师,我来了。”

    义老师把钥匙扔给我:“小刘,开车,咱们去找钱夹子。”他走出大门。

    就在义老师出门的那一瞬间,周达的表情突然变了,阴沉冷森。他看我,眼神有问询之意。我解读出他的意思,他是问,他中午揍我的事和义老师说没说。

    我赶紧摇头,表示没说,让他放心。

    周达此时散发出的气息让我害怕。

    我们三人坐着车朝殡仪馆的方向开去。车上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沉闷。开出城区,上了公路,我实在憋不住对周达说:“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扔钱夹子的那个地方?”

    “我一直在注意观察。”周达摇下车窗,盯着外面看。

    “好像离殡仪馆不远。”我说。

    周达“嗯”一声:“对了,我记得那地方有棵树,当时风很大,吹的树叶响个不停。”

    本来没说话的义老师忽然用手指了指前面:“是不是那儿?”

    我把车停下。现在,我们在荒郊野外,公路边上。左右无人,连车都没有,距离金杯车大概几米的路边,有一棵大树,枝繁茂密,树下是一大片枯草,几乎没了膝盖。

    我和周达走过去,在树下站了站,手搭凉棚左右看看风景,我点点头:“好像是这。”

    义老师掏出烟点上:“你们自己找吧。”

    我跟着周达往草丛里走,没多远,果然出现一个土沟。当时晚上没看仔细,现在阳光明媚,这条土沟里竟然流着污水,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流出来,散发着腥臭的怪味。

    我和周达蹲在地上,左右看着,他一碰我,嘴角撅起,示意去看。在一堆杂草下面,我看到那个黑色的皮夹子还在,有一半泡在污水里。

    周达掏出一根烟,慢条斯理用烟屁股磕着手指:“小刘,把钱包捞回来。”

    我心有不甘,刚想质问你怎么不去,周达呲哒我:“赶紧去,又不听话。”

    我不想再挨狗屁呲,扶着沟边,慢慢滑到下面。踮着脚尖,踩着石头,三蹦两跳到了那里,蹲下身费了很大力气,从草堆里把皮夹子用手指尖夹出来。

    皮夹子散发着怪味,脏水滴滴答答的,熏得睁不开眼。我强忍着,小心翼翼走了回来,把皮夹子扔在地上。

    周达用废烟盒把皮夹子上面的污水简单擦了擦,然后打开内页,里面的照片还在。

    我们两人提着皮夹子回来,交给义老师。义老师翻出照片看了看,脸色有些凝重。

    周达凑趣过去问:“叔啊,为什么他们照相的时候,要摆个空椅子?”

    义老师道:“这种椅子有讲究,是留给死人坐的。”

    我吓了一大跳。义老师说,这张全家照,本来有五个人,但是有一个人已经死了,家里就摆了一张空置的藤椅作为悼念。我和周达听了面面相觑。

    “上车。”义老师说:“去公安局,打听打听昨晚上吊那人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还得说义老师,老江湖,公安局也有熟人。

    我们到了之后,很快找内部人打听到死者的信息。死的这个人叫马如海。以前在县机械厂当车工,后来失业下岗,去日本务工,干了很多年,结过婚有过一个儿子。

    后来他回到国内,凭自己搞出口贸易挣的钱,买下原来的县机械厂,有了钱,不知为什么和老婆分了居,孩子归女方抚养,自己一直单过。

    这两年国内经济不太景气,尤其影响到制造业,马如海的工厂受到冲击,半死不活的。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工厂借了大笔外债,面临破产,他一时想不开就自杀了。

    从局里出来,坐到车上,义老师一边看着全家福照片,一边琢磨周达交出来的那枚红色项坠。他的语气非常凝重:“这里的事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晚上起柱香先看看。”

    晚上,我和周达谁也没走,留在服务部。义老师把道姑阿姨先打发走了,然后关上大门。

    他在空地上放了一张桌子,简单布置成祭坛。中间供奉着马家全家福的照片,旁边挂着红色项坠。前面放着铜香炉,左右各有两根红蜡。

    义老师点燃了两根香,递给我和周达,让我们轮流上去插在香炉里。

    周达第一个,他捧着香来到照片面前,鞠躬说:“马家的朋友,你们别害我啊,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们了。只要你们放过我,我给你们烧纸,烧童男童女,烧金山银海。”

29燃香问神

    他把香插在香炉里。我第二个上,照着周达的话也说了一遍,然后把香插了进去。

    义老师道:“这两根香叫阴香,烟雾直通灵界,如果那边有感应,香上就会有反应。”

    “那怎么看出他们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周达问。

    义老师说:“如果两根香能顺顺当当烧完,说明你们没事,如果没烧完……”

    周达着急问:“会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毫无征兆中,两根香突然全部灭掉。我和周达面面相觑,又听“啪啪”两声脆响,两根香竟然齐齐从腰部折断,上半截落在铜炉的香灰里,激起一片烟雾。

    房间里门窗紧闭,可以肯定没有风,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突然向旁边一倒,正打在蜡烛上。

    粗粗的蜡烛晃了晃,落下一大滴蜡油,带着火苗,落在照片的表面。从照片中间开始烧,火苗顺着边缘向外面扩散。

    义老师手疾眼快,赶忙过去拿起照片,噗噗吹了两口,火苗还在燃。他伸出手指一掐,火苗这才灭掉。我看着周达,周达看着我,他脸色有些苍白,终于知道害怕了。

    昨晚我遇到邪事,而他什么也没遇到,所以没有我这个急迫要解决的心情,现在点香问神,出了这么大的怪事,他意识到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义老师拿着照片刚要说什么,突然传来一声怪响,墙边靠着的一个大花圈倒在地上。我吓得头皮都炸了,一把抓住周达,周达喉头咯咯响。

    日光灯“啪啪”响了几声,忽然灭了,一片漆黑,过了没几秒,又亮了。

    周达这个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老油子也怕得嘴唇发紫,我和他差点没抱在一起。

    义老师道:“有反应了。它们就在屋里。”

    周达咧着嘴,突然跪下:“义老师,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

    义老师从桌子下面掏出火盆,递给我们:“赶紧烧纸,说点好话。”

    我和周达连滚带爬翻出一包金元宝,我拿着打火机刚要烧,周达拦住我。

    说道:“烧纸要虔诚,必须是自己花钱买的才灵。”他从兜里掏出五十元放在柜台上,就当金元宝是他买的。我学着他的样子,把兜里的几十块钱全掏出来。

    我们蹲在地上烧纸,而义老师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枚铜铃铛,一边摇一边走,嘴里念叨着什么词。

    铃铛清脆,如空谷笛音,伴随着义老师的诵经声,屋里笼罩着奇异的气氛。我本来恐惧的心情此时安生了不少。

    “行了。”义老师道:“它们走了。”

    周达轻声问:“我烧了多少纸?”

    我苦笑:“我哪知道。”他扒拉手指头算:“大概烧了十多块钱吧,算二十块钱。”他走到柜台前,从上面捡回三十块钱揣进兜里。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人真是个奇葩。不愧有铁公鸡的美誉。

    义老师没多说,把铃铛放在一边,揉着额头。

    说道:“你们两个啊,真能找事。这个叫马如海的小伙子非常年轻,属于横死,怨念极大。你们贪小便宜也不瞅准了,什么死人的便宜都敢占!”

    “叔,我们怎么办?”周达和我一起问。

    义老师凝眉想了想,拿起那枚写着“信”字的血色项坠。

    说道:“刚才来了个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死者的中阴身,却能感觉到它的怨念很大,超度恐怕不管用。

    “现在最先要办的事,是找到马如海的遗孀和孩子。我有直觉,他的死后面定有隐情。”

    “今晚呢,怎么过?”我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想起昨晚的恐怖遭遇,腿肚子转筋。

    义老师道:“今晚你们都别回家,最好住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他带着我们出门,到夜市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在吵杂的小吃一条街附近找了家旅店,给我们开了房间。

    这家旅店生意不太好,因为就近小吃街,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影响到客人的休息。

    可义老师偏偏就选择这里,他告诉我和周达,之所以选这里,图的就是夜晚这份热闹,人气足,怨灵不太可能近身。

    可气的是房间就一张大床,我和周达凑合睡在一起。义老师走了之后,周达没急着睡觉,搬了椅子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灯光一根接一根抽烟。

    我也没脱衣服,今晚就是凑合一宿,靠在床头无聊看着手机。

    “你再讲讲昨晚的经历。”周达忽然说。

    我把昨晚回家遇到鬼打墙,走进陌生人家,里面放着藤椅的事又说了一遍。周达道:“其实吧,跟你说实话,昨晚我也遇到怪事了。”

    “哦?”我疑惑:“什么事,你怎么不早讲。”周达说:“也算不上是怪事,是我做了一个怪梦。醒来以后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深究的,可听完你的经历,心里有点发毛。”

    “怎么回事?”周达说了他的梦,我听得直咽口水,很有点邪味。

    周达的梦是这样的,他梦见自己来了一处地方,具体是哪说不清,好像是农户院,里面有些人,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院子里竖着幡,地上落着片片纸钱,他当时意识到,这里可能正在办葬礼。

    他走进去,看到院子正中放着一张尸床,上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蒙着白色被单,盖住了头脚。周围围着一些人看着。

    他凑过去看热闹,这一看吓一跳。有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男人,下身是黑色裤子,戴着过去国企流行的前进帽,正在围着尸体转圈。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就非常不舒服。此人脸色发青,看东西的时候瞳仁从下面往上瞅,眼神特别邪。

    周达常年跟尸体和负能量的东西打交道,本能感觉到这个人特别可怕,有点像黑暗中匍匐的毒蛇,最好敬而远之。

    他大概猜到此人的身份。能围着尸体转圈,身上又散发着邪气,可能是这户人家找来的法师,在对着尸体作法超度吧。

    他躲在人群后面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特别奇怪的现象。这个男人转到远处时,周达感觉气温恢复到正常状态,不冷不热。

30梦里尸毒

    而当这个男人转到离他近的地方时,就感觉气温突然降低,有一股强烈的冷意。

    这个男人像是移动的冰窟,散发着浓浓的寒气。

    周达不舒服,转身想悄悄地走。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分开,那个男人举起手指,径直指向了他。

    在人群的簇拥下,他不自觉往里走,来到圈子中间。男人邪味很浓地看着他,指了指尸体。

    周达仔细看了看,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尸体盖着白单子,他还是认出来,这个死人正是吊死的那个马如海。

    周达告诉我,他在梦里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像被梦魇住,似睡非睡的状态,全身如同泡在冰水里,头发根都发炸。

    怎么醒也醒不过来,最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醒了。坐在床上,一身的冷汗。

    当时虽然心有余悸,毕竟只是一场梦,他也没多想。可是经历了今天义老师驱邪,又听了我的经历,他现在才回过味来,越想越害怕,不知道他的梦和整件事有没有联系。

    我听得愣了,好半天才道:“你还好,只是一场梦,我就惨了,昨晚是实打实撞鬼。”

    周达把烟头掐灭:“得了,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们都穿着衣服,和衣而卧,躺在床上我一时睡不着,也不想聊天,就这么昏昏沉沉的混时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天亮。

    不知到了几点,我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忽然听到身旁发出一声惨叫。在梦里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地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周达直愣愣坐在床上,像具僵尸一样,脸色发青,满头虚汗,张着大嘴,胸口不断起伏。我颤抖着说:“周达,你别吓我,咋了这是?”

    周达牙齿咯咯响:“烟,烟……”我把夹克衫翻出来,从里面掏出烟,插在他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上。周达吸了两口,擦擦汗,喉头不停窜动:“草他奶奶的,吓死我了。”

    “怎么了?”我说。

    “几点了现在?”他问我。

    我看看表,凌晨三点半。周达靠在床头,不停嘬着烟屁股,整张脸陷入烟雾中,好半天才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太逼真,太恐怖了。”

    “说说。”

    周达抹了把脸:“还记得临睡前,我说的昨晚那个梦吗?”

    “嗯。”我点点头。

    周达道:“刚才睡过去之后,我又接着那个梦做了。”

    周达说,他在梦里又到了那家庄户院,还是一群人围着,中间躺着马如海的尸体,那个恐怖的白衬衫男人也在。他还是站在尸体旁。

    所有的场景都是接着昨晚那个梦来。那个戴前进帽的男人在尸体前,双手不停在空中划动,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做什么法术。

    周达感觉周围奇冷无比,情不自禁想后缩。前进帽男人突然做个手势,示意让他上前,周达在梦里没有多想,就觉得害怕,那男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生怕触怒了他。

    周达来到尸体旁,毫无征兆中,尸体突然从白布里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周达吓得半死,惨叫一声,拼命挣扎,然后就醒了。

    听完这个梦,我们面面相觑,周达摸索着右手的手腕:“太吓人了,梦就跟真的一样。”

    这时,我看到一样东西,整个人愣住,继而一股深深的寒意袭来。我颤抖着说:“周达,你的手腕……”

    他低头一看,烟头从嘴里掉出来,落在裤子上,竟然浑然不觉。

    他的右手手腕处,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黑色印记。

    可以肯定,这团印记昨晚是没有的,刚才突然出现的。周达倒吸口冷气,用尽全力去搓,印记就像长在他身上的胎记,怎么也搓不掉。

    他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进洗手间,哗哗水响,想来他在用水继续搓着。

    折腾大半个小时,他哭丧着脸,湿淋淋走出来,坐在椅子上发呆。

    “难道我的梦是真的?”他喃喃自问。我心乱如麻,现在我们两人都中邪。我第一次后悔干这个工作,还不如在火化班火化尸体呢,最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我们相对无言,一直坐到天亮,大概八点多钟,义老师来了。我看到义老师,像看到了救世主,赶忙拉住他,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义老师看看周达手腕的印记,用手捏了捏:“疼不疼?”

    “不疼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周达都快哭了。

    义老师随身挎着绿色的布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红色布囊,打开后,里面插着几枚长短不一的银针。他取出一根,让周达伸平手臂,他用针头在黑色印记处轻轻一扎。

    针眼处迅速洇出一滴浓浓的黑血,义老师撕下两张手纸,轻轻擦拭,把血擦到纸上。白色的手纸洇出一片黑色。

    周达真是吓坏了,问怎么回事。义老师把纸凑在鼻子下闻闻,眉头紧锁:“怪了。”

    我们眼巴巴看着他。

    义老师道:“这是尸毒。你怎么会中尸毒呢?你摸过尸体了?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奇术?在梦里摸尸也能中尸毒?”

    我赶紧说:“除了梦里,周达白天也摸过尸体。那天我们到仓库收马如海尸体,也算摸尸吧。”

    “对,对,除了他,我这几天再没接别的活儿。”周达赶紧道。

    “哎呀!”义老师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坏了!”

    义老师一惊一乍让人害怕,我们连忙问怎么了。义老师什么也没说,招呼我们赶紧收拾收拾退房,马上赶到殡仪馆。

    我开着车,时间不长赶到了殡仪馆。这一阵子,天气忽冷忽热,感冒的人多,好像阎王爷开了鬼门关,人死得一茬一茬的。

    兰灵告诉我,这一阵子,殡仪馆早上五点就开始播哀乐,到哪都能看见一大群扎着孝带的送葬人群。我们到了停尸房,好半天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才赶过来。

    “忙死了。”工作人员对我说道:“一到这种时候就得加班。”

    义老师甩了一根烟,没急着说事,而是先寒暄:“一大早就忙,辛苦了。”

    “可不。”那人说:“早上六点到十点的炉子都排满了,四间告别厅就没闲着,这拨走了那拨上。怎么了老义,啥事这么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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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王争夺战介绍:

复员军人刘夕阳是立过功的功臣,复原后却被分配到了殡仪馆做火化工人。本以为这个地方天天接近死者,应该是个古井无波的地方,没想到,为了争夺龙头老大地位,人们却不时陷入到残酷的明争暗斗之中,关键时刻,甚至于不惜致对方死命。而殡仪馆外部,又面临了同行业的残酷竞争。在这样的环境里,刘夕阳不得不慢慢适应,接着以自己的政治素质好业务能力取得领导权,靠多种经营取得经济效益。慢慢把这个殡仪馆建设的阳光、温暖,自己也成了远近闻名的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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