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夜逃命
南秦金陵帝都。
初秋的雨淅淅沥沥下着,京城的小道上一辆马车在风雨中飞驰般行驶,马蹄声格外入耳,一阵秋风吹过,赶车的车夫虽然披着蓑衣,但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夏竹青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晃散架了,她蓦得睁大双眼,迷茫的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络腮胡子刀疤脸,正在撇着嘴淫笑的望着她。
“嘿!我说老夏,你这功夫可真是大不如以前啊,瞧,这个已经醒了!”刀疤脸扯着嗓子朝着马车外嚷道。
“老胡你就放宽心吧,凭着咱哥儿俩还弄不了几个小乞丐?要我说,你就是下手太重,上次公子就表示非常不满意!不过这次这几个看着都很不错,想必这次的礼物会极趁公子的心意!”老夏在外面哈哈大笑了两声,同时又抱怨道,“我说,今儿这雨真他娘的下的玄乎,这都已经入秋的天儿了,雨怎么还下这么大!”
马车内的老胡没有理他,他一直盯着夏竹青,“小子,没想到你这么早就醒了,虽然看起来比较邋遢,但好在这模样儿还算是清秀!”老胡呲着一口大黄牙,淫笑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夏竹青,又看向他身边的那个乞丐,朝着他努了努嘴,“啧啧,不过呢,还是不如这个,唇红齿白的,长得也俊,老子都怀疑是个假乞丐!不过这年头儿,谁他娘的会去冒充乞丐!”
“小子?!礼物?”夏竹青很确信这个身体是个女儿身,估计自己长得比较男性化,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长相。她轻轻抬了抬胳膊,又用力握了握无力的双手,心中不由得苦笑。不仅是两只手,就是浑身都觉得没有力气,她不敢保证这种情况下可以一击即中,眼下情况不明,且她明显处于劣势,贸然出手的风险太高。不过刀疤脸明显太轻敌,先发制人,趁其不备或许是她唯一的出路。
老胡很明显没有将苏醒的夏竹青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一个瘦弱如鸡被风一吹就能吹到的小乞丐就算是提前醒了,他还能翻了天去!他又眯着眼,低下头来,越过夏竹青就想去摸身边躺着的另外一个乞丐的脸,却见夏竹青已经坐了起来朝着老胡妩媚的笑了笑。
老胡的手愣在那里,低头狐疑的望着她,还未反应过来,夏竹青已经用尽全力伸掌朝他喉结俩侧大颈动脉劈了过去,老胡咚的一下倒地,夏竹青又接着一腿扫在他的后颈上,老胡彻底没了动静。
夏竹青深深呼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掌,朝着身边望去,她身边的那两个乞丐已经坐了起来,四道探究的目光正疑惑的盯着着她,难道他们早就醒了?夏竹青顾不得细想这些,眼下她可不想成为谁的礼物,逃命最为重要。她朝着马车门努了努嘴,张嘴无声的说道:“跳下去,一起逃命?”
另外两个乞丐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未开口回答,便听车夫老夏说道:“我说老胡,前几日府里那几个你怎么处理的?”
夏竹青三人愣在那里,他们对视了一下,便听到车内传出来老胡的声音:“老规矩!”
真正的老胡已经倒地不起,出声的自然不是他,而是夏竹青,她倒是将老胡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
“哎,没看出来你这大老粗居然还真是惜花之人啊,你看那院子里那一大片的玫瑰花,就是开得好!哈哈!”老夏在外面哈哈大笑。
“老夏,忙活了这一天,真有点儿累了,我先眯一会,到了你叫醒我!”夏竹青朝着马车外面说道。
“得嘞!驾!这鬼天气,赶紧回去交差,然后咱兄弟俩喝两盅!”
一道闪电瞬间将马车内照的犹如白昼,夏竹青朝着另外两个乞丐使了个眼色,“就是此刻!”
在一道惊雷的掩饰之下,夏竹青率先跳下马车,随后是另外两个乞丐跟着一起跳下。
雷雨交加,他们三个站在那里,望着那辆神秘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夏竹青身上的衣服甚是单薄,她迎风打了个寒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愣愣的站在路中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现在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拥有的仅仅是自己的记忆,前路漫漫,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该去向何方。她回头又看向另外两个乞丐,两人身材修长,衣服比起自己这一身来干净整洁,尤其是被老胡称为唇红齿白的那位,身上隐隐还透着一股清香,两人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头,夏竹青仰望着他们,他们在雨中站得笔直,和自己一比,他们着实不像是乞丐。
“两位大哥!”夏竹青打破了沉默,首先开口说道,“我叫……夏竹青,今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一起先找个地方避雨,然后再做打算?”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身处何方,活下去最重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多年来的军旅生涯告诉她一个事实,想要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单打独斗永远比不上团队的合作共赢。
唇红齿白的那个乞丐略一思索,说道:“在下慕之!”
另一个乞丐随着说道:“在下夜风!”
那个叫慕之的男子的声音慵懒低沉,富有磁性,与大多少女的“颜控”不同,夏竹青属于典型的“声控”,尤其是对像慕之的那种低音炮更是没有任何的免疫力,夏竹青忍不住朝慕之多看了一眼,她总觉得身边这两位是混在山鸡里面的凤凰,即便是站在她这只山鸡身边,即便穿着这身破旧的衣服,也掩饰不住浑身的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的气质。
夜风看了慕之一眼,慕之点了下头,夜风走到前面说道:“跟我来!”
一盏茶功夫三人到了一间小破庙,夏竹青看到里面大约有二十几个乞丐,正围着一堆火有说有笑,见他们三人进来大家立马安静下来,这些人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三四岁的幼童,其中里面坐着的一个老翁见到慕之明显一怔。
第二章 寺庙里的乞丐
寺庙里只听见火堆中燃烧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家都在审视着进来的这三个陌生人。最前面的那个男子一身破旧的黑衣,身材挺拔,五官端正,抿着嘴唇,目不斜视,脸上带着歉意的表情;他后面紧跟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小少年,穿得破破烂烂,柔柔弱弱,虽然邋遢但看五官还算清秀;而看到最后走进来的这一位男子,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真是好英俊的男人。他穿着一身泛白的旧青衣,身材修长,皮肤在灯火的照应下更显得白皙精致,一双桃花眼随时都像是在朝你微笑,但他身上却又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但见他轻轻朝着众人点了点头,又不免让人觉得他十分平易近人,真是个矛盾的组合体。
里面几位姑娘看到后面风姿绰绰的慕之,纷纷不由得红了脸低下了头,她们在外做工和乞讨时碰到过各种各样的达官贵人,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俊秀的男子。而那些男乞丐则用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不善的盯着慕之,太优秀的男人真的让人嫉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或许慕之已经死了几十次了。而他仿佛见惯了这一切,对这些视若无睹。
果然是有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所以有人穿上破履烂衫也不像乞丐,即便是破旧的衣衫也挡不住那天生高贵不凡的气息与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三人转眼走到寺庙最里面,夏竹青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幅小身板简直太弱,制服了刀疤脸,再加上走的这段路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暗下决心,以后必须要加强身体锻炼。
慕之与夜风对视了一眼,慕之抿着嘴用眼神扫了一下脚底下,轻叹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坐了下来,夜风也跟着一起坐在旁边。
夏竹青面无表情的抬头凝望着拈花一笑普度众生的那尊佛祖像,惊魂未定,心里却已是思绪万千。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优秀的军队法医,24岁,在调查一起自杀案时,被有嫌疑的人袭击当场身亡。作为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者,她是从不相信鬼神一说的,因此当她在马车上苏醒那一刹那,真的感觉自己像是被雷劈,无论她觉得多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她竟然附身在一个小乞丐身上重生。前世的她就是个孤儿,在军队里有队友的友情却一生未尝过亲情的味道,没想到老天让她重新活一次居然还是一个小乞儿,凭着自己对人体骨骼结构的了解,这具小身体也就是十五六岁左右,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这个小姑娘连胸部都没有怎么发育,而且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自己对这具身体的记忆一无所知,也就是说她继承了她的身体,却没有继承她的记忆,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
夏竹青眨了眨眼睛,看着正对着她微笑的佛像,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或许这也是上天给自己的另一种缘分,没想到一直对自己比较残忍的老天终于也慈悲了一次。
“阿嚏!”夏竹青打了个喷嚏,环手抱住了自己,蔽体的衣服已经被淋湿,真冷!
“三位小哥不如过来烤烤火,深秋的雨极冷,夜雨赶路,还是很容易着凉的。”那位老者出声打断了夏竹青的感慨。
夏竹青三人连声道谢,他们坐在火堆旁,身上的寒气慢慢被驱逐出去,顿时舒服了不少。
“最近这京城里面可不太平,时常有像你们这么大的乞儿、流浪儿丢了,天色晚了你们一定要多注意安全!”老翁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口小酒,又不时的盯着慕之看了看,眼前的慕之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人,那么多年了,那个人一直杳无音信,或许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即便是在世,他们的家园已经没有了,她又该去往何处呢?他又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自己真是老了,那些故人,那些往事,总是午夜梦回的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丢了?”出于自己的职业病,夏竹青回过神,皱了皱眉,连忙追问道,“老伯,怎么丢了?有人拐卖?这里的政府……呃,官府不管吗?”
“是啊!”老翁点了点头,望着漆黑的窗外,“丢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的甚至还是些七八岁的孩子,作孽啊!官府么,最近非常重视的,倒也是仔细的查了,可是却一直也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我们还是要自己多加小心才是!”
“娘,我饿了!”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四五岁的小男童撇撇嘴,嘟囔着说。
小男童的这句话一时之间又让大家静了下来,已经接连下了两天的雨,大伙的存粮已经吃完,大人尚可忍受,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阶段,最难熬的就是饥饿。心有余而力不足估计就是这种感觉吧?他们只能无奈而又怜悯的望着孩子。
“二蛋乖,等雨停了,伯伯去山上给你去抓兔子吃哦!你最喜欢吃兔子腿了。”一个汉子对着二蛋哄道,二蛋听到兔子肉两眼放光,“可我想现在就吃兔子肉!”
“二蛋乖啊!”二蛋的母亲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爹爹很快就会给咱带来吃的。”
“二蛋娘,给!”老翁从怀里掏出一块饼,递给二蛋娘。
“杨伯,这是……”二蛋娘眼里含着泪,歉意的朝着杨伯笑了笑,哆嗦着手却没有接。
“快拿着,二蛋还这么小,咱大人能饿,小孩子哪能饿着?”杨伯将这块饼塞到二蛋娘手里,二蛋抓起饼就往嘴里塞,二蛋娘扭过了脸去。
夏竹青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连惊带吓的她直到现在才发觉,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她也饿的要发晕了,老天真是不厚道!
慕之示意了夜风一眼,夜风点了点头,起身快步出了寺庙,当外面的秋风吹进寺庙,夏竹青又打了一个寒颤,大家仿佛忘记了饥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第三章 他死了
外面的雨声慢慢的小了,夏竹青连饿带惊,已经开始昏昏欲睡,却浑然不察身边的慕之正审视的望着她。
没过多久,寺庙的破门再次被推开,一阵秋风夹着小雨飘了进来。
“爹爹!”二蛋高兴的从母亲怀抱里挣扎出来跑了过去,却又失望的撇着嘴要哭。
来人正是夜风,他背着个包袱,看着眼里夹着泪的二蛋,把包袱打开,香气洋溢着整个寺庙,众人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夜风不断的从里面拿出来的烧鸡、红烧肉、馒头……一时寺庙内竟雅雀无言。
“小哥,这是……?”杨伯诧异的望着夜风带来的这些食物,这些食物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乞丐能买得起的。
“杨伯,放心!我这是劫富济贫,哈哈!大家先凑合着垫垫肚子吧!”夜风打着哈哈,拿着一些食物走到了慕之身边。
“凑合?不!不!这已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大餐了,哪还叫凑合?”众人心里咆哮。
很久没见到过美食的大伙儿嘻嘻哈哈又热闹了起来,道谢声络绎不绝,看着二蛋开心的拿着肉往嘴里塞,夏竹青心道,人心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啊。
慕之随手拿起一个包子优雅的吃着,然后他不经意的一回头,正看到身边的夏竹青不顾形象的用两只油腻的小脏手狼吞虎咽的啃着一个肥鸡腿儿,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他颇为嫌弃的转过了头。
杨伯貌拿着一个包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夜风一句,“小哥儿你居然可以劫富济贫,看来功夫很不错啊!”
夜风看了慕之一眼,见慕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深情正在那里等着他的回话,于是夜风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杨伯过奖了,哎,话说我虽是落魄了,可想当年啊,我也曾是给人家看家护院的教头,会一些拳脚功夫的!现在最爱干这种劫富济贫的事儿了!”
其实他内心却在默念,自己多么流弊的一个护卫,现在居然沦落为这种地步,都说一句谎言需要十句谎言去周全,他撒下这弥天大谎不知道需要多少句谎话才能圆过去,老伯,求你,别再问了,自己真的不想再说话了。
“夜风,真没瞧出来啊,你原来是给人家看家护院的啊,看来这功夫也不咋的,否则还能被人家撂倒给弄上马车?”夏竹青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甚是冷飕飕的讽刺道。杨伯闻言愣住又细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着东西。
“……!”夜风苦逼的看了一眼慕之,慕之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心情很好的继续啃着他的包子。夜风内心咆哮,“主子,你把自己撇的这么清,真的好么?”更何况他可不是普通的看家护院,就凭着那俩货哪能撂倒他?!
“那还不是因为那俩货给我们下了蒙汗药,我只是着了他们的道了!”夜风摆了摆手,“否则凭他们俩,哪里是我的对手!”
“哦!”夏竹青点了点头,朝着夜风笑了笑,夜风觉得眼前这个邋遢少年的笑不怀好意,可他又不能说什么,心里甚是郁闷,而夏竹青则继续又拿了一个包子啃。
吃饱喝足,夏竹青很没出息的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一个懒腰,身边的慕之更为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被夏竹青噘着嘴挑着眉挑衅的狠狠瞪了回去。
杨伯喝了口酒,笑了笑,没在说话,望着都还沉浸在美食的喜悦中的大家,眼神柔和下来,胡子跟着翘了翘,可以吃饱穿暖,真的很好!
夏竹青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他们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于是她靠着墙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外面的雨渐渐的已经停了,呼噜声、梦呓声此起彼伏,慕之睁开眼睛,踢了装睡的夜风一下,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走出寺庙。
一个黑衣人正在外面候着,见到慕之二人出来立马向前。
“主子!我们二人一起跟着那辆马车,最后到了岳知府在京郊的别院里,但是我们到的时候岳公子人已经死了!那两个人浑水摸鱼,将屋内的值钱物品抢劫一空之后,然后就跑到前院大喊公子被三个小乞丐谋财害命,他们两个去捉拿杀人凶手,我们二人一人回来报信,一人继续跟踪那两个人。”黑衣人说道。
“原来真的是他,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在京城中人前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背后居然干出如此龌龊残暴的事情,人到底是怎么死掉的?”慕之嗤笑一声,皱眉问道。
“像是被花瓶砸死的!”黑衣人低头回到。
“呵,报应!”慕之点了点头,“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做的,那就是他的报应,你们先回去,继续盯着。”
黑衣人领命身影一纵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主子,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要回去吗?”夜风在身边问道。
“结束?不,或许事情才刚刚开始,他死了是罪有应得,可是谁杀死了他?死的是岳之恩的独子,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担心现在的我们已经是嫌犯了。”慕之摇了摇头,颇为担忧的说道,可他脸上那流露出兴奋的表情与眼里流露的狡黠光芒却出卖了他。
“而且你不觉得那个叫夏竹青的小乞丐看上去十分的古怪?如果是和我们一样故意被迷晕,醒来的他就不应该将刀疤脸给揍晕;如果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那么碰到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恐惧、尖叫吗?可你看他清醒之后,居然十分镇定,别看他貌似瘦瘦弱弱的不堪一击,可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身手快、准、狠,一击就中。还有是他模仿刀疤脸的声音,连他的同伙都没有发觉,模仿能力并不在你之下,我感觉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能做到的,你猜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江湖上最近又出了我所不知道的少年豪杰?”
夜风听完点了点头,“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伪装的,他应该是个真正的乞丐,可真正的小乞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这个人确实十分奇怪也十分矛盾!”
“人若是看透了自己,便不会小看别人,这些年我们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中卧虎藏龙,我们已经有所见识,可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仍有一些能人志士隐居在各个地方所不为人知,轻视别人的后果就是输!”慕之略一思索,“走!我们回去!”
“回……回去?”夜风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慕之,“主子,那个地方,不符合您的身份!您怎么能在那种地方睡觉呢?”
“话说我当过店铺老板,做过屠夫,走街卖艺也跑过,但是我还从未做过乞丐,体验一下民间疾苦又有何不可?”慕之回头瞪了夜风一眼,阴森森笑着说道,“夜风,我看你还真是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人愿意当乞丐,也没有人天生就是乞丐,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同样是人,为何别人可以,你不行?或许我对你平时里还是太仁慈了,导致你现在都受不得这种委屈。”
第四章 你们是杀人凶手
夜风望着慕之潇洒离去的高大的身影,独留下他与这寒冷的夜色共凄凉。他默默的望天暗叹,苍天可怜见,他真是比窦娥还冤啊!他全心全意的只是为了自家主子啊,可主子总是这么腹黑真的好吗?
别的不说,他跟着主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风餐露宿倒是常有的,可无论在何种环境之下,他的衣服永远都是干净整洁,不能容忍有一丁点儿的灰尘;在吃的方面那就讲究了,今晚已经刷新了他对主子的重新认识。人都说,一个有洁癖的人,因为有很强的自控力,他才会把守护平等公正变成自己的本能,而主子这么多年也确实是一直这么做的。这次为了查明京城的乞丐失踪案,自己不惜扮做乞丐流浪汉,这已经让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这位爷居然还想着和这群乞丐同吃同睡,他真正做到了身在江湖,心系庙堂。或许是最近江湖太平,朝堂安稳,他的人生太寂寞了吧?
雨过天晴,晨光正好。
许是身体太柔弱,许是奔波的太累,总之平时里时刻保持警惕的夏竹青一大早居然是被人轻轻踢醒的。此时的她正在做美梦,梦中她兴冲冲的跟着媒人去相亲,相亲的那个男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屏风后面,单看他映在屏风上的高大挺拔的身姿就足以让人着迷,清晰的映在屏风上的五官,忍不住让人想去触摸,她刚想绕过屏风去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便被人踢醒了。只差一步,就一步,便被人扰了美梦,扰人美梦者人人得而诛之!
夏竹青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万分恼怒的狠狠的朝着踹他的人伸手就是一拳,可那人反应更快,稍微后退一步挪开,让她的拳落了空。夏竹青不满的睁大眼睛怒气冲冲的站起身,还未发飙,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惊住了。
寺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七八个持刀的官兵,他们正对着这些乞丐推推搡搡,女人和孩子被粗暴的推到一边,年轻的男子被带到了另一边,二蛋被他娘抱在怀里吓的哇哇大哭。
杨伯朝着那个头目大喊道,“官爷,我们冤枉啊!昨夜我们可都并未离开寺庙啊!”
“少废话,是不是冤枉,可不是你说了算!”那个官差恶狠狠的推了杨伯一下,杨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一个老人扶住,夏竹青顾不得被搅美梦的不快,她现在已经被这些官兵的嚣张气焰气的两眼冒火,专门去欺负弱小,这都是一帮子什么官差!
夏竹青又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瞪了那群官兵一眼,然后冷声问身边的慕之,“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夜岳知府家的独子岳敬天在京郊的别院被杀,据说凶手正是被他带进府里的三个乞丐,见利忘义谋财害命。一大早知府大人正在京郊的沿途搜捕乞丐,捉拿凶手!”慕之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神冰冷的望着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官兵,然后又用他那双深沉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夏竹青一眼,简单的解释道。
昨夜?三个乞丐?谋财害命?!
“!”夏竹青心里暗骂!凶手岂不就是说昨夜逃脱的他们三个人?可是他们三个连别院的门儿都没进,甚至都不知道那劳什子别院在什么地方,怎么杀人?原本是受害者现在却居然成了杀人凶手?!老天啊,你对我还真是不厚道哇!
“你!就是你们三个!”一个小头目样子的官兵终于在乱糟糟的寺庙发现了站在墙边的夏竹青三人,他微眯着眼睛,神色肃然的看着他们,“我看你们三个鬼鬼祟祟,贼眉鼠眼,昨晚去哪里了?说!”
寺庙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这些乞丐闻言也都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们三个,昨夜?三个人?谋财害命?吃的那些美食?天啊!
小头目察言观色,见状洋洋得意,“看来你们不是一伙儿的!说不定就是你们三个杀了岳公子!来人,把他们给我抓起来,收监!”
几个官差闻言放开了其他乞丐,看了慕之与夜风一眼,几个人又对视了一下,然后一起来到夏竹青旁边,其中一个伸手就要去抓他她胳膊,夜风作势就要上前,慕之朝他摇了摇头,夜风会意退下。
夏竹青皱了皱眉,她神色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官差,心道,“果然都是欺软怕硬,可她看上去很好欺负吗?”
在那个官差将要碰到夏竹青的胳膊时,夏竹青猛地出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折,然后右腿朝着他的裆部一顶,这个官差哀嚎着一手捂着裆部,一手下垂着倒地不起。
夜风与慕之见状,很有默契的放心的往后退了一步,将搏斗战场交给了夏竹青。慕之弹了弹身上没有的灰尘,神色淡定,这个小乞丐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出手仍是快、准、狠,可就是这招式么,忒损了些。
小头目一看,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的喊道,“爷果然没有看错,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居然还有两下子功夫,想必昨晚定是你们杀了公子,一起给我上!抓住他们!”
夏竹青听完,皱了皱眉,撇了撇嘴,用眼睛余光扫了那个头目一眼,居然这么轻易就给自己定了谋杀罪?
她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她并不想招惹是非,可既然事儿来了,她也不会怕。虽然现在自己还很是孱弱,可对付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差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法医得时候,最喜欢和军队里的战友学一些格斗术,原本是想着不仅强身健体还可以防身,因为现代的格斗术最适合中近距离的攻击,没想到今天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几个官差一哄而上,慕之看着夏竹青陡然出手,她居然主动出击,目标明确,快攻、猛攻、强攻,专打官差那些脆弱的敏感地带,脸、头、脖子、两肋、下阴,甚至是侧踢膝盖。
片刻之间,几个官差已经全部倒地哀号,小头目见状不好,朝着夏竹青大喊,“刁民,好的很!你们给爷等着!走走走!”说完立马率先跑出了寺庙,地上的几个官差见状也捂着肚子抱着胳膊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夏竹青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晃了晃手腕,摸了摸疼痛的胳膊肘,没办法,这具小身板儿实在是太弱!
第五章 她可是一名优秀的法医
官差望风而逃,众人惊慌失措,都恐惧的望着眼前凶悍无比的夏竹青,这个小小的柔弱少年居然可以一人单挑几个官差,难道他们真的是昨晚……
缺一根筋的夜风没注意众人的反应,他向来都是对强者无比崇拜的。他兴冲冲的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夏竹青的肩膀,“夏兄弟,你这是什么功夫?厉害啊!”夜风看的出来夏竹青并没有任何的内力,却单凭这些他从未见过的招式,便将那几个官差全部撂倒在地,这种功夫出奇制胜,果真是近身搏斗的好方式啊!而此时的慕之也正站在哪里,深邃的望着夏竹青,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呃,格斗!”夏竹青略一沉吟说道。
“格斗?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啊?你师承是……?”夜风像是狗见到肉包子一样眼睛发着绿光,盯着夏竹青问道。
“一个老乞丐,我小的时候有缘遇到过他,他说我骨骼奇特,适宜练习这种拳法,且可以强身健体,自我防卫,当时我还不屑。不过自从跟他学了这套拳法,身体果然是好了许多,而且跟人打架很少输的。不过很可惜啊,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她怕夜风再继续追问,编出了这么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故事,说完还悲伤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哦!”夜风失望的点了点头,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他以后可以和夏竹青学这套功夫,想到这里他又来了精神。
他俩自顾自在深切交谈,没看到慕之越来越诧异的眼神,以及被愁坏了的杨伯他们。
“杨伯,现在我们怎么办?”一个青年汉子来到杨伯身边,扶住杨伯,不安的问道。
杨伯像是被吓到了,他拿出了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随即貌似无意的看了夏竹青三人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向阳光甚好的寺庙外面,朝着那个青年摇了摇头,捋了捋胡子没有说话。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有一种预感,这三个人都不寻常,尤其是那个叫慕之的,不仅让他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而且这个人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更是让人觉得寻味,这事儿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夏竹青闻言与慕之对视了一眼,慕之摇了摇头,这个少年是个好苗子,他并不想让他继续埋没在这社会最底层的乞丐里。可如今这种情形,怕是官府已经将他们认定为凶手。他需要借助自己的身份,动用刑部的力量去彻查这件事情,为他们三人摆脱嫌疑。
夏竹青轻叹了一口气,在时间上,他们是昨夜来到的破庙;在地点上,按照官差所言,这条路也是去京郊岳知府别院的主路;在人物上,他们是三个乞丐!时间、人物、地点都基本对的上,关键还有昨晚夜风劫富济贫带来的那些美食,现在在杨伯他们眼中,他们三人就是刚才官差口中要缉拿的杀人犯,这已经是毋庸置疑了。
“杨伯,事情是这样子的!”夏竹青将昨晚她们经历的事情简要的和杨伯说了一下,众人都心惊肉跳且充满崇拜的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弱少年,可见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杨伯,我回来了!”杨伯还未说话,外面传来一个汉子的声音,“杨伯,今天早上我听说岳知府家的独子在别院被杀了,我……”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了进来,当他看到寺庙内的场景时,识趣的闭上了嘴,尴尬的笑了笑,问道“这三位是……?”
“爹爹!”二蛋看到汉子,从他母亲怀里挣扎着下来,迈着小腿儿欢快的跑到汉子身边。
“是铁柱啊,怎么现在才回来?”杨伯在一个青年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望着铁柱问道。
“哦,昨天干完工,城门关了,只好在城内待了一晚!”铁柱笑了笑,挠了挠头,简单的解释道。
“爹爹,告诉你哦,这个小哥哥好厉害的,刚才把那些坏人全部打跑了!”二蛋扯着铁柱的腿,指着夏竹青说道。
“坏人?”铁柱转头问扶着杨伯的那个年轻人,“铁一,怎么回事儿?”
铁一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铁柱大体说了一下,铁柱张着嘴,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夏竹青,就是这么弱小的一个人,居然能把那些粗状如牛的官差全部撂倒?
杨伯点了点头,轻轻咳嗽了一下,“他们虽然暂时跑了,但肯定还会继续带人再来的,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相信你们说的话,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三位还是赶紧离去吧!被抓进大牢想再出来就难了,即便是后面出来了也得扒一层皮!”他的直觉,他们不会是杀人凶手,不过眼下,他确实也帮不上他们三个什么忙。
“杨伯放心,我们没有杀人,我相信官府不会冤枉好人的!”夏竹青摇了摇头,“况且,我们走了,他们来了再为难你们,那可怎么办?”
“他们现在的目标既然已经锁定是你们,顶多刁难我们一下,不会有什么大事情的,放心吧!”杨伯又状似无意的看了慕之一眼,捋了捋胡子,“除非他们抓住了真正的凶手,否则在此之前你们总是难逃这一劫。”
“这……”夜风望向慕之,慕之摇了摇头,于是说道,“杨伯,容我们再想想,我们就这么离开也不是办法!”
“是啊!走是下下策,终究不是好办法,可是应该怎么办好呢!”杨伯叹了口气,想当年他何曾惧怕这些所谓的官差,可如今么,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怎么办好呢?”夏竹青也在心里焦急的自己问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朝代,作为社会最底层最卑微的人,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生存尚且艰难,如何做到成功为自己辩护呢?如果在现代自己被冤枉了,还可以凭着自己的优势去检验一下尸体为自己辩白,哎,自己能够看一眼尸体就好了。
“尸体?对,尸体!”夏竹青拍了一下自己不太灵光的脑袋,她终于在黑暗中见到一丝希望,茅塞顿开。为什么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忘记了她的老本行,她可是一名优秀的法医啊。法医的天职就是查清死因,替天行道,维护每个人的生命神圣不受侵犯和凌辱,若是论起验尸来,有谁还能比她更强呢?
“杨伯,我有办法了,只要能让我看到尸体,我就会证明人真的不是我们三个杀的!”夏竹青一双眼睛迸射出璀璨的光芒,朝着杨伯兴奋的说道。
众人狐疑的望着她,明显并不相信她的话,一个十几岁的小乞儿,身手不凡已经很不寻常了,难道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无所不能吗,查验死尸那是仵作干的事儿。
第六章 我相信你
慕之也在看着夏竹青,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审视,开始他只是觉得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勾起了他的惜才之心。可如今,他觉得夏竹青就像是个无穷不尽的宝藏,总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他是真的很想要更深的了解夏竹青,想要知道这个小少年到底还给带给他多少惊喜。
就是这么一个瘦瘦弱弱的少年,身高仅到他的肩头,仿佛一阵大风就能把他刮跑,他的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杨伯,眼神中透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色,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环境下,他从不自怨自艾,总能想到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他像一个小小的发光体,吸引着人靠近,让人忍不住为之喝彩。
此时,夏竹青迎着众人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猜疑,有不屑,有无动于衷,唯独没有信任。她知道自己的话难以让人信服,但她不死心,这是她摆脱嫌疑的唯一选择,也是她自认为的最优方案。她转头迎着晨光看向慕之,试图说服昨晚与她共患难的战友,“慕之,你也知道我们三个昨夜只是逃离了那辆马车,可并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我们的清白的!只要让我能看到那具尸体!”
慕之一双桃花眼温和的看着夏竹青,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样深邃,薄薄的嘴唇抿着并未开口。垂着的右手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拇指,站在旁边的夜风知道,只有他们家主子在碰到犹豫不决的事情时,才会有这种动作,不过这个决定很难吗?夜风摇了摇头,别说是杀人嫌疑,就算是背上谋朝篡位的十恶不赦的大罪,主子只要亮出身份,把这个案件丢给刑部,他们很快就可以洗清嫌疑。
夏竹青良久没有等到慕之的回答,她由最开始的自信满满而逐渐变得忐忑不安,她那双眼睛里的光彩逐渐的暗淡下去。
慕之望着那双逐渐暗淡下去的眸子,以及眼前颇有些垂头丧气的少年,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个少年失望。其实让夏竹青看到尸体并非难事,即便是夏竹青在看到尸体之后并不能为他们洗清嫌疑对他而言也无所谓,反正他有办法。想到这里,他下定决心,朝着夏竹青点了点头,轻轻的朝着夏竹青说道,“好!我们尽量找机会去看看那具尸体。”
夏竹青的失去光彩的眼睛瞬间又星光灿烂,当大家都怀疑她,不相信她的能力时,这个只有过一次交集的慕之却温和的告诉她,他相信她,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他却愿意以性命相托。使一个人值得信任的唯一方法就是信任他,慕之不知道,他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举动,对于夏竹青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是夏竹青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信任她的人,就像是走夜路的人忽然碰到一盏灯,像是搁浅的鱼儿遇到了大海,而夏竹青今后那么多年的对他的信任就源于今天他轻轻说出的这一句“好”。
夜风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他有没有听错?主子明明有更简单、更直接的方式,可是他为什么非要选这个最不靠谱、最艰难的路径?主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估计主子的生活真的是太闲了!
夏竹青仰着头,张着小嘴,脏兮兮的脸上带着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她目光璀璨的望着慕之,习惯性的伸手朝着慕之的胳膊拍了一下,“慕之,我夏竹青交你这个朋友!”
身旁的夜风见状吃惊的瞪大眼睛,心中暗道“不好!”他想要阻止夏竹青却明显已经来不及了。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卫,他知道他家主子非常讨厌与陌生人的身体接触。他身边从来没有侍女,也不需要人伺候,所以谁也别想近他的身,除了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属下,凡是怀着不明意图近他身的陌生人,无不是被一掌打出去或是一腿踢出去,江湖上结交的那些英雄豪杰,也仅仅限于拱手称兄道弟。这个小少年如此孱弱,这么脏兮兮的居然敢伸手去拍他们家主子,真是……,夜风闭了闭眼睛,他不忍心看。估计挨了主子这一掌不断气也会吐血,唉!他在心中为夏竹青默默的点了一根蜡烛,他还没有学格斗呢,可惜了这个有趣的小少年。
夏竹青只是太高兴了,她沉浸在自己的得意忘形中,浑然没有发现慕之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他愣在那里,紧蹙着眉,僵硬着胳膊,身上只是散发出冰冷的生人勿进的气息,却没有以往被人碰到之后的戾气,相反,他并不排斥夏竹青的身体接触,这让他自己也甚是觉得诧异。
夏竹青只是后知后觉的发现慕之的衣服上留了一个脏呼呼的掌印,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简直是惨不忍睹,指甲盖里都是乌黑乌黑的泥,手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夏竹青以为慕之是因为她弄脏了他的衣服才生气,于是非常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啊!”
慕之努力忽视自己袖子上的那个脏呼呼的手印,尽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静静的说道,“是,我相信你!所以你也不要让我们失望,一定要找出有利于我们三个的证据,洗清我们身上的嫌疑!”
慕之心中默默的说道,“既然昨晚敌强我弱的那种情形你都可以逃出生天,今天敌众我寡的情形你都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取胜,那么这次我相信也能化险为夷,小家伙儿,看你这次能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夏竹青闻言信心满满春风得意的朝着另一个战友夜风问道,“夜风,你也相信我吗?”
“信!”夜风点头回答的毫不犹豫,主子的决定他们当属下的一定会绝对服从,更何况,今天主子的反应已经很反常了,可以说的上是破天荒了。
夏竹青心情愉悦,她闻着身边慕之身上那股清香萦绕在鼻间,使人感到舒畅、惬意,虽然刚来这个世界目前所处的环境比较糟糕,但慕之与夜风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却不失为她一个良好的开始,她由刚苏醒过来的迷茫又渐渐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慕公子!”杨伯期间一直坐在那里,见他们三个已经达成一致,于是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对着他们三个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也愿与慕公子一起,尽我们微薄之力,助这位夏兄弟查明真相,早日缉拿凶手,还大家一个清白!”
“杨伯……!”
“杨伯……!”
众人惊呼,杨伯一摆手,“大家不必多说,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如何让这位夏兄弟可以见到尸体。”
“谢谢杨伯!谢谢大家!”夏竹青明白,大家对她仍是持有怀疑态度,只是杨伯的威信让他们不得不选择去支持,如果换做是她,估计也和大伙一样充满怀疑。不过这并不重要,她要的是这个机会,这个让她找到生存价值的机会,这个让她重新树立信仰的机会,她会证明给大家看,她有这个能力与实力。
“杨伯,慕公子,我们只是身份最低微的乞丐,平时连那些官差都见不到。这次这些官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死去的是知府独子,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尸体呢?”铁柱忍不住开口问道。
铁柱的话不吝于一声晴天霹雳,将夏竹青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自信炸的连渣子都不剩,是啊,这不是现代社会,作为这个社会里最底层的乞丐,如何去争取这个见到尸体的机会呢?
第七章 城门喊冤(1)
杨伯只是淡然的坐在那里,喝了一口小酒,又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如今死去的可是岳知府视为眼珠子的独子,如果我们想要见到尸体,只能是去找比知府大人更德高望重的官员,让他主审此案,而且此人必须要公私分明,刚正不阿。”
比知府更大的官员?众人连着摇头,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见到,这可是难比登天。
杨伯并未理会众人的反应,他只是抬头看向慕之。
慕之看到杨伯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低头略一思索,说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去找贾太师。”
杨伯闻言一怔,然后又点了点头,是了,他本意是去找刑部的林尚书,毕竟林尚书任职刑部尚书这几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少了许多的冤假错案。可显然这位慕之所说的贾太师比起刑部的林尚书来更为合适,毕竟死去的是知府独子,贾太师的名望与官职更在林尚书之上。只是他们这些乞丐想见林尚书已经很不易了,如果想去见高高在上的那位青年才俊贾太师,那岂不是难比登天,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从杨伯他们的口中,夏竹青才知道,贾太师贾申明年少一举成名,在南秦是个家喻户晓的传奇般人物。
五年前贾申明以殿试第一名高中状元,而后经过短短五年时间一跃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太师,他是真正的寒门贵子,没有强大的家族可依赖,自做官以来也从不拉帮结派,做事情特立独行,而且更为那些朝廷官员头疼的是他从不按常理出牌。
他年纪轻轻便官场得意,一步步高升,自然引起了朝内一些资深大臣们的反对与排挤,但这些大臣或是因为贪污或是因为舞弊,或是其他原因,都被他一一揭发直到最后统统消失在朝野,如今年纪轻轻便与当朝宰相殷更发势均力敌。而且他今年已经二十三但尚未婚配,是全京城中待嫁女子中意的梦中夫婿人选之一。此人甚是霸道、强势,凡是他想做的事情,目前为止还没有做不到的,满朝大臣对他真是又畏又敬。
“慕公子,贾太师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我们现在可能连进城都比较困难,刚才离开的那帮官差估计也快赶到了,我们怎么才能见到他呢?”杨伯斟酌了一下,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夏竹青也看向身边的慕之,她对这现有的朝堂格局一无所知,现在能做的只有听从大家的安排。
慕之嘴角微微上扬,用那深邃且玩味的目光看了一下夜风,那一眼让夜风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每每主子用这种目光看他,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果然,他听到自家主子悠悠的说道,“夜风曾告诉过我,他无意中得知,贾太师前几日去大佛寺为百姓祈福,今日午时返京,我们可在城门口拦着他,我想他会为我们做主的。”
夜风愣愣的站在那里,张着嘴看着慕之,如果贾太师听到这句话,还不扒他一层皮,可碰到这么腹黑的主子,他能怎么办?贾太师去大佛寺祈福这件事情除了皇上之外就只有主子一个人知道。不过,他脑子里想象出贾太师在城门口见到这一盛状的画面,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哦,如此甚好!”杨伯捋了捋胡子,狐疑的望了夜风一眼,夜风觉得那一眼仿佛将他看穿,但随即一想又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个老乞丐,那眼神能有什么威慑力,于是淡然的将目光移向阳光正好的外面。
“杨伯,我们这些人去城门口的话,感觉有些少,只有人多力量大,才能引起太师大人的足够重视,能不能再多聚集一些周围的乞丐?我们一起在京城门口喊冤拦截?呃,尤其是一些老人和孩子,更要去!”夏竹青觉得人都有同情弱小的心理,反正她每每看到那些无助的老人和儿童,都恨不得化身为超人去帮助他们,尤其是在这皇权至上的朝度,作为弱势群体的老人和孩童应该更能引起周边人们的共鸣。
杨伯听完夏竹青的话点了点头,随即让几个年轻人去联络周边的几帮乞丐。
风雨过后,空气异常清新,秋风阵阵,夹带着丝丝凉意,午时的阳光洒在人身上,又弥漫着微微的暖意。
夏竹青此刻无暇欣赏这令人沉醉的秋景,她跟着大伙儿一起来到城门口,巍巍的古城墙屹立在那里,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它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繁花似锦的一切。
午时正值是进出城的高峰期,城门口的人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夏竹青身处这人流中,望着这高达数十米的古城墙,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环境,竟无端生出一些不真实感,仿佛眼前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可她沉浸在这梦中,却无法醒来,于是她只能将自己栖身于梦中。
她脑子里不仅蹦出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何时何地,人做任何事情都是有所图的。以她目前的乞丐身份,想必别人在她身上也图不到什么,因此杨伯他们不求任何名利相帮的这份恩情,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倾其所有去报答。
不断向城门口汇集的乞丐三三两两并不显眼,站在城墙上巡视的一个年轻守卫手持兵器一直盯着下面。
“怎么了老常?”另外一个守卫走过来问道,“我发现你盯着下面看了好长时间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哦,是老刘哇,没什么,就是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劲,你发现没有,今天城门口的乞丐比平时要多一些!”老常说道。
“哦,可能是最近京城经常失踪一些乞丐,他们害怕了!”老刘无所谓的说道,“没事,一群乞丐还能闹出什么大事儿,你想多了!”
“或许吧!”两人说完,不甚在意的望了一下城墙下,又开始例行巡视。
夏竹青站在路边一直眺望着远方,贾太师的队伍仍尚未出现,她仍心有疑虑的问身边的慕之,“慕之,你说贾太师会接这个案子吗?”
慕之一路走来一句话也没说,反而与兴致勃勃又有些惶恐的的那些乞丐有些格格不入,当然,即便是他说了话,在这些乞丐里面也是格格不入。
慕之只是神色漠然的望着远方,幽幽的说道,“会,他一定会接的!”
第八章 城门喊冤(2)
“来了!”夜风忽然开口对着夏竹青和慕之说道。
马蹄声与车轮声由远及近,一对人马渐渐映入大家的眼帘。
守城的士兵正站在城墙上懒洋洋的例行巡视,他们忽然听到下面有人高呼,“贾太师,我们冤枉!”低头便看见乌泱泱一片乞丐背朝城门口跪在路中间,老常大惊失色,连忙喊道,“快!快!去报告刘守将!”于是有人闻言立马跑去报知城门守将。
刘守将闻言暴怒,“混账!这帮子乞丐是不是疯了!”他将酒壶猛地一摔,慌忙拿起官帽戴在头上,急匆匆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道,“格老子的,到底怎么回事?赶紧派两队人下去给我驱赶开,并马上报知兵部派人前来支援!”
进出城的老百姓不明所以,他们站在周边指指点点的看着,嗤笑的望着这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心道暗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谁能想到这帮叫花子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见高高在上的太师大人,以为堵着城门口就能达成夙愿了?真是天真,如果只有堵在城门口就能见到,那这城门口就会天天被堵得水泄不通。
片刻,两队守城的官兵拿着兵器大步跑过来,一个小头目边跑边嚷“让开!让开!城门重地,禁止喧哗,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还未等这两队士兵走进,前面朝着城门扬鞭策马而来的那队人马已被迫停在路中间,其中一个骑兵手拎马鞭上前严声质问道:“尔等为何拦路?”
杨伯见状,朝着马车大声喊道:“太师大人!昨夜岳知府独子在京郊别院被杀,传言为三个小乞丐谋财害命,岳知府悲愤欲绝,沿途缉拿乞丐入狱候审,我等虽为乞丐,却是生活所迫,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请太师为我等做主,重审此案,缉拿凶手!”
后面驱赶的城门守卫此时也赶到这里,闻言大声呵斥:“混账!你们这帮贱民,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太师大人岂是你们可以见到的,赶紧滚!”
杨伯众人对这群官兵的威胁与谩骂视而不见,他们只是朝着前面那队人马大呼:“太师大人,请为我们做主!”,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欲散去的旁观众人闻言又停止脚步,站在那里看着事态的发展。
“混账!”刘守将此时也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这里,他做城门守卫将多年,还未曾有人堵住过京城门口,因此他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失态过。他微眯眼睛阴鹜的望着眼前这帮乞丐,“莫说太师大人从未出城,即便是太师大人出城了,岂是你们这帮贱民想见就见的!再不散开,别怪本官对你们不客气!”
外面乱糟糟的,可马车里却一直没有动静,杨伯等人听到刘守将的话慢慢开始变得不安,而守城的士兵看到此情形言行举止更为嚣张,并开始不断的谩骂着去推搡跪在路上的乞丐,“还不快滚!”
夏竹青与慕之、夜风三个人站在旁边,夏竹青见状皱了皱眉头,凑在慕之耳边低声的问“慕之,你说夜风是不是搞错了?马车里的人并不是贾太师。”
慕之未曾想夏竹青会靠近他耳边低语,他只是觉得这个小乞丐嘴里呼出的热气像是羽毛一样轻轻佛过他的耳边,耳朵微微有些发痒、有些发烫,他从不习惯与别人如此接近,身体微微一颤,于是慌忙之中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扫了她一眼,最后盯着那辆马车说道,“不会错!”
夏竹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害怕了?往后退干什么?”
慕之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夏竹青,“……,佛曰不可说!”
“……!”夏竹青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马车里的贾太师微丝不动,而他竟然一点都不着急,也不知道他到底又在卖什么关子。
杨伯看马车内毫无动静,不仅有些踌躇,他又望向慕之,见他只是站在那里犹如一副雕像微丝不动的盯着那辆马车,神态自若,他一咬牙,拼了!
“太师大人,请为我们做主!”杨伯又再次拜下,后面的乞丐在官差不断的推拿下,明显有些心神不宁,跟随的声音也没有之前的那般底气。
而那些官差更是专门朝着那些老人和孩童下手,一时间孩童哭声不断,队伍明显有些涣散。而那辆马车仍静静的停在那里,就连马儿也一动不动,仿佛眼前这嘈杂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夏竹青见状,心里不由的咒骂道,“什么年少成名,什么高高在上,这个贾太师分明就是个大尾巴狼!”她见慕之与夜风仍是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心里暗叹一声,于是忍不住上前朝着那辆马车喊道,“太师大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没人想成为乞丐,但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都是这片大地的子民,应该与别人一样得到朝廷与大人的爱护。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恳请大人为我们做主,给我们一次为自己洗刷身上的嫌疑的机会!”
守城士兵此时已经将他们围住,听到夏竹青的话,更是哈哈大笑,“哎呦,没想到还是个有文化的小乞丐啊,爷听不懂你拽文嚼字,快滚!如果里面的人是太师大人,那我岂不就是皇帝了,这里没有什么太师,再不滚就别怪爷对你们不客气了!”
围观的众人见状不由的摇了摇头,这帮乞丐大概真是疯了,这点儿小事居然就想惊动太师大人,就凭他们乞丐的身份?
“呵呵!”良久,马车内终于传出一声低笑,“本太师不知,你是哪朝的皇帝?是不是本太师平时过于谦虚和蔼,竟然连守城的小小士兵居然都可以嚣张到这种地步,我看这兵部可以考虑换人了!”
话音刚落,马车的帆布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车夫见状,立马下车用手掀着帘子,里面走出来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
第九章 城门喊冤(3)
那人一袭红衣似血,一头黑发随意披下,红衣黑发,随秋风微微飘拂,因风而坠落的枫叶都为之黯然失色,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眼前的他便是,年少成名,文韬武略,令无数京中贵女为之动容的如意郎君贾申明贾太师。纵然是在军营见惯了各种类型的美男子的夏竹青也忍不住在想,看来全京城无数少女心中的梦中夫婿果然是与众不同。
贾申明一双狐狸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眼前的这些守城士兵,他右手拎着一个小酒壶,自马车上翩翩而下,后面的人立马将红毯铺了过去,并搬来一个太师椅,贾申明拿着小酒壶红袖一甩,兀自做坐在太师椅上,然后右脚一抬放在椅子上。
夏竹青惊讶的见他如此,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撇撇嘴,心里腹议道,“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贾申明仰头喝了一口小酒,让夏竹青不由得联想到了《笑傲江湖》中那个在水里仰头潇洒喝酒的东方不败,洒脱不羁中带有痴情,饮下的一壶酒,心中的情谊冷暖自知。可眼前这位贾太师么,他的张扬、骚包更甚于洒脱不羁,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贾申明甚是高兴的吟了一句诗,转头看向那些守城的士兵,笑吟吟的说道“怎么,见到本太师,这是激动的连规矩都忘了?”
那群守城士兵见到贾申明已经傻眼了,闻言才反应过来立马放下兵器,跪在地上,“太师大人!”
刘守将用手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心道,“娘来,这位太师大人什么时候出城的,他居然都不知道,这次事儿大了!”
他慌忙连滚带爬的跑到前面噗通一声跪下,“太师大人!属下不知太师大人归来,请大人赎罪!”
两旁的吃瓜众百姓睁大眼睛,这……真的是传说中的太师大人,果然风姿绰约。然后他们自发的跟着也一起跪了下去,与守城士兵的惶恐不同,他们和那些乞丐的内心一样是激动、狂喜,没想到居然能见到真正的贾太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太师大人果然比传说中的更潇洒、更玉树临风。
夏竹青见身边的慕之仍是笔直的站在那里,于是,她也没有动,能站着,谁想给人下跪,她没这个奴性,于是他们两人站在那里便极为显眼。
一个侍卫看到夏竹青两个人鹤立鸡群,立马上前呵斥,“大胆,见到太师为何不跪!”众人闻言都纷纷看向夏竹青两人,杨伯等人更是急的面红耳赤,铁柱低低的喊道,“慕公子!快跪下!”
夜风用“你作死”的眼神看着那个侍卫,然后又朝着贾太师望去。
贾太师坐在太师椅上又抿了一口小酒儿,不甚在意的翘着二郎腿顺着侍卫的目光扫过去。然后众人见他像是被蝎子蛰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一口酒憋在嗓子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夏竹青及众人:“……”
不是说太师大人虽然年少,但向来处事稳重,纵使泰山压顶,也是从容不迫,从未有过失态,可今天这是闹哪出?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
贾申明将手里的酒壶递给身边的侍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深深感觉自己经今日这么一吓,或许又会少活几年。
“罢了!本太师素来慈悲,念及你们中间有老人及幼童,不必下跪,站起回话吧!刘守将,还不赶紧回去守城,怎么,还需要本太师送你们回去吗?”说罢他还朝着慕之狠狠的瞪了一眼,总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假扮什么不好非要扮作乞丐?就他这一枝独秀的样子,哪里像是乞丐了?
众人闻言呼啦啦全部站了起来,尤其是那些守卫的官兵,都狐疑的看着贾申明,他们可是知道,这位贾太师平时甚是刁钻,官威甚大,只要被他揪住了小辫子就会扒一层皮,今日这是怎么了?
刘守将顾不得思虑其他,千恩万谢,慌忙带着手下的官兵跑了回去,生怕跑的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夏竹青呼了一口气,虽然她不想跪下,但鹤立鸡群、成为众目睽睽的感觉实在不好,她更喜欢和众人一样。
不过……
夏竹青扭头审视着慕之,慕之被她盯的颇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他怕你?”夏竹青狐疑的低声问道。
慕之低头看着她,赞叹她的敏锐的观察力的同时,又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不喜欢让人知道他真实的身份,那样总让他觉得他所结交的朋友不纯粹,所以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结交江湖上的朋友,不掺杂任何利益与权势。于是他狡黠的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想他是为我的绝世容颜所倾倒,毕竟,身为全京城女子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竟不如我一个乞丐!”
夜风:“……”他的嘴抽了抽,肩膀抖了抖,使劲低着头,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笑场。
夏竹青:“……”,真是够自恋,不过,这个贾太师么,犹如天边那朵云,高高在上,不真实,太遥远,关键是他还那么张扬。
贾申明眯了眯眼睛,稳了稳心绪,伸手一指夏竹青,“你!过来!”
夏竹青上前走了几步,来到贾申明前面,贾申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居然还带着一股子的酸臭味,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这么近距离和这个小乞丐说话的。
“你们有杀人嫌疑?你们要如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贾申明他来回踱着步,问道。
夏竹青立马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最后说道,“太师大人,只要能让我看一眼尸体,我就能找出他死亡的真正原因,也就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哦?”贾太师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慕之,又嫌弃的瞥了眼面前这个小乞丐一眼,一个脏不拉几瘦弱枯骨的毛头小子能翻出什么浪?他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不过倒也有趣。
“准了!”贾太师望着眼前的这帮乞丐,“这个案子本太师接了,明日带你们去检验尸体。不过此处乃进出城门的要道,你们还是速速离去吧。”然后又吩咐一个侍卫去通知岳知府,不得继续搜捕关押乞丐。
“你们!”贾太师指着慕之三个人,“既然是牵扯到此案中来,便是嫌犯,随我一起回太师府,待查明真相,如果真的无辜,方可离去!”
乞丐们闻言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都纷纷散去。杨伯走的时候朝夏竹青看了一眼,夏竹青朝他笑着点了点头,竖了一个大拇指,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她会好好珍惜,所以她一定会查明真相,洗清嫌疑找出真凶!
第十章 神秘的杨伯
回寺庙的路上,众人都还沉浸在城门口惊心动魄的情形中激动的不能自拔,铁柱忍不住来到杨伯身边担忧的说道,“杨伯,今日幸好已经有惊无险,但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您平时可是一直教导我们要低调小心行事的!”
杨伯眯着眼望着前面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轻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不知道还能守护这些小辈多长时间,他们必须要学会独立,“铁柱啊,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有的时候,人是需要搏一搏的。你看看二蛋,这么小,就要和我们一样一起尝尽这世间的疾苦吗?我想你们谁也不想都当一辈子乞丐,或许眼下是个好机遇。”
“可是,杨伯,如果今天马车里的人不是贾太师呢?如果他不接这个案子呢?我们的下场可能会比较惨,你不是一直告诫我们要谨言慎行吗?可今日,却……”铁柱挠了挠头,实在是太他娘的惊心动魄了,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是啊,谨言慎行,我这一辈子都在谨言慎行,所以没犯过大错,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唯一的成就或许就是在那种环境之下居然还可以将你们带出来,虽然东躲西藏的四处流浪,但好歹保住一条命!”杨伯苦笑着摇了摇头,捋了捋胡子,“我啊这辈子见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做乞丐这些年虽说日子清苦,但也是最舒心的,我已经行将就木,可你们的一辈子还长着。有人穿上龙袍也不是太子,可有人啊,就是穿上乞丐服那也挡不住他那身上的光芒,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你们经历的少,看不清,可是我知道,那个叫慕之的年轻人,他的身份绝不简单。现在看来是我赌对了,你没发现吗?看城门的刘守将居然都不知道贾太师出京的事,更不知道今日回京的事情,可见贾太师离京这件事情是及其隐秘的。可是那个叫夜风的不仅知道贾太师出京了,还明确的知道他今日几时回京,就凭这一点,他们的身份就不一般。既然他相信那个叫夏竹青的小乞丐,那么他身上必有过人之处,且看着吧!再说了,这次我们帮人,也是帮己,如果我们被抓进牢狱再出来还不得扒一层皮。也许这次即便是我们不帮忙,他们也会很轻松的度过这个难关。他们记得我们这次出手相助的情分,那更好,如果不记得,我们也不损失什么不是吗?毕竟,帮助我们是情分,不帮我们是本分,他们本来也不欠我们什么。”
铁柱点了点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凭直觉,他也觉得慕之身上散发出一种王者之气,他就站在那里,也让人忍不住折服,这或许就是上位者的气场。
“铁柱,我虽将你们带了出来,可终究不敢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阳光下面,苟且偷生这些年,我一直希望你们可以真正的安家乐业,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终日人不如狗,乞讨一辈子。”杨伯望着前面的路,他的路或许快到尽头了,但他仍想为这些后辈们寻一世之安。
铁柱望着眼前这个身型佝偻的老人,点了点头,那些往事,虽然久远,但他们没有一日忘记,他们也一直期盼着可以正大光明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真正的姓氏都不敢说。
太师府,书房。
贾申明仍然穿着那身光芒耀眼的红衣,慕之则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衣,两人正手执棋子下棋。
“七皇叔,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贾申明喝了口茶,撇撇嘴,然后又嫌弃的看了慕之一眼,“我可是知道,平时里你就是粘上丁点儿的尘土都要重新换衣的,怎的这次连这种乞丐的破烂衣服你也穿得下?你所图为何?”
“有何穿不下?”慕之挑了挑眉,“京城最近的乞儿失踪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官府到一直也没有什么进展,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这次也不是一无所获!”想到那个总是带给人意想不到惊喜的夏竹青,慕之心情颇好,眉眼弯弯,嘴角上扬。
“哦?”贾申明落了一只,看到慕之难得的好心情,他的心情便颇不舒坦,于是笑着讽刺道,“你所说的收获,不会是那个又酸又臭的小乞儿吧?你的眼光可真是越来越差了,虽说江湖上卧虎藏龙,可我不明白了,一个小乞儿能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的?再说了,这么普通的案子丢给刑部李尚书就行了,还需要我亲自出马吗?”
“申明,你别忘了,死的是岳之恩视为命根子的独子,而岳之恩的背后靠山又是谁,这件事情林尚书摆不平的!”慕之一子落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好了,你输了,我回京的事情先不必告诉皇兄。其实我也想看看,这个夏竹青到底还有什么能耐。明日我会跟着一起去,这些年我甚少出现在京城,岳之恩应该并不认识我,对了,明日叫上寒亭,他只需在一旁观看便可。”
贾申明望着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慕之,玩味的拿着一颗棋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不止。
第二日一早,贾太师带着夏竹青一行人来到岳之恩在京郊的别院。
夏竹青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小厮的粗布衣,想着昨晚自己整整换了五桶水才将身上那些污垢洗去,一张老脸总是忍不住泛红,实在是太丢人了。现在身上虽然穿的是下人的衣服,但总胜过那衣不蔽体的乞丐服,夏竹青眉角上扬,神清气爽的走在慕之身边。今日的慕之一身白衣如雪,气质淡雅,神情间也有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然与平静,无端的让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逐渐也变得淡然起来。
知府岳之恩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由于成亲多年没有子嗣,在岳老夫人的主持下,三十岁时纳了表妹为妾。而纳妾之后的第二年,多年不孕的岳夫人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孩子便是岳敬天。因是中年得子,岳老夫人与岳之恩对他极为宠爱,真的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看在手里怕丢了,没想到如今却是阴阳相隔,这世间最深沉的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看着一脸老态、步履蹒跚、几乎一夜白头的的岳之恩,想必在这个无后为大的传统社会,岳敬天的死对他的打击是致命的,对于失去独子的岳之恩来说,日子虽然还在,但生活早就不在了,所以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岳之恩这么近似疯狂的沿途搜捕捉拿乞丐了。
第十一章 岳老太太
“太师大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两眼通红的岳之恩迎了出来,丧子之痛,痛彻心扉,但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向贾申明行了一礼,昨日乞丐在城门口向贾太师喊冤事情他已经知晓,目前他能做的就是首先应付这个极难对付的太师贾申明。
“岳大人,请节哀!”贾申明看到憔悴不堪的岳之恩,开门见山挑明了来意,“令郎温文尔雅,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在京城中也颇有些名望,对于令郎的不幸我也是很痛心。不过,据本太师了解,你仅凭几个下人的口供就将凶手锁定为三个乞丐,这未免过于武断。而且罪不及众人,你这么毫无目标的沿途大肆追捕乞丐,或许会让真正的凶手逃之夭夭。本太师念及你丧子之痛做事偏颇可以谅解,此案目前由本太师亲自来审理,必将凶手绳之以法,为令郎讨个公道。”
“太师大人!仵作已验证过我儿的尸体,确系被恶人用花瓶砸了脑袋失血而亡,而且缉拿乞丐一事我已禀告过宰相大人,他……”岳之恩闻言贾太师要重新验尸,慌忙向他解释道。
“怎么?”贾申明听到宰相大人几个字,不悦的打断了岳之恩的话,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盯着岳之恩,“宰相大人的话你听,本太师的话,你就不听了吗?”
“不是的,下官……”岳之恩急的额头上冒了汗,慌忙摇了摇头,他原本就是宰相的门生,隶属于宰相一党,唯宰相大人马首是瞻,可如今这位年轻的贾太师在朝堂已与宰相大人势均力敌,违背太师大人的话他是不敢说的。
“如此甚好,来人!开棺验尸!”贾申明一挥手,便要派人将停放在灵堂上的棺木打开。
“太师大人!”岳之恩闻言惊恐的拦在棺材前面,“已有仵作验过尸了,也有验尸记录,死者为大,大人莫非是要对死者不敬吗?”
“不敬?”贾申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若想要死者死得瞑目,对他最好的交代就是捉住凶手,岳大人放心,本太师自会为令郎讨个公道的!仵作的验尸记录我看了,不甚详细,不足以证明凶手就是那三个乞丐。我看岳大人痛失爱子,心力憔悴,唯恐岳大人再次见到令郎的尸体悲痛晕厥,来人,将岳大人扶到后后面坐下吧!”
“太师大人,你这是强……”岳之恩的话还未说完,贾申明后面上来两个人将岳之恩搀扶到了旁边,摁在椅子上,并顺手点了岳之恩的穴道,让他满腹的话憋在肚子里有口难言。
“开棺吧!”障碍扫除,贾申明朝着属下一挥手。
哐当一声响,上好的楠木棺材盖子掉在地上,岳敬天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放在棺材盖子上,虽然已是入秋,但仍散发出腐败的难闻味道,贾申明望了尸体一眼,然后嫌弃的捂着鼻子走到夏竹青和慕之他们几人身边。
“清场,无关人等暂退左右!”贾申明然后朝着夏竹青说,“该你上了!”
夏竹青点了点头,然后给了慕之一个“放心”的眼神。
古代仵作的地位非常低贱,当发生了一件案子,那么勘察现场和寻证缉凶是捕快的事,仵作只是充当验尸官,即对尸身进行验看,判明死亡原因和时间,推断自杀或者他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因此对于古代仵作而言,发生命案只是负责检验尸体,但现代的法医不是。
现代法医的工作却很多,除了对尸体进行查验之外,还需要根据伤口来推断凶器、检验鉴定物证、分析犯罪手段和过程,利用一切科学理论和技术,为案件提供证据。证据越足,凶犯身份范围的锁定越快越准,才不至于走弯路。
因此一名优秀的法医他的知识面十分广泛,虽然仵作是法医的雏形,但其专业程度却不可同日而语。
夏竹青按照仵作的装备已经准备好外衣、口罩、手套,外衣和手套是验尸时要穿的,虽是素布,防护效果很差,但总好过不穿,她与慕之、夜风穿戴好一起径直走到尸体旁,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夏竹青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个男子颇为尴尬的朝着夏竹青点了点头。夏竹青没再理会他,她蹲下身,手还没有触碰到尸体,远处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天宝啊,这是做的什么孽啊?这些天杀的,你死了都还让你不得安生啊!”贾申明听到这震天的哭声忍不住厌恶的皱了皱眉。
然后夏竹青便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一个三十几岁少妇的搀扶下哭喊着一路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她甩开少妇的手,猛地用力将夏竹青一把从尸体旁边推开,夏竹青一不留神差点被她推到在地,身旁的慕之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没事儿吧?”夏竹青摇了摇头,站起了身。
“混账,你们是什么人,敢动我家天宝儿!”她转而又看向地下的尸体,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嚎啕大哭,“我的孙儿啊,你死的冤啊,杀你的人还没抓到,他们居然又想要打扰你的清净啊,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老婆子我也不想活了啊!”
夏竹青被这老太太的哭喊声惊得目瞪口呆,她无奈的扶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戏法居然在这个老太太身上演绎的淋漓尽致,看年纪她应该是岳之恩的母亲岳老夫人,而搀扶她的看年龄应该是岳之恩的小妾,对付这种一言不合就撒泼的老太太她实在没有太多经验,只好将贾太师这杆大旗扯出来,并耐心劝导:“岳老太太,现在是太师大人负责此案,你也想早日抓住凶手,为您孙儿讨回一个公道吧?现在我们检验尸体也是为了更快的抓到凶手!”
“凶手?!”老太太闻言立马停止哭泣,坐在地上指着天拍着地怒嚷着,“凶手就是那些个杀人越货的该死的乞丐,你们就应该把它们全都抓起来,一个个审,一个个问,审不出来就杀,我就不信了,还抓不住凶手!我家天宝儿死的那么惨,你们为什么不去抓那些挨千刀的乞丐?还要在这里惊动他?你看看,你看看,他死的多冤啊,我可怜的孩儿啊!”
“之恩,你这官当得好生糊涂啊,居然敢让人动天宝儿,谁给的胆子!我不管什么杀千刀的狗屁太师,谁也不能动我的天宝儿!”老太太指着摊在椅子上的岳之恩又哭着骂道。
岳之恩此时有口难言,他憋得满脸通红,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自己的老母亲千万不要再说些得罪贾太师的大逆不道的话,否则他真的保不住她。
第十二章 重新验尸
“岳老夫人,我就是那杀千刀的贾太师,岳大人刚才已经同意重新验尸了。你放心,本太师向来做事公正,一定会还岳敬天一个公道的!”贾申明仍是神色悠然的坐在那里,朝着后面说道,“来人啊,快将岳老夫人扶到外面上座,验尸这种场面比较血腥,这么大年纪啊,啧啧,可不能受了惊吓昏过去!”
“你……我……慧芝。”岳老太太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伸手要去抓那个搀扶她来的慧芝的手,却被贾申明的人架着一起坐到了外面的凳子上。
世界终于静了下来,夏竹青不再理会他们,蹲下来,朝着旁边记录的官差说道,“记录吧!死者,姓名岳敬天,性别,男,年龄十八,中等身材,目测尸身头颅有外伤创口,头发上有些许的瓷片,初步推断凶器为花瓶之类的瓷器。”
夏竹青说完又一手抓起尸体的一只手,仔细的看着指甲,又去翻看眼睛,耳后,掰开嘴仔细看了看舌头,然用手轻轻的敲打了几下尸体的腹部。低头沉思片刻,夏竹青又开始动手将岳敬天身上的衣衫鞋帽一件件的解开除去放在一边,她做事恭谨,衣衫被整整齐齐的铺放好,从头到脚依次来,待尸身上只剩下一条纨裤,夏竹青想了想,没有再解。
“继续!”夏竹青朝着记录的官差说道,“死者角膜轻度混浊,尸斑已经遍布全身,尸体僵硬,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是十四个小时到十六个小时,也就是……”夏竹青略一思索,想到与古代的时间对应,“也就是七到八个时辰,大约是昨晚申时左右!”那个站在旁边的青年男子一直没有说话,夏竹青推断的死亡时间基本没有错误,只是他见小小年纪的夏竹青验尸的手法如此老道,心中大为惊讶,所以并没有注意贾申明望向他的眼神。
“申时?!”知府岳之恩摇着头,拼命的向着他身边两个侍从使眼色,不对,不对,这个少年说的不对,他要讲话,快解开他的穴道,让他说话!
“申时?”贾申明也重复着这句话,皱了皱眉,“不对!本太师看过之前仵作的验尸记录,死亡时间是戌时左右,因为在申时的时候,他们家的小厮还去送酒,那个时候这个岳敬天可还活的好好的!”
“对!对!是戌时!”岳之恩拼命的点着头,并拼命的再次向两旁的侍从使眼色,心里怒骂道,“这帮没眼色的孙子,还不快点解开我的穴道啊,让我说话!”
“这样啊!太师大人,可否让我见一下那个送酒的小厮?”夏竹青站起身来,问贾申明。
贾申明转头看向岳之恩,“岳大人,那个送酒的小厮呢?”
岳之恩瞪大眼睛,“……!”
侍从见状在岳之恩后背点了两下,他激动腾的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来到贾申明旁边,也顾不上行礼,气冲冲的怒问到:“太师大人,这个少年乳臭未干分明是什么都不懂,太师大人为何要让他来检验我儿的尸体?”
“嗯?”贾申明挑眉,“本太师做事从不需向任何人解释,你只需传那个送酒小厮来回话!”
“……”岳之恩被呛了回去,只好无奈的看了贾申明一眼,又狠狠的瞪了夏竹青一眼,待看清那个尸体旁边站着的青年男子之后,惊讶的出声喊道,“寒……寒大人?”
夏竹青闻言挑眉看向对面的那个男子,寒大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仵作?
“岳大人!”那位寒大人朝着岳之恩行了一礼,“寒亭今日受太师大人所托,一同前来查明令郎的死亡真相。”
“可……大人也认为我儿并非死于戌时?”岳之恩满眼期待的看向寒亭,摆明了他并不相信眼前的这个毛头小子。
“是!看尸斑及尸体僵硬等症状,令郎应该是死于申时左右!或许当日验尸的仵作受了小厮的影响,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而导致推断的死亡时间有误,大人可派人将送酒的小厮带过来一问便知。”寒亭客气的点头回答。
“小麻雀呢?去把他叫来!”岳之恩朝着管家怒吼道。
“老爷,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一脸愁容的在一个小丫头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
“哦,是夫人啊,你怎么过来了?今日太师大人来重新查敬天的案子!”岳之恩看了那个妇女一眼,不甚在意的简单的说了句。
夏竹青发现岳夫人皱了皱眉,低头看了岳敬天的尸体一眼,那一眼有心痛,有怜悯,甚至……,夏竹青疑惑的望着她,为什么在她的眼神里居然还有怨恨?母亲怨恨自己的亲生儿子?但见岳夫人低头看了尸体一眼后,抬头一脸悲痛的径直走到岳老夫人跟前,朝着岳老夫人行了一礼,站在旁边,岳老夫人厌恶的狠狠的望着她,恨不得上去撕破了她那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从容淡定的脸,而她身边的慧芝则挑衅的朝着岳夫人微微一笑。
一个青衣小厮被人带了过来,他年龄约在十二三岁,瞪着双眼惊恐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又望向夏竹青。
夏竹青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小厮被她看的有些发毛,才听到夏竹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是小麻雀,你可是在昨晚戌时见到过你家公子?我是指见到他本人!”
小麻雀闻言抬头,眼睛看了夏竹青一眼又飞快的转向他处,犹豫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点头回答“是”。
“你在说谎!”夏竹青面色一沉,冷声对他说道,“你说话的眼神飘忽不定,四处躲闪,不敢看向我,说明你在心虚;而你双手不断揉搓着衣襟,说明你内心紧张。”小麻雀惊恐的抬头看着夏竹青。
“我再问你一遍,昨晚戌时你送酒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见到你家公子本人?”夏竹青再次大声严厉的问道。
“……”小麻雀顿时吓得两脸通红,两腿哆嗦着扑腾一声不由自主的跪下。
“本太师要听实话!”坐在太师椅上的贾申明此时冷声道。
小麻雀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犹豫了一下说道,“回……回大人,平时我家公子一般不让小人进他后院的,院子里的一应事务均由老胡和老夏在在打理,小人会将酒交给老胡,可是昨晚下雨,老胡与老夏一直还未回来,小人又怕公子等着急了,于是小人便进院将酒放在屋门口,小人是看到公子在屋里挥手才让小人退下的。”
第十三章 中毒
“也就是说你只看到死者挥手让你退下,那你家公子说话了吗?”夏竹青继续追问道。
“没有,他只是挥了挥手!”
“也就是说,你只是在外面看到你家公子在屋内挥手,却没有见到他本人是吗?”
“是……是的!”小麻雀低下了头。
“太师大人,小麻雀的口供不能证明昨夜戌时他见到死者本人,所以不能确认死者是在戌时还活着。目前按照尸体的尸斑来判断,死者应该确是死于申时。”
夏竹青说完,又蹲下并将尸体翻了过来,凑近仔细观察着死者背部,随即又拿过一把剪刀,将死者身上最后的保留的纨裤剪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屁股,夏竹青又仔细瞧了瞧臀部。寒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慕之则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去,发现贾申明正玩味的看着他笑。
夏竹青又指着尸体说到,“大人请看,死者现在浑身出现许多小泡,这些小泡呈青黑色;他的眼睛突出,舌上有裂纹,并生一些小刺泡;他的两耳胀大,腹部膨胀,肛门胀裂,指甲呈青黑色,这些都是中毒的症状,这种症状初步判断是曼陀罗中毒。”
“哗啦”夏竹青的话刚落地,便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她闻声抬眼望去,发现是岳夫人手中的佛珠崩裂撒了一地发出声音而混不自知,她像是失了魂一样只是呆呆的望着岳敬天的尸体。
岳之恩也惊呆的站在那里,连连摇头,不相信的嘟囔着,“这……,不……怎么会中毒?”
老夫人此时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她在慧芝的搀扶下快步来到夏竹青面前,抓住夏竹青的衣襟,用力晃着嘶吼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们家天宝吃的用的都是我一手置办的,怎么会中毒?不可能中毒!你……你……你肯定是为了包庇凶手!苍天啊,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让我家天宝儿含冤而死啊……”
夏竹青伸手将岳老夫人的双手拂去,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岳老夫人,事实确是如此!”三番两次撒泼卖疯,为老不尊,这种人她最是讨厌了。
贾申明一挥手,又哭又喊的岳老夫人再次被带了下去,岳之恩失魂似的站在那里。
夏竹青拿过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到尸体前面,蹲下就要剃掉尸体上的头发。
“不!”岳之恩慌忙来到夏竹青面前,伸手阻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你怎敢……!”
“岳大人,请节哀,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找出凶手!”夏竹青抬头看了岳之恩一眼,淡定的拿着刀片开始小心翼翼的一缕一缕的剃头发,片刻,死者便成了一个光头。
夏竹青仔细的检查那个被花瓶砸过的伤口,又看了看凝固在头发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液,开口说道,“头上的伤口并未外翻,血液是暗红色,死者头上的伤应该是死后造成的。”
“死后?”岳之恩站在那里反复说着这两个字,这说明,他的儿子并非是被人砸死的,那他究竟怎么死的?
“太师大人,我想去案发现场再看一看,或许有其他发现!”夏竹青转头对贾申明说道。
贾申明看向寒亭,寒亭点了点头。“准!”看不出来,这个小乞丐还真有两下子。
夏竹青一众人等来到岳敬天的房间,里面仍然充斥着很浓的血腥味以及泥土的味道,夏竹青站在门外,对着贾申明说道,“太师大人,未免人多破坏第一现场,我和这位寒大人一起进去就可以了!”
贾申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然后点了点头,随即又看了慕之一眼,慕之也站在房门口,他的目光追随者夏竹青,并未理会他,贾申明摸了摸鼻子,又狠狠的瞪了夏竹青一眼,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觉得自己在慕之心中的地位正在不断的下滑。
“小麻雀,是谁先最先发现了死者?”寒亭站在夏竹青后面,看着夏竹青一边小心的查看着屋内的脚印,一边问小麻雀。
“是老胡和老夏啊,昨晚我们在前院都睡下了,又被老胡吵吵醒,说公子带来的三个小乞丐居然谋财害命,趁公子睡着将公子给杀了,他和老夏随即就去追凶手了。”
“难道你们公子经常带乞丐回家?”夏竹青回头看了小麻雀一眼。
“那倒没有,我们公子很少带人来别院的,他只是觉得这些小乞丐很可怜,平日里经常让我给他们买些东西吃啊,我们公子可是京城公认的大好人呢!”小麻雀与有荣焉的说道。
“大好人?未见的吧?”夏竹青在心里腹议,“看来这位岳公子藏得够深的,如果不是老胡、老夏到处嚷嚷岳敬天被带回别院的乞丐杀了,别院的人居然没人知道他家公子带乞丐回别院,深更半夜让两个恶徒去迷晕挟持几个小乞丐,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现场已经被破坏了,但由于昨夜下雨,从屋内的脚印来看,昨夜冒雨前来的应该只有三个人。而且根据死者身上的尸斑显示来看,他臀部的尸斑更重一些,说明他是坐着死去的。头上的伤口并未外翻,且血液是暗红色,可以推断出头上的伤口是死后造成的,因为死去的人血液已经开始慢慢凝固,因此即便是被重物砸头,血液并未四处喷溅,而是顺着他的脑袋慢慢的流了出来,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死者虽然被花瓶砸了脑袋,但是屋内的血液并没有喷溅的四处都是的原因。”夏竹青指着地上的暗红色的血迹继续说道,“我推断他应该是先受曼陀罗的毒素折磨,从床上掉在地上,试图挣扎着爬起来,但是仅仅是抓住了床幔,便一头扑倒在了床上,坐地中毒而亡。”夏竹青指着混乱的床幔和凌乱的床单。
夏竹青指了指床边的一双不是很明显的泥泞小脚印,“后来,有一名女子来到屋内,她并不知此时的岳敬天已经死去,看他坐倒在床边,以为他是醉酒,便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花瓶,使劲砸向他的头。”
第十四章 洗清嫌疑
夏竹青轻轻的将一个钩在床幔的小小玉簪拿了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杀死岳敬天,殊不知他早已死去。她本想离开,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小麻雀在外面敲门送酒,她惊慌失措,于是她又拼命将岳敬天扶起,用自己的胳膊托起岳敬天的胳膊挥手,让小麻雀误以为是岳敬天,等小麻雀退去,她仓皇而逃,却没想到她在扶起岳敬天的时候,不小心被床幔勾掉了头上的一个玉簪。她离开之后,又有两个男人进来,他们脚上也带着泥水,应该是从外面赶回来!”夏竹青指着地上带着泥土的几个不同的大脚印,“他们应该是小麻雀所说的老胡和老夏,他们发现岳敬天已死,于是趁火打劫,将屋内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然后谎称是三个小乞丐谋财害命杀了岳敬天,而他们以捉拿凶手为名逃之夭夭。其实,自始至终,昨夜进屋的只有三个人而已,两男一女,他们口中的所说的三个小乞丐并没有出现在别院,而案件当然也与他们无关。”
“太师大人!”夏竹青朝着外面的贾申明说道,“这个案情基本已经清晰,岳敬天死亡的真正原因是曼陀罗中毒,凭着这个玉簪或许可以找到她的主人,了解岳敬天死亡之后的事情真相。这个女人对别院很是熟悉,她能自由进出别院,我想她应该是岳府或者是别院里的人,同时我需要解刨岳敬天的尸体,或许可以找到他中毒的原因,进而查明谁是真正的凶手!”
“解刨?”贾申明挑眉,慕之与寒亭也疑惑的望着她。
“哦,就是用专门的工具将尸体刨开,取出其中的器官查看,放心,我会再原封不动的将尸体缝好。因为我们平时吃的食物,需要经过2个时辰才会被胃分解消化,之后胃部将食物输送到小肠,经过进一步的分解吸收,身体需要的成分被吸收,不需要的就会被送到大肠,而曼陀罗毒发需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我想死者的胃里应该还有食物残渣,通过这些食物残渣或许可确定他是吃了哪种食物中毒!顺藤摸瓜,或许可以找到凶手呢?”夏竹青简明的说了一下,虽说这个时代就像是岳之恩说的那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亲人时很难接受解刨这个事实的,但是她想再努力一下,毕竟在现有的条件下,有时候只是借助尸体的外伤是很难推断真正的死因的,还会造成许多的冤假错案,而这些都不是她愿意见到的。夏竹青只是侃侃而谈,并没有注意到寒亭那越老越诧异的目光。
岳之恩由管家搀扶着,他脸色惨白,接连打击之下已经失去了力气,可听到要解刨亲生儿子的尸体,刚要向贾申明出声反驳,可看到贾申明的那双似笑非笑的目光,想到他平时的作风,于是他又将话咽了下去。
那个搀扶着岳夫人的小丫头看到那个玉簪,张嘴激动的想要对岳夫人说什么,可看到岳夫人只是静静的望着那个小小的玉簪,好像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于是便讲话咽了下去。夏竹青疑惑的看着望发簪发呆的岳夫人,难道她认识这个玉簪的主人?
“准了!”既然家属不反对,贾申明自然点头同意。
夏竹青又走到书桌前,拿出几张纸,涂画完之后,走出来然后交给贾申明,“太师大人,我想这个人络腮胡子是老胡,找到他就能找到他的同伙老夏,他们虽然不是凶手,但昨晚是他们将屋内的金银全部掳走,也是他们将我们三人掳上马车的!还望太师大人派人去缉拿他们二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两个人绝对不是好人,而作为雇主的死者岳敬天,或许也并非传言中的那般良善,可他半夜劫持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贾申明拿着后面这几张纸,画的像是匕首,可又不是匕首,他却从未见过,于是他又将纸拿给寒亭,寒亭也摇了摇头,“麻烦大人请能工巧匠按照图纸打造几把解剖刀,方便解刨尸体,这些刀片越薄越好!”夏竹青在旁边指着几把刀解释道。
寒亭对夏竹青的尸体检验与推断并没有提出异议,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这个瘦弱的小小少年,手法老道,思路清晰,与自己的水平居然不相上下,不!或许她的水平远远在自己之上,只是这次案件极为简单,他并未完全施展开,小小年纪居然可以让太师大人如此倚重,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夏竹青与慕之、夜风心情颇好的在别院一路溜达着,夏竹青轻轻舒了一口气,朝着慕之笑了笑,“慕之,不负所托哦,我们终于为自己洗清了嫌疑,现在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慕之低头望着夏竹青,这个瘦弱的少年两眼闪闪发光,他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看起来像是拥有无穷的宝藏,总是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此行真是收获颇丰。
三人沿路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后花园,岳之恩所在郊外的别院的风景极好,后院与后花园由一条水系隔开,经过一个小桥,虽已入秋,但水系两旁的玫瑰仍是红艳似火的开着。
慕之一边走一边望着这满园玫瑰花,不经意间回头对着夜风说道,“夜风,你看这满园的玫瑰花,虽然已是秋天了,可开的还是这么鲜艳夺目啊!这在京城可真是少见,我可还从没见过这么鲜艳似血的玫瑰呢!”
“是啊,这里的玫瑰花开的确实红的有些妖冶!”夜风附和的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夏竹青听到他们的对话猛地停下,望着满园开的鲜艳似火的玫瑰花,脑子里忽的就冒出那天晚上老夏说过的话。
“我说老胡,前几日府里那个你怎么处理的?”
“哎,没看出来你还真是惜花之人啊,你看那院子里那一大片的玫瑰花,就是开得好!哈哈!”老夏在外面哈哈大笑。
……
“怎么了?”慕之见她站在那里望着玫瑰花发呆,不仅停下脚步问道。
夏竹青没有回答慕之的话,她只是脸色苍白的望着那满园的玫瑰,联想到近期不断失踪的乞丐及自己的遭遇,一颗心犹如坠入冰窖。
第十五章 玫瑰花下的罪恶
良久,夏竹青仿佛是回了魂,她本以为自己前世见惯了那些世间人心的丑陋与残忍,早已练就了一颗坚不可摧的铁石心肠。可眼下,如果事实真的是自己推测的那样,她仍是觉得满腔愤慨,心如刀割。
“慕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据说用人的鲜血浇灌出来的玫瑰花更红、更艳!红的……像血!你说这京城里的玫瑰花都这么红吗?”夏竹青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应该是她猜错了,肯定是她猜错了,事实不是她想的那样子,一定不是的,人心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程度?
“而且!”夏竹青用微颤的手指着远处的一片玫瑰,“这一片像是刚移植过来不久,所以雨后,土壤松软,与他处相比下沉了一些。”
“这院子里玫瑰花看起来确实比外面的要鲜红很多!而且看样子应该也不是一批种下的!”慕之的话击碎了夏竹青的最后一点幻想。
“嗯!是啊,不是一批种下的!”夏竹青遥望着那片玫瑰,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慕之他们来到这后花园呢,可看着风雨过后摇摇欲坠的玫瑰,似是都在对着她低声的控诉诉说着什么,让她的心一沉。
“夜风,你快去禀告太师大人,说后花园有新的发现!”夏竹青下定了决心,忽的转身对着后面的夜风说道。
一阵秋风吹来夏竹青打了一个寒颤,可更冰冷的是心,她始终相信,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可,如果那人心本就是恶的呢?
不一会儿,贾申明带着寒亭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来到后花园。
“太师大人!”夏竹青朝着贾申明行了一礼,此刻的她已经平复了心情,大声说道,“还请大人派人将这片玫瑰花铲除,并深挖看看地下有什么东西!”
“嗯?”贾申明挑眉,“为何?”
“因为……下面可能是京城失踪的乞丐与流浪儿的尸骨。”夏竹青轻轻的说出这句话,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目瞪口呆,失踪的乞儿?尸骨?埋在这鲜艳的玫瑰花下?
“你……你这个……!”一起跟过来的岳之恩被气的胡子直颤,他甩开管家的搀扶的手,哆嗦着指着夏竹青说道,“太师大人,他简直满口胡言乱语!小儿甚是喜爱花草,才在后院种的这一片玫瑰,没想到如今却被你这卑鄙小儿诬陷!”
而一起跟来已经回过神来的老夫人更是怒的要跳脚,她捶胸怒骂,“老天啊,这是做的什么孽啊,我天宝儿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善人啊,天可怜见我家天宝儿尸骨未寒,凶手还未找到,居然还有人在此败坏他的名声啊,还有没有天理啊?快让雷把他劈死吧!”
慕之神色肃然的朝着贾申明点了点头,“来人!”贾申明大手一挥,“将这片玫瑰铲了,给本太师掘地三尺,看看下面到底有什么!”
官差闻言迅速的将这片开的妖冶的花海瞬间夷为平地,夏竹青静静地望着,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恐惧与矛盾,她宁愿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可事实,总是与愿望相悖。
“这里有东西!”一个官差放下铁锹,用手扒拉去上面的泥土,露出一节骨头。
夏竹青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这一刻她的心仍是瞬间跌入深谷,她认得,那是人的大腿骨,看形状,应该还是个孩童。
“这里也有东西!”另外一个官差也大声喊道。
岳之恩瞪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不断被官差发现的尸骨,不相信的连连摇头,,“这……不……不是这样的!”
而刚才还指天骂地的岳老夫人见状直接晕了过去,慧芝慌忙手忙脚乱和人一起将她搀走。
“仔细些,将这些尸骨全部安放在一处!”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贾申明鲜见的脸色异常严肃,京城近期失踪的乞丐如果真的都暗无天日的躺在这地底下,那么他们到底怎么来的这里又是怎么成为一堆白骨?如果今日不是这个小乞丐,是不是他们的死就这么悄无声息,在京城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因为他们是最卑微的乞丐?
夏竹青自诩见多识广,见过了人性的阴暗与丑陋,可她真的没有想到,在这个团花似锦的美丽别院下面,深藏着这么多的亡灵,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生前都遭受过什么?
等官差全部将下面的尸骨清理出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下面全是白骨和已经腐烂的尸体,由于味道实在太难闻,周边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这片美丽的玫瑰花海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美丽外表下的罪恶。
待一具具的尸骨被挖出来摆放在一旁,夏竹青让他们按照死去的时间一字排开,完整的尸骨一共四十三具,甚至有几具尸骨时间太久,混在一起分辨不清,官差只好将他们一堆堆的放在一起。
夏竹青紧紧握着双手,居然有两三具尸体还是新鲜的,看样子死亡时间也就是四到五天左右,从还未腐烂的尸体以及已经腐烂成为一堆堆的尸骨来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些少年及儿童,有男有女。待看到其中一个身穿锦袍的小男童的尸体时,夏竹青明显一怔,这里的尸体及尸骨大部分都应该是京城走失的乞丐或流浪儿,可是很明显,这个小男童的穿衣打扮都不一般,他锦衣华服,胖嘟嘟的脸蛋,娇嫩的皮肤,无不向外人显示着,他生活的优越,这个孩子的家境必定是不凡,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竹青缓缓的走过去,这几步就仿佛用尽了她所有力气。她拾起一节腿骨,看了一眼,对着贾申明大声说道,“太师大人,这是人的大腿骨,有很明显的骨折!”夏竹青又拾起一个头骨,“这个头骨后脑勺有凹陷,躺在这里的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林林总总的各种伤痕,他们应该都是生前被折磨致死!”
“而这凶手不是他人,我想应该便是这别院的主人岳敬天!或许岳敬天的死也并非是完全无辜!”夏竹青冷冷的望着岳之恩,她一点也不同情他,四十多条人命,好些都还是孩童,那个人怎么能下得去手呢?她不相信,作为死者的亲生父亲,一城之知府,对于岳敬天的这种惨绝人寰的做法真的会毫不知情?
“或……或许,这……”岳之恩哆嗦着双手,望着夏竹青,但满地的皑皑白骨,就这么被胡乱的掩埋在这片玫瑰花下面,如果说岳敬天毫不知情,谁相信呢?他的话憋在嘴里,这些他实在无法辩解。
他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忽觉眼前一亮,“是,肯定是老胡和老夏他们!敬天他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