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燕王妃殁了。
任谁也没想到，在当初因纳侧妃而闹得人尽皆知后，燕王府一直如平湖秋水，安安静静，仿佛什么乱子都不会出。
直到这一年的冬日，伴随着燕王的暴怒，燕王妃殁了的消息传遍了燕京。
燕王府内，燕王拔剑冲进了侧妃苏青青的院子。
几日之前，燕王下令封府彻查，谁都不许进出。手下暗卫还盯死了所有仆役，生怕他们畏罪自尽。
最后，燕王妃的死查到了侧妃苏青青的头上。
苏青青是皇后的表妹，当初在皇后的帮助下用尽心机进了燕王府，借着皇后党的势，处处打压燕王妃。
最后甚至对燕王妃下了毒手，慢慢地伤了她的眼睛，慢慢地要了她的命。
“王爷！我可是皇后的表妹，你不能杀我！”侧妃苏青青慌不择路地跑到了荷花池边，看着身后持剑追来的燕王，心中只剩下慌乱。
燕王看着苏青青，眼睛红得好似多日未眠，加之悲愤交加，更是显得如修罗般恐怖。
“你要入燕王府，拿靖安侯府逼我，我都认了。”燕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活像是忙得连喝水的空闲都没有，嘴唇都是干裂的，只见他颤着声朝苏青青吼：“可是你杀了她！你竟然敢杀了她！”
“她霸占着正妃的位子！她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在继母打压下过活的嫡女，有什么资格跟我抢燕王妃的位子！”苏青青听燕王如此在意燕王妃，心中的愤怒一下压过了恐惧。
燕王握剑的手紧了紧，只听得他冷笑一声：“跟你抢？苏青青我告诉你，本王从来就没想要娶你，你是什么东西？”
“凭什么！”苏青青眼里只剩下恨，全然忘了方才仓皇逃窜时的恐惧，只听得她怒吼：“我可是皇后的表妹！她靖安侯府早失了势，她又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谁不知道她继母是皇后的人，当初你们为了往靖安侯府塞人，不惜拉靖安侯府自己的人下水，联手向大太太下毒。”提起燕王妃生母，燕王心底冷笑连连，心说这苏青青竟还敢提这事。
苏青青闻言愣了愣，心中的愤怒顿时又被恐惧占据。她的心底拔凉拔凉的，始终转不过弯，想不明白燕王怎么知道这件事。
怎么说这都是靖安侯府的私事，而且这事就算捅出去了，也是内宅事。娶燕王妃之前，燕王就是个外男，就算娶了燕王妃，这事隐密，他又怎么会发现。
苏青青越想越恐慌，直直盯着燕王，见对方提起剑，惊叫一声便转身要跑。
可她身后却是荷花池，刚迈了几步，便直直迈进池子里。
苏青青是会水的，但此时燕王站在岸上，她又忽的掉入水中，慌得连扑腾都没有，只直直往下沉。
岸边，燕王看着苏青青消失在湖面上，眉头一皱。
一旁的暗卫走上前来，问：“主子，就这么让她死吗？”
“不。”燕王瞥了荷花池一眼，冷笑一声，提着剑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救活了，再慢慢弄死她。”
苏青青很快被救上来，又匆忙请来神医裴珏，一阵鸡飞狗跳后，终于救了回来。
可等着苏青青的，却是更加残忍的死法。
最后，苏青青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瞎了眼，又身中剧毒，死在了大街上。
“听说了吗？燕王侧妃害了燕王妃，燕王大怒，那侧妃怎么害的王妃，燕王便尽数还在她身上。”
“可不是嘛，燕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燕王府这事，没多久便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茶楼酒肆里头，大都是在讨论这事，百姓们平日无聊，有这种热闹看，自然高兴。
只是这消息传到长安去，便是有人不高兴了。
皇后坐在凤仪宫内，气得浑身发抖。她处心积虑对付燕王，想将燕王收入自己阵营，却无奈燕王这人油盐不进。原本看燕王并无参与党争之心，皇后还想着算了，没想燕王竟杀了苏青青。
原本苏青青杀燕王妃便是皇后这边支持，无法，只要燕王妃活着一天，燕王便不会看苏青青一眼。
为了让苏青青去吹枕边风，皇后不惜让苏青青设计毒死燕王妃，好让苏青青上位。
可谁都没想到，只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安城里随便一个世家都可以找得出来的贵女，偏偏就让燕王上了心，甚至因为这事杀了苏青青。
皇后气得一把手中茶碗砸了出去，恰巧砸在了皇上脚边。
这之后的事情，民间便只听说了燕王不知道为什么跟皇后娘家不对付，最后又不知为何回了燕京。
老百姓们只听说，那为了燕王妃怒杀残杀侧妃的燕王，抱着已故燕王妃的骨灰，到了那山上别院，最后服毒自杀。
江云姝睁开眼，入目一片红，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她皱了皱眉，抬手掀开头上这东西，方才发现是红盖头。
这是怎么回事？
江云姝看着手中的苹果，眼中带着丝丝惊诧，她不是已经死在了山上别院吗。
而且，她的眼睛早就被苏青青毒伤了，可这会儿她瞧着却是好好的。
“姑娘，你怎么了？”
大约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江云姝刚想回答，却是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好像是梨落。
莫非我江云姝又重活一世了？
江云姝激动得握紧了手中的苹果，心中却是不大确定，定了定心神，掀开帘子，方看在跟在一旁的梨落。
一身藕粉袄子搭上翠绿的百迭裙，为了喜庆，头上还戴了朵红花。
是梨落，还是当初大婚那日的梨落。
江云姝一时便要掉眼泪，她是记得的，梨落死在炎炎夏日。
那时候江云姝的管家权刚被苏青青拿走，梨落便被随便寻了个错处打出府去，没几日便听到她落水的消息。
梨落明明会水，而且梨落的家并不在江河边上，也没见得有什么池子，怎么会落水！
那分明是苏青青害了她，江云姝一想起苏青青，便恨得咬牙切齿。
只是前世的江云姝在山上别院待了好长一段日子，对燕王顾执玉的感情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想着，既然苏青青心悦顾执玉到了不惜除掉她这个正妃的地步，那还不如她先提出和离。
和离了就能远离顾执玉和苏青青了，江云姝这重活一世是怕了苏青青，也怕了顾执玉。
她觉得顾执玉心里是没有她的，否则为什么会纳苏青青进门，还让苏青青夺了她的管家权。
若不是苏青青，梨落就不会死。
江云姝想，是不是她拆散了顾执玉和苏青青，老天才会给她惩罚，让她亲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如此一想，江云姝更加坚定了和离的心。
明日敬完茶就和离，江云姝暗戳戳决定。
第二章 婚事
当今太后只生了两儿一女，长子顾执礼乃当今圣上，次女顾弦歌，嫁给了老首辅的嫡三子，而最小的儿子，便是燕王顾执玉。
原本封了王的皇室子弟，都得到封地上去，但燕王不同。因着太后宠爱，顾执玉一直留在京中，说是陪太后，其实还有物色燕王妃这一层意思在。
原本太后是想让顾执玉娶定国公家的女儿，没想顾执玉不肯。原先太后还奇怪，那定国公家的大姑娘可是长安第一才女，怎么就不要呢。
结果一问，却是有了心上人。
顾执玉说，是江家的二姑娘。
原本王爷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须得皇帝与太后多方考虑。可耐不住太后疼爱小儿子，听了顾执玉的话，便去打听。
这一打听，便发现这江家二姑娘并无出彩之处，甚至可以说平平无奇，在长安随便都能找出一个这样的贵女。而且，让太后并不太满意的是，江家二姑娘是已故的靖安侯夫人纪氏所出，并非现在这位覃氏。但这个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前段时日，江家二姑娘方才退过婚，这会便急着要跟人家谈亲事，倒是像顾执玉上赶着一样。
太后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若是此次如此要求的是顾执礼，那太后定是不肯。可惜这么死缠烂打要娶江家二姑娘的，是顾执玉，那太后咬了咬牙，还是点了头。
江云姝下了轿子，在顾执玉偶尔的一声提醒“小心脚下”中进了燕王的府邸，又拜了堂，最后被簇拥着送入了洞房。
周围闹哄哄的，吵得江云姝头都有些晕，被扶着在床上坐下，便等着顾执玉来挑红盖头。
一切都像江云姝记忆里一般，只是却总有些地方不一样，若说是哪里不一样，大约是顾执玉这一路的温言细语，让她有些不适应。
毕竟在山上别院待了那么久，江云姝已经快要忘了顾执玉上一回这么跟她说话时什么时候。
待挑了红盖头，喝了交杯酒，周围的人再说上几句吉祥话，便要簇拥着顾执玉到外头去喝酒。
前世的顾执玉只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便被人拉走了。
可此时顾执玉却坐在床上没有动，也不说话，只凉凉瞥了来人一眼，看得来传话的小厮脊背一寒。
“小云儿，等我回来。”顾执玉看向江云姝，本想亲亲她的额头，但看了一眼那厚重的妆，还是选择抬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背。
江云姝瞪大眼，面上挂满惊讶，就连屋内的人散去了都不知道。
“姑娘，姑娘，你今天怎么啦？”梨落凑上前来，便要替江云姝卸去头上这套繁重的头面。
“没事，都卸了吧，待会换身衣服沐浴一番。”江云姝有些心不在焉，吐出这句话没多久，便听见自己肚子叫了起来。
梨落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找来外面守着的丫鬟，吩咐她们拿吃的来，转头又对江云姝说：“姑爷可疼姑娘了，方才走的时候特地吩咐说怕姑娘饿，早早便交代过小厨房这会儿送饭过来。”
送饭？
前世可没有这事，江云姝记得，因为她和顾执玉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顾执玉也不知道她路上不能偷吃东西，一直到晚上两个人躺到了床上，肚子同时叫了一声，方才知道对方没吃东西。
顾执玉是一直在外头被灌酒，没得吃什么，江云姝却是从早到晚一路过来什么都没吃。
那晚燕王夫妇这对新人，不忍吵醒丫鬟，轻手轻脚跑到小厨房去，自个下了碗面吃。
面是江云姝做的，做得很难吃，顾执玉暗地里发誓这是他吃过最难吃的面。但这面是江云姝做的，那就不一样了，江云姝给顾执玉做的面，那对顾执玉来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燕王跟你说的？”江云姝从回忆的甜腻中将自己扯回来，又看向梨落，眼中带着疑惑。
梨落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江云姝，顾执玉对江云姝好，那不管什么理由，梨落都是高兴的。
可为什么姑娘瞧着并不高兴，甚至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难道新郎官不能给新娘子安排吃的吗？梨落皱着眉，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怎么都想不通。
似乎是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江云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我想着燕王该是个高不可攀的贵人，怎么还这么贴心，有些惊讶罢了。”
梨落虽说有点迟钝，但对江云姝忠心耿耿，几乎是江云姝说什么听什么，甚至到了江云姝指着指鹿为马也能信的地步。
遂江云姝这有些蹩脚的解释，到了梨落耳朵里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那……姑娘，小厨房送来的菜怎么办呀？”梨落眨巴着眼，看着已经脱下厚重婚服的江云姝。
江云姝叫来一个丫鬟，一同领着她去沐浴，期间抽出空来对梨落说：“既然姑爷都交代下去了，那自然是吃了。”
得了江云姝吩咐，梨落便指挥着丫鬟将饭菜都往桌上摆，随后又匆忙跑去江云姝身边伺候她沐浴。
虽说江云姝是半道来的，但是这个身体也是早早起来忙了一天，此时一泡进水里，江云姝只感觉全身都舒服了许多。
“姑娘，三少爷临行前特地跟奴婢说，要是姑爷欺负你，只管跟他说。”见江云姝从水里起来，梨落忙上前去伺候，但嘴里还是不停说着。
江云姝听着梨落说话，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这丫头一向话唠，一有什么话都憋不住。而且只要找到个能聊天的人，便能说上好久，江云姝早先还觉得这丫头的性子不好，后来才发现是个真真忠心的。
“可不许跟怀瑾告状，夫君可是王爷，要让他揍了王爷，即便是姐夫，那事也是不小的。”江云姝听到梨落这话，便想起自己那个进了五城兵马司的三弟江怀瑾。
前世江云姝远在燕京，听到江怀瑾最后的消息，就是他被扣了莫名其妙的帽子，抓进了都察院大牢，严刑拷打下受不住，没了。
江云姝不了解那些党争，但是她的眼中都察院是皇帝的地盘，那皇帝是顾执玉的胞兄，这么不给顾执玉面子，不是江怀瑾真犯了错，就是顾执玉放任甚至支持皇帝杀江怀瑾。
想到这事，江云姝不禁皱起了眉，这一世无论如何，先远离了燕王府，再想办法让家人避开灾祸。
第三章 嬷嬷
江云姝的脸色很差，紧锁着眉，似乎在深思着什么。
新娘子这幅模样，周围的丫鬟面面相觑，只当是顾执玉迟迟不来，王妃心中不快。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有人自告奋勇去催一催顾执玉，只是谁也不想出这个头。
大家都不知道顾执玉对江云姝到底是宠爱还是不喜，若是宠爱那还好说，若是不喜，他们去请顾执玉，那不就撞枪口上了吗？
待在屋里的丫鬟都站在不肯动，最后却是一名丫鬟被人推了出来，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抬头却见江云姝看着她。
那小丫鬟吓得两腿直哆嗦，低垂着头急急道：“王妃怕是等急了，奴婢这就遣小厮到前院去催催王爷。”
江云姝瞧着她的模样，猜到是怎么回事，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小丫鬟听见江云姝笑，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她，都忘了害怕。
只是这小丫鬟直视江云姝一个当家主母，还是王妃，自然是不妥当的。
“放肆！”一位嬷嬷冲了过来，抬手便要打那小丫鬟，只听她骂道：“王妃也是能看的？再管不住自个的眼睛，看我不把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这也忒吓人了，梨落站在江云姝身边，咽了咽唾沫，瞧着那凶神恶煞的嬷嬷，心宗害怕。
“嬷嬷且慢。”就在所有丫鬟都以为那小丫鬟一定会被狠狠地责罚一顿的时候，却听得江云姝开了口。
那嬷嬷是宫里来的人，原本是明儿才该让江云姝认识，可江云姝却是认识她。
这嬷嬷姓方，是太后指来给她的人，算是王府后院的管事嬷嬷。虽说方嬷嬷总是瞪着眼睛骂小丫鬟，但许多时候都对小丫鬟多有庇护，有了吃的穿的也紧着自己手下这些个小丫鬟。江云姝记得那时候，后院的许多小丫鬟都很喜欢方嬷嬷。
只是后来苏青青入了门，一切就都变了。
方嬷嬷被诬陷偷东西，还是苏青青的首饰。那时候苏青青一口咬定是皇后赐下来的东西，不但被方嬷嬷偷了，还情急之下弄坏了。
损坏御赐之物，是死罪。
那时候顾执玉被指派去监修长城，并不在长安。
江云姝身为主母，想压这件事，却是被苏青青威胁要传出去。
对江云姝来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方嬷嬷对她好，对大家伙都好，她不可能让方嬷嬷冤死。
所以她去求苏青青，求苏青青留方嬷嬷一条命。那时候的江云姝天真，以为方嬷嬷拿了细软出府就没事了，没想隔日便得了方嬷嬷被乱刀砍死的消息。
江云姝气急跑去报官，这事却被压了下来，想见皇上却屡受阻拦。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方嬷嬷的死仿佛没有掀起一点波浪。
那时候起，燕王府对她忠心的丫鬟小厮大都有了动摇，除了梨落，就连她自己带来的丫鬟都有些被苏青青的钱财收买。
若非如此，苏青青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在江云姝身上下毒，害得江云姝坏了眼睛，身体又渐渐败了下去。
想及此，江云姝看向方嬷嬷的眼神都带了一丝温和，只听得她说：“这府里头一回来女主子，自然是要好奇的，丫鬟年纪小，不怪他们。”
那小丫鬟听见江云姝这么说，哪里还管别的，连忙跪下：“谢王妃！”
方嬷嬷见江云姝如此处理，自然也知道用意，便没有追究小丫鬟的错，只福了福：“老奴姓方，太后娘娘担心王妃不熟悉宫里头规矩，又年纪小压不住这些小蹄子，便派老奴来协助王妃。”
“那明日敬茶的时候还得谢过母后的恩典。”江云姝朝着方嬷嬷一颔首，应了一句。
方嬷嬷瞧着江云姝，有些惊讶，倒是颇有些王妃的气派，又不骄不躁，倒是个不错的人儿。方嬷嬷想着，暗自记下，等着明日入宫的时候禀报太后。
“王爷心疼王妃，忙了一天都没用一口饭，便让小厨房做了这一桌子菜来。”方嬷嬷悄悄打量着江云姝的神色，问：“不知王妃是先用饭，还是等王爷回来一块用？”
知道方嬷嬷是太后的人，定是要为太后先瞧瞧儿媳妇到底是个什么性子，方才能让太后放心。
江云姝自然也没有按原先想的那样丢下顾执玉自个先吃，她看着方嬷嬷笑，答道：“自然是等王爷回来，想来王爷在外头这么久，该是喝了不少酒的。虽不知王爷何时回来，但还是劳烦小厨房先准备着醒酒汤，王爷回来的时候好用。”
“王妃说得是，老奴这就让人去知会小厨房。”方嬷嬷说着，朝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便徐徐退了出去。
江云姝当然知道，醒酒汤这种东西，小厨房定然是备着的。但即便是备着，她身为刚入门的王妃，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当然，今夜过后，该和离还是得和离。
不知是凑巧，还是方才小厮去催的，反正没过一会，顾执玉便回房了。
一进屋子里，便见江云姝穿着寝衣坐在桌边，一头乌发散在身后，瞧着已经是沐浴过的。
“怎么不先用？”顾执玉一来，见桌上的饭菜半点没动，皱了皱眉。
屋子里的丫鬟知趣地退下，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门，连梨落也红着脸被方嬷嬷拉出去，回头见江云姝点头，方才放心地跟着方嬷嬷走。
“自然是要等你回来的。”江云姝没看顾执玉，见对方坐下不说话，等了一会，估摸着方嬷嬷和丫鬟都走远了，便解释：“这些话太后爱听。”
听着江云姝的话，顾执玉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人果然做不好贤妻。
“日后不必捡母后爱听的说，没得委屈了自己。”顾执玉说着，便开始用饭。
坐在对面的江云姝自然也没客气，她这身体忙了一天可饿坏了，这会儿有的吃还不能太狼吞虎咽，当心伤了胃。
至于顾执玉说的这话，江云姝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心说我江云姝那些年委屈得还少吗。
顾执玉悄悄往江云姝那边看，打量着她的神色，以为她不信自己说的，便又补充了一句：“日后在燕王府，无论做什么，你自己高兴便好了。”
“那你可要夫纲不振。”
第四章 地铺
江云姝明显没把顾执玉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想着反正是要和离的，如今说什么话自然都是无所谓。
至于顾执玉，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难怪得特地捡太后爱听的说，这要按她的性子办事，太后还不剥了她的皮。
想及这桩婚事还是顾执玉自个撒泼打滚求来的，顾执玉便浑身打了个哆嗦，那太后少不得让皇兄亲自抽他几鞭子。
大梁尚武，皇子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别说顾执礼这个从小被当储君培养的。
“既然你想夫纲不振，那今晚你打地铺，我睡床。”江云姝寻思着反正顾执玉自个挖的坑，她也不好意思不再往上补几脚。
顾执玉没有反对，只觉得小厨房这饭菜做得越发难吃。
江云姝胃口小，自然吃得快，她坐在那儿等了一会，见顾执玉吃得差不多，便喊来丫鬟收走桌上的东西。
待丫鬟都走了，江云姝秉承着燕王妃的职业道德，亲手为顾执玉打好了地铺。
“我觉得我还挺贤惠的。”江云姝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顾执玉，二人对视好一会，直到江云姝实在憋笑憋得难受，她方才钻进被窝里。
顾执玉心想方才自己说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收回去，还未腹诽几句，便听见床上传来笑声。
顾执玉抽了抽嘴角，还知道压低声音，可惜顾执玉耳力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明日还得入宫敬茶，你早点休息。”顾执玉冲着床上的江云姝嘱咐道。
江云姝背对着顾执玉，没回答，她紧闭着眼，想睡过去，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前世江云姝与顾执玉的大婚之夜，他们二人是圆房了的。
哪像现在，顾执玉竟然真的听她的去打地铺。江云姝简直不敢相信，要知道以前江云姝为了不破坏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每每在顾执玉面前，都是贤惠温婉的模样。江云姝是这幅模样，顾执玉虽然嘴上不落下，但也是陪着江云姝演尽了京城贵女最爱的相敬如宾桥段。以至于最后躺在山上别院的藤椅上，江云姝都有些搞不懂当年自己怎么能端着这副样子，还端了这么多年，端到最后还险些改不掉。
幸好重生了，江云姝想着，叹了口气，便沉沉睡去。
躺在地上的顾执玉自然也没睡，也是思绪万千。就在他脑中乱如麻的时候，突然听到床上的江云姝发出一声叹息。
顾执玉愣了愣，皱紧了眉头，有些想不明白，却终究是没去追究，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江云姝是在顾执玉怀里醒来的。
睁开眼的时候，江云姝只瞧见眼前结实的胸膛，再往上是那如玉般好看的脸。
江云姝感觉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虽说前世同床共枕多年，可如今已经重活一世，她打定主意要远离这个人，都分开睡了，怎么醒来还能躺在一起。
而且，昨晚她到底是怎么睡到顾执玉怀里的？！
“醒了？”江云姝的动静，顾执玉一个习武之人这么敏感，是不可能没感觉的，他也没打算装睡，便睁开眼睛，只看着怀里的人。
江云姝原本想着悄咪咪地从顾执玉怀抱里出来，没想顾执玉就这么睁开眼睛，还跟她搭话。
江云姝一脸黑线，就不能配合一下吗，装睡有那么难吗？
“嗯。”只是对方既然已经醒了，江云姝也不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只是被对方这么看着，她竟也是红了脸。
顾执玉看着怀里的人，心情有些愉悦：“说出来你怕是不信，你是自己下来的。”
“那我不信。”江云姝语出惊人，若是寻常贵女，这个时候该是温婉端庄地笑，然后说些“妾身相信夫君”之类的话。
可江云姝这一世却决定不按常理出牌，她扬起下巴，冷哼一声：“我就是不信。”
顾执玉见她这幅模样，却是被逗笑了。
而江云姝一见笑，气得脸更加的红，只听她支支吾吾地便要骂他两句。
却听得顾执玉说：“不管你信不信，昨夜真是你自己滚下来的。而且，你不但滚下来，还抢我被子，抢了我被子不算，还往我怀里拱。”
她自己滚下来的？还往顾执玉怀里拱？
江云姝瞪大眼，心中满是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她咬了咬牙，懊悔不已，早知道昨晚在花轿上就应该想办法逃婚。
这么丢脸的事，也幸好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让丫鬟进来服侍吧。”顾执玉打量着对方的神情，知道不好玩过了头，忙收敛了笑意。
这话刚说完，等在外面的丫鬟推开门鱼贯而入，可一进来却恨不得自己瞎了眼。
一些年纪小的丫鬟甚至有些脸红，没想到燕王和王妃这么刺激，床上不够还得睡到地板上去。
就是这长安的冬日也是冷的，即便有炭火地龙，这睡在地上也不是好事。
方嬷嬷进来瞧见了，看了红着脸被顾执玉按进怀里的江云姝，心说今日入宫得将这事禀告给太后。
燕王夫妇太不节制了，瞧着王妃还是个脸皮薄的，方嬷嬷便想，这应该还是燕王的意思。
“还不放开我。”被这么多丫鬟瞧见他们两个人睡在地板上，江云姝更是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话一说出口，却像是坐实了丫鬟们心中所想。
顾执玉瞧着江云姝的神色，也知道不可再闹，便放开了她。
梨落上前来扶江云姝起身，再是好几名丫鬟凑上来伺候洗漱更衣。而顾执玉则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完，便等着要江云姝为他更衣。
江云姝穿好衣服，正打算吃点东西便出门，转头却见顾执玉还没穿好衣服。
“你怎么还不穿衣服？”江云姝是知道顾执玉心中想的什么，可今天敬完茶，江云姝是想跟顾执玉探讨探讨和离的事，遂今日更衣的事，她才不会去做。
顾执玉瞥了江云姝一眼，见对方没有一点过来的意思，顾执玉也没强求。反正他也是能自己穿衣服的，只是如今多了个嫡妻，顾执玉便想将这些琐事交给嫡妻做做。
毕竟他好多年没见过江云姝为他穿衣系带，为他整理好衣袍，再目送他出门。
想着想着，顾执玉看江云姝的眼神有些深沉，其中饱含着江云姝看不懂的复杂。
“走吧。”顾执玉穿好衣服，自个理了理衣袍，便不由分说地牵起了江云姝的手，打算先去用饭。
江云姝知道顾执玉从来不在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头吃饭，但知道归知道，她却不想被顾执玉牵着手，便挣扎了好一会，发现到地方都挣扎不开，便放弃挣扎了。
第五章 马车
前世进宫敬茶的时候，顾执玉是骑马的，大约是因为京城里头成家的男子都是骑马，他便也骑马。
可这一世却是不一样，顾执玉挤进了江云姝坐着的马车，把梨落挤到外面跟假扮成小厮的暗卫一同走路。
梨落瞥了暗卫一眼，一脸你家主子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们姑娘。
暗卫大约是读懂了梨落的意思，回了一眼，一脸我怎么知道，我家主子以前不这样的。
“你上来做什么？”江云姝皱了皱眉，心说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搞特殊化？这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都是男人骑马，女人坐马车，怎么到了他燕王这，便要挤到媳妇的马车上了。
江云姝瞪着顾执玉，希望用眼神震慑他。
可没想到顾执玉这人脸皮还挺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顾执玉看着江云姝，满脸温柔，还牵起了她的手，大有江云姝不下车他就不下车的架势。
江云姝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人为了跟她一同坐马车，也是豁出他那张老脸了。
“王爷既然想坐马车，那便听王爷的。”江云姝不去看顾执玉的神色，只抽出自己的手，看似端端正正地坐着，却突然猛地便要钻出马车，留下一句：“妾身出去骑马。”
“别！”顾执玉当然知道江云姝不会骑马，这要让她出去骑马，出了什么事还不如要了顾执玉的命。
江云姝坐了回来，瞥了顾执玉一眼：“燕王府的马，既然牵出来了，自然不能浪费。”
顾执玉抽了抽嘴角，忍住让人把马带回去的冲动，他知道，只要他这么说，江云姝一定会找理由来堵他。
那还不如不说，平白找不痛快。
“王爷还坐马车吗？”江云姝凉凉地看他一眼。
顾执玉轻咳一声，试图挽回自己已经碎掉的夫纲，随后弯腰下了马车。
见顾执玉下马车，梨落以为出了什么事，忙上马车看江云姝：“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江云姝透过那掀开的车帘看了顾执玉一眼，见他正翻身上马，便招手让梨落坐下。
梨落有些奇怪，便问：“姑娘，你怎么让姑爷下马车了？”
“哪有夫君陪夫人坐马车的，除了你家姑爷，你瞧瞧这长安是找不出第二个。”江云姝一瞧就知道顾执玉打什么算盘，虽说由着他来也没事，但左右是要和离的，还是给对方点不好的印象好一些。
到时候若是听到和离更生气了，给个休书也行。
虽说江云姝退过婚，已经是没什么人想娶，只能低嫁。但前世江云姝已经嫁过人，重活一世，自然没有前世那样看中嫁人一事。
左右不过多个男人，再多了便是有几个孩子，若是男人管不住的，那带几个妾回来也是正常事。
江云姝不是好气量的人，当初苏青青一个入门她都不大高兴，别说将来和离了嫁给别人，别人再带几个小妾回来。
江云姝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她根本就没打算再嫁人。
如此想着，江云姝定了定心神，更加不为方才赶顾执玉下车而心里不舒服。
皇宫离燕王府并不远，甚至走着路晃悠晃悠也能摸到宫门口，遂江云姝没多久便被顾执玉扶着下了马车。
原本江云姝是想自个下去的，无奈江云姝有些怕高，这马车也是小有高度，从上面望下去，看得江云姝不大敢走。
这是江云姝的一个秘密，她恐高，连马车和地面这点距离，不扶着人都不敢走。
前世的顾执玉自然知道这件事，但此时的顾执玉该是不知道的。
江云姝想着瞒下这事，便想自个下去，没想却一下被顾执玉抱了起来。
“王爷！”江云姝惊呼一声，却也不忘把“你”换成了“王爷”来喊。
守门的禁军看了一眼燕王夫妇，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虽说这么想，却还是感叹燕王夫妇的恩爱。
想来二人都对对方满意的很，方才在宫门口便搂搂抱抱。
江云姝被顾执玉放到了地上，正没好气地瞪着他，心里斟酌着该如何骂才能不暴露她怕高，还能把顾执玉骂个狗血淋头。
没想江云姝还没骂，便听得顾执玉说：“我瞧着你那眼神像是怕高，虽没听你亲口说过，却也怕万一。若是你自个下来不小心摔着了，那我可要心疼了。”
顾执玉这一番话，说得江云姝又是红了脸，跺了跺脚快步往宫门走，只想着不搭理这人。
江云姝心中怦怦跳着，却还是腹诽，这顾执玉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话信口拈来，随口便是一句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顾执玉见江云姝撇下自己跑了，忙跟了上去，追在身旁哄着。
可江云姝就是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那番话给羞得转身就跑，耳根子还红着呢，他就凑上来继续说。
永寿宫外，江云姝停下脚步，转头瞪了顾执玉一眼，只叮嘱：“到了太后跟前，可千万别说这些话！”
“小云儿，我对你可是真心的，为何说不得？”顾执玉疑惑地看向江云姝，看得江云姝又是红了脸。
江云姝瞪着他，跺了跺脚：“就是不许，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我这夫纲不振的，本身就没有什么体统，怕什么？”顾执玉一番话又把江云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
江云姝刚要说点什么反驳，却是见太后宫里的掌事太监亲自迎了出来。
“王爷，王妃，太后娘娘听说二位到了永寿宫外，特意让咱家来迎。”那掌事太监姓李，名字不知，大家伙都叫他李公公。只见他在顾执玉身旁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冲着二人行了个礼，满脸堆笑。
知道太后宠爱燕王，底下这些人自然是紧着巴结燕王，好哪天讨了太后开心，能得些提拔赏赐。
江云姝想着，翻了个白眼，再看向顾执玉。
顾执玉瞧见对方的神色，心中疑惑自己到底哪里惹她不快，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最后决定不想了。
第六章 太后
顾执玉牵着江云姝往永寿宫里走，一进门便见太后端坐在上首，皇后则坐在一旁，正笑着对太后说着什么。
只是太后瞧着兴趣缺缺，偶尔点点头，却不怎么回应皇后。
江云姝瞧见皇后，倒是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有苏青青这个人，今日皇后是不怎么愿意来。
没想不但来了，瞧着还挺高兴。
太后远远瞧见顾执玉二人进来，脸上堆起笑来，招手便要赐座。
顾执玉却摇摇头，拉着江云姝上前，道：“母后，要先敬茶的。”
太后这才抬眼打量江云姝，上上下下看了许久，倒是看得江云姝都有些不自在。
一旁的宫女端来了茶，江云姝接过后规规矩矩跪下敬茶。
大约是看在顾执玉的面子上，太后也没刁难她，只是点点头，便从一旁的宫女手上接过玉镯，为江云姝戴上。
皇后瞧见太后拿出玉镯，脸上的笑有一瞬僵硬，江云姝刚好瞥见，也是愣了愣，心中奇怪。
这玉镯有什么奇特之处吗，为何太后一拿出来，皇后脸色都变了。
江云姝不知道，可顾执玉却是知道的。
那玉镯有一对，一个给了燕王妃，另一个本该给皇后的。
但皇后显然是没拿到，顾执玉瞥了皇后一眼，见她又端起笑来，心中冷笑连连。
太后喝了儿媳妇的茶，自然要让江云姝认识妯娌。
但其他王爷都带着王妃回了封地，遂此次江云姝见的妯娌，只有皇后一人。
顾执玉本来是有胞姐，但顾执玉是太后小儿子，连他都成亲了，那些姐姐都是已经嫁作人妇，自然不会频繁入宫来。
皇后见了江云姝，看着她手上的玉镯，眼中都快冒出火来，咬着牙方才端住皇后的架子，递上了准备好的红珊瑚头面。
江云姝自然是瞧见了皇后的眼神，却只当看不到，低垂着头谢过皇后，便退到了顾执玉身边。
方才皇后的眼神，顾执玉自然也是瞧见了的，可今日是新妇敬茶的日子，顾执玉没想过跟皇后闹起来，遂也当没看见。
“若是没什么事，待会叫上皇上，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吃顿饭。”太后瞧着江云姝站在顾执玉身后，笑得温婉端庄，心里倒还算满意。
皇后原本就不想多待，此时听太后提起，便想着找借口开溜。只见她掩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珠子一转，便想到拿女儿来当借口：“锦姐儿还小，不好离我离得久了，儿媳还得回去照看锦姐儿，便劳烦弟妹多陪陪母后。”
此时皇后提起她，江云姝也不能不理人，便温婉地笑着福了福，点头应下：“云姝自然该多在母后跟前服侍陪伴的。”
皇后要走，太后自然不会拦，只点了点头，象征性嘱咐几句，便放人离开。
“赵嬷嬷和方嬷嬷留下，其余宫女都退下。”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屋子里站着的宫女都退下，宫女们猜太后是要跟燕王夫妇说些体己话，自然不会多留，应喏之后便鱼贯而出。
知道太后是想支开宫女之后说几句皇后的坏话，顾执玉心底对自家母后这种小孩子行为倒是有些忍俊不禁，他瞥一眼江云姝，想着对方怕是不知道这事。
江云姝确实不知道，前世她本不应嫁入燕王府，却莫名其妙被指婚，心中不免忐忑。那时候她每日都是战战兢兢，跟太后或是一些妯娌相处皆是如履薄冰，与太后自然不亲近，哪里能知道这事。
只见太后清了清嗓子，瞥了脊背挺得直，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江云姝，冒出一句：“讨人厌的东西终于走了。”
听到太后这话，江云姝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太后这说的怕是皇后。
“原本我想着，她往玉哥儿身边塞人没塞成，今日怕是不会过来。”太后皱着眉，表情夸张，满眼都是对皇后的厌恶，只听她满怀嫌弃地说：“没想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顾执玉噗嗤一声笑出来，见江云姝看过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混熟了之后，母后就是这个模样。”
“老四媳妇，别怕，皇后那厮要是敢欺负你，你只管到哀家面前哭。”太后瞧见江云姝那惊讶的神情，倒是想起自己头一回在皇帝与燕王面前把母后威严丢掉的时候。
江云姝连忙应下来，说话有些放得开了，却还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你到时候只管把住证据，然后到哀家面前，将错都往皇后身上推，反正让大家瞧见你委屈了就行。”太后说得眼中都带着光，很是激动，甚至想亲身教学，只见她说着说着便看向江云姝：“反正你记着，有哀家给你撑腰。”
见太后如此，江云姝有些受宠若惊，一时犹豫和离这事该不该今日跟顾执玉提。
毕竟燕王府一定有太后的人，若是没谈成，又不小心闹大了让太后听见，这事可没完。
“母后的话，听听就算了。”顾执玉这人热衷于在私底下拆太后的台，他不去看太后的神色，只搂着江云姝，在她耳边说：“天塌下来有你夫君撑着，你过得舒坦就成了，不用特地去耍什么心机。”
顾执玉这话，一下撞进了江云姝心里，撞得她整个人都有些晕乎晕乎的，差点就要继续掉进他的满腔温柔里。
江云姝在心里一遍遍骂醒自己，但太后在这里，她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
“好。”江云姝往顾执玉身上一靠，低下头，脸微微一红，便小声应了一声。
顾执玉见江云姝这副模样，很是受用。
而太后瞧着二人的互动，心中很是满意。
二人聊了一会，太后便将顾执玉赶出去，让他带着媳妇儿去逛逛御花园玩。而太后自己则留下来方嬷嬷，打算问问燕王府里的情况。
方嬷嬷打量着太后对上江云姝的神情，心中大约有了个底，开口便是夸江云姝。
太后听到方嬷嬷这话，也更加放了心，随后问起了他们夫妇相处究竟如何。
顾执玉和江云姝在她面前很是相爱，但太后就怕是装出来给她看的。
“太后放心，燕王与王妃感情很好，只是……”方嬷嬷说着，犹豫了好一会，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太后见方嬷嬷如此，以为是什么大事，有些急，连忙问：“只是什么？你快些说，可急死哀家了。”
“只是燕王有些不知节制。”原本洞房花烛夜有了闺房之乐那是很正常的事，可方嬷嬷怎么都没想到能弄到地板上去，还睡了一夜，怕别是在地上没了力气回床上吧。
提到顾执玉，太后皱了皱眉，心中想不到方嬷嬷为何会如此说。
方嬷嬷见太后皱眉，心中纠结倒是放下，只豁出去般说了一句：“太后，今儿早上燕王和王妃是睡在地上的，老奴带着丫鬟进去伺候洗漱，王妃还被按在燕王怀里，怕……怕不是……”
第七章 假山
后面的话方嬷嬷没说下去，但太后却多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算了，由他们去吧，燕王自己该是有分寸的。”想了许多，太后最终还是没有找来江云姝敲打敲打，让她劝诫顾执玉。
既然太后有了决断，方嬷嬷也不好多说什么，应下便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而此时的御花园，顾执玉牵着江云姝的手不放，正漫无目的地乱逛着。
实际上顾执玉从小逛御花园的次数很多，长大后自然是失了兴趣。只是这一回是跟江云姝一同来的御花园，却是与从前不同。
“你带我去哪里？”江云姝想挣脱顾执玉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她咬牙瞪着顾执玉，对方却只当看不见。
顾执玉没有回答，只在那一片假山之中乱走着，走得江云姝都放弃挣扎，随他去。
可没一会，顾执玉却是忽的将江云姝按在假山上，整个人贴了上去，又捂住了江云姝的嘴。
“机灵点儿，燕王妃今日入宫敬茶，我待会支走燕王，你将燕王妃引到观星塔上，会有人推她下去的。”
假山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听着声音有些尖细，听着该是哪个宫里的公公。原本被顾执玉按在假山上，还贴得那么紧，江云姝还有些慌乱，想推开顾执玉，没想却听到这个对话。
江云姝脸上血色尽失，看向面前的顾执玉，望进他那恍如星辰的眼中，心中却像是被他安抚，渐渐不再慌乱。
顾执玉等了许久，等到外面没了说话声，方才放开江云姝，悄悄探头观察周围一番，方才松了口气。
“是谁？”虽有顾执玉在身边，让江云姝心安不少，可江云姝还是害怕，到底是谁要她的命。
这人是谁，顾执玉大约能猜到，但是看到江云姝的神色，顾执玉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有人要你的命，便是要跟你结仇，我不想让你背负这些。”顾执玉皱起了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江云姝，抬手捧着她的脸。
江云姝听着顾执玉这语气，便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江云姝看着顾执玉，总觉得自己永远看不透这个男人。
“顾执玉，我有知道的权利，我不想哪天又死得不明不白。”对江云姝来说，确实又死得不明不白，前世苏青青对她下手，她也是知道死前最后一刻才将一切想清楚。
可顾执玉并不知道江云姝重活一世，他敏锐地捕捉到江云姝说的那个“又”字，皱起了眉，心中只想着回去该让暗卫查一查到底谁害过江云姝。
“你说啊！”见顾执玉不说话，江云姝以为他是不想告诉自己，急得跺了跺脚，催道。
顾执玉见对方耍起了小脾气，一时忍俊不禁，搂着她的肩往回走，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是皇后。”
江云姝只感觉到喷薄在自己耳畔的热气，惹得人耳根子都有些红，只是这点羞涩却很快在顾执玉的话中消散。
怎么是皇后？江云姝想不明白，除却自己抢先嫁进王府，让苏青青与王妃之位失之交臂外，她与皇后那边是没什么仇怨的。
江云姝想不明白，她皱起眉来，抬头看向顾执玉，便想要问。
可顾执玉却摇摇头，同样压低声音提醒：“宫中人多眼杂，回府再说。”
虽说江云姝心中很是疑惑，但顾执玉说的也有道理，江云姝也没坚持，点头之后便不再问。
二人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御膳房刚好送了饭来。
江云姝上前到太后身边伺候，顾执玉唤来暗卫，交代几句便让人离开。
顾执玉的动作并没有瞒着太后，太后心中疑惑，便招手让顾执玉过来，顾执玉也没隐瞒，便将御花园听见的都告诉了太后。
事关顾执玉夫妇，太后听完脸色都难看了几分，但此时顾执玉已经让手下的人去处理，便没有再插手。
“你以后一定要处处小心，长安里头随便哪个世家都有腌臜事，别说皇宫这么大个染缸。”太后虽说没插手，但也不放心，拉着江云姝的手便细细叮嘱。
江云姝方才是听见别人在安排要害自己，此时听见太后如此叮嘱，心中一暖，连连应下。
顾执玉虽说让暗卫去办事，脸色却还是难看得很，坐在那只深思着什么，惹得江云姝都不好打扰他。
直到外头太监说皇上来了，顾执玉的脸色方才缓了缓。
江云姝打量着顾执玉与太后，心中想着这二人会不会对皇上告状。
只是一顿饭下来，除却他们三人聊些家常，倒是没有提到这事。
而江云姝这个弟妹与皇上这个长兄是要避嫌的，虽说顾执玉在，却也不好开口，只在提到她的时候应上两句，摆着温婉的笑偶尔点点头，便算过去了。
用完饭后，即便再不舍，太后也得让顾执玉夫妇回府。
江云姝记事后不久，生母便过世了，主持中馈这种事，原本该继母教。可靖安侯府的这位侯夫人，江云姝的继母一来就想拿捏江云姝与三少爷江怀瑾，自然不会教江云姝什么实在的东西。平日里只是一些礼仪规矩，再加一个女红让她学学就过去了。就连江怀瑾入学，都是有靖安侯出面方才让他进了家学。
太后先前是查出了这些事，知道江云姝并不会这些，便嘱咐方嬷嬷在王府多看顾看顾，教一教江云姝。只是江云姝前世管着王府，虽说没有多好，但也中规中矩，磕磕碰碰过来，也算学了不少东西。前世没有太后帮衬，江云姝只能自己去撞，撞得头破血流也只是自己擦干血继续撞。
回去的路上，顾执玉还是不要脸地挤在马车上，这回江云姝没有管他，只是想着皇后的事。
顾执玉看着江云姝，以为她是在烦恼主持中馈之事，便安慰道：“主持中馈这事，若你不会，便问问方嬷嬷，左右母后吩咐过了，你只管请教。”
“好。”太后的好意，江云姝不想拂了，这顾执玉如此说，江云姝也没有去解释。
她怕自己解释得多，便暴露自己重活一世。
要知道，这么玄乎的事情，若非她自己经历过，怕也是不信的。且到时候若让人以为她被鬼上了身，那就不好了。
第八章 内院
燕王府与皇宫离得不远，这马车没走两步，便到了燕王府正门前。
顾执玉先跳下马车，挡住梨落上前来寻江云姝的路，伸手便要扶江云姝下马车。
知道自己的情况，江云姝倒也没逞强，只虚扶着顾执玉的手臂，便下了马车。
原本便只是需要个什么东西扶着方才好下马车，如今有东西搭着，自然下得快些。
顾执玉也没纠结这些事，见她下了马车，牵起她的手便往王府里头走。
从早上醒来，顾执玉几乎上哪都要牵着她的手，生怕不牵着她就跑了似的。江云姝每回都挣不开，最后只能算了，放弃挣扎。
一路上江云姝有些纠结，今日要做的事很多，一是要将内院的丫鬟婆子都叫来敲打敲打，认识认识，听听原本都是怎么管的，怎么分的活。而第二件事，自然是跟顾执玉提和离的事。
原本江云姝是打算，未免顾执玉爱面子，不肯大婚第二日就和离，她便会在王府多留几天，多当几日的主母。那她既然留在了王府，自然就得接手王府的一应事务。
只是，江云姝看了走在前面的顾执玉一眼，心说也不知道这厮待会在不在王府。
想着问一问也没什么，江云姝试探着开口：“王爷今日出门吗？”
顾执玉听得江云姝问这个，有些奇怪，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出去，大婚第二日自然是要陪夫人的。”
江云姝闻言点了点头，低头思索着该何时跟顾执玉提和离一事比较合适。
“怎么了？”顾执玉见对方陷入了沉思，挑了挑眉，问。
江云姝连忙摇头，心说这事一定不能让他先知道，遂提了旁的事来：“我待会要见见内院的丫鬟婆子，还想见一见外院的几位管家。”
“有些事不方便你出面，就让方嬷嬷去敲打，方嬷嬷是太后的人，他们不敢造次。”顾执玉听了也没再追究方才江云姝的话，只提醒道。
江云姝点头，在内院门口便与顾执玉分开，带着方嬷嬷与梨落进了内院。
江云姝要见内院的婆子丫鬟，方嬷嬷自然得先下去吩咐，进了内院没多久便告退去吩咐丫鬟婆子。
至于江云姝，自然带着梨落回清秋苑，她这身衣服是入宫敬茶穿的，此时回了王府，又要见丫鬟婆子，江云姝自然是要换身衣服的。
“待会让丫鬟婆子都到前院候着，我换身衣服再过去。”江云姝带着梨落往屋里走，进门之际又转头吩咐一旁的丫鬟。
丫鬟应喏，福了福便转身往前院走去。
其实，即便江云姝不说，方嬷嬷都会让丫鬟婆子到前院去等。
若是平时，江云姝要见府里的丫鬟婆子，只叫到正屋里头吩咐就好了。但如今是第一日，江云姝还得立威，自然得将人都聚到前院去敲打。
江云姝不出门的时候其实并不喜欢打扮得太繁琐，但今日头一回见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能太过随意。方嬷嬷办完事回来，便接过梨落的活，为江云姝梳妆打扮，挑了一件不失王妃气势，又不会过于老气的长袄，又挑了件瞧着端庄的马面，再搭上一件披风。
“王妃瞧瞧，这个头梳得可还如意？”方嬷嬷为江云姝斜插上两支玉簪，又在另一盘戴上一支烧蓝发钗。
江云姝瞧着铜镜，点了点头，转头冲着方嬷嬷微笑：“方嬷嬷伺候太后多年，自然最是手巧的。”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方嬷嬷被江云姝一夸，脸上更是挂满了笑意。
梨落挑选着首饰盒里的耳坠，拿出一个红玉耳坠和一个紫玉耳坠，嘟着小嘴，瞧着很是纠结：“姑娘，这两个都是你最喜欢的，今儿个姑娘想戴哪一个呀？”
江云姝听见梨落的话，转头去看那两对耳坠，心中感慨万千。
她从前确实最喜欢这两对耳坠，只是前世被夺了管家权后，自己的嫁妆铺子庄子不知怎么也出了事，那之后想自己留点钱傍身，便让人送了自己的一些首饰去当掉。
其中，便有这两对耳坠。
“这颜色样式与今日的衣裳不搭，换一对吧。”方嬷嬷看了那两对耳坠一眼，悄悄打量江云姝的脸色，心里有了底方才开口。
梨落皱着眉头将两对耳坠放下，又翻找起来。方嬷嬷站在一旁瞧着，见对方实在没有头绪，叹了口气，方走上前帮忙挑。
方嬷嬷到底做惯了这些事，没一会便挑出一款合适的出来，给江云姝戴上。
“丫鬟婆子都到了吗？”梨落摸了摸耳坠，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都跟前院候着王妃呢。”方嬷嬷应了一句，略一思索，又嘱咐：“王妃在屋里用盏茶再过去，用不着赶着去见他们。头一天见府里的丫鬟婆子，自然要让他们知道王妃不是个好拿捏的，莫要因为年纪小就轻慢您了。”
方嬷嬷到底是太后的人，太后能坐到今日的位置，身边的心腹自然不会差。遂方嬷嬷说的话，江云姝倒也都听着，并没有驳她。
至于梨落，江云姝说什么她便听，如今江云姝都点了头，她自然也不会反对。
江云姝便在屋里用了一盏茶，方才带着方嬷嬷和梨落施施然往前院走去。
前院里头的丫鬟婆子已经等了好一会，且此时是冬日，丫鬟婆子身上的衣裳虽都是好的，但也耐不住在外头待着。
只是这王府从前帮忙操持庶务的是太后派来的心腹方嬷嬷，方才又是方嬷嬷遣人找他们过来，此时丫鬟婆子们虽心里不大高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规规矩矩在那等着，心里腹诽王妃怎么还不来。
江云姝踏入前院的时候，正见一干丫鬟婆子站在屋门口，一个都没有进去。她也没开口，只从他们分开的一条道中走过，见丫鬟婆子眼中并无多少尊敬，却并不奇怪。
江云姝娘家靠不住，王爷这些男子又不通内宅事，即便这些下人奴大欺主，她大多时候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方嬷嬷跟在江云姝身边，自然也瞧见了这些丫鬟婆子的脸色，心中怒骂他们贱婢，脸上也是摆着怒容。只见方嬷嬷斜眼瞪去，那两侧的丫鬟婆子都收敛了些，老实起来。
方嬷嬷的动作，江云姝当然有所察觉，却没什么身边嬷嬷越过自己去的感觉。方嬷嬷的背后是太后，给这些丫鬟婆子十个胆子都不敢跟方嬷嬷横，有方嬷嬷在手，江云姝行事也确实方便一些。
底下的丫鬟婆子向江云姝见了礼，便低垂着头等着江云姝发话。
可江云姝却是直直进了屋，坐在上首，打量着一干丫鬟婆子，好一会方才发了话。
第九章 王妈妈
“几个管事婆子先进屋来，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字，管的什么地方，入王府多久了，手头这份差事又做了多久，是家生子还是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江云姝用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方才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先到厢房里喝口热茶，待问完了管事婆子，自然会来问你们。”
一般主母接手府中庶务，主持中馈，是会让仆役都站在外头训话，等着看主母对他们有什么新的安排。但江云姝却不同，竟是将他们分开了去，还让剩下的人先到厢房里休息。这等待遇，一下消去了这些丫鬟婆子等了这么久的怨怼，心中还颇有些感激，觉得自己遇上这么个主母是好事。
几个管事婆子得了吩咐，抬脚入了屋内，其余人则规规矩矩地有次序往旁边几间厢房走去。
一旁的方嬷嬷瞧着江云姝行事，心中赞赏不已，只觉王妃并非是什么好拿捏的小姑娘，太后怕是多虑了。
几个管事婆子站在江云姝面前，面上神色没多少恭敬，想他们心中对王妃的不怠虽减少一些，却还是存在心里，并未散去。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只等着对方先开口，似乎谁也不打算当第一个。
江云姝冷眼看着这几个管事婆子的互动，并不言语，只微微一蹙眉。
其中一位颇显富态的管事婆子也不再跟旁的人推脱，只满脸堆笑地上前一步，福了福身：“见过王妃，老奴姓王，嫁了外院管事李勇，大家伙有叫老奴李勇家的，也有叫王妈妈的，都凭王妃高兴。”
江云姝暗暗记下来，又让身边的梨落将一些要紧的记在簿子上，心中想着让人去外院详细查查这李勇家的到底多少人在王府做活，又寻不到个适合跑外院的人。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窄袖圆领袍的男子走出来，单膝下跪行礼：“属下叶广，是王爷派来保护王妃，供王妃差遣的。”
江云姝知道叶广，知道此人是顾执玉心腹，与另一名暗卫徐彬都是贴身跟在顾执玉身边的。前世顾执玉并没有让叶广到她面前来，只偶尔在顾执玉那儿见过，今生顾执玉竟然将人送到她跟前让她使唤，倒是令江云姝不解。
“瞧着是个暗卫，该是留在王爷身边才是。”江云姝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面前那暗卫却没有动作。
江云姝见状皱眉，她算是知道，即便这人听了顾执玉的吩咐道她跟前来，可他的主子到底是顾执玉。
“主子的吩咐，属下不敢不遵从。”叶广跪在地上，没有动作。
江云姝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一会，终究叹了口气：“罢了，待会这些管事婆子都问过了，你替我跑一趟外院，查查看这些婆子家里的其他人。”
前世江云姝就知道这些婆子都是家生子的，一家子都在王府里头。但是其中到底有没有什么人有了异心，又是不是别的什么人安插的棋子，她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世，她倒得好好排查排查。
叶广听见江云姝没再让他回顾执玉那里，方才松了口气，对江云姝的吩咐，连忙应下，便站在一旁帮忙看着。
王妈妈看见叶广，是有些害怕的，叶广是正儿八经燕王的人，自然跟他们这些或半路过来，或太后派过来的人是不一样的。
江云姝见王妈妈看过来，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讲下去。
“老奴是管大厨房的，来王府有将近二十年了。王妃怕是不知道，这儿呀，原先是那被贬为庶人的恭亲王的府邸。”那王妈妈说起恭亲王，江云姝倒是想起来这人。
这是唯一一个异姓王，当年因救过先帝，又是国公，便封了亲王。不过是个拿俸禄的闲散王爷，也没有封地，只是个虚衔，大家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只一开始言官们做做样子反对一番，与先帝据理力争后，便将这件事确定了下来。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先帝时期安安分分不争不抢的恭亲王，在当今圣上继位在即的时候，竟然被发现他有谋反之心。
原本恭亲王还未定罪，但谋反案的证人畏罪自尽，死前遗言称此事乃恭亲王所指使。英国公郑翰入宫死谏，皇后郑氏也摆出贤后的模样，逼皇上给恭亲王定罪。
皇上那时候刚刚继位，朝局正是不稳的时候，众臣之中多是英国公之人，皇上只得将此案交给英国公主审。
最后恭亲王死在东厂大牢，仵作闭着眼睛就说恭亲王是自杀，英国公趁机定了恭亲王的罪，贬为庶人，便要查封恭亲王府。
但是皇上不肯，硬要保下恭亲王府的人。
英国公与皇上在朝堂上直接起了冲突，最后皇上坚持留下恭亲王府，甚至拿刚刚封燕王的顾执玉出来当挡箭牌。称太后心疼幼子，想留在身边，又不好大兴土木再在长安建一座府邸，遂准备直接将恭亲王府赐给顾执玉。
皇上说得有道理，连太后都亲自来证明这确实是她的意思，英国公想着恭亲王已除，自然没有多费周折去与皇上太后再起冲突。
所以这王妈妈，是原先恭亲王府的人。
江云姝有些惊讶，前世她并没有问这么多，且恭亲王一事讳莫如深，长安城中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也不敢多言，遂前世她知道的其实并不多。甚至于前世对恭亲王的很多了解，还是从顾执玉口中听到的。
“皇上保下了你们，王爷又用了你们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办事利索，能讨主子欢心的。”江云姝想及其中弯弯绕绕，对着王妈妈的夸赞张口就来。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何况这是被新来的主子头一个夸赞，王妈妈自然是高兴，只满脸堆笑地谢过江云姝。
“方才问的王妈妈还没说完，接着说下去吧。”江云姝微笑着点了头，抬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王妈妈笑呵呵应了，便接着说下去：“老奴在厨房干了有七年了，原先是管针线房的。要说调来这大厨房，也是七年前王爷突然发落了原先管大厨房的刁妈妈，才将我这老婆子调去大厨房的。”
王妈妈一说，江云姝才想起不对来了。
刁妈妈……江云姝记得，刁妈妈是苏青青的人，前世帮着苏青青往她饭菜里下毒的正是刁妈妈！
明明前世她接手燕王府庶务的时候，管大厨房的是刁妈妈，而王妈妈是管针线房的。
怎么这一世就变了样？
江云姝脸上震惊不已，她想不明白，七年前顾执玉才十二岁，他到底为什么要发落刁妈妈。
第十章 书房
王妈妈见江云姝脸色有些难看，心中如擂鼓，只阵阵心惊，生怕是自己胡乱说了什么话惹了王妃不快。
“想来你在这宅子里待了这么久，该是家生子。”江云姝看着王妈妈点头，摆了摆手：“到厢房去歇着吧，下面的人方嬷嬷问就好了，我在旁边听着便可。”
叶广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也不说话，只暗暗记下来，打算等顾执玉过来，避开江云姝向顾执玉禀报。
一旁的方嬷嬷也觉得江云姝的情况不对，心中奇怪，猜想着江云姝是不是一路问下来觉得累了，便也没问，只先接过这活来做。
方嬷嬷接过这活计后，便问得很快，句句戳中要点。江云姝在一旁看着，暗道不愧是太后的心腹，心中更是佩服不已。前世她便知道方嬷嬷是个能人，却没让方嬷嬷正儿八经有发挥的余地。
江云姝想着，心中叹了口气，安安静静端坐在那摆王妃的架子，只让方嬷嬷在前头问询，顺道立威。
一干管事婆子问下去，江云姝还当是巧合，待让管事婆子都退下，换了丫鬟和其他婆子过来，江云姝才觉得事情不对。
按这些丫鬟婆子的说法，一些前世这个时候应该还留在燕王府的人，却是不在了。
或是犯了错被打杀了，或是被顾执玉胡乱找由头赶出去，要不就是莫名其妙发了病，反正就是各种乱七八糟原因，这些人就没了。
而且，让江云姝在意的是，这些人都是前世向着苏青青，甚至对她下毒手的人。
江云姝原先便想着，这一世还未离开燕王府，怎么说也要将这些害她的丫鬟婆子拔掉。动不得苏青青，她江云姝总还动得了几个丫鬟婆子。
可让江云姝最没有想到的人，这些她想要杀的人，想要处置的人，都被顾执玉抢先拔去了。
就连前世的顾执玉都不一定知道这些人是苏青青的人，是曾害过她的人，这一世的顾执玉在大婚之前甚至还不认识她，怎么会那么早就拔去这些人。
要知道，按王婆子所说，七年前顾执玉换掉刁妈妈的时候，顾执玉方才入主燕王府，甚至才十二岁。
刁妈妈再做错什么事，都是她入了燕王府之后的事，顾执玉根本没有理由杀这些人。
江云姝想着，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一下让她惊得手脚冰凉。
方嬷嬷问完了，便让梨落将簿子拿来，递给了江云姝。江云姝接过后随意扫了几眼，便交给方嬷嬷。
“王妃不自己瞧瞧吗？”方嬷嬷看着江云姝的脸色，心说王妃怕是累着了，方才脸色这般难看。
江云姝强撑着笑：“嬷嬷先替我参谋参谋，我还有事找王爷，今夜连同账本一块看吧。”
知道江云姝要亲自看账本，方嬷嬷在心中不少赞许，要知道这账本可不薄，长安城中多少贵夫人都是让心腹去查账本，少有亲自动手的。如此想着，方嬷嬷便也没有驳了江云姝，只接过簿子，福了福身，叮嘱梨落照顾好江云姝，便离开了前院。
梨落见江云姝脸色难看，凑上前问：“姑娘，奴婢扶你回去休息吧？”
回去是要回去，但并不是要休息的。
江云姝想着，将手搭在梨落小臂上，便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衣裙，便往清秋苑的方向走。
回到清秋苑，周围丫鬟以为江云姝想回来午睡，没想却被江云姝遣了出去。
梨落觉得奇怪，刚想开口问，却听得江云姝说：“梨落，准备笔墨纸砚。”
清秋苑里有顾执玉的内书房，自然有笔墨纸砚这种东西。梨落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快步跑去拿了回来。
叶广是男子，不好进江云姝与顾执玉的房间，遂只在外面守着。见梨落匆匆跑出来，还差点撞进他怀里，有些奇怪，便要问。
梨落知道叶广是顾执玉的人，也没瞒着，只说王妃想要笔墨纸砚，怕是要练练字之类的。
叶广不疑有他，生怕误了事坏了王妃的好心情，连忙让开路去。
内书房并不远，江云姝也没等多久，便瞧见梨落拿着笔墨纸砚匆匆往房间里跑，进门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还是叶广给扶住的。
“姑娘，你这是要写字吗？”梨落被叶广扶了一把，脸上红了红，连忙站稳了便往里面走，进去也不忘回头托叶广关门。
江云姝打量着二人的互动，倒是觉得有趣，掩唇笑了笑。又想起方才梨落问的话，也没有说不是，只让对方先去研墨。
梨落见江云姝没否认，只当自己猜对了，便跑过去忙前忙后研墨。。
让梨落拿笔墨纸砚来自然是要写点什么东西，但跟梨落想的不太一样，江云姝想写的是和离书。
江云姝写和离书，梨落就更不解了。这长安城中哪个待字闺中的贵女不羡慕江云姝，靖安侯府哪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咬牙妒恨江云姝。明明是全长安城贵女眼中顶号的婚事，为何他们家姑娘就这么想不开，一定要跟燕王和离呢。
“写好了，去问问叶广，他家王爷这会儿在哪。”就在梨落纠结的那一会工夫，江云姝已经写好了和离书，将手中的笔放下，提起那和离书来，便打算拿去给顾执玉。
叶广耳力好，在门外就听见江云姝要找顾执玉，遂在门外应道：“王爷走之前吩咐，他在外书房，王妃忙完了直接过去就是。”
提起外书房，江云姝倒是愣了愣。前世顾执玉不知道在外书房做什么，一向不让她过多接近外书房。有一回她亲手做了糕点送去，正见几位男子从外书房走出来，瞧着该是幕僚。
而那次顾执玉瞧见江云姝愣了愣，转头便皱眉瞪叶广。
那之后，顾执玉便不太让她到外书房去找他。似乎是怕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被她撞上，不过当初江云姝听话得很，倒是没去深究。
如今的顾执玉一反常态，竟是让她直接到外书房找他。
江云姝心中奇怪，却还是带着梨落往外书房走去，叶广则跟在二人身后，瞧着还挺像个尽职的护卫。
原本江云姝当顾执玉是遣退了人方才让她过来，没想她一推外书房的门，却是瞧见顾执玉正坐在桌边，听着面前几位男子说话，似乎有正是要办。
开门的声音不小，那几人都被江云姝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话头，纷纷转头看过来，一下看得江云姝尴尬不已。
第十一章 和离书
江云姝的到来，顾执玉倒没有觉得奇怪，只那几位幕僚有些吃惊。
他们没想到燕王宠爱燕王妃到了能随意入外书房的地步，若是其他王爷，王妃想到外书房来都是要请示王爷的。
几人想着，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番，达成共识后，便不慌不忙行礼告退，生怕被江云姝看出端倪。
江云姝见那几人为了自己，话都没说完就赶紧离开，一时羞得有些脸红。
这是前世没有的事，任江云姝再如何多活一世，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这么急着过来见我，是不是想我了？”顾执玉站起身来往江云姝身边走，牵起她的手往书房内僻出来休息的地方走去。
江云姝见对方说这话，心底翻了个白眼，心说谁想你了，面上却不敢显现，只不开口。
顾执玉牵着她的手，一起往榻上坐去，一双宛如星辰的眸子直盯着她看。
看得江云姝都快不好意思把和离书拿出来，她缩了缩脖子，挣开顾执玉抓着她的手，掏出和离书来，边递给他边说：“王爷，你我即无夫妻之实，又无爱慕之意，那不如和离吧。”
听到这话，顾执玉打开那纸的手都顿了一顿，只见他眼中燃起怒意，拆开那张和离书匆匆扫了一眼，随后看向坐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江云姝。
“想和离？没门。”顾执玉第一次这么生气地看着江云姝，手中一动，将那和离书撕了个粉碎。
江云姝看得整个人都抖了抖，只感觉背后一凉，似乎顾执玉撕的不是和离书，而是她自己一样。
顾执玉此时黑着脸，却没再看江云姝，只自己生着闷气。
而江云姝见顾执玉没说话，自己也不敢开口，毕竟对方刚才那模样挺吓人的，江云姝可不想往别人枪口上撞。
顾执玉心里好不容易缓过来，神色稍缓一些，方才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看对方已经不那么生气，江云姝心底又燃起一丝和离的希望，遂点了点头：“那和离的事……”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顾执玉眉头一皱，脸刷一下黑了下去。
江云姝缩了缩脖子，咽了下唾沫：“不然我吃点亏，你给休书也行。”
顾执玉差点被气晕过去，扶额缓了好一会方才看向江云姝，咬牙切齿：“想都别想。”
“本王看王妃也累了，叶广，送王妃回去休息。”没等江云姝再说出什么话把他气吐血，顾执玉先摆出王爷的架子，让人请江云姝回去。
“王妃，请。”叶广得令，进了屋来对江云姝说。
江云姝也没打算今天就要到和离书，也没想办法留下来，只抬脚便离开外书房。
今日这事不成，江云姝深刻地反思了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最后归结于和离提得太早了。
毕竟大婚第二日就和离，江云姝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但顾执玉没面子呀。
江云姝是多活了一世，早看开了，可顾执玉一个王爷大婚第二日就和离，日后若是遇上那些兄长侄子，还不得被笑话。
如此想着，江云姝回了清秋苑，便开始思考日后该如何提和离这事，若是和离不成，拿休书其实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江云姝仔细思考着，嘴里还念叨着，听得一旁的梨落胆战心惊。
“夫人，你怎么能说这些话！”梨落急得直跺脚，见江云姝看过来，急道：“姑娘家被休回娘家去，不仅要被看不起，甚至再难嫁出去。”
江云姝就知道梨落听说后会反对，心中懊恼自己想事情想得入了迷，没注意就习惯性地碎碎念起来。
只是江云姝忽然抓住方才梨落的称呼，有些奇怪：“你方才不还叫姑娘吗，怎么改口了？”
“那不是方嬷嬷说夫人都嫁进来了，若是不喜欢叫王妃，叫夫人也行，就是不能再叫姑娘了。”梨落闻言，红了红脸，想起方嬷嬷私下给自己叮嘱的，只觉得自己顺口喊得尴尬。
江云姝以为是什么大事，只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种事：“私底下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明面上还是得叫王妃的。”
梨落就是突然改不过口，而且看他们家姑娘的态度，似乎不大喜欢姑爷，便更加不想改口。
这件事江云姝也没放在心上，只让梨落明面上注意这点，莫要让人抓住了错处。
不过让江云姝奇怪的是，梨落一直喊她姑娘不改口的事，顾执玉是知道的，没想到竟是没什么反应，似乎什么都依着她。
江云姝想着，右手摩挲着袖口的衣料，皱起了眉。
“请王妃安，这是王府内院的账本，外院的账本和那些丫鬟婆子怎么安排，今夜老奴再交来给王妃。”这时候，方嬷嬷走了进来，开口打断江云姝的思路，江云姝看去，细听之下，方才想起今日要做的这些事。
江云姝知道方嬷嬷辛苦，忙唤小丫鬟进来给方嬷嬷上茶好缓上一缓，又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来给了方嬷嬷，语带感激：“方嬷嬷辛苦，云姝年纪小，对主持中馈一事知之甚少，日后还指望嬷嬷提点。”
燕王府一直没个女主人，此时江云姝来了，却是不通这些事，方嬷嬷也是真的辛苦。只是一番辛苦之后有王妃敬重，亦还有赏赐，方嬷嬷心底更加舒坦。
“老奴受太后所托，又得王妃器重，自然更是要尽心尽力的。”方嬷嬷也没推脱，只恭恭敬敬接过赏赐，福了福谢过江云姝的赏。
尊重方嬷嬷，一是江云姝知道她人很不错，二自然是因为方嬷嬷乃太后派来的人。但江云姝也没有过分放低自己的姿态，以免显得自己一心巴结太后，让人看低了去。
方嬷嬷也知道这个，只觉得江云姝没摆太多主子的架子，还因为她是太后派来帮忙的人而颇有些敬重，她自然是不敢拿乔托大的。
江云姝见方嬷嬷如此，自然没再翻来覆去提这事。只是方嬷嬷在这，江云姝不免想起回门的事，遂问：“回门之事，不知方嬷嬷这边可有安排？”
第十二章 苏青青
“知道王妃娘家不同普通世家，自然安排过了。”方嬷嬷提起靖安侯府，心中一阵唏嘘，若非王妃生母在诞下三少爷之后便过世了，哪能多了个继母来拿捏王妃。
此番回去还得给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们带礼物，以彰显王妃入了燕王府也未忘记娘家。只是方嬷嬷想想便觉得王妃憋屈，明明自己同母所出只有一个长姐，且早已出嫁，剩下的都是异母或是隔房的妹妹。想这些人当初在靖安侯府没少欺辱王妃，这会回去王妃还得给他们带东西。
江云姝瞧着方嬷嬷的神色，便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前世的时候，方嬷嬷也很是不喜欢覃氏母女和几个隔房庶妹，许是太后查过她，方嬷嬷又是太后心腹，遂知道得多了些。
方嬷嬷这人最是厌恶覃氏母女那种人，又是江云姝这边的人，遂半点不喜欢覃氏母女。
“嬷嬷辛苦。”江云姝方才给过赏赐，此时便不再给，只笑着对方嬷嬷说着。
方嬷嬷忙道：“为王妃操劳，是老奴的福分。”
说起靖安侯府，方嬷嬷怕江云姝不敢在继母面前下异母妹妹的面子，遂嘱咐道：“回门那日，王妃且记着一切有王爷，有太后便成了。旁的那些人，既不是王妃生母，亦非王妃的长姐，自然无需王妃屈尊敬着。靖安侯府那些个姑娘家，若是敢拿乔，王妃只管发火，一切有王爷给您兜着，莫要管旁的人高不高兴。”
江云姝知道方嬷嬷此话深意，心中一暖，虽历经一世，但继母和几个妹妹是如何对待他们姐弟三人，她到底还是记得。
想来前世江怀瑾的遭遇，多少还有靖安侯府推波助澜。只是后来江云姝到了燕地去，对靖安侯府的情况到底不大清楚，现在也无从知晓靖安侯府内到底何人是敌，何人又是友。
想及靖安侯府，江云姝紧缩双眉，方嬷嬷见江云姝这神色，当她是惧怕继母拿捏她这个小辈，又是开口：“若王妃是低嫁，那靖安侯府大太太拿捏王妃还说得过去。但王妃这不仅是高嫁，还嫁入了皇家，若大太太还拿捏王妃，那王爷可是要不答应的。”
江云姝也知道方嬷嬷苦心，连忙点头应下，只是心底对方嬷嬷一直提到的顾执玉，却是不大赞同。
前世若是有顾执玉没有纳苏青青为侧妃，她身边很多人都不用死。
想及前世，江云姝手中握紧了拳，心里想着，若是实在不能和离，至少要解决苏青青这个祸患。若苏青青安安分分不来招惹她，自然相安无事，但苏青青要是不长眼要来当侧妃，搅得燕王府家宅不宁，可别怪她以牙还牙，要了她的命。
至于顾执玉，江云姝眼中神色暗了暗，当初她是从苏青青口中知道的。苏青青与顾执玉原是青梅竹马，是要成亲的，结果太后不喜皇后，硬是拆散了这对鸳鸯，方才有了她这个正妃。
那时候江云姝过得战战兢兢，总当自己是真的拆散了人家。年轻时候总爱胡思乱想，江云姝稀里糊涂地嫁入高门，自然想得更多，听了苏青青的话，下意识便是相信。
如今江云姝想来，却是有几分怀疑。
“听说皇后娘娘有位最是秀外慧中的表妹，与王爷打小便玩在一块，不知方嬷嬷可知道？”江云姝心中猜疑，又想着方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太后宠爱顾执玉，那顾执玉的一些事，方嬷嬷怕也是知道一二的。
一听江云姝提起皇后的表妹，方嬷嬷脸色一变，整张脸瞬间就沉下来：“不知这些话是谁说与王妃听的，这般挑拨离间的贱蹄子！王妃只管说与老奴听，老奴这就请太后杖毙了这贱蹄子。”
听方嬷嬷语气不善，江云姝心中咯噔一声，已经有了决断，便说：“倒是与弟弟出门的时候在街上随意听的，这么看来这事儿是假的了？”
“王妃有所不知。”方嬷嬷生怕江云姝因此而与顾执玉生出嫌隙，便咬了咬牙说了实话：“皇后是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从小常入宫来玩，大一些了便借口带表妹入宫玩。那时候先太皇太后硬逼着先皇下旨替皇上和皇后赐婚，原本要连王爷和苏青青的赐婚圣旨一起下了。但当时二位主子还小，再加上先皇和太后怎么都不同意，便作罢了。说来也奇怪，原本先太皇太后还想着留下懿旨日后好为二人赐婚，可没想到有一日王爷落水醒来后，便死活也不同意，甚至扬言若娶苏青青，他不如出家算了。”
听着方嬷嬷的话，江云姝有些震惊，前世她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关于苏青青，江云姝也不是没有问过，然而顾执玉却是一直避而不谈。
最后连江云姝都觉得顾执玉是因为真的于苏青青青梅竹马，方才避而不谈。如今听方嬷嬷提起这桩江云姝不知道的旧事，倒觉得又不像那么回事。
“苏青青，就是皇后娘娘的表妹吗？”江云姝问了，便得圆回来，免得顾执玉奇怪她怎么知道苏青青这个人。
方嬷嬷点了点头，提起苏青青，眼底划过一丝厌恶：“王妃也不必忧心，左右当初那件事闹得那么难看，王爷又娶了王妃您，想来皇后那边是没脸把表妹送来做妾的。”
没脸把表妹送来做妾？
江云姝在心底冷笑，若是皇后没脸把表妹送来做妾，那前世苏青青就不会进门了。
且不管顾执玉因为什么原因不肯跟她说苏青青之事，可苏青青明知道顾执玉不愿意娶她，还舔着脸跑来做妾。最让江云姝生气的，是苏青青骗她，还编得挺像那么回事，可怜当初江云姝没什么消息来源，手头也没什么外院的人可用，不能确认真假，却是被她蒙骗了这么多年。
只是江云姝有些想不明白，当初方嬷嬷为何不说呢？
江云姝看着方嬷嬷，心中疑惑：“那嬷嬷可知道，这苏姑娘的事，府里有多少人知道吗？”
“这种事哪那么多人知道，也就老奴一人而已。”方嬷嬷脸上尴尬，只觉得提起燕王的旧事，便不由得想起当年太后母子四人的窘迫，叹了口气：“若非王妃问了，老奴怕王妃误会王爷才对您坦白，若非如此，原本王爷是不让老奴说出来烦扰王妃的。”
第十三章 吃饭
听了方嬷嬷的话，江云姝有一瞬的失神，她从来没想过顾执玉把这件事藏起来只是为了不烦扰到她。若真是如此，倒是江云姝错怪顾执玉了。
只是，江云姝还是想不明白的，还是前世苏青青到底为何会被纳为侧妃。
虽说侧妃听着也是妃，可到底是妾呀！
皇后身为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她的表妹，怎么会是给人做妾的。
江云姝到底想不明白，抬手揉了揉额角，摆手让方嬷嬷先下去忙，便打算先不去想这件事。
夜里，江云姝在清秋苑传了晚饭，想着好歹还未拿到和离书，做样子也得做得像一些，遂让人去请顾执玉过来吃饭。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下午那事而恼了江云姝，还是因为确实忙得很，反正去请顾执玉的人没把王爷带来，只带回来一句“事务繁忙，让王妃先用饭，莫要饿着了。”
江云姝听不得这些略含着情意的话，只觉得一屋子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偷偷看过来，一时耳朵尖红了红。
方嬷嬷知道他们王妃是个脸皮薄的，忙打发了那传话的人下去。想着梨落是从小伺候江云姝的，知晓王妃喜好，遂让梨落给江云姝布菜。
“让小丫鬟们都下去用饭吧，我这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江云姝看那些小丫鬟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转头笑着对方嬷嬷说。
方嬷嬷也点头，挥挥手让小丫鬟出去：“王妃恩典，你们下去歇着用饭吧。”
小丫鬟们站在那无事可干，还饿得慌，听得江云姝给他们偷闲，自然心中高兴，连忙行礼谢过王妃，方徐徐退了出去。
“王妃良善，只是日后对这些个丫鬟婆子该严厉还是得严厉，莫要让他们以为王妃是个好拿捏的。”方嬷嬷站在一旁，笑呵呵地。
梨落听方嬷嬷夸江云姝，只听了第一句，后面全然不去听，心里自然也是喜滋滋的。
江云姝点头示意自己会注意，便规规矩矩用着饭。心中想着前世吃饭的时候梨落和方嬷嬷是在做什么，何时用的饭，遂吃到一半，江云姝便放下碗来，对二人说：“这儿也没旁的人，方嬷嬷和梨落也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哎哟，这怎么使得！”方嬷嬷一听大惊，连忙后退几步，满脸都是拒绝：“王妃是主子，我们这些下人跟王妃同席像个什么样子。”
其实在江云姝还挺小的时候，梨落也是避开过覃氏的耳目跟江云姝一块吃过饭的。只是没吃两次便被覃氏抓住，狠狠打了板子，江云姝扑在梨落身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那板子是打在自己身上，心里抽疼抽疼的。
从那以后，梨落便再也没有跟江云姝同席用饭过。原本就是不合规矩的，那会又有一个覃氏时刻盯着抓江云姝的错处，她自然不敢冒险。
如今江云姝提起同席用饭，方嬷嬷惶恐，梨落却是有些期待。
江云姝自然也是记得前世那顿板子，她抬头看着梨落笑：“你们二位日后都是要长久跟在我身边的，即便不合规矩，可我这发了话，同席用饭又有何不可？”
方嬷嬷还有些犹豫，却见梨落已经大大方方坐在了江云姝身旁，笑嘻嘻地对方嬷嬷说：“嬷嬷不坐下来一块吃，王妃可要不高兴了。奴婢记得小时候，王妃可喜欢跟奴婢一块吃饭，可惜大太太一直想揪王妃错处，这才没法。如今来了王府，自然要过得痛快一些。”
梨落这一番话，自然是江云姝的心声。
当初在靖安侯府受覃氏欺压，如今来了燕王府，成为唯一的女主人。上头的太后与他们夫妇也不住在一块，每日也无需晨昏定省，即便做王妃须得处处小心，可比起在靖安侯府，还是痛快舒坦许多。
方嬷嬷听得梨落这番话，倒是被这主仆二人说服了，也跟着坐了下来。
“承蒙王妃厚爱……”方嬷嬷心中还是忐忑，坐了下来后嘴上还如此说着。
只是说到一半，便被梨落打断了话头：“嬷嬷还是快些动筷吧，王妃就是吃不完才赏给咱们的！”
知道方嬷嬷头一回与主子同席用饭，心底不免还是惶恐，梨落便给方嬷嬷找好了话来让她安心。
见梨落这丫头这么贴心，方嬷嬷心中一暖，看着这对主仆，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江云姝知道方嬷嬷不但是个好的，其实也算是太后的耳目之一，也是太后送来帮衬她的。所以说，方嬷嬷这个人，多讨好些是没错的，日后还指着她在太后面前美言呢。
苏青青一事，在江云姝还不知道能不能和离的情况下，只能先考虑后招。今日敬茶的时候太后将对皇后的厌恶表现得太过明显，虽说也可能是让她站稳立场，但到底也是让江云姝知道太后与皇后是不合的。
且按照方嬷嬷先前所说，太后与先太皇太后这么不对付，那与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苏青青一事，若是顾执玉靠不住，怎么着还有个太后。
再怎么说，长兄如父，若皇后忽悠皇上下旨，顾执玉还能怎么办。这时候就得有太后出面拦着，只有太后才适合跟皇后正面叫板，她一个弟媳妇只怕说话都不能太直白，别说跟皇后叫板。
晚饭用完之后，方嬷嬷转身出门，回来的时候拿了外院的账本和已经另外抄好的内院丫鬟婆子的名册以及方嬷嬷安排下来的去向。
江云姝接过后翻开看着，边看边点头：“这些我先看着，至于王府的外院管事，待回门后再请来让我瞧瞧吧。”
方嬷嬷也应下来，便留江云姝自个看着，自己则退下去忙别的事。
梨落则守在江云姝身旁，生怕江云姝中途想喝水或是饿了想吃糕点寻不到人，就连江云姝赶她去散散步，再自个回去休息，也不肯去。
而叶广则抱着剑守在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听着里头梨落跟江云姝说笑。
原本梨落是想陪着江云姝把账本看完，没想那账本厚的很，江云姝还看得仔细，心中计算着哪里有没有什么错误。
一下弄得梨落困得不得了，最后无法，甚至还睡着了。
江云姝没办法，只好先放下账本，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打开门，只当外头都是丫鬟，看也不看便吩咐：“你送梨落回房休息，她睡着了。”
江云姝说完便转身要回去，却见外头没有动静，心中忽觉不对，猛地一转头，却是见叶广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第十四章 踢被子
王妃吩咐，叶广肯定是得听的，只是此番江云姝却是让他送梨落回去，却是有些不妥。
江云姝发现外面守着的是叶广后，抽了抽嘴角，也觉得尴尬不已。
“算了，等我叫醒她，你再带她回房去。”江云姝摆了摆手，转身去推了推梨落，嘴上说着：“有你在，免得她迷迷糊糊走错了房间。”
这么安排倒是比较妥当，叶广遂直接应了下来，站在外头等着。
梨落睡得不是很沉，方才江云姝与叶广说话便迷迷糊糊听到一点，却是以为在做梦。如今江云姝推她两下，她倒也醒了过来，只是不大清醒。
“姑娘，是天亮了吗？是不是得去给大太太请安了。”梨落揉揉眼睛，一副还当在靖安侯府的样子。
门外的叶广听着梨落那没睡醒的声音，有些憋不住笑。
江云姝倒是没觉得好笑，只是想起靖安侯府的日子，心中不免有些烦闷。江云姝嘱咐梨落回屋去睡，便让梨落自己到门口去找叶广。
叶广也没多说什么，只跟在梨落身边，以免她半路走错了屋子，或是一脚踩进池子里。
二人离开后，江云姝便把门关上，重新坐回榻上去看账本。
燕王府的账本其实没有什么差错，江云姝看了内院那些丫鬟婆子的名册，知道前世一些不得用的或是心思不正的，早已经被换掉了。虽说江云姝没想明白顾执玉为何换掉这些人，但顾执玉这么做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遂也没有多管。
不过顾执玉到底待在外院的多，内院里一些藏得较为隐密的人，他倒是还没拔去。
江云姝自己拿出一本册子，抱着内院仆役的名册，绕到了桌前，开始将一些人的名字写下来。
这几个藏得虽然比较深，但前世也踩过江云姝几脚。想来不是苏青青的人，就是后来苏青青收买的人，反正这些人不可能是太后的。
至于其他人，江云姝也按着记忆将一些堪用的抄下来做了标记，便把两本册子合上，收了起来。
随后又跑到榻上去看账本，等顾执玉回来。
原本江云姝以为，顾执玉也就晚一会便回来了。没想直到江云姝等得昏昏欲睡，账本都看不下去，差点拿着拿着就掉地上去的时候，顾执玉方才回来。
一阵寒风随着顾执玉开门的动作涌了进来，吹得昏昏欲睡的江云姝浑身一激灵，倒是清醒了一些。
顾执玉见江云姝抱着账本斜靠在榻上，便想过去抱她起来，却见江云姝抬起了头，手虚推了他一下。
“怎么了？”顾执玉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恼白日里的事。
江云姝没察觉他方才那一皱眉，只摇了摇头：“我自己能走。”
说着，江云姝站起身将账本收好，便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往床边走。
顾执玉也没坚持抱她回床上，只跟在她身边，生怕她不太清醒，一不小心给自个绊倒了。
许是实在困了，江云姝一躺到床上，霸占了整张床，便直接睡了过去。
顾执玉站在床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过昨夜江云姝坚持要他打地铺，今夜江云姝睡着了，顾执玉自然是不会乖乖去打地铺。
所以第二日，江云姝在顾执玉怀里醒过来，眉头一皱，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江云姝刚抬起脚顾执玉就醒了过来，还未反应过来江云姝想做什么，便被踹到了地上，疼得顾执玉呲牙咧嘴。
“我这不仅夫纲不振，夫人还要谋杀亲夫了。”顾执玉翻身从地上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看着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只眼睛盯着他瞧的江云姝。
哟，这还知道怕？
顾执玉挑了挑眉，没追究这事，只坐回床边，等着丫鬟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江云姝慢吞吞从被子里爬进来，便听方嬷嬷神色紧张地问方才的声响是怎么回事。
顾执玉看了江云姝一眼，见她脸红了红，也没实话说是自个没打地铺导致的，只解释：“王妃嫌热，踢被子的时候，本王不小心掉下去了。”
王妃踢被子结果王爷掉下床去了，莫不是被王妃给踹下床的吧！
屋子里的丫鬟想到这个，倒吸一口凉气，皆看着江云姝，看得江云姝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方嬷嬷有些责怪地看向江云姝，心想着才跟太后夸过王妃，若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再是不小心太后心里怕也不舒服。
“莫要怪王妃，是本王怕王妃冷着，一番争执下方才不小心掉下床去。”顾执玉把这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倒是没给旁人责怪江云姝的机会。
江云姝翻了个白眼，这事说出去他顾执玉也讨不着好，分明也算是帮自己。
一旁的梨落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走出屋子去的时候还跟叶广吐槽着：“我家王妃似乎没有踢被子的习惯啊，怎么会跟王爷因为踢被子争起来呢。”
叶广也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王妃踢的怕不是被子而是王爷，只是王爷怎么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呢，说出去指不定还得被说燕王妃不贤。如此想着，叶广便叮嘱梨落不要四处乱说。
二人出去闲聊一会的功夫，江云姝与顾执玉二人已经穿戴完毕，出了门打算去用饭。
待二人用完早饭，便带着礼物上了马车，准备回门。
这一回顾执玉无论如何也要跟江云姝挤在一辆马车里，江云姝赶不走人，遂也随他去。
当然，若是没有早上那事，江云姝还挺好赶人的。只是出了早上那事，江云姝一看过去，还没开口，便被顾执玉一句“夫人莫不是要把为夫踹下马车吧”给堵回来。
江云姝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靖安侯府离燕王府有好大一段距离，马车走了好大一段路，方才到了靖安侯府大门前。
顾执玉先下马车，再回过身去扶江云姝。
而靖安侯府大门前，除却老夫人潘氏带着一干女眷在二门处等着，其他人都恭恭敬敬在大门处候着。
一干人等见了顾执玉与江云姝二人下马车，便要上前跪拜行礼。
顾执玉原打算拦，见江云姝不动声色地受了礼，遂略有不解，却也收了那心思。
第十五章 回门
虽然江云姝没有因为亲人情分拦着他们行礼，顾执玉却也没有为难他们。靖安侯与三位老爷行礼后起身来，江云姝扫过他们脸上神情，捕捉到二老爷和三老爷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满，不觉冷笑。
不过这在大门口，江云姝也没打算理他们，只上前向靖安侯与她的父亲江大老爷见过礼，便与顾执玉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靖安侯府大门。
纵然他们从前再怎么瞧不起江云姝这个丧母的嫡女，但如今她是王妃，也没得他们来拿捏她的。
江云姝心底冷笑着，挽着顾执玉的手臂往里走。
绕过影壁，先是遇上靖安侯府的李管事，李管事朝着顾执玉二人行过礼后，便向靖安侯汇报府里的一应事宜已然准备妥当，只等王爷王妃过去。
靖安侯是江云姝的祖父，顾执玉虽是皇室中人，却也没得靖安侯这个老太爷上来恭敬巴结的。遂此时便由江老大爷询问顾执玉是先到内院去见过老夫人，还是想先如何如何。
顾及江云姝，顾执玉在靖安侯府可是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摆，只说：“既然是回门，自然是先去拜见老夫人和岳母。”
江大老爷听得顾执玉这么按规矩来，倒是松了口气。燕王顾执玉是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前行事有些乖张，江大老爷原本还怕他不肯按规矩来，没想今日竟是没出什么幺蛾子。
老夫人潘氏与三位太太是外命妇，便站在二门处等候顾执玉夫妇，几位少爷姑娘则只能待在寿安堂的厢房里等候传召。世家大族，庶出的子女本就上不了台面，这种场合大多数主母是不愿意让庶出子女出来的。但念及江云姝出阁之前与庶出的五妹江静姝交好，江二太太怕江云姝以为他们苛待了江静姝，便以王妃回门不同皇妃回门，没那么多讲究，便将几位庶出子女都带上了。
不过，这种场合，妾是不能露面的，遂江云姝也没见着江静姝的生母池姨娘。
池姨娘生下六弟江怀珏，遭二太太嫉妒。但二太太无所出，二房只江怀珏一个男丁，遂二太太也没那个胆量动他。但江怀珏动不得，池姨娘一个妾可不一样，二太太便想对池姨娘下杀手，却被江云姝救了下来。
因着这事被捅到靖安侯那里，二太太至今没脸提把江怀珏记养到她名下的事。后来江云姝与顾执玉定亲，因着江云姝与江静姝姐弟交好，二太太便更不敢提，甚至不怎么敢拿捏这两个庶出的子女。
若是江云姝不高兴了，顾执玉再给二老爷下绊子，让他在官场上混不下去，那二老爷还不得活剥了二太太。
遂顾执玉与江云姝拜见过了老夫人和大太太后，便见到混在一众姑娘少爷中的江静姝和江怀珏。
少爷和姑娘是分开站的，两批人先后拜见了顾执玉二人，便安安分分退至一旁，只等二人吩咐。
按规矩，顾执玉是要与男丁们到书房去的，江云姝自然是得留下来应付这些女眷。
顾执玉原本还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一眼江云姝，见她半点不慌，只当她不知道。
“当心老夫人和大太太。”顾执玉凑近江云姝耳边，嘱咐了一句，便与江大老爷等人一同去外院。
江云姝则是愣了愣，心中琢磨顾执玉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事情，特别是江怀瑾的事，江云姝重新想了一通，倒觉得不该是顾执玉默许或是别的什么。重活一世，有些事她看得比以前清楚得多，想诬陷江怀瑾的人很多，但想要在靖安侯府制造实质性证据，那只能是靖安侯府自己的人。
莫非是老太太和大太太？
可前世很多事还没有发生，顾执玉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江云姝想不明白的地方，有些事情，现在的顾执玉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除非……
江云姝脑中有个猜想，却只是一瞬便被她自己否定了去。
不可能，千万人都难找出一个像她这样得以重生的，哪里能一下出现两个，还都是亲近的人。
江云姝紧锁着眉，心中却是浮现另一个猜测，她觉得前世的自己消息太闭塞了。待在燕王府只管内宅事，却是没有去关注其他事情。
甚至于长安很多宴会她是没去过的，也没有与许多世家结交，导致她的手头根本没什么人脉。
江云姝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打算回去就问问方嬷嬷这长安的世家喜好，互相的关系，以及燕王府与哪些世家交好，与哪些世家交恶。
至于现在，听过顾执玉那句话后，江云姝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这些娘家人。
“昨夜家里这些个姐儿就说思念王妃，往后王妃若是得空，可别忘了回来瞧瞧府里的姑娘们。”老夫人坐在江云姝右侧，笑得慈祥。
江云姝想起先前这位祖母对自己爱答不理，有时候大太太覃氏拿捏她，还是借的老夫人的手。想及此，江云姝看着老夫人这副模样，心底只是冷笑。
“到底嫁为人妇，若是常回娘家，倒是要叫太后娘娘不快。皇后娘娘这个长嫂都只得让娘家的外命妇入宫探望，我这个弟媳怎么好时常跑娘家呢。”江云姝眉头微蹙，只拿太后和皇后来当挡箭牌：“若是几位妹妹想念，改日请去王府坐坐就是了。自然，若是哪日王府设宴，我这做姐姐的也会给妹妹们下帖子。”
老夫人用府里其他姑娘做由头想让她常回娘家，好让太后不喜。她便也拿太后与皇后当幌子拒了，再说日后设宴请妹妹们，而不是给靖安侯府下帖子，让他们自己挑人去。一是日后不好拿捏其他庶女，让他们不得赴宴，二自然是让老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既然只说几位姑娘，那日后三位太太可没法入王府的宴席了。
那可是结交世家权贵的好机会，若靖安侯府还如从前一般，他们自然不放在心上。可到了江大老爷这一代，靖安侯府已经不如从前昌盛，世家大族办宴席都不怎么给他们下帖子，如今江云姝嫁入王府可是大好机会，三位太太怎么肯放过。
特别是二太太和三太太，此时坐在一旁，紧紧捏着手帕，差点咬碎一口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