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家
靖安侯府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从前至少还有些亲朋好友过来坐坐，如今却是没什么人上门来。
江云姝先遣人到靖安侯府去知会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到靖安侯府门口的时候，方才瞧见靖安侯几人匆匆忙忙走出大门。
梨落扶着江云姝下马车，那边靖安侯几人齐齐行了个礼，方才凑上前来。
“王妃回家来，怎地不先说一声，家里也好准备准备。”靖安侯站在江云姝身侧，声音带着些许疲惫。
江云姝朝他看去，只见祖父的眼窝深深陷进去，眼底尽是青色，眼睛也没以前清亮，瞧着这段时日是老了许多许多。
“回自己家，哪有那么多规矩。我此番过来，不过就是瞧瞧妹妹，还约了徐侍郎他妹妹到府上来，几个人好说说话。”江云姝轻笑，与众人一同往府里走，过了二门，远远地便瞧见江二太太领着五妹江静姝候在那儿。
老夫人和江大太太已经过身，这院里的女眷便只剩下江二太太和江三太太二人，从前的恩怨，倒也消得差不多。
至于江静姝，年纪到了，待孝期一过，便是要嫁人的。
靖安侯还有些奇怪，这江云姝平日里不常来，便是寻江静姝，也都是派马车来请人到府上去。今日这是怎么了，竟是亲自跑来了。
但靖安侯也没有开口问个清楚，无论之后有什么事，只要装作全然不知就成了。
江大老爷最近情绪低迷，倒是没有怎么开口说话，江云姝瞧见了，忽的想起什么，道：“父亲若是觉得院子里没个人打理，待孝期一过，娶个家世清白的官家小姐回来做续弦就是。”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与她毫无干系，在场的众人都愣了愣。
“二姐姐……”江怀瑾没忍住，唤了一声姐姐，却在江大老爷的怒视下住了嘴。
靖安侯没有说话，只瞥了江大老爷一眼，打算让他自己解决。
江大老爷有些窘迫，知道是怪他先前娶了覃氏，方才惹来一堆麻烦事。
“王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续弦……就不必了。”江大老爷干笑两声，便没打算再说话。
江云姝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与众人见了一面，再领着江静姝，往自己出阁前住的院子里去。
至于徐敏，自然是交代好了，若是人来了，记得快快请到这儿来。
“二姐姐今日怎地来得这么突然，你是不知道，方才祖父和父亲一听二姐姐要来，手忙脚乱的，从前可没见他们这般慌乱。”江静姝一坐下，便拉着江云姝的手与她说话。
江云姝跟着笑，答道：“今日来，自然是有要紧事，十分紧急，非得亲自来告诉你才好。”
“哦？是什么事，急成这样。”江静姝连忙收起笑来，当是什么天大的祸事。
没想江云姝却是说：“苏郑两家勾结北狄，王爷借着监修长城到大同去抓他们尾巴。”
“可这事王爷去就成了，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呀？”江静姝没听明白江云姝的意思，她也全然没往那方面想。
一个闺阁女子，自然是想不到收拾东西悄悄跟着夫君到边关去这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江云姝凑在江静姝耳朵边悄悄与她说了自己这个决定的时候，江静姝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的天爷哟，二姐姐您……您这，这，这也太出格了吧。”江静姝有些难以接受，站起身来回踱步，好一会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江云姝见对方吓成这样，有些忍俊不禁：“好啦，过来坐，过来坐。”
其实江静姝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此时江云姝一招呼，她便也坐了过来。
这时，外边的丫鬟过来通传，说是徐敏来了。
“快快快，让她进来。”江云姝捏着帕子，朝门外招了招手。
徐敏提着裙子跨过门槛，脸上挂着笑，回头让自己的丫鬟自己找人打牌去，边走边对江云姝说：“我这还被抓着在家里做女红呢，还好你派人去找我了，否则我娘可不肯放人。”
“做女红干什么，你从前不最不喜欢做这东西吗？”江云姝笑。
“我娘硬说给我物色了什么人家，说那是累世官宦的簪缨世家，叫我好好学学，莫要到时候绣嫁衣都不知道绣的什么东西。”徐敏笑着，脸上却不见得多高兴。
一旁的江静姝神情有些奇怪，江云姝瞧见了，抓着江静姝的手问：“怎么了？”
“我这想着，裴大夫家不像簪缨世家……”江静姝话说一半，被徐敏佯怒般瞪了几眼，便闭了嘴。
江云姝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一皱眉：“这裴大夫，不会是我家里住着那位谋士吧？”
“是他。”徐敏低下头，耳朵尖有些红，甩着帕子骂道：“好了好了，别取笑我。”
江云姝有些高兴，道：“那咱们可算成就一段姻缘。”
“我娘可不同意。”徐敏有些恹恹的。
“为什么不同意，王府的门第不比那些簪缨世家好吗？”江云姝有些不满。
“可这裴大夫终究不是你们家的人呀。”徐敏有些没听懂江云姝这话的意思。
江云姝见徐敏这么说，有些急了：“你不知道吗，裴珏那大猪蹄子没告诉你吗？王爷从前救过他，他跟王爷是义兄弟的关系。”
“照这么说，也不比那些复杂的世家差吧。”江静姝附和。
徐敏真的好好考虑了一番这么劝说自己娘亲的可能性，点着头，甚至想现在就回家去。
“诶诶诶，别走，我这还有事儿跟你说呢。”江云姝见对方拿架势瞧着像要走的样子，连忙开口将人留住。
徐敏有些窘迫，搅着手中的帕子，略有些尴尬地笑：“高兴得忘了这事，到底什么事儿特地喊我过来。”
“苏郑两家通敌，王爷打算借着监修长城到大同去抓他们尾巴。”江云姝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他不让我去，我打算等他出城，悄悄跟上去。这瞧着也快要走了，先跟你们知会一声，等我出城了再告诉你哥。至于旁的人，全都瞒着，提起来就说我在家，若不然你们过去住几天，说我邀你们小聚也成。”
徐敏倒是没那么震惊，只是皱了皱眉，开始考虑怎么瞒住旁人。
“王府那边不会露馅吗？”江静姝有些担忧。
江云姝摆摆手：“早就安排好了，问题不大。”
原本江云姝还打算与二人一块儿吃个饭，没想竹秋跑来说是顾执玉回府了，这才连忙跑回家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结局
原本顾执玉的想法，是当天就走的。
可朝廷那边得先走一遍程序，方才能叫他出发。
这事大约闹了几天，顾执玉方才带着行装出门去。
临行前似有所感，转身看了一眼江云姝：“不许偷偷跑到大同去。”
江云姝强装镇定，假装无事发生，笑着：“当然不会。”
顾执玉不疑有他，上了马便出了城。
这人前脚刚走，江云姝便收拾收拾准备跟着出门。
而且理由冠冕堂皇。
到城外的大佛寺为王爷祈福。
这话说出来连太后都高兴，其他人更是没什么好反对的。
只有几个知情人翻了个白眼，心说江云姝竟会找这种由头出门。
“王妃，这样真的好吗，到时候王爷知道你用给他祈福的名义偷偷溜去找他，会不会不高兴？”梨落这会儿开始有些担心了。
“不会。”江云姝摇摇头。
一旁的竹秋没敢看江云姝，心说顾执玉过一会可能就知道了。
江云姝在大佛寺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上了先前就准备好的马车，带着梨落几人往大同城赶去。
到底是江云姝小看了顾执玉的人，从她在大佛寺换好行装往大同走的时候，顾执玉便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所以，他在必经之路等着她，半夜翻进她住的房间里，脸色难看地与她对峙。
“为什么要来，我都不一定能在郑翰和北狄的明枪暗箭中保全自身，何况还要保全你。”顾执玉眼底有些无奈，坐在床边，看着她。
江云姝握着他的手，对自己这种先斩后奏直接跑出来的行为有些心虚，她垂眼嘀咕着：“这还不是担心你，郑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是因为他郑翰不是省油的灯，才不让你去。”顾执玉叹了口气。
江云姝看着顾执玉，眼底还是带着一丝不肯退让。
“要怎么样，你才肯留在长安。”顾执玉没有办法，还是选择自己后退一步。
这话问得好，江云姝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开始决定要跟着到大同去，是因为她觉得大同城很危险，她担心顾执玉有个三长两短。
可这很多都是她过度的担忧，脑子一热之下的决定。
其实，顾执玉也是重生的，他前世就去过大同，他知道的比江云姝知道的更多。
他比郑翰还像下棋的那个人。
“你……不要一个人行动，跟大家伙待在一块儿。有危险记得求救，不要一个人去冒险……你要全须全尾地回来，若是，若是……我来殉你。”江云姝别开眼，没敢看顾执玉。
顾执玉摇摇头：“可不要说这种话，此番我要是死了，给你留一份和离书，你写上名儿，按个手印，便算和离了。”
从前心心念念想要和离，如今却是不想了。
第二日，二人各自分开。
顾执玉留了不少人护送江云姝回长安，自己则是往大同赶去。
此去大同，顾执玉搜集了不少郑翰通敌的证据，悄悄地往长安这边送。
而他自己还要假装只是在监修长城一般，每天瞧一瞧这长城修得怎么样。
至于北狄，如顾执玉预想的一般，时常骚扰大同，似乎是在试大同到底有多少兵力。
顾执玉用各种理由拔掉了郑翰安插在大同的不少眼线，北狄那边没在郑翰这边拿到什么准确的消息，倒也不敢妄动，屡次都只是骚扰一下，转身就走。
长安这边，有了顾执玉提供的证据，徐彦文等人也不是吃素的，连带着先前拿到的证据，便开始准备对付郑翰。
郑翰在长安的爪牙已经被拔的差不多了，眼线也除得干净，皇后也被控制了起来，只看大同这边是否与北狄开战。
若不开战，便直接拿下郑翰一党。
若是开战，那自然有开战的对策。
江云姝回长安的事，却是叫江静姝和徐敏二人有些意外，一问发现是被顾执玉逮住了，打趣两句便连忙安慰。
此事江云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担忧远去大同的顾执玉。
知道顾执玉到大同去，江云姝心中必定是担忧的，太后也时常召江云姝入宫陪她说说话。
没多久太后便发现江云姝不大对劲，似乎是有了身孕。
这可是大事，太后连忙请太医来，发现是真的，算算时间，该是顾执玉离开长安的那个月。
太后知道如今长安是不大安全的，便动了将江云姝请进宫小住的心思。
原本江云姝是想拒绝，王府像铁桶一般，只要她不出门，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
可后来江云姝转念一想，皇后虽然被控制起来，可废后是大事，总得有点名头。
而且，若是皇后这边又有什么把柄能落在他们手上，给郑家倒台添砖加瓦，也是好事。
遂江云姝留在太后身边，偶尔带着梨落和竹秋出去走走，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
皇后是被控制起来了，外边自然是遇不到她，江云姝便让竹秋夜里瞧瞧摸到皇后那儿去瞧瞧。
却是不小心瞧见了皇后在扎小人。
竹秋仔仔细细看了皇后将小人藏在哪儿，确定那小人上边写着顾执礼的生辰八字后，方才离开。
得知此事，江云姝大惊，第一时间便告知了太后。
太后知道皇帝冲动容易误事，也没有早早告诉皇帝，只是将此事瞒了下来，让人盯紧了皇后，莫要叫她把小人销毁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过了好几个月，顾执玉来信说差不多可以回来了，北狄听说郑翰在我朝失势，不敢与他合作攻打大同。
太后听了也放心，先前江云姝有孕一事太后早就随信告知，此次来信，倒也问了一嘴。
知道对方担忧，太后也没有隐瞒，将太医所言据实告知，还宽慰对方一番。
江云姝临盆的那天，顾执玉还在回长安的路上，太后在外边急得团团转，几番想进去。
连顾执礼都来看了一眼，宁渊跟在顾执礼身边，嘴上还与他谈着朝堂上的事。
好不容易生下来，是个大胖小子，太后正高兴，又听说还有一个。
龙凤胎，给太后高兴得连赶过来报信说燕王入城了的人都没管。
直到顾执玉王府都没来得及回，直接往宫里赶来之后，方才知道自己儿女都有了。
“你刚刚怎么不说？”顾执玉满脸黑线地看向身边给自己传话的锦衣卫。
“那不是让王爷亲眼瞧见高兴高兴嘛。”那锦衣卫摸了摸鼻子，避开顾执玉的眼神，往宁渊身边缩了缩。
还知道找自家头头当靠山，顾执玉也没计较，转头便要进屋里去。
顾执礼连忙要拦着他，可太后却摇摇头，让他进去了。
顾执玉回来了，说明大同那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那长安这边也可以收网了。
一个月后，江云姝先是找了借口带着顾执礼到皇后那边发现了写了顾执礼生辰八字的小人，而顾执玉和宁渊则是带人抄了英国公府。
李献儒和徐彦文等人则是写了折子，把郑翰一党全部弹劾了个遍。
郑翰锒铛入狱，郑党就此被连根拔起。
皇后因巫蛊之术下狱，中宫无人，朝中吵了半天是从后宫中将嫔妃封后还是直接从大臣的女儿中挑一个封后。
前者的意思太明显，不过是要大皇子的生母当皇后，有了郑党之乱后，顾执礼可不敢再如此了。
后来顾执礼挑了一位寒门出身的女子，大皇子的生母又突然暴毙，顺理成章地，大皇子被过继给了新皇后。
郑党之乱解决了，顾执玉为防顾执礼猜忌，自然是当回了闲散王爷。
长安身为政治中心，自然不是能养老的地方，顾执玉便对着顾执礼软磨硬泡，终于求得了回封地的恩典。
最后顾执玉带着江云姝并两个孩子到了燕地去，除了逢年过节的，倒也没有再回过长安。
顾执礼瞧着顾执玉此举也放心，到底是胞弟，没有太过猜疑。
燕地的日子是极好的，没有郑党，没有苏青青，只有他们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