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老夫人
寿安堂内,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只是碍于江云姝王妃的身份,并没有发作。待缓上一会,方才摆起慈祥的笑:“王妃说笑了,既是请靖安侯府的姑娘,自然是直接给靖安侯府下帖子便是了。府里主持中馈的是王妃的母亲,王妃还不知道吗,大太太最是体恤府里的姑娘们,定是一个不落地让他们到王府玩去。”
“祖母这是哪里的话,对母亲,我是最信赖不过的。这外头要是有什么宴会请了靖安侯府,那即便是隔房庶女,母亲定然也是不敢看轻了去的。”江云姝笑着夸大太太覃氏,夸得大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
二太太和三太太对视一眼,心说这大太太当年连江云姝都敢拿捏住不让人去结交世家贵女,别说是隔房庶女了。
大太太瞧见了二太太和三太太的神情,心中怒火中烧,可面上还是得笑着应下来:“王妃说得是,姐儿们都是侯府的姑娘,自然不会苛待了哪个去。”
见大太太应了下来,二太太和三太太面上略带鄙夷,心底暗自嘲笑。
府里这三房的媳妇向来不对付,此时大太太见二人如此,心中更是恼江云姝,心说当初怎么没把这人毒死。
老夫人似乎是觉得这些不好继续聊下去,遂抬了抬眼,不动声色地摘了旁的来说:“你既嫁入皇家去,那记得多多去向皇后请安,那毕竟是你长嫂。”
虽说皇后是长嫂,但女儿出阁,家中长辈都是叮嘱女儿孝顺婆母,多给婆母请安。可怎么到了老夫人这儿,就是孝顺长嫂了?
这如何都不合规矩,江云姝心中暗暗记下,打算回去的路上跟顾执玉说一声老夫人的反常。
“孙女入宫向太后请安娘娘的时候,自然不会忘了皇后娘娘。”江云姝笑着,没有说什么,只是偷偷观察着老夫人的神情,只瞧见对方听见太后二字的时候,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江云姝心中只觉得奇怪,入宫给太后请安和与皇后请安不是一样的吗?原本江云姝以为,自己嫁去燕王府,老夫人和大太太会让她靖安侯府考虑,没想老夫人先是暗示她多回娘家惹太后不快,又是让她越过太后多去向皇后请安。本以为出了个王妃会被当做侯府助力,可老夫人这个反应倒是让江云姝没有想到。
“姐儿们最是喜欢二姐姐,便让他们陪王妃到园子里走走,用饭的时候我们再请王妃过来。”老夫人朝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大太太忙找了个理由让江云姝去寻侯府的姑娘们。
江云姝也无意在这里听他们说鬼话,正好她自己也想见一见江怀瑾和江静姝姐弟,便应了下来。
虽是自己娘家,但毕竟是王妃,礼不可废,江云姝只是到园子里走几步,却还是一大群人簇拥着过去。
“二姐姐一嫁进王府,才几天,这气势都与从前不一样了。想来是王府的好处,若当初太后指婚的是我,那……”这园子儿时的江云姝走过很多回,可重生以来,却是头一回到侯府来,江云姝心中有些触动,正回想起儿时在侯府的时光,便听得这阴阳怪气的话。
江云姝抬眼看去,只瞧见四妹江宜姝眼中带着妒恨,直直地看向她。
一旁的方嬷嬷瞧见江云姝面露不快,虽知道今日在娘家发落异母妹妹,传出去免不得让人嚼舌根说一句王妃容不下异母妹妹。可如今江云姝这神色,怕是不打算草草了结这事。
“放肆!”方嬷嬷一瞪眼,怒喝一声打断江宜姝的话,拿出了当年在宫中替太后发落宫人的气势:“我们王妃即便与四姑娘是姐妹,但连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能如此放肆,何况你一个小的!老奴愚见,四姑娘还是安安分分唤一声王妃,再闭紧嘴巴,莫要什么话都从嘴里蹦出来才是。”
刚才方嬷嬷一声怒喝,吓得江宜姝腿一软,若非她拉住江怀瑾的衣袖,怕是已经跪在地上了。
原本江宜姝如此说江云姝,江怀瑾已经面露不快,此时她还扯着自己的衣袖,江怀瑾皱紧了眉,却不好公然甩开她的手。
“男女七岁不同席,四妹妹这般拉扯三弟,怕是不妥当。”江云姝看着江宜姝的手,凉凉地开了口。
江宜姝原本就不喜江云姝,此时她开口,更是与江云姝作对一般直接抓住了江怀瑾的手臂。
江怀瑾愣了愣,嫌恶地就要甩开她的手,没想江宜姝的力气却是那么大,死死抓着不放,还直瞪着江云姝。
这番情景,看得江云姝一皱眉。
若是兄妹姐弟有个什么拉扯,想也知道大太太会给江怀瑾安什么罪名。
想是大太太的存在让江宜姝有恃无恐,当是没人治得了她。
江云姝冷笑一声,抬手轻抚云鬓,看都不看江宜姝一眼:“四妹妹累了,送她回房歇着吧。瞧这模样,想是得了什么病,待我知会母亲一声,这几日四妹妹就别出门了。”
说完这话,江云姝领着其他哥儿姐儿便继续逛园子,留江宜姝一个人站在那里,脊背发寒。
江云姝这是越过大太太和老夫人去,要禁她的足,而且今日燕王夫妇须得用了饭再走,老夫人与大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时候驳了江云姝。
一旁的婆子见江宜姝没有动作,互换了个眼神,便上前几步把人押着带走了。
江宜姝一走,现场便一个嫡女都没有,只剩下江怀瑾一个嫡子。遂江怀瑾跟在了江云姝身边,而江静姝与江怀珏二人则因为是庶出的,只能恭敬地跟在后边。
江云姝回来便是想找江怀瑾与江静姝姐弟,如今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边,倒是不好谈事。
如此想着,江云姝倒是回想起这园子里有个凉亭,便领着众人到凉亭里坐着去。而主子往里边一坐,丫鬟婆子自然便赶远了些。
江云姝这才找到机会跟江静姝他们说话,她先是看向江怀瑾:“大太太还找由头不让你读书吗?”
第十七章 宜姝
原以为江云姝会问自己书读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有没有听先生的话。再是别的,也可能是有没有惹老夫人和大太太生气,有没有惹父亲生气。
江怀瑾听到江云姝这么问,倒是愣了好一会,方才笑着摇头。
“云姐姐才出去几天,怎么就问起这个来了?”江怀瑾奇怪。
江云姝眼中满是关心,张了张嘴便想说自己离开很多年了,可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应道:“这不是怕你姐姐我前脚一出门,后脚大太太就欺负你嘛。”
“大太太还没那么傻,留着这么个把柄给旁人。”毕竟拿捏女儿的多,拿捏这么大的儿子的主母,还是没有的。
提起这茬,江怀瑾就想起江云姝出阁之前在大太太面前的难过,担心她出嫁也不好,遂问:“那姐夫怎么样?对你好吗?”
说起顾执玉,江云姝便想起他这两日的反常,又想起这人对自己的好比之前世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江云姝有自己的打算,如今还不想让江怀瑾知道,遂只说:“燕王他……自然是好的。”
听得江云姝这么说,江怀瑾倒也放了心,一旁的江静姝瞧着二人没说话,只等着江云姝先开口。
而江怀珏却是年纪小没那么讲究,见二人说完了话,便软软地唤着“二姐姐”,听得江云姝心情好了不少。
当年江静姝和江怀珏是怎么个境况,江云姝是真的一概不知。早前在长安的时候二人在靖安侯府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后来江云姝跟着顾执玉到了封地上,却是真的消息闭塞,半点长安的消息都不知道。
此时见了江静姝姐弟,江云姝自然是要好好说说话。
“珏哥儿,来二姐姐这儿坐。”江云姝拍拍自己身侧的地儿,看着江怀珏迈着小腿往江云姝身旁跑。
江静姝似乎觉得不妥,便想开口阻止江怀珏,却见江云姝一记眼神过来,示意她宽心。
“待会儿三弟带珏哥儿先回去,我与五妹妹回闺房瞧瞧。”江云姝捏了捏江怀珏的小脸,朝江怀瑾吩咐着。
江静姝倒是没说什么,只江怀瑾有些好奇江云姝支开他们二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刚想开口问,却被江云姝一瞪眼看得闭了嘴去。
江云姝与江静姝回了江云姝的闺房,赶走了屋子里的丫鬟,二人牵着手往床边坐去。
“静姐儿,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江云姝一坐下便直接切入主题。
江静姝有些惊讶,心中奇怪到底什么事情才让江云姝这么躲着人方才悄悄跟她讲。但江静姝与江云姝向来交好,江云姝对池姨娘还有救命之恩,江静姝自然是应了下来。
“我要你当我的眼睛,帮我看着靖安侯府,特别是老夫人和大太太。只要有异动,便遣人到王府到找我。”江云姝压低声音嘱咐道。
江静姝一听江云姝这话,一时有些犹豫,只问:“二姐姐,老夫人和大太太虽说平日里对咱们不大好,但那到底是长辈……”
江云姝知道江静姝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我觉得老夫人和大太太不大对劲,只是毫无证据,所以先让你帮我看着。内宅事男子不好插手,但我还是能让王爷帮忙调几个暗卫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今日老夫人和大太太的异常,江静姝也瞧见了。那二人虽也是江家人,却终究是嫁进来的,身后保不齐还有个娘家要他们帮着掏空靖安侯府。江静姝心中想着,只打了个转,便知晓其中利害,点头将此事应了下来。
江云姝这会儿却是头疼了起来,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是让顾执玉借暗卫帮忙,江云姝却是没有半点把握。
一旁的江静姝此时不知想起什么,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那二姐姐为何不让三哥哥来做这事?”
提起江怀瑾,江云姝摇摇头,前世她就知道,江怀瑾这个人是不谙内宅事的。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是等闲人物,不说让江怀瑾盯着这二人跟没盯着没什么区别,就说江怀瑾一个住在外院的男子,怕是不方便。
但江静姝不一样,江静姝在内宅,倒是更为方便。且江云姝后来回想起当年的江静姝,只想这位庶妹若非运气极好,那该是一直在装傻充愣的。
“瑾哥儿一个住外院的男子,怕是不方便。且瑾哥儿读书都不怎么成,定是不如五妹妹心思玲珑。”江云姝这番话夸得江静姝都红了红脸,却是彻底应下此事。
江云姝瞧江静姝如此,倒也是松了口气,心里开始盘算回去之后该怎么跟顾执玉开口。
毕竟这事儿她没跟顾执玉商量,虽说方才顾执玉提醒了她,可她既然要跟顾执玉借人,却没得先斩后奏的。
“对了,二姐姐,有件事我倒是恰巧听说了。”江静姝忽然想起一事,便压低声音道:“前几日你刚出门没多久,我无意听到大太太那的翡翠跟四姐姐说,大太太正准备给她物色夫婿。”
提起江宜姝,江云姝皱起眉来。既然大太太对她不利,那江宜姝自然也是得严防的。且江宜姝从来不是个心思正的,如今要物色夫婿了,怕是能闹出不小的事来。
“原本四姐姐还不大愿意,可翡翠说大太太瞧中了长宁侯世子,想着哪天去探探长宁侯夫人的口风呢。”江宜姝庶女出身,不大知晓世家关系,但江云姝前世那么多年,再加上近些时日在方嬷嬷那里听来的,倒是知道不少。
对于长宁侯府,江云姝知道的其实也不太多。但江云姝对长宁侯世子倒是颇有些印象,这人与顾执玉如兄弟一般,听说小时候还是与顾执玉一块皮大的。只是后来长宁侯府的下场似乎不怎么样,被夺了兵权和爵位,还被举家流放了。
那段时间顾执玉忙得根本没空进内院,甚至有时候都没回燕王府休息。就是那段时间,江云姝中了毒,更是无暇顾及外面的事。至于后来,江云姝只是听到只言片语,却是知道得不多。
第十八章 午饭
只是,江云姝记得长宁侯老夫人是郡主,虽然老了,但在长宁侯府威严犹在。这靖安侯府如今没落,且江宜姝还是继室所出,长宁侯老夫人怕是瞧不上她。
“二姐姐,这四姐姐若是成了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那回来可更得拿捏我们了。”江静姝紧锁着眉,心中思考着有什么对策。
却见江云姝摇了摇头:“只要长宁侯老夫人不点头,四妹休想嫁过去。”
江静姝听江云姝分析一番后,倒也点了点头,可她还是紧锁着眉:“二姐姐,若是长宁侯老夫人不得不点头呢?”
“不得不点头……”江云姝听到江静姝这话,心中有个猜测,却是觉得太过大胆。
江静姝似乎想再说什么,却是听见了敲门声。
“王妃,五姑娘,午饭准备好了,老夫人请二位过去。”外头传来紫鹃的声音。
紫鹃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江云姝与江静姝对视一眼,江云姝凑在江静姝耳边悄声道:“过几日我接珏哥儿去王府,你以照顾幼弟的名义跟过去,到时候咱们再谈。”
江静姝点点头,二人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裳,方往外走去。
屋外的紫鹃恭敬地站在一旁,只江静姝走过去的时候狐疑地看她一眼,心中暗暗记下。
这日回门,只将未出阁的姑娘们与未娶妻的少爷们各自分了一桌,顾执玉与江云姝二人,则是与靖安侯等人坐在一桌。
席间,大太太极力找话与江云姝聊,似乎想跟人熟络一些,却每每都被江云姝堵回来。老夫人听得皱起了眉,直骂大太太不会办事。
非但没讨王妃欢心,得以拉拢王妃,瞧着还惹人不高兴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夫人心里暗骂。
老夫人原想着,江云姝好歹是靖安侯府出去的人,即便大太太再对她不好,可总归是会为娘家着想,不会与大太太撕破脸皮。可此番江云姝却这么不给大太太脸面,大太太说她如何,她偏要往反了去。
虽说从前的江云姝不曾如此明目张胆与大太太作对,但如今她嫁入燕王府,老夫人只当她是有了倚仗,并没有多想。
毕竟从前的江云姝规规矩矩,方才出阁几天,老夫人是觉得一个人不会在短短几天有这么大变化的。
遂老夫人便将江云姝的反应,归结于大太太的不成事。
“王妃这才出阁几日,口味都变了。”大太太一路被驳过来,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干巴巴地说着。
江大老爷抬头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可大太太气头上,却是半点都没注意到。
顾执玉本想着这好歹是江云姝的娘家,他身份在那,刚好可以帮江云姝出这个头。
可他刚想开口,便被江云姝狠狠掐了一下,他吃痛看去,便见江云姝丢来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
顾执玉有些委屈,明明是想帮她,怎么还被掐了一下。
那手劲还挺大,若非顾执玉从前便是打打杀杀,受伤惯了,此时怕是要绷不住。
“都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这出阁了,自然是随夫了。”江云姝抚了抚鬓角,抬眼看向顾执玉,摆出一个笑:“王爷,你说是不是?”
前世相处那么多年,江云姝的口味倒还真随了顾执玉,但顾执玉却是不知道,只当她是特地问了方嬷嬷。
但无论是何缘由,顾执玉都得配合江云姝将这戏唱下去。
“王妃说得是,莫非大太太觉得有什么不妥吗?”顾执玉与江云姝对视一眼,又略带疑惑地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中捏紧了筷子,气得咬牙切齿,心说这江云姝才嫁出去几天,便要连同燕王踩到她头上去了。
靖安侯坐在那里,脸色也有些难看,轻咳一声,给江大老爷使了个眼神。
江大老爷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连忙向顾执玉赔罪:“王爷赎罪,内子蠢笨,惹得王爷不快。只是深宅妇人无知,还望王爷海涵,待会儿下官一定好好教训她。”
听得这话,顾执玉只觉好笑。这江大老爷生怕大太太惹恼自己,竟把所有深宅妇人都骂上了。
江云姝也觉得自家爹爹这话好笑得很,她重活一世,脸皮挺厚,倒是无所谓。此时看向老夫人和二太太、三太太,却是发现他们脸上有些绷不住。
只是江大老爷这话是说给顾执玉听的,他们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安安分分等顾执玉走了,方才自己窝里闹。
“岳父大人言重了。”前世江云姝在内院的遭遇,没有江大老爷的糊涂,大太太怕是没那么容易拿捏江云姝一个嫡女。但这人好歹是江云姝的亲爹,顾执玉自然不好如何端架子。
只是,顾执玉对江大老爷是一个态度,对待大太太却是另一个态度,二太太与三太太对视一眼,心中不免猜测。
莫非是江云姝入门之后在顾执玉那里说了什么,顾执玉才如此区别对待。
否则,即便大太太是江大老爷的继室,那也是江云姝的嫡母,再如何顾执玉也不可能对自己名义上的岳母如此冷淡。
“大嫂平日里对王妃也是顶顶的好,今日这般,怕也是过于关心吧。”二太太掩唇一笑,为大太太辩护着。
江云姝看向二太太,心里骂了一句这厮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长房的江怀瑾是嫡长孙,虽说不是大太太亲生,但日后的靖安侯的爵位十有八九是握在长房手里。二房虽有江怀珏这个庶子,但二太太想来不喜江怀珏,一直都是打压二房的两个庶出的。想来二太太早就计算好了要依靠长房,遂一直讨好大太太,就差直接将自己与大太太绑在一块了。
说起来,二太太这么多年无所出,当年又出过那样的事,原先江云姝也没多想,但如今被顾执玉一提醒,她倒是什么事都不免想到大太太和老夫人身上。
只是不知道二太太自己有没有怀疑过,江云姝心底冷笑,也没再想这事。
不过,二太太这般睁眼说瞎话,顾执玉却是不吃这套的。
“哦?原来大太太对王妃这么好?本王眼拙,倒是没瞧出来。”
第十九章 闺房
这话说出来,二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便不再吭声。另外几人也出来打圆场,这顿饭便这样过去了。
席后,顾执玉提出与江云姝一同回她的闺房瞧瞧,大太太听了神色一僵,便想着找借口糊弄过去。
“原想着王妃嫁入皇家,怕是不能常回来,便没怎么打理……”大太太想以屋子没收拾好为理由阻止顾执玉,原以为顾执玉会就此止步,没想却见顾执玉黑了脸。
江云姝原本的屋子,肯定是不如意的,此时顾执玉过去,那从前大太太拿捏她的事不就暴露给了顾执玉吗。
大太太自然是着急的,遂江云姝在一旁瞧着,没打算开口,只等着看顾执玉怎么对付大太太。
“王妃身份尊贵,即便是不常回娘家,没有王妃的吩咐,这屋子也该是时常打理,随时恭候王妃的。”顾执玉黑着脸,打量着大太太的神色,质问道:“莫非王妃的闺房从前有个什么不对劲,方才拦着本王,不让本王到王妃的闺房去吗?”
大太太被这么一问,脸色白了白,便是大太太从前在靖安侯府多威风,只要顾执玉姓顾,她就没得在顾执玉面前拿捏江云姝。而且此时顾执玉明显是打算让大太太要么拿个解释,要么放他亲自去瞧瞧。
可这江云姝从前过得不怎么好,大太太与老夫人是想拉拢燕王的。若是让顾执玉瞧见了,以他的心智,怕是一眼便能猜中,到时候大太太和老夫人便再难得手。
大太太心中打了个转,急得冷汗连连,连忙向老夫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老夫人坐在那儿,脸色也有些难看,心中直骂大太太蠢货,不会先防备这种事。只是如今她跟大太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开口帮她:“王爷多虑了,王妃的闺房自然是打理过的。只是方才王妃与我们家庶出的静姐儿去过一趟,怕是没收拾好,不好招待。”
老夫人这话,怕是要把江云姝院里有什么不对劲都推到江云姝自己和江静姝身上。江云姝听得这话,抬眼看向老夫人,见对方眼中带着一丝威胁,江云姝皱了皱眉。
不说三弟江怀瑾,六弟江怀珏还那么小,五妹江静姝还未出阁,若是今日江云姝与老夫人作对,江云姝自己还好,他们几个怕是难了。
顾执玉瞥了江云姝一眼,见对方为难,心中有了考量,便道:“无妨,只是与王妃一同四处瞧瞧,不碍事。”
见顾执玉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老夫人自然也放他们到江云姝的闺房去,反正按老夫人方才所说,怎么都是江云姝自己的问题。
江云姝也没说话,只冷眼瞧着老夫人抬手让一众丫鬟跟着他们,美名其曰靖安侯府怕招待不周。
顾执玉冷着脸把人全都赶了回去,方牵着江云姝的手往她院子里走。
“其实,我以前来过你家的。”江云姝心中还奇怪顾执玉怎么这么熟悉靖安侯府,还知道她的院子在内院何处,便听得顾执玉如此说。
江云姝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惊涛骇浪一般,她前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她奇怪的是,顾执玉一个王爷来访,她怎么着也是该知道的。可她对此全然没有印象,顾执玉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江云姝皱紧了眉。
“王爷当初是来找祖父的?”江云姝小心地斟酌词句。
顾执玉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来见你的。”
来见江云姝的?
江云姝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她心中突然有个猜测,呼之欲出,却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
“王爷与我素不相识,京中贵女这么多,王爷怎么回来见我,怕是哄妾身的吧。”江云姝笑笑,压下心中猜测。
顾执玉没有说话,只一路走到江云姝从前住的院子前,推开门进去。
从前江云姝住的院子,表面瞧着倒像个嫡女的房间,但其实里头的东西,每月花用,有时候还不如庶女。前世江云姝就想不明白,大太太与她娘到底有什么仇怨,虽说继母拿捏嫡女是常事,可这么针对却是少有的。
“我都知道的。”顾执玉瞧着她的手往里走,二人进了里屋,在榻上坐下。
江云姝奇怪,眼中带着探究,还未问出口,便听得顾执玉说:“当初我求娶你的时候,母后便查过靖安侯府。”
“都是内宅事,母后也能查出来吗?”江云姝失笑,有些事情极其隐密,若只是外头传言,太后怕是不知道的。
顾执玉却是说:“你太小看母后了,母后与先太皇太后斗法这么多年,这京中世家,不少都插有太后的人。”
这种事,江云姝却是不知道的,她瞪大了眼,问:“靖安侯府也有?”
“对,不过这么些年却是被大太太和老夫人拔去不少。”顾执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瞧得江云姝都愣了愣。
为什么提到大太太和老夫人,顾执玉会有这种神情。而且,太后的人,只是当太后的耳目,为何大太太和老夫人要拔去太后的人。
“为何大太太和老夫人要拔掉母后的人?”江云姝眼中带着疑惑。
顾执玉冷笑,把玩着手上扳指:“想来你还不知道,她二人是皇后的人。”
皇后?
江云姝暗叹自己这么多年真是耳目闭塞,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后是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女,隐约知道先太皇太后与太后不对付,可却如何想不到皇后也与太后不对付。
不过想来也是,皇后是先太皇太后安排给皇上的,先太皇太后留下来的外戚势大,太后是定然要对付他们的。
只是,江云姝想不明白的是,靖安侯府怎么会站队到皇后那边呢?
“祖父最恨外戚专权,是不会站到皇后那边的。”江云姝想着,摇了摇头。
顾执玉看着江云姝,欲言又止,似乎想告诉她什么,却碍于什么事而没有开口。
“王爷想说什么便说吧。”江云姝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朝堂上的什么党争之事。
没想,却是与她有关。
“你娘的死,不是意外。”顾执玉犹豫半晌,仔细斟酌,方才开口。
江云姝整个人一僵,不敢相信地看向顾执玉,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谁?”
第二十章 纪氏之死
这话一问出口,还未听到答案,江云姝便想通了其中弯弯绕绕。
方才顾执玉说老夫人与大太太是皇后的人,可靖安侯最恨外戚专权,为了把持住靖安侯府,他们便想往靖安侯府插人。
世子立嫡立长,虽然靖安侯尚未为大老爷请封世子,但这靖安侯的爵位迟早是大老爷的。想要日后长久地把持靖安侯府,便要除掉江大老爷的原配纪氏。
“覃家……”江云姝红了眼,咬着牙问。
“是。”顾执玉自然知道江云姝问什么,覃家大老爷是皇后娘家郑家的三姑爷,沾亲带故,如何站队怕是一想便知道。
顾执玉瞧着江云姝的模样,叹了口气:“小云儿,我会帮你报仇的。”
“我爹他……知不知道?”江云姝哽咽着问。
顾执玉愣了愣,摇摇头:“想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怕是不会让覃氏进门。”
江大老爷的原配夫人出身江左望族纪家,纪家多出纯臣,虽说也是多数世家结亲的对象,但到底不如覃家势大。当初纪氏是靖安侯安排下来的,靖安侯看不上皇后一派,遂选了纪家。江大老爷虽说对纪氏也不错,但若是从一开始便让他自个选,怕是会选覃氏这样的人家。
江云姝了解自己的父亲,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他的默许,还不好说。
倘若是江大老爷默许,那江云姝只能从祖父靖安侯那里下手。但江大老爷若不知道此事,那来日此事被捅出来,想来江大老爷也不会护着她。
如此一想,江云姝心中便有了考量。
只是,此事怕是极为隐密,顾执玉又是如何得知?
“此事也是母后告诉王爷的吗?”江云姝抬眼看向顾执玉。
顾执玉神情一瞬僵硬,但很快便缓和下来:“自然是母后给了这个线索,我再让人查出来的。”
“此事过去这么多年,难为王爷能挖出来。”江云姝垂下眼,掩唇笑道:“倒是不知道王爷先前就对妾身如此上心呢。”
听得江云姝的话,顾执玉心中警惕,只觉江云姝怕是察觉了什么,遂连忙转移话题,免得多说多错。
江云姝打量着顾执玉的神色,也猜出对方的打算,正好她想起今日与江静姝所谈之事,遂提了起来:“妾身有件事想请王爷帮忙。”
顾执玉闻言挑眉,心说江云姝前世可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来求他,他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事。
“说说看。”顾执玉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保不齐她是又想和离呢。
江云姝斟酌一番,先提了自己的要求:“妾身想跟王爷借几个人,暗中保护五妹妹,顺便帮妾身与妹妹传递消息。”
“哦?”顾执玉一瞬便想通了江云姝想要做什么,笑了笑:“别人安插暗桩,大都是丫鬟小厮,没谁像你一样直接把主意打到庶妹身上的。”
江云姝头一回做这种事,靖安侯府也没几个信得过的,再培养一个江云姝又等不起,遂只能从江静姝身上下手。此时被顾执玉一说,江云姝倒是有些脸红:“也就是让五妹妹盯紧了大太太和老夫人,没让她去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顾执玉瞧着江云姝的模样,笑着将这事应了下来。
随后江云姝又想起一件事,抬眼看向顾执玉,犹豫一番方才开口:“燕王府手下有多少庄子铺子,妾身想亲自去巡一巡。”
“你亲自去?”江云姝提出要亲自到庄子铺子上去,倒是让顾执玉有些意外。
江云姝点点头,眼中有些晦暗不明,只轻笑:“还有我自个的嫁妆铺子,也是要去瞧瞧的。”
听江云姝提起她自己的嫁妆铺子,顾执玉倒是知晓她此举的用意,怕是要去瞧瞧大太太到底给她下什么绊子。
只是王府的庄子铺子,顾执玉倒是觉得没必要去,他皱了皱眉:“王府的庄子和铺子,让信得过的人走一遭就成了。”
“不,我得自己去一趟才放心。”江云姝摇摇头,前世的燕王府里有不少皇后的人,那燕王府的庄子和铺子难免也会有。
不亲自去把这些烂掉的钉子拔掉,江云姝放不下心来。
“我陪你去?”顾执玉握着江云姝的手,目光灼灼。
江云姝摇摇头,心中打着自己的算盘:“你去了,他们定然警惕。若只有我,他们定然只想糊弄过去算了,破绽定然是更多的。”
江云姝此话不无道理,顾执玉也点点头,没有反驳。
只是江云姝一个人带着仆役过去,他倒是不大放心:“这样吧,叶广你照样带着,魏时我也给你。”
“那怎么成,魏时还是得留在王爷身边。妾身这儿,有叶广就够了,至多再带些小厮,不会出事的。”江云姝笑着摇头,她也知道,顾执玉身边有四个顶尖高手,一个叶广,一个魏时,再两个,江云姝也没见过。
顾执玉已经将叶广给了江云姝,江云姝不可能再把魏时要过来。不说什么夫妻情意的漂亮话,顾执玉还得留着命给江云姝写和离书呢。
“行吧,你注意安全。若是发现了什么,先回来告诉我,千万别冒险。”顾执玉虽还是不大放心,却也只能应下来。
江云姝点点头,心说我还没要到和离书呢,自然是要惜命的。
“什么时候去,我回去让他们安排一下。”顾执玉想及此,问道。
江云姝略一思索,答道:“明日须得见见外院的管事,再将内院的一应事务安排下去,还得熟悉熟悉王府的人情往来,与哪些世家交好,与哪些世家交恶……”
“后日再去吧,瞧你忙的。”顾执玉失笑。
江云姝点头,也觉得后日再去比较妥当。毕竟巡了铺子再到庄子上,也得费好长一段时间。想明日的一应庶务处理下来,再往铺子上跑,怕是天都黑了。
顾执玉见江云姝没有旁的意见,遂牵起她的手,在这院子里逛了起来:“你从前,原来就住这种地方。”
“母亲早逝,继母难伺候,只能这样了。”江云姝苦笑。
顾执玉转头看她,瞧见那一抹稍纵即逝的苦笑,只道:“我一定帮你揪出大太太和老夫人,替你娘报仇。”
江云姝摇摇头,抿了抿唇,笑着拒绝:“后宅是女人的战场,你个大男人掺和什么。”
第二十一章 先太皇太后
二人在江云姝的闺房待了一会后,便向靖安侯等人告别,离开了靖安侯府。
回燕王府当夜,顾执玉便让自己的人到靖安侯府去跟江静姝接头,双方对好联络法子后,这事便算安排好了。
江云姝回去之后,又是跟着方嬷嬷看账本,挑出其中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让方嬷嬷先去处理。再是让方嬷嬷知会外院的管事一声,明日到清秋苑来将外院一应庶务交代清楚。
待江云姝忙得差不多,天也黑了下来。这会儿早过了饭点,江云姝原想着随便吃点算了,没想还未吩咐下去,便听得屋外的小丫鬟说顾执玉回来了。
“我听竹秋说你忙到现在都没用饭,刚好我也还没吃,让大厨房一块传过来吧。”顾执玉一进门,一边脱下身上的披风,一边对坐在一旁的江云姝说着。
江云姝愣了愣,没接话,另一旁的梨落忙答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已吩咐大厨房不用传了,原打算待会让小厨房随便做几样上来便算了。”
顾执玉倒是不知道这茬,往桌边一坐,喝了口热茶,吩咐道:“听王妃的,让小厨房随便做几样算了。”
“刚接手庶务,怕瞧着瞧着太晚了,便让大厨房不用做了,直接熄了火去。”江云姝笑了笑,又说:“小厨房就在咱们院里,随时都能用,倒也方便。”
顾执玉点点头,顺手拿起江云姝放在桌上的账本瞥了两眼,便见上面用笔圈了一些地方起来,挑了挑眉:“这些都有问题?”
江云姝顺着顾执玉手指着的地方看去,摇了摇头:“有些奇怪,想着再问问。”
“是有些不对劲。”顾执玉眯起眼来,眼中晦暗不明。
这时,方嬷嬷从外头进来,后头跟着小厨房送饭的丫鬟。
“王爷,是账本不对吗?”方嬷嬷见顾执玉神色不对,使了个眼色让小厨房的丫鬟先将饭菜摆上去,随后走到顾执玉身旁,问。
顾执玉抬眼看向方嬷嬷,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敲击着桌子,沉吟半晌,方道:“这几处地方,劳烦嬷嬷再查查。”
“哦?”方嬷嬷接过账本一瞧,脸都黑了下来。
原先府里大都是太后娘娘派来的,或是原先恭亲王府留下来的人,方嬷嬷和善,觉着都是自己人,也没细细去查。每月的账本身便多,方嬷嬷还得管内院的人,自然不会去注意这些细微的错漏。
此时江云姝一来,拿了账本便查出错处来,倒是让方嬷嬷有些刮目相看。
顾执玉挥挥手让其他丫鬟都下去,梨落看了看江云姝,尚有些犹豫,还未开口询问,便被叶广拉走了。
屋内只剩下顾执玉与江云姝,以及方嬷嬷这三人。
“妾身听方嬷嬷说,王爷曾将一些仆役赶出府去?”江云姝翻到不对的时候,便想问此事了,只是找不到机会向顾执玉开口。
顾执玉听江云姝提起这事,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说:“没用的人,自然是要赶出去的。”
“哦?”江云姝挑了挑眉,回忆起前世所见,看顾执玉的眼神有些奇怪:“可妾身细细问了几位老人,却都说这些人做得还不错,也是些尽心尽力的。”
方嬷嬷见江云姝驳了顾执玉,抬眼悄悄打量着二人,心中有些疑惑。
而顾执玉则是愣了愣,有些奇怪江云姝怎么会问得这么仔细。原本顾执玉还打算瞒着江云姝,此时江云姝都了解到这份上,顾执玉也不好再瞒:“他们是皇后安插在燕王府的暗桩。”
“竟有这等事?”江云姝故作惊讶,心中却是已经重新审视前世的许多事。
方嬷嬷见顾执玉将此事说了出来,叹了口气,对江云姝说:“王妃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是先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先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向来不和。”
“可王爷好歹是她嫡亲的孙儿,哪有对自己亲孙儿下手的。”方嬷嬷说的这事,江云姝多少也是知道。只是皇室秘辛,江云姝知道的到底不多。
“先帝并非先太皇太后亲生的儿子,只是记在先太皇太后名下的。”方嬷嬷有些犹豫,虽说这事知道的人其实也不少,但从先帝在位时期,便没有多少敢提这件事。
江云姝垂下眼睑,消化着方才听到的这些消息,只是心中有些奇怪:“那先太皇太后又为何与母后不和?”
“先太皇太后原本想将她娘家侄女安排给父皇当太子妃,但是父皇与母后两情相悦,自然不想郑氏入东宫,所以他二人算计了先太皇太后一回。”顾执玉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议论长辈这些事有些不妥。
顾执玉说到这份上,江云姝到底也是明白了。
太后定然不会只算计先太皇太后一回,先太皇太后被摆了一道,自然也不会放过太后。这两人想来是从太后入门一路斗法,斗到了先太皇太后仙去。
“当初的郑家几乎只手遮天,母后靠着家族和父皇方才勉强不落下风。”顾执玉想起郑家,眼中隐隐显露恨意,冷笑道:“皇后是郑家的人,怕是想重现先太皇太后那会儿的郑家吧。”
江云姝听着顾执玉的话,垂下眼睑思考着,总觉得前世的一些事或许不是先前听到的那样。
“不说这个了,反正府里那些人,我是必须清走的。”顾执玉见江云姝想得出神,瞥了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便想着吃完饭再谈。
没想却见江云姝摇摇头:“倘若还有他们的人呢?”
二人闻言都愣了愣,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顾执玉开口:“说说你的看法。”
“王爷也说先前郑家势大,整个长安几乎遍布她郑家的爪牙。”江云姝顿了顿,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王爷又怎么知道,先前的恭王府没有,宫里头没有,太后娘娘身边没有呢?”
方嬷嬷细细一想,只觉头皮发麻,却还是说:“当初太后娘娘用人,就是怕其中有先太皇太后的人,都是细细查过的。”
江云姝欲言又止,本想说有些事不是查了就查得出来的,可还没开口,却被顾执玉截了去。
“郑家的情况,咱们都清楚,王妃所说,不是没有可能。”顾执玉眉头紧皱,似乎发现了自己先前做做那些事的不妥。
“知道自己身边有敌人的暗桩,只发现了一部分,那赶走他们,还不如留下来。”江云姝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一来放在自个眼皮底下也放心,二来说不定还能揪出其他人。”
第二十二章 胭脂铺子
顾执玉瞧着江云姝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又时不时看他几眼,似乎是怕他觉得她所言不妥。不知道为什么,顾执玉总觉得这一世见到的江云姝,与从前所见并不完全相同。
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却是想不通。
“王爷,你说呢?”江云姝说完,才大大方方地看向顾执玉,似乎没发现他方才的走神。
顾执玉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少顷,外头的丫鬟被唤进来撤走饭菜,二人方才就寝。
当然,顾执玉以处理公务为借口,跑去书房睡了。
江云姝也没管他,心说堂堂王爷晚上睡觉还得打地铺,上了床睡还得被踹下去,想想也挺没面子的。
第二日,江云姝见过了回事处的几位管事,又看过方嬷嬷整理出来的内院这些仆役的重新安排,这一天便也过去了。
转眼,便到了江云姝准备出门的那天。
“注意安全,我再派两个人暗中跟着你。”顾执玉站在马车边上,满脸都写着不放心,牵着江云姝的手不肯放。
江云姝有些无奈,只得说:“我不会冒险的,若是有什么发现,我再派人来告诉你一声。”
“有什么事,我去处理就成了,别自己动手。”顾执玉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江云姝此行还要往城外田庄去,遂只好放了手:“一定要好好儿回来,我不想再弄丢一次了。”
江云姝愣了愣,不大明白顾执玉为什么这么说,但急着出门,倒也没去深究。只是往心底藏了藏,打算日后再问。
随后江云姝与梨落都进了马车,竹秋也跟着上马车,只是在马车边上又被顾执玉叫住:“东西别随便让王妃吃,近身的东西也多查验一番,若是有什么可疑的人,记得跟叶广说一声。”
竹秋点头应下,方跟着进了马车。
江云姝见竹秋耽误了一会方才上马车,想想方才隐隐约约听到的话,倒也明了。
燕王府在长安的铺子其实不多,算上江云姝自己的嫁妆铺子,若没被什么事耽误,那下午应该就能往外头的田庄去。
“王府自己在长安只有两家铺子,一家是酒楼,另一家名叫春风楼……想该是烟花之地。”梨落抱着一本簿子,都是昨日跑回事处问王府名下铺子之事时记来的东西。
江云姝察觉梨落说到烟花之地的时候有些犹豫,看了她一眼,见她欲言又止,轻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王妃,姑爷还开这种铺子呀?”梨落有些不敢相信,她瞧着顾执玉不像这样的人。
一旁的竹秋瞧着梨落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解释说:“听说是皇上给的呢,不过方嬷嬷说是从哪个贪官手里收来的。”
听得竹秋的话,江云姝挑了挑眉,对春风楼倒是多了几分防备。至于旁的,江云姝倒是觉得没什么,见梨落这有些气鼓鼓的模样,倒是好笑:“这可是个好地方。”
梨落有些不解,心想自家王妃是不是睡糊涂了。
江云姝却没有解释,只摆摆手:“先到大太太给的嫁妆铺子去吧,招还是要先接。”
大太太给江云姝的嫁妆铺子,是一家胭脂铺子。
但是江云姝昨日看了那掌柜的交上来的账,倒是瞧出了不少问题。
说出来还以为这是家卖昂贵玉器的铺子,没什么收入就算了,铺子里雇了不少人,倒还亏了不少。
而且,那账记得一塌糊涂,江云姝拿到手都直皱眉。
她都快以为,大太太是特地买了这间铺子来给她添堵来的。
那胭脂铺子名字也取得随意,直接挂了胭脂两个字上去,铺子里头也简陋得很,胭脂品种也少得可怜。
梨落在一旁气得直瞪那掌柜的,亏得竹秋在旁边拦着她方才没冲上去跟人理论。
“把账本拿出来瞧瞧。”江云姝揉了揉额角,暗自骂了大太太几句。
那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听到江云姝这话,有些犹豫。
竹秋是个机灵的,见那掌柜的犹豫着没给账本,往前一步,扬起下巴斥道:“王妃的话没听见吗?我们燕王府可不管从前靖安侯府大太太如何待你们,到了燕王府名下,日后我们王妃才是你们正头主子!怎么?主子都发话了,还不打算把账本拿出来吗?”
那掌柜的原以为江云姝刚刚出阁,年纪还小,是个好拿捏的,糊弄过去就得了,没想到竟这么难缠。
“王妃息怒,咱们铺子多日没生意,账本也不知放哪去了,须得找上一找,这也不怪掌柜的……”一旁的伙计笑得谄媚。
竹秋一瞪眼,嗤笑一声:“这账本都能丢,想来你们也不用干了!”
“叶广,跟账房先生一块去找找,把账本好好儿带过来我看看。”江云姝抚了抚鬓角,眼神凌厉,一一扫过面前这些人。
那掌柜的瞧见江云姝的眼神,浑身打了个哆嗦,与账房先生对视一眼,眼中带着威胁。
账房先生瞧着是个老实的,瞧见掌柜的那眼神,腿都有些发软,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带着叶广往里头走。
江云姝冷眼瞧着这二人的互动,把竹秋叫了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一番,便摆摆手让她下去。
“姐姐这是去哪里,这后院脏乱……”那掌柜的瞧竹秋往后院走,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阻止。
江云姝一抬眼,竹秋便了然,斥道:“我代王妃到后院瞧瞧,不成么?”
那掌柜的被噎了一下,心里叫苦不迭,心说以为这是个闲差,没想竟会遇上这么难缠的主子。
竹秋见掌柜的没拦她,便快步往后院走去。
此时江云姝的身边只剩下几位小厮与一名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暗卫守着。
江云姝无意瞥见,挑了挑眉,心说该是顾执玉吩咐的,遂也没管。
“掌柜的想是母亲最信任的人,才能领了这里的差事。”江云姝摆出一个笑,看得掌柜的有些脊背发寒。
那掌柜的擦了擦额角的汗,心虚道:“不敢,大太太贤名在外,原是想给王妃最好的,却是小人无能,不会办事。”
这话听得江云姝心底冷笑,一下便将大太太撇得干干净净,倒还真是她的人。
第二十三章 旁的生意
叶广去了没多久,便与账房先生一同带着账本回来。
只是那账房先生回来之后脸色苍白,瞧着倒像是刚受过惊。
江云姝接过账本翻了翻,看得直翻白眼,心里又是骂了大太太两句。
“是掌柜的说还是账房先生来说?”江云姝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瞧得那掌柜的双腿直哆嗦。
这时,竹秋扯着一个伙计往这边走,那伙计鼻青脸肿,想来方才刚被揍了一顿。
“王妃,这厮方才带着东西想跑,给奴婢抓回来了。”竹秋将人往地上一扔,另一名暗卫上前把人捆了起来。
江云姝闻言皱了皱眉,接过竹秋递来的东西,发现是一把钥匙。
“你带着这东西,是去哪里?”江云姝看向那伙计,冷冷问道。
那伙计却咬紧了牙不肯说,江云姝眯了眯眼,将钥匙递给另一名暗卫,又对叶广说:“撬开他的嘴。”
叶广应下,转头带着人往后院走。
梨落有些好奇,探头探脑的,看得竹秋有些忍俊不禁。
“瞧什么呢?”竹秋轻拍了下梨落的肩。
梨落扁了扁嘴,心底直好奇:“你不好奇吗,叶广怎么问话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竹秋摇了摇头。
梨落此时更加好奇了,眼巴巴看着江云姝,只想江云姝点头。
江云姝多少也能猜到,但梨落这般眼巴巴地看着她,活像不让她去一趟是不会打消这个念头了,遂也点了头。
梨落兴冲冲地往后院跑,只是没一会便白着脸回来。
“太狠了吧。”梨落站在竹秋身边,小声说着,还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唾沫。
竹秋也知道定是这种结果,只小声安慰着她。
梨落小脸还是苍白着,直跟江云姝说:“姑娘,没想到叶广是这种人。”
“瞧你,吓得规矩都忘了。”江云姝听得梨落的话,一时失笑:“人家叶广也是职责所在,你别对人家有存了偏见。”
梨落点点头,打算在一旁先自个缓一缓。
“将他们二人分开问。”江云姝打量着二人的神情,发了话。
暗卫应下,随后便打算先审账房先生,没想却被江云姝拦下。
“你去审掌柜的,我和竹秋问问账房先生。”江云姝吩咐道。
暗卫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带着掌柜的便往后院走,找了间房便将人扔进去。
江云姝则让小厮将伙计都往后院赶,全都聚集在了一块,不让他们随意走动。
而她和竹秋,则是留在了原地,看着那脸色苍白的账房先生,心中盘算着从哪里问起。
“若是我猜得没错,那掌柜的手中该是有你的把柄,不然便是拿捏着你的家人,你说我猜的对不对?”江云姝想了想,还是打算开门见山。
那账房先生闻言神色一动,却是挣扎了许久,方才点头:“他……他说,要我在他手下好好办事,不然要我一家妻儿老小的性命。”
“他让你办什么事?”江云姝一皱眉,总觉得不只是给她添堵这么简单。
账房先生有些犹豫,抬头看了一眼江云姝,最后还是说出了口:“掌柜的在暗中做旁的生意,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威胁我在账目上作假,待王妃来了,也不许说。”
江云姝听完神色一变,心中暗道这掌柜做的定然不是正经生意。她与竹秋对视一眼,竹秋了然,便打算找个小厮回去告诉顾执玉。
这时,审掌柜的那个暗卫回来了,竹秋便转头找了暗卫,吩咐一番,打算让他回去找顾执玉。
江云姝却是拦住了人,问:“掌柜那里问出了什么?”
“他是靖安侯府大太太的远房亲戚,说是大太太让他做良民买卖生意,方才那伙计的钥匙便是关人的院子。”暗卫说着,顿了顿,还是说道:“原本他们想着这几日慢慢把人转移走,清理干净便弃了这处胭脂铺子,可没想到……”
“没想到我来得那么快,还会追究得这么彻底。”江云姝板着脸,气得声音都有些抖。
竹秋站在一旁有些担心:“王妃莫气,这事王爷会解决好的。”
“找王爷帮忙可以,但这事我想自己解决。”江云姝抿唇,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情,笑道。
竹秋愣了愣,却是没说什么。
那暗卫见二人没别的吩咐,便赶着回去禀告顾执玉。
此时,叶广从后院进来,正瞧见暗卫出门。
“他回去将这铺子的事告诉王爷。”江云姝解释了一句。
叶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禀报着方才问出来的东西:“伙计是覃家的人,钥匙是一处院子,里头关着不少附近村落抓来的良民。”
江云姝点点头,示意叶广继续往下说。
“这些良民,大的多是姑娘,小的都是些娃娃,男女都有。那伙计说,原先还买过穷苦人家的孩子,但后来铺子里实在没钱,大太太从去年八月开始,也给不出多少钱,便只能或偷或抢地带回来。”叶广面无表情地禀报着。
去年八月?
江云姝眼皮一跳,问:“去年八月,长安是出过什么事吗?”
叶广是顾执玉手下的人,长安的情况到底比江云姝了解得多,此时江云姝问起来,他凝眉思索一番,方才回答:“要说天大的事,倒是没有。只是去年八月的时候,皇上说是派王爷到户部去见见世面,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户部?
江云姝嗅到一丝不对来,她紧锁着眉,咬了咬牙,对叶广说:“你也回去将此事告诉王爷。”
“厉七去就够了。”没想叶广却是摇摇头。
江云姝愣了愣,转念一想,叶广如此,怕是顾执玉的吩咐,遂也没有计较。
“厉七?是方才那人的名字吗?”江云姝问。
叶广点点头,不经意间抬头看了梨落一眼,却见对方有些害怕地往竹秋身后躲了躲。
瞧得叶广一脸黑线,心中腹诽,这人自个好奇跑去看的,完了害怕还怪上自己了。
真是无妄之灾,就是怕吓到他们几个方才到后院去,叶广扶了扶额,心情有些复杂。
梨落撇撇嘴,偷偷观察着叶广的神色,却没打算跟叶广说话。
一旁的竹秋瞧着二人,不免失笑,只是此时还是有正事。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竹秋问。
第二十四章 醉仙楼
江云姝前世并未亲手处理过这些事,此次出来,原本想先让自己练练手,没想却是遇上这种事。
顾执玉现下被皇上安排去了户部,美名其曰让胞弟历练历练,实则却是去监视户部的。
这回自家嫁妆铺子的事牵扯上了户部,江云姝却是不好自己处理了。
“让王爷来处理吧。”江云姝叹了口气。
竹秋瞧见,心中暗骂那靖安侯府大太太,这人定是跟皇后那讨人厌的东西一伙的,不然怎么会欺负王爷和王妃。
厉七一进门,便见竹秋咬牙切齿的模样,一时愣了愣,不知该不该过去。
江云姝瞧见厉七回来,问:“都办好了?”
“王爷说派人过来。”厉七点点头,随后又说:“至于这铺子里其他人,王爷说王妃处置就成。”
江云姝倒是没想到,顾执玉会将这些人交给她来处置。她略一思索,方对几人道:“那账房先生想是个可怜的,便留他下来。至于那掌柜和伙计两个,让他们把其他同伙招出来,再交给王爷。其他人,是同伙的都交给王爷,不是的便给点银两打发走吧。”
“这铺子现在铁定是不行的,待我此番出行回府,再与王爷商量商量该怎么整改。”江云姝想了想,方道:“那这铺子,便关门几日吧。”
竹秋一一记下,跑去交代跟来的小厮。而一旁的叶广和厉七,则是拿了那二人便让小厮送回去给顾执玉。
叶广和厉七看着那马车离开,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悲悯。
王爷下手可比他俩狠多了,别说还是个想轻慢王妃的。
江云姝在胭脂铺子里留了两个小厮接应顾执玉的人,自己则坐上马车往王府名下的两处铺子去。
胭脂铺子离酒楼近一些,江云姝便决定先到酒楼去。
王府名下的这处酒楼生意不错,江云姝到的时候,伙计忙得不可开交,差点没注意到江云姝的到来。
还是厉七跑去找来了掌柜的,江云姝才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见过掌柜和账房先生几人,江云姝也如同方才一般开门见山,打算先瞧瞧账本。
这酒楼的掌柜,倒是不像方才那胭脂铺子的掌柜般遮遮掩掩,听得江云姝要查账本,便大大方方让人拿了过来。
江云姝给叶广使了个眼色,叶广了然,暗中打了个手势,便有人跟上了那名伙计。
“生意这么红火,账房先生想是挺辛苦的。”江云姝微微一笑,看向站在那里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神情有些僵硬,听到江云姝此话,答道:“为王爷办事,自然是不辛苦的。”
江云姝打量着这人,总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她皱了皱眉,看向叶广,叶广也皱了皱眉。
“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刚接手王府的一应事宜,自然是亲自瞧一瞧的好,各位不必紧张,只当平日里王爷随意来坐坐。”江云姝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面前这些人的神色。
酒楼掌柜闻言脸色一僵,笑呵呵地应道:“王爷日理万机,平日里哪里会到我们这儿来,遣个人来瞧瞧便是王爷器重了。”
江云姝一抬眼,冷笑着看他,声音都冷下去几分:“日理万机这个词,倒是不适合王爷。掌柜的是聪明人,须得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酒楼掌柜不知道江云姝竟然这么难缠,一听她这话,脸色一白,连忙便想要辩解。
江云姝却懒得听他在那和稀泥,抬手阻止了他,只说:“看过账本我就走,不必多说什么,日后注意着便成了。”
一听江云姝瞧过账本便走,酒楼掌柜也松了口气,看得江云姝都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皇后在燕王府安插的人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像是燕王府自己的铺子田庄,皇后是不可能不插手的。
而且,以前世江云姝对苏青青的了解,他们这些人,既然插手了,就一定不会让这些棋子烂在这里。
可为什么酒楼掌柜见江云姝想查账,却是半点不急,仿佛他们的账是一点问题没有。
“叶广,方才胭脂铺子可有人进出?”江云姝觉得不对,招了招手让叶广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叶广略一回忆,摇了摇头,心中猜到江云姝为什么这么问,又说:“胭脂铺子周围怕是有他们的眼线。”
江云姝也觉得这个猜测可能是对的,便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盘算该怎么应对。
竹秋站在一旁,凑在江云姝耳边说:“王妃,奴婢想着,他们怕是平日里便防备着王爷,今日方才如此。”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早有准备?”江云姝若有所思。
竹秋点点头,却还是说:“奴婢愚见,若是错了,还望王妃勿怪。”
“你是个机灵的,我怎么会怪你。”江云姝失笑。
前世的燕王府并没有竹秋这个人,江云姝原先还觉得奇怪,问过方嬷嬷才知道这竹秋是顾执玉从太后那挑来的。江云姝原本还有些防备,想着有太后把关,倒也放下心来。
只是竹秋这个人却更让江云姝觉得顾执玉奇怪,竹秋瞧着还是个会武的,性子也机灵,想也不该是普通丫鬟。
这一世到底有了什么变故,让顾执玉送走那些人,又自己找了些人进来。
“王妃,账本在这儿了。”就在江云姝出神的时候,酒楼伙计将账本拿了回来,递给了酒楼掌柜。那酒楼掌柜朝伙计使了个眼色,二人目光相接,酒楼掌柜便转头笑呵呵地将账本递出去。
江云姝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却是没有拆穿他们。她只是接过账本,随意翻了翻,心中冷笑,这账本倒是一点错没有。
“我也就是过来走个形式瞧一瞧,这账本看过便也算了。待会儿掌柜的将酒楼里雇了多少人,都做什么的,籍贯何处,家住何处,家中又有何人,一个月拿多少钱都记在簿子上,整理好了,送到王府给我。”江云姝将账本递回去,笑了笑。
酒楼掌柜听得冷汗连连,心说怎么还有这活儿要干,却又推辞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第二十五章 田庄
江云姝离开酒楼的时候,还留下一句“我回王府的时候要看到醉仙楼交上来的名册”,一下吓得酒楼掌柜有些腿软。
就连顾执玉亲自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曾如此,没想一个刚入门的王妃就下手这么狠。那话里话外,活脱脱是敢不听话就剥了你的皮。
酒楼掌柜欲哭无泪,也不知道现在赶紧换主子,抱紧王妃大腿来不来得及。
燕王府的另一家铺子,是一家青楼,遂江云姝不打算亲自过去。只是遣了小厮去拿了账本回来给江云姝瞧瞧,再派厉七暗中过去打探打探。
随后一行人便往城外的田庄而去。
江云姝坐的是马车,脚程还挺快,这在那两家铺子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倒也在天黑之前到了田庄那边。
王府有王府的大管家,下有管事若干。田庄自然也有一个庄头,与若干租地的佃农。
田庄的庄头姓贺,原先田庄给顾执玉的时候,便在这里了,之后顾执玉瞧着他交上来的账还成,也没有再换。
因着田庄和人都是皇上给的,顾执玉觉着有太后把关,自然是没什么问题,遂也没有多查。
江云姝却是不这么觉得,若田庄是太后娘娘亲自把的关,那还好说。可这田庄是经了皇上的手,皇后是皇上的发妻,再如何对立,也不至于防备得像太后与皇后一般的生死仇敌。
皇后想动手脚并非难事,遂江云姝对皇上给的地方,都是决定重点考察。
“拜见王妃!”
那贺庄头一身肥膘,瞧着不像在田庄里管事,倒像是养在京中的富贵人家。想来这些年在这田庄捞了不少油水,方才能养成这个模样。
而且,都说人做了亏心事,若是怕被查到,定是担心得有些吃不下饭。这贺庄头的模样,倒像是丝毫不怕顾执玉查到一般。
“我就是来瞧瞧,没得因为我耽误了自个工作,都各忙各的去吧。”江云姝领着人往田庄里走,瞧着浩浩荡荡跟着的一群人,淡淡吩咐着。
贺庄头先前怕是得了消息,听江云姝这么说,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瞧着警惕了许多。
叶广一早就盯着贺庄头,将对方的变化尽收眼底,心底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人的错处揪出来。
竹秋紧紧跟在江云姝身旁,这田庄不必长安城内,想出点什么意外可是太容易了。临行前顾执玉特地吩咐了竹秋,此时到了田庄,竹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像一只随时可能跳起来挠人的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待会儿贺庄头把田庄里包括佃农在内所有人的名册,还有每年收几成租,有多少地,都种什么,每种种多少都集合成册交给我。”江云姝边走边吩咐着,最后加了一句:“今夜我就住在田庄,让这里的护院都仔细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想来贺庄头也清楚。”
田庄不在长安城内,甚至离长安城还有一段距离,江云姝也知道,比起那些铺子,这里是意外发生最好的地方。
来的路上没出事,那不是今晚,就该是回去的路上了。
皇后那边不可能安安分分,大太太在她这里碰了钉子后也不可能不出手,何况今日她还顺手处理了她那胭脂铺子。
前世她是不怎么出门,方才轮到苏青青动手。今生她自个跑出来,一是真的得到王府名下的这些田庄铺子去看看,二自然是想瞧瞧他们到底会有什么动作。
吩咐完之后,江云姝便到了贺庄头给她安排的歇脚的地方,坐在桌边翻看着早就送来的账本。
“这一路过来我也累了,贺庄头先去忙吧。”江云姝揉了揉额角,故作疲惫,打算支走贺庄头。
贺庄头只当江云姝这一日走了这么多地儿,也是真累了,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待贺庄头走远,江云姝对叶广道:“先去问问佃农这里的情况,别让贺庄头发现了。”
田庄这种地方,离得又远,庄头若非心腹,那欺上瞒下的事儿怕是常有发生。贺庄头说的话,江云姝是不敢全信的,反正一面听着,一面再让心腹去查探验证,方才好放心。
“竹秋,先前管家可说过,往年田庄的佃租都是定的几成?”来之前,江云姝是让竹秋他们到回事处去问过铺子和田庄的一些情况的,好有个准备,只是这两日江云姝太忙了,倒是没有顾得上问。
佃租不是小事,竹秋自然特地问过的,此时江云姝问起来,竹秋张口便能答上来:“听说贺庄头原本提议四成,但王爷觉得佃农们也不容易,就定了三成。”
“就是不知道,收的到底是不是三成。”江云姝在心底把能想到的猜测都过了一遍,最后叹了口气。
竹秋也知道江云姝担心什么,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王妃宽心,等叶广回来就知道了。”
当夜,梨落正熟练地为江云姝布菜,一抬眼,便见叶广从外头走进来。
“王妃,叶广回来了。”梨落此时已经将今日瞧见的事忘得差不多,见着叶广,还有点小雀跃。
江云姝看了梨落一眼,心说梨落倒是容易跟人熟络起来,这才几天,跟叶广相处起来倒像共事好些年。
叶广听见梨落的声音,想起白日里对方还有些躲着自己,这会儿倒还有些不适应。
只不过,此时此刻,向江云姝禀告才是最重要的事,叶广只能先不去管这事。
“属下一出门便有尾巴跟上来,想来是守在附近监视王妃的。不过这些人也就三脚猫功夫,出去绕几圈便甩掉了,王妃吩咐的事,该是没被发现的。”叶广先是提了这事,再说起从佃农口中问到的事:“至于佃农,倒是问了几位,大都说佃租太高,还有人说贺庄头老跟他们要好处,不然便要打骂他们。”
主佃关系不似主仆,只是佃农出钱向地主租地,只是生意关系,并没有签卖身契,一般来说,二者的地位并没有差太多。可贺庄头这个帮忙管田庄的人,竟然敢要好处,还随意打骂佃农,怕是没把佃农当人看。
而且,顾执玉定的佃租一向只有三成,比起那些黑心的上来就定五六成,已经是不算高的佃租了。可为什么这些佃农会说佃租太高,江云姝眉头微蹙,她总觉得,她的猜测,想该是对的。
第二十六章 暗杀
这夜,江云姝看账本看到很晚,想着明日还得起床办正事,便让竹秋先去休息,留梨落在外间守夜。
而江云姝自己,则收了账本,和衣往床上躺,闭上眼睛假寐。
大约是前世摔过大跟头,江云姝这一世总是睡得浅,便是睡着了,也是一点声响便能清醒过来。
竹秋是个会武的,若竹秋在,对方肯定更加谨慎,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潜进来。但留梨落下来,对方定然会放松警惕,这样就好办的多。
当然,这只是一手准备。
叶广方才被几名护院拉去喝酒,却是一滴酒也没喝进去,全都巧妙地倒在了别处。不过,为了做戏,最后叶广还是装醉,昏睡过去。
若是站在对方的角度看,此时江云姝屋里只有梨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明面上唯一的暗卫还喝醉了酒清醒不来,另一个稍微有用的丫鬟竹秋则是回屋休息去了。
这种情况,在对方眼里,是天大的好机会。
若是不来,那可辜负江云姝这么努力为他们创造机会了。
不出江云姝所料,夜半时分,屋内突然弥漫起一阵香气。
想该是迷香,幸好江云姝猜到这种可能,早就含了解毒丸在嘴里,只待对方下手,立刻便吞下解毒丸。
暗卫一直都守在附近,所以那人还没动手,便被暗卫拿下了。
江云姝睁开眼,看着竹秋走进来,点上一盏灯,再转头吩咐暗卫将人拿进来。
“当心他自尽。”江云姝对竹秋说。
竹秋点点头,领着人往里走,江云姝方才发现逮住人是厉七。
“回来了?”江云姝从床上下来,往桌边一坐,打量着被按在地上那人。
厉七点头,打算解决完这事再禀报春风楼的事。
此时叶广也走进来,瞧见地上那人,抬脚踢了踢,眼中带着鄙夷。
叶广的身后跟着刚醒的梨落,还睡眼惺忪,正揉着眼睛。瞧着还没清醒,这不叶广一停下脚步,她便直直撞人家背上去了。
“让她继续睡去吧,今夜难为她了。”江云姝失笑。
梨落撞得鼻子疼,捂着鼻子哼哼唧唧骂叶广,听得叶广不知道该说什么。
“竹秋先带梨落下去吧,至于这个人,叶广带下去问问看。”江云姝想着厉七回来还有事要禀报,遂也没有让厉七去审这人,便派了叶广去。
竹秋扶起梨落,听得江云姝这话,转头说道:“王妃,不如将此人交给王爷吧。”
论刑讯,顾执玉绝对是比江云姝要熟悉。且江云姝在这田庄里头,只有几个暗卫,别说刑具了,连个正经地方都没有。
如此想来,此事交给顾执玉,是最好的选择。
可江云姝还是有些别扭,明明已经决定要自己解决的事,最后还是得靠顾执玉。
总是这么依赖于顾执玉,到了日后和离的时候,怕是底气都不太足。
竹秋的提议,江云姝犹豫了,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先让叶广审着,便打算先问问厉七那春风楼的事。
江云姝没有答应这事,竹秋有些意外,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带着梨落便出了门。
至于叶广,便更不会多说旁的话,只是走之前瞥了昏昏欲睡的梨落一眼,便带着人离开。
厉七站在原地,一一禀报着春风楼的异常,毕了却是紧锁着眉:“虽说这春风楼有些不对,但却不能直接处置了他们。到底是属下无能,没能揪出蛀虫来。这若是一刀切去,恐伤及无辜,唇亡齿寒,王府名下的其他人怕是要有微词……”
“我来做,便是我失了人心。王爷来做,便是整个王府的过错。”江云姝本就不是蠢笨的,重活一世,处处谨慎,自然是一点就通。
厉七站在江云姝面前,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凝重。
今日这一路看过来,厉七瞧得出来,王妃是想自己处理这些事情的,一是立威,二也算是历练。可如今这挖出来的事,大多已经不是王妃自己能够解决的。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交给顾执玉来处理。江云姝没有能用的心腹,消息也闭塞,而且本身没多少经验,这一路过来靠的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来的谨慎。
思来想去,这些事情怎么都不适合江云姝自个揽在身上。
最后江云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再带个暗卫,一起把这人押回去,再跟王爷说一声。”
“是。”厉七见江云姝想开了,心中一喜,连忙应下。
此时,门外却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直接把人给我就成,有什么事,在这说也一样。”
江云姝听见声音愣了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来人推开门,瞧清了面貌,方才猛的站起身来。
是顾执玉。
他怎么来了?
江云姝讶然:“王爷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竹秋和梨落都不在,顾执玉便将披风脱下来递给厉七,在江云姝身边坐下。
江云姝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些被噎住了。
这儿是燕王府的田庄,是他燕王顾执玉的地盘,谁都可能来不得,但他燕王是肯定能来的。
见江云姝不说话,顾执玉也没打算为难她,只是翻了翻还放在桌上的账本,轻笑:“他们无非就是准备一本毫无问题的假账本给你,要么就是在旁的地方动手脚,根本不往账上记。”
顾执玉这么清楚,江云姝倒是有些意外,可就是因为他想得这么明白,江云姝才奇怪:“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拆穿他们?”
“跟厉七说的一样,我知道,但我没证据。”顾执玉将那账本扔在桌上,自个倒了杯茶喝:“而且,钉子要拔,就得全拔了。不然,留下那么一两根,哪天便会趁你不注意往你要害处钉下去。”
这个道理,江云姝也是懂得,遂也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只是二人一时无言,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顾执玉不开口,江云姝坐在那也不自在,最后还是犹豫着开口问:“王爷今夜是要留宿?”
“此次我是秘密出行,天亮之前是要回去的。”顾执玉却是摇摇头,见江云姝眼中略带不解,便解释:“你怕是不知道,燕王府周遭一直都有郑家的眼线。”
第二十七章 簪子
郑家的眼线?
此时此刻,江云姝不得不重新审视顾执玉这个人。
她看着顾执玉,心中有着无数疑问,可最后还是选了个最合适的问题:“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是一直放任郑家?”
听得江云姝这有些天真的话,顾执玉不觉笑出声:“傻子,若是能动他们,我巴不得亲自动手。”
“因为是皇后的娘家吗?”江云姝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傻,可她是真的不知道。
虽说郑家背后的覃家与她有杀母之仇,但在江云姝的刻板印象里。顾执玉是皇上的胞弟,太后最宠爱的小儿子,若是想做什么事,想也不是很难的。
可没想到,顾执玉也会这般举步维艰。
“你在闺阁之中待了这么多年,怕是对郑家的权势之大没什么概念。”顾执玉说着,又细细与她解释了一番。
江云姝听完,倒是如云开月明,今日被一大堆事扰得脑内成了浆糊,此时倒是一阵清明。
“我就是来看看你,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去吧。”顾执玉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衣袍,抬脚便要走,可不止想起什么,忽的脚步一顿。
江云姝原本沉浸在方才顾执玉所说的那些事之中,此时一听他要走,连忙站起身来,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执玉有些犹豫,却还是转过身将江云姝拥入怀中,见她没有拒绝,倒是松了口气。
“明日早些回来,我在王府等你。”顾执玉鼻尖皆是清香,不知想起什么,手越收越紧,勒得江云姝都快喘不过气来。
江云姝将整个脸埋在顾执玉怀里,耳朵尖有些红:“也许是后日。”
“后日也好,你只需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顾执玉松开手,见对方低垂着头,倒也没打趣人家。
一旁的厉七待在那儿,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瞎了。没有顾执玉的命令,他不敢擅自离开,可待在这里看顾执玉和江云姝腻歪,他自己都快要被虐得不行了。
顾执玉瞥了厉七一眼,对方识趣地闭嘴不说话,手脚麻利地取了披风上前给顾执玉穿上,随后二人便一同往外走。
江云姝站在原地不敢动,待二人出了门,将门带上之后,方才小跑着扑到床上,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当鸵鸟。
隔日,江云姝盯着眼底乌青起了床,竹秋一进来瞧见了,都吓了一跳。
“王妃是昨夜没睡好?”竹秋知道昨夜顾执玉是来了一趟,但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却是不知道。此时见江云姝如此,倒是以为是顾执玉昨晚离开得太晚,江云姝脸皮薄,不好赶人。
江云姝有些头痛,让竹秋给自己上个妆遮一遮,又说:“只是有些睡不着。”
听江云姝这么说,竹秋以为江云姝怕是被昨夜的刺客吓着了,也没有多想。
“今日先见见贺庄头,将该问的都问了,再去巡一巡田地,瞧瞧那些佃农。”江云姝说着,摸到桌上一根瞧着眼生的簪子,皱了皱眉。
竹秋瞧见,也有些奇怪:“这簪子怎么没见过……”
话说到一半,却是停了下来,江云姝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又转动着手上的簪子,面露不解。
“该是王爷给的。”竹秋抬眼打量了一番四周,方压低声音凑近一些道。
江云姝转动簪子的手一顿,便想要放下。
可竹秋却连忙阻止了她:“王妃且慢,这簪子是空心的,里头怕是有东西。”
“王爷告诉你的?”听竹秋这么一说,江云姝却是有些好奇。
竹秋摇摇头,解释道:“王爷身边有位深谙机关术的先生,最爱做这些暗藏玄机的小玩意。方才王妃转动簪子的时候,那顶端有处暗纹,与那位先生做的一模一样。”
江云姝点点头,仔细打量着这根簪子,却是没瞧出到底怎么打开,最后还是放弃自己摸索,将簪子递给了竹秋。
竹秋接过簪子,三两下便打开了那簪子,取出了里头的纸条。
“王爷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怎么还这么麻烦。”江云姝拿到这纸条,一时失笑。
竹秋却是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她催道:“王妃还是先看看,保不齐是什么不好当面说的话呢。”
江云姝想了想,也觉得有可能,便打开了那张纸条。
可打开之后,江云姝却是皱起了眉。一旁的竹秋不好凑过去看主子的东西,见江云姝这神情,有些着急地问:“可是什么棘手的事?”
“不是。”江云姝摇头,沉吟半晌,方微笑着对竹秋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没想到王爷连一点小事都弄得这么麻烦。”
听江云姝这话,倒不像是什么公事,竹秋心底猜测,许是夫妇之间什么私密事,遂也没有再问。
可江云姝心底却是不能平静,顾执玉这张纸条上,写的是一个地点,还有一句话。
若有朝一日我遭遇不测,叶广和厉七并竹秋三人会护送你往这个地方去。
顾执玉与郑家不和,可江云姝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竟是已经开始安排退路。
可顾执玉这纸上并没提他自己,是他另有打算,还是他根本就没给自己留退路。
这一世比起前世,有了太多太多的变化,多了江云姝都有些迷茫。若一切轨迹与前世相同,江云姝还能盘算盘算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可这一世跟前世相差那么多,江云姝本就不是一个能面不改色地运筹帷幄的人,此时更是有些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如今这般到底是对是错。
燕王府无论哪一次,都是在漩涡中心。原本这一世要是回来得更早一些,更早一些,便可以拒了这门婚事。
若是大婚第二日就可以说服顾执玉,顺顺利利地和离,想也不会深陷泥潭。
从昨日出门来,与郑家的人正面对上。或是更早一些,从敬茶那日,太后给了她一副连皇后都没有的玉镯之时,她便再脱不了身。
江云姝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原本该长眠地底,而不是重生来面对这些。
可如今却是不得不面对了,江云姝收拾好后,便站起身来,看向竹秋。
“竹秋,你说咱们跟郑家,这是已经不死不休了?”
第二十八章 惊马
不死不休,肯定是不死不休的。
从上一辈积攒下来的恩怨,野心勃勃的外戚想与皇帝争权,皇帝要打压外戚,一切都是无解的。
竹秋疑惑江云姝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却也没有犹豫:“自然是不死不休的,瞧他们那么算计王爷,王爷哪能放过他们呢。”
“走吧,先去见见贺庄头。”江云姝摆摆手,没再谈这事。
竹秋见江云姝不愿再说下去,便识趣地闭了嘴。
今日江云姝起得早,用了早饭,便带上账本出了门。
叶广和厉七此时也没事做,便与竹秋一同跟在江云姝身边,梨落则留在房间里守着,免得江云姝的东西被动手脚。
“拜见王妃!”
贺庄头方才想是在训那些个佃农,此时见江云姝来了,笑得谄媚,连忙转身行礼。
另一边的佃农一听是王妃来了,也连忙跟着行礼。
江云姝受了礼,便让他们起来,随后接过竹秋递来的账本,问:“这儿是所有租地的佃农了?”
“自然是的,今儿个王妃要来,小人便叫来他们提点两句,免得冲撞了王妃。”贺庄头笑。
江云姝没把账本给贺庄头,也没提账本的事,只状似无意地说:“王爷最是仁厚,这田庄的佃租,不知是收多少呢?”
一提佃租,底下的佃农面上皆有些愤愤,只是都忍着不敢说话。
而贺庄头则是脸色变了变,笑着和稀泥:“王爷如此仁厚,无论收多少,那都是少的。”
这话一下将高额佃租的错全推顾执玉身上,更是加深佃农对顾执玉的误会。
江云姝冷笑,将账本摔在贺庄头身上,怒道:“我怎么听说王爷让你收三成佃租,你这奸奴不但多收了四五成到自个兜里,还苛待佃农,败坏王爷的名声!”
“小人怎么敢啊!这不都是王爷的吩咐吗?”贺庄头连忙跪下,额上皆是汗,瞪着眼哆嗦着辩解。
出了这事,佃农交头接耳着,相信顾执玉的有,相信贺庄头的也有,却谁都没有参与到江云姝与贺庄头的争执当中。
“你不敢?我看你就没有不敢的事儿!”江云姝拿着账本给佃农看,斥道:“你这奸奴,你倒是让他们看看你给王府的假账本,上头写的可都是收三成佃租的账。”
佃农原本还有些不信,此时听得账本上记的都是三成租,而这账本却是那日贺庄头亲手交给江云姝的。此时佃农倒是知道谁才是真的恶人,更是怒然。
在场的佃农都怒骂着贺庄头,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最后还是江云姝发了话,方才让众人冷静下来。
“求王妃为我们做主!”突然,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接着便有好些人跟着喊起来。
江云姝倒是想为他们做主,可这事不小,怕是要禀了顾执玉后,方才好做决定。
叶广也看出江云姝的为难,上前一步,低声给了江云姝一颗定心丸:“王爷昨夜说了,王妃想做什么直接做便是,不用特地去问他的意见。”
“既然这奸奴吞了大家这么多银粮,那来年的佃租,便免了吧。”江云姝略一思索,便做了决定。
从前贺庄头管事,向来只会多收,不会让他们少交。此时江云姝一来,便为了安抚他们给他们免了来年的佃租。
佃农都欢呼起来,更有甚者喜极而泣,都跪下来拜谢江云姝。
江云姝连忙让他们起来,让小厮拿了贺庄头,带回去让顾执玉处置,便带着人打算四处转转。
一路上,江云姝与打听消息回来的厉七聊了聊,方才知道这田庄种的是小麦。
关中平原多产小麦,且大都是秋日播种,春末方才收割,遂江云姝说的来年佃租,倒是没什么错。
今年的佃租,早就交上来了,自然只能免来年的佃租。
“王妃,时辰不早了,要不收拾收拾回去了。早一些路也好走,否则再晚怕赶回去城门关了。”大约看过一圈,竹秋便如此提议。
叶广和厉七也没有意见,对他们来说,主子越早回去越好。否则,若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王爷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也是,让小厮跟大家打声招呼,便回去吧。”江云姝略一思索,便点了头。
竹秋见江云姝没反对,便让叶广先回去跟梨落说一声。
实际上,他们的行装昨夜便没有怎么动。只是取了些必要的用品出来,并没有打算长住,收拾起来自然是快多了。
江云姝用过午饭后,便带着人上了马车,留了两个小厮在这里守着,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府好早一些知道。
原本江云姝想着,既然昨夜来了一场暗杀,那今日回长安城,该是风平浪静了,遂有些放松警惕。
没想却是江云姝疏忽了,这些人,一次不得手,便会有第二次。
这一次江云姝没有见到半个死士。
但是,她遇上了惊马。
驾车的人不是叶广和厉七,而是王府跟来的车夫。叶广和厉七二人在一旁骑着马,突然马车的马往前狂奔起来,把叶广和厉七二人吓得够呛。
原本想着江云姝的马车旁跟着叶广和厉七二人,该是没什么事,遂竹秋与梨落带着行装都坐在后头的马车上。
可此时江云姝的马车惊马了,叶广和厉七二人对视一眼,策马便追了上去。
后头的竹秋也是着急,挤开车夫便自己驾车往前跑。
江云姝坐在马车上,被晃得整个人都坐不稳,勉强掀开车帘,方才瞧见车夫不见了。
真是大意,竟没想到还有惊马这一招,江云姝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王妃!跳车吧!”后头的叶广瞧见前面的悬崖,脸色一变。
厉七整个脸都白了,可受惊的马疯了似地跑,他们别说追不追得上,便是追得上,也不一定能让马停下来。
江云姝也看见了前方的悬崖,知道跳车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这跳下去会不会摔出个好歹,就不知道了。
可掉下悬崖是死,跳下车还有可能活,江云姝咬了咬牙,护住头便要往下跳。
突然,那马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忽的将江云姝直接甩了出去。
江云姝只感觉到自己腾空飞起,正想着吾命休矣的时候,却落入了一个怀抱。
第二十九章 曲昭昭
救江云姝的人不是顾执玉,不是叶广,也不是厉七。
而是一个叫曲昭昭的苗疆小姑娘。
这小姑娘穿着一身纹饰繁复的苗疆衣饰,短短的裙子,浑身叮叮当当的银饰,惹得人不禁朝她看去。
可瞧见那白花花的腿时,却只能别开眼去念叨着非礼勿视。
江云姝本来也有些惊讶,可没一会便适应了对方有些跳脱的性格和这一身与众不同的衣服。
“江云姝!”
江云姝正打算邀请曲昭昭到王府坐坐,便听见远处传来顾执玉的声音。
听错了吗?
江云姝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没想真的瞧见了顾执玉策马奔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人,远远瞧着还有些眼熟。
此时,竹秋也驾着车过来,见顾执玉来了,也识趣地没到江云姝身边凑热闹。
梨落却是着急自家主子,急着便要过去,却被竹秋拉住:“王爷来了,别急,王妃定是没事的。”
听竹秋这么一说,梨落方才稍微放下心来,没急着凑过去。
江云姝方才被曲昭昭救下来没多久,顾执玉便赶到了,江云姝抽了抽嘴角,心说这人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跑过来的吗。
“有没有事,哪里伤着了,我带你回去,我找皇兄借几个御医给你看看!”顾执玉翻身下马,三步作两步窜到江云姝身边,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放心。
江云姝见他话都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真的没事,得亏刚刚昭昭接住我,不然才真的有事。”
“昭昭?”江云姝这么一说,顾执玉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曲昭昭。
“顾执玉,嫂子好好儿在那跟人聊着,你跑那么快做什么,马都快不行了你没瞧见吗。”后面那人跟过来,也翻身下马,伸手刚想拍拍顾执玉的肩,一见二人还牵着手,连忙假装无视发生。
江云姝朝那人看去,方才想起来,这好像是长宁侯世子。
“这位,是长宁侯世子,萧景仁。”顾执玉见江云姝看向来人,遂介绍道。
江云姝抽回手,福了福,唤了一声:“见过长宁侯世子。”
“见过大嫂!”萧景仁连忙避开江云姝的礼,心说这王妃的礼受不得,大嫂的礼更受不得。
“这位是?”给江云姝介绍了萧景仁,顾执玉便看向站在一旁的曲昭昭。
江云姝这才想起没有跟顾执玉介绍这位救命恩人,她转头与曲昭昭相视一笑,方才说:“这位是苗疆来的曲昭昭姑娘,方才救了我一命。”
“姑娘救了内子,在下感激不尽,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到燕王府来找我。”顾执玉闻言,后退一步,冲着曲昭昭行了个礼。
这些人一来便行礼来行礼去的,还都是中原人的礼节,看得一旁的曲昭昭一愣一愣的。
“就是顺手,路过的时候刚好瞧见了。”曲昭昭见对方如此,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一旁的萧景仁朝曲昭昭的方向看去,入目便是一双白花花的腿,连忙移开眼,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顾执玉察觉身边的萧景仁有些不对劲,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看他,却见他别开脸去,没往他们这边看。
“景仁这是昨儿睡觉落枕了?脖子都转不过来?”顾执玉不会放过一丝调侃兄弟的机会,瞧见对方如此,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可却偏偏不帮对方。
萧景仁转过头看,只盯着顾执玉看,没好气地说:“嫂子还在这儿,你怎么有闲心数落我。”
“先回去吧。”江云姝瞧着二人的互动,掩着唇笑。
曲昭昭这身苗疆服饰,放在苗疆是寻常的,但到了长安,怕是不合适。
此时先回去,也好帮曲昭昭寻一套合适的衣裙穿。瞧着曲昭昭是个跳脱的性子,这穿什么也是头疼的,府上丫鬟的衣裳倒是挺方便的,只是给客人穿终究不合适。
“那就先回去吧。”顾执玉说着,看了一眼那悬崖的方向,又看了看后头那辆载了行装的马车。
江云姝一眼看出顾执玉的纠结,连忙说:“我跟竹秋他们一块坐后面那辆马车就成了。”
“太挤了,不成。”顾执玉皱着眉摇头。
萧景仁看顾执玉如此,无奈地摇头:“不然我回去找辆马车回来?”
顾执玉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是觉得不妥,最后似乎决定了什么,牵着江云姝到他的马旁边。
“这是要让我骑马?”江云姝讶然,指着自己,眼中掩不住的惊讶。
顾执玉扶着她上去,自己又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手握着缰绳:“你若是想学,回去我教你。”
见顾执玉打算带江云姝骑马回去,梨落连忙回马车取了帷帽出来,小跑着到江云姝身旁,将帷帽递了上去。
“王爷,王妃虽嫁作人妇,抛头露面却也是不合适的。”竹秋跟了过来,数落道。
江云姝回头看了顾执玉一眼,见对方并没有因为竹秋的无礼而感到不快,倒是更觉得竹秋并非普通丫鬟。
“你们王爷就是自己有私心,哪里想得到这个。”萧景仁方才被说了两句,此时逮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竹秋有些不解,江云姝却是听懂了,耳朵尖有些红。
“昭昭怎么办?”江云姝看了一眼那站在一旁无聊地玩弄着笛子的曲昭昭。
顾执玉瞥了萧景仁一眼,笑道:“让救命恩人坐那载了行装的马车也不好,就让景仁带吧。”
“会不会不太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江云姝看着二人,有些犹豫。
“唉!没事儿,苗疆民风开放,景仁也对人家有意思,何不成人之美呢。”顾执玉热衷于给兄弟挖坑,而且不给对方反驳的余地,这话说完,给竹秋使了个眼神,便带着江云姝离开。
竹秋见萧景仁还没反应过来,拉着梨落上了马车,也跟着离开。
此时萧景仁倒是反应了过来,冲着顾执玉的背影喊:“顾执玉你小心我把你小时候偷溜到靖安侯府偷窥嫂子的事抖出来!”
第三十章 骑马
萧景仁所说的话,江云姝没听见,顾执玉倒是听见了。不过顾执玉没打算理会他,只头也不回地往长安城的方向走。
留下萧景仁和曲昭昭二人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萧景仁见顾执玉跑了,求助地看向叶广和厉七二人。
可这是顾执玉想整萧景仁,叶广和厉七身为顾执玉的心腹,怎么可能逆着主子。
所以他们两个只当没看到,面无表情地翻身上马,赶着追自家主子去了。
萧景仁站在原地欲哭无泪,这要让长宁侯知道他带着一位衣着颇为开放的苗疆姑娘骑马进城,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他怕是要脱层皮。
而且,方才顾执玉的话,似乎让曲昭昭误会他是什么登徒子。
此时曲昭昭正瞪着眼怒视他,握着虫笛的手一动,手腕上的银饰叮叮当当的响。只见她用虫笛指着萧景仁,小脸故作凶狠,便开始学人放狠话:“只要我一吹笛子,就会有数不清的蛊虫往你身上爬,莫要动什么歪心思。”
曲昭昭又瞪了他一眼,也没打算正让他带自己回去,抬脚便打算自己走回去。
萧景仁站在原地,有些无奈。
“姑娘,你走错路了。”萧景仁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见对方走走停停,瞧着该是依着记忆找方才顾执玉他们离开的方向。
可曲昭昭是个路痴,若非凭着顶好的运气,她怕是不能顺利从苗疆到长安来。
“你管我!”若是旁人,曲昭昭或许还有些不好意思,可说这话的人是萧景仁,曲昭昭便没打算给人好脸色。
萧景仁看着对方回过头看等着自己,还跺了跺脚,有些头疼。
发现走错路后,曲昭昭也没再自个乱走,只站在原地,气得腮班子鼓鼓的,也没不打算说话。她的打算,是等萧景仁回去的时候,悄悄跟在后面好到长安城去。
可萧景仁根本没打算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若是他爹长宁侯知道他将燕王妃的救命恩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留在荒郊野岭,那他爹还不扒了他的皮。
不过,这个小姑娘吹一下笛子就有数不清的蛊虫爬出来,想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萧景仁想到曲昭昭方才对自己说的话,抽了抽嘴角。
远处的曲昭昭时不时朝他这里看一眼,心里腹诽这人怎么还不打算回去,总不会想在这里待到明日吧。
而萧景仁却是在怎么做能不被亲爹揍得那么狠之中纠结了许久,最后走过去将自己的马牵过来。
曲昭昭见状一喜,想着这人终于要回去了,心底便开始盘算待会怎么偷偷跟在他后面。
“姑娘,上马吧,我送你回去。”萧景仁牵着马往曲昭昭身边走,没想曲昭昭见他走来一步,便后退一步,满脸都是警惕。
萧景仁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耐心解释:“在下就牵着马走,送姑娘到燕王府便回去了。”
“真的?”曲昭昭一皱眉,还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萧景仁。
萧景仁点头,眼神真挚:“真的,顾兄整我的,姑娘别放在心上。若姑娘觉得心里不痛快,来日在下亲自带人到燕王府给姑娘赔礼。”
曲昭昭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对方这些话的可信度,好一会方才犹豫着点了头。
“姑娘请。”萧景仁觉着是该避嫌的,又先入为主地觉得苗疆民风开放,曲昭昭都会自个跑出来玩了,那该是会骑马的,遂他往旁边让了让,没打算帮人家一把。
曲昭昭想着,看他们翻身上马那么轻松,该不是很难的,遂也没打算要萧景仁帮忙。
结果,自然可以想象。
曲昭昭没翻上去,刚翻上去一点,便摔了下来。
萧景仁:“……”
萧景仁有些无奈,犹豫一番却还是上前扶了她一把。
这一回曲昭昭倒是没有再别扭什么,只是有些尴尬地借着对方的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萧景仁也没说话,只是在对方再次翻身上马的时候伸手扶着对方。
“谢谢。”曲昭昭垂着眼睑,小声的冒出这两个字。
萧景仁愣了愣,点了头便没有说话,松开手便过去牵马。
二人慢悠悠地回了长安城,一接近城门便瞧见驾了马车等在一旁的厉七。
萧景仁见到厉七,愣了愣,问:“厉七,你怎么在这儿?”
“王爷瞧世子与曲姑娘久久不来,想是纠结了许久那骑马之事,便让在下到此处等着二位。”厉七见二人并没有同骑,心说王爷猜的倒不错。
萧景仁心里还记着顾执玉整自己这事儿,但冤有头债有主,面前这人是厉七,萧景仁倒是没有朝他发火。
“辛苦了,还麻烦送曲姑娘到王府去。”萧景仁朝厉七一颔首,便转身去扶曲昭昭下马。
有了先前的教训,曲昭昭为了不重蹈覆辙摔下马去,也没避嫌,直接握住萧景仁伸来的手,便要下马。
这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略带着疑惑与不满的声音传来。
“景仁?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景仁听见来人的声音,浑身一僵,可手上还扶着曲昭昭,放开不得,遂只能硬着头皮将人扶下来。
来的不是别人,是长宁侯。
“爹……”萧景仁从小没少被长宁侯按在地上揍,若是平日里没什么事还好说,可如今他是跟一个衣着颇为开放的姑娘在一块儿,还被自家老爹瞧见了,不得不想象自己会如何挨揍。
长宁侯打量着两人,看得萧景仁缩了缩脖子,曲昭昭原本还有些不解,听见萧景仁这么叫,倒是有些理解。
不过曲昭昭才不打算帮萧景仁解释,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想瞧瞧会发生什么。
“这姑娘是怎么回事?”长宁侯见曲昭昭不说话,萧景仁又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当即有些火大:“若是心上人,直截了当跟你娘说一声就得了。知道是哪户人家的,你娘自然会替你将一切打点清楚,上门提亲。”
“爹,我不是……”萧景仁欲哭无泪,只想着赶紧解释清楚。
可长宁侯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数落着儿子:“偏你这混账脑子不清楚,竟然在外头与心上人私会。若是传了出去,让人家姑娘闺誉受损,你担得起吗?”
“为什么会闺誉受损呀?”一旁的苗疆人士曲昭昭一脸不解地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