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华未央
这日，顾执玉回来之后，萧景仁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
江云姝要学御蛊之术，这初学嘛，保不齐哪天就拿顾执玉练手了。
顾执玉一进门，萧景仁便盯着他的脸看，看得顾执玉都有些不自在，有些嫌恶地瞥了他一眼：“老看我做什么，我这一心都在王妃身上，可没有断袖之癖。”
萧景仁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顾执玉，别人不知道，可江云姝是清楚的。
此时顾执玉说起这个，她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别贫了，用饭吧。”
顾执玉将披风递给叶广，三步作两步往江云姝身旁一坐，也没管仿瓷萧景仁为何眼含同情地看他，只对江云姝提起今日朝堂上的事。
萧景仁也跟着坐过去，待几人入座，江静姝才拉着曲昭昭、江怀珏几人一起入座。
顾执玉在那谈着英国公郑翰有多憋屈，还得嘲讽两句郑家，最后还得再来一句“你们是不知道，看他那紫得跟茄子一般的脸，是有多舒服。”当结尾。
江云姝在一旁安安静静扒着饭，也没奉承他，只顾着泼冷水：“赢一次有什么用，以朝堂现在的形势，还不是郑家势大。”
“王妃说得是。”江云姝不奉承顾执玉，可顾执玉唯王妃马首是瞻，王妃说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他听什么。
当然，和离不行。
一旁的萧景仁看得一脸鄙夷，心中想着自己日后娶媳妇一定要娶贤惠温柔的，否则怕是跟顾执玉一样夫纲不振。
如此想着，萧景仁转头看了曲昭昭一眼，成功被对方瞪了一眼后，便回过头，不再看她。
自从在梅林谎称曲昭昭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时，曲昭昭就一直瞪她，怕不是又把他当登徒子了。
“对了，方才下朝的时候我听说一件事。”顾执玉忽然开了口，神色有些凝重。
江云姝闻言，放下手中碗筷，抬眼看去：“怎么了？”
“定国公府大姑娘死了。”顾执玉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都愣了愣。
定国公府大姑娘华未央，长安第一才女。
江云姝记得，华未央与她一般年岁，今年方才及笄，原本满长安都觉得华未央才会是未来的燕王妃。可不知为什么，太后却亲自指了江云姝嫁入燕王府。但华未央并未因为没有成为燕王妃而被大家嘲笑，现在满长安都在关心这位色甲天下的第一才女到底会被谁娶回家。
可如今，华未央却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江云姝难掩惊讶，连忙追问。
顾执玉神色凝重，却没直接说，而是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去了城外的梅林？”
“对，怎么了？”江云姝点点头，随后便想到今日那死者，瞪眼看向顾执玉：“莫非，今日梅林里死的，就是定国公府大姑娘？”
顾执玉点头，沉吟片刻，方才说：“今日，定国公府与英国公府，怕是结仇了。”
曲昭昭不认识华未央，一旁的江静姝细细为她解释了一番，她才恍然大悟：“我说她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把金蚕蛊下在人家身上，感情这是嫉妒人家，还想夺了人家气运。”
“夺人家气运？这话怎么说？”顾执玉闻言挑眉。
曲昭昭依旧把他们苗疆对金蚕蛊的说法拿出来。
十二种毒虫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便是金蚕蛊。
而下蛊之人想要夺受蛊人灵气，以成为自家助益，便会给受蛊人下金蚕蛊。
想着顾执玉大约不知道，曲昭昭又将金蚕蛊的子母虫之说讲了一遍，再阐述一番今日华未央是怎么死的。
实话说，曲昭昭也算无心之失，方才将子虫给引出来了。
华未央今日虽说死的凄惨，但冤有头债有主，她若是要报仇还是得冲着郑瑾瑶，冲着郑家去。
左右没有曲昭昭今日无心之失发现金蚕蛊，日后定国公府气运被蚕食殆尽，华未央还是得死。
不过是早些发现，早些逮住郑瑾瑶罢了。
唯一不好的，便是没能赶得及救下华未央。
“你也不必自责，左右是郑家手段下作，怪不到你头上。”顾执玉看曲昭昭神情低落，给了萧景仁一个眼神，示意对方赶紧安慰两句。
萧景仁也跟着附和，随后又开口安慰了几句。
“对呀，你也别内疚。若是实在觉得不行，明日我带你到定国公府去赔礼道歉也成。”江云姝也劝说道。
江静姝见大家把该说的都说了，便看着曲昭昭点点头。
见大家都这么说，曲昭昭倒也不再纠结此事，转头跟江怀珏玩笑起来。
“这几日你可看过珏哥儿的功课？”见曲昭昭跟江怀珏说话，江云姝看向顾执玉，问起了江怀珏的学业。
“自然是紧盯着的，我若不在，还有裴珏盯着。”顾执玉点头，又想起江云姝并不知道裴珏是哪位，便解释道：“裴珏是我的手下的人，一位精通医术且文采斐然的谋士。”
江云姝挑了挑眉，对于裴珏，当初她也是听过的，只知道医术超绝，却不知道还是个饱读诗书的。
“若是你有兴趣，改日带来你见见，顺带让他考考珏哥儿的功课。”顾执玉见江云姝这副神情，以为对方是对裴珏有兴趣，遂如此说道。
江云姝原本想着拒绝，毕竟顾执玉这些事，江云姝不好插手。
可转念一想，江云姝也是要对付郑家的，日后少不得与顾执玉的人接触，还不如早日见过了，还能熟悉一番。
“成，哪天你带来我见识见识。”江云姝端起一个笑。
这话说过了，江云姝便说起江静姝的事：“你若是有什么家庭简单，背景干净，家境不错，长得别太歪瓜裂枣，性格又好的兄弟，记得介绍给我一下。”
顾执玉一遇上江云姝就脑子不灵光，此时听对方提起要介绍男人，哪里会想到是为她五妹妹考虑。
又结合江云姝一直闹着想和离一事，顾执玉当即便觉得自家王妃是不是要移情别恋了。
不对，自家王妃好像就没有明确表示对他顾执玉有什么夫妻之情以外的意思，甚至顾执玉都没感受到什么相敬如宾的夫妻之情。
完了，顾执玉想，本来自己就地位低下了，等找来了新人，自家王妃哪里记得他这个旧人哦？
第四十七章 蛊毒之术
“不成。”
顾执玉一见王妃就脑子不灵光，此时根本没想到江云姝是为了娘家五妹妹提的这件事，还以为是江云姝想给自己找退路，遂张口便拒绝。
在场只有顾执玉一个人没猜到江云姝没说出口的用意，最多再加上江怀珏一个还不懂这些事的小孩儿。
遂在场众人看顾执玉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江云姝甚至有些恼，额角青筋跳了跳，心说这人在想什么，江静姝的婚事，他若是懒得办，委婉一些拒绝也成，直接不成还当他想把江静姝也收入房中。
“你最好现在给我想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江云姝看了顾执玉一眼，给了他一个圆过去的机会。
顾执玉跟她完全说的就不是一个东西，他一听这话也有些不高兴，反问：“不应该是你给我个理由吗？”
“你不愿意可以寻个由头，或是熟识的兄弟家里都安排了亲事，或是近些年没有定亲的想法，或是说这些人并不合适，这些都可以。”江云姝又瞪了他一眼，气得话都说不太利索：“但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截了当拒了，我五妹妹的脸往哪搁？”
此时，顾执玉才察觉出不对来。
“不是，你问我找合适的男子，关你五妹妹什么事？”顾执玉话刚说出口，便想通了这一切，原来他误会了江云姝的话。
江云姝有些气急，心说她怎么重活一世，见到的顾执玉就变傻了呢，莫不是给谁上身了吧。
江静姝在一旁听着，耳朵尖都有些红，虽说方才顾执玉拒绝，可现在听来，怕是顾执玉误会了自家姐姐。
坐在旁边的萧景仁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一声，将顾执玉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顾兄，嫂子方才说的，想来该是打算给江五姑娘物色夫婿。”
曲昭昭有些奇怪地看了顾执玉一眼，没说话，只低头安静吃着饭。
“小云儿，我错了。”顾执玉一想通，只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江云姝瞪了他一眼，没打算接他的话。
“我待会用完饭就去将我熟悉又符合要求的世家子弟整理成册拿来给你。”顾执玉心里打鼓，想着自己日后怕是更加夫纲不振。
毕竟这儿还这么多人，江云姝也没为难他，点了点头，便算这事过去了。
可是，替江静姝物色夫婿，还是不能仅凭一本整理出来的名册便定下来。
还得看过人，打听过了，若是可以，还可以试探一番瞧瞧人怎么样。
若是都可以，便打探一下口风，毕竟对方若是家世显赫，还不一定瞧得上一个落魄侯府的二房庶女。
靖安侯府虽未分家，但爵位落不到二老爷头上，大房庶女与二房庶女都是不同的。且不说日后分了家，二房的人便只能说与有着爵位的大房沾亲带故，真要论其身份，显赫世家还是首先考虑靖安侯府大房的女儿。
正因为江静姝只是二房庶女，江云姝才发愁江静姝的婚事。
而且，江静姝的头上，还压着一个二太太。只要二太太还未收敛，还在一天，还能拿捏人，便势必不会放过婚事这一个好机会。
天知道二太太有多嫉妒池姨娘，当初池姨娘未进门的时候，二太太也看过不少名医。可大都说二太太身体不好，难以受孕，遂一直无所出。
最后二老爷收了池姨娘，没多久就生了江静姝，这下二太太眼红得要命。
但到底理智，当时二太太安慰自己，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谁知道，之后池姨娘又生了江怀珏，二太太才嫉妒得疯魔。可池姨娘诞下二老爷唯一的儿子，是大功臣，二太太除了找点小麻烦，并不能怎么样。
遂二太太起了杀心，想暗中将人解决掉。
没想被江云姝无意中发现，救了池姨娘，又让二老爷知道，这之后二太太方才不敢动手。
想及此，江云姝又是叹了口气。
此时已是饭后，顾执玉带着萧景仁去了外院商讨定国公府的事，而江静姝则是领着江怀珏回院子读书。
至于江云姝，此时与曲昭昭坐在一块儿，想起江静姝的婚事如何安排，便不住叹气。
曲昭昭不知道江云姝为什么满脸愁容，问了一嘴，方才知道缘由，连忙安慰两句。
见江云姝眉目间实在愁云密布，曲昭昭眼珠子一转，便想到先前江云姝提到的事：“若是今日没有旁的事，不如云姐姐先跟我学学蛊毒之术。”
一提蛊毒之术，江云姝眼睛都亮了亮。
虽说历代皆以蛊毒之术不齿，但实际上，无论是自保还是什么时候要出手对付谁，蛊毒之术都是好办法。
江云姝原本想着哪天跟顾执玉说一声，看看能不能跟裴珏学点医术，便是皮毛也不错。毕竟医毒不分家，毒术大家必是医术大家，江云姝便想着不如打听打听裴珏是否有传授医术的想法。
结果还没跟顾执玉提起这事，便遇上了曲昭昭。
苗疆路途遥远，且路不大好走，大梁到苗疆的人不多，最多便是知道苗疆人玩虫子，对他们了解其实不多。
医术毒术可能会的人不少，可精通蛊毒之术的人，怕是不多。
如此想着，江云姝点了头，反正江静姝也不急着嫁出去，还得解决了二太太那边的大问题，方才能好好儿考虑江静姝的婚事。
“那我们到外面去，我先教你简单的！”曲昭昭来了大梁这么些天，一直没有好好展示自己的机会，今日一下遇上两回可以展示自己御蛊之术的机会，一下高兴得便要跳起来。
江云姝连忙拉住对方，笑着劝道：“知道你高兴，且好好儿走，莫要磕着碰着了。”
曲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一手拿着自己的虫笛，一手牵起江云姝的手，便往外跑。
至于一旁的梨落和竹秋，听得自家王妃要学蛊毒之术，一下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为自己以后的日子担心。
莫不是一进王妃屋里，便要看见几只吓人的虫子吧。
梨落和竹秋皆是咽了咽唾沫，整个人有些僵硬，却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
从先前自家王妃跟着曲昭昭看虫子他们就觉得不太对，可怜了王爷，日后怕是要在外书房彻底住下了。
第四十八章 天赋
因着江云姝是大梁人，原本曲昭昭是抱着江云姝可能学好久都没什么进展的。
可没想到，江云姝在蛊毒之术上还颇有天赋……不，是很有天赋！
曲昭昭也就是领她入门的还是讲得详细了些，后面提到的许多基础的蛊毒，她一点就通，甚至能举一反三。
有时候问题问得曲昭昭都回答不出来，这让曲昭昭有些难受，一个大梁人对蛊毒之术竟然这么有天赋！
曲昭昭这个土生土长的苗疆人，想想将来这个大梁人都要超过自己了，顿时有些心酸。但曲昭昭说好了教人家，自然没有不好好教下去的说法。遂曲昭昭就这么教了江云姝一下午，再给了她一些蛊虫让她试着养一养，详细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后，便跟着萧景仁回长宁侯府。
原本曲昭昭还意犹未尽，想着留下来继续教下去。可她答应了江云姝，跟在萧景仁身边当护卫，保他不收蛊毒之害，遂只好跟着萧景仁一同回去。
“听竹秋说，你打算跟曲姑娘学蛊毒之术？”
这天夜里，顾执玉处理完手头的公务便回了内院，进清秋苑的院门之时，却是在特地等在此处的竹秋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随后，他便这样小心翼翼地进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江云姝坐在桌边，正观察着盒子里蠕动的蛊虫，听得顾执玉的话，抬头有些奇怪地看去：“对呀，不行吗？”
顾执玉这下看清楚那盒子里装着的东西，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怎么会不行呢，小云儿就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当马球打，也是成的。”
“那你去摘？”江云姝挑了挑眉，嘴里嘀嘀咕咕骂了句油嘴滑舌，耳朵尖却有些红。
本就是办不到的事，顾执玉四处望天，原本还在纠结怎么委婉表示自己办不到。可还没开口，便被江云姝一瞪，顾执玉连忙表示自己下辈子投胎做仙人，一定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小云儿玩。
江云姝别过脸去，没打算接这话，撇撇嘴，也没说旁的。
顾执玉也不闹，挑了个离盒子最远的凳子坐，将屋子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方才提起今日与萧景仁商议的事：“今日定国公府大姑娘被害的时候，你也是在的，所以我想了想，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办的好。”
“你想让我到定国公府去？”顾执玉话还没说完，江云姝便猜到顾执玉想要做什么。
定国公府原本是雷打不动的中立派，专注和稀泥，从来不刻意站队，即便是争吵起来，也是闭着眼睛当听不到。可那只是原先的定国公府，如今后族郑家都将手伸到定国公府去了，还杀了定国公府大姑娘华未央，简直就是当着全长安世家的面打定国公府的脸。
虽说郑家势大，可定国公府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参天大树，不可轻易撼动。这回无论是郑瑾瑶自己的馊主意，还是郑家真的蠢到对定国公府下手，反正郑家就是提到了一块铁板。
不但没撼动参天大树，还惹恼了这颗正值壮年的大树，反正是讨不着好的。
顾执玉今日与萧景仁就定国公府与郑家的情况商谈了一番，觉得及时拉拢定国公府华家是很有必要的事。否则等到郑家出手编造谎言平息定国公府怒火，怕是晚了。
“你今日是发现定国公府大姑娘尸首的，所以我打算，让你带着礼物拜访定国公府。”顾执玉看着江云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江云姝也觉得可行，只是忽的想到什么，皱了皱眉，问：“今日在梅林的时候，我们还未知道是定国公府大姑娘。若是明日贸然前去，不知定国公夫妇会不会多想。”
“确实需要一个契机让你们有理由知道死者是定国公府大姑娘。”顾执玉双眉紧蹙，细细思索着。
忽然，江云姝想起什么似的，提议道：“明日长宁侯世子和昭昭会去一趟京兆府衙门。”
这个事，顾执玉倒是不知道，大约是怕顾执玉再坑他一把，遂萧景仁也没有将此事说出来。
原本他们是觉得，到了明日，定国公府大姑娘的死讯一定会传遍长安。
可却没有想到，若是明日没有传开这个消息，若是明日这消息传出来，并没有扯到英国公府郑家，那又怎么办。
曲昭昭是帮助破案的人，江云姝他们又是第一个发现定国公府大姑娘被害的人，本身就知道不少案发现场的事情。明日，身为长宁侯世子的萧景仁再带着曲昭昭到京兆府衙门走一趟，正好可以从张大人口中得知死者正是定国公府大姑娘。
“明日一早遣人到长宁侯府跑一趟，先跟长宁侯世子知会一声，到时候再张大人那里把话套出来，再派亲信来一趟王府。”江云姝想了想，对顾执玉说道。
顾执玉点点头，朝外头喊了厉七的名字，便让人现在就往长宁侯府去。
江云姝瞪了瞪眼，问：“怎么这会儿就让人过去，万一长宁侯世子睡了呢。”
“他？”顾执玉轻笑一声，摇摇头：“他才不会这么早睡，甚至有可能偷溜出府去玩。”
“幸好太祖仁慈，把宵禁取消掉了，方才方便了长宁侯世子这样的人偶尔出去玩玩。”江云姝一时失笑。
顾执玉也跟着笑，二人又将明日到定国公府该说些什么，什么又不该提，全都讨论了一遍。
毕了顾执玉便站起身打算出门，江云姝愣了愣，抬眼看他：“外院还有事务没处理完？”
“不是，最近户部没什么事，我手头自己的事也交代得差不多了。”顾执玉瞥了那桌上的盒子一眼，心有余悸：“瞧你这虫子多，免得惊扰了小云儿养的新宠物。”
江云姝挑了挑眉，将桌上那装蛊虫的盒子盖了上去，方才看向他：“想不到堂堂燕王殿下，竟然怕这区区蛊虫。”
闻言，顾执玉浑身一僵，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头，自己是被江云姝给嘲笑了一通吗。
他堂堂燕王，就不能怕这些长相丑陋，软软的，还四处蠕动的蛊虫吗！
第四十九章 定国公府
江云姝对顾执玉竟然怕虫子这件事嗤之以鼻。
前世江云姝刚出阁的时候，还对顾执玉的伟岸形象很有希望，后来对方许是在忙着对付郑家，再加上苏青青的事，江云姝对顾执玉也没有了刚进门那会的少女春心萌动。
更别说现在重生之后，顾执玉前世在江云姝这儿树立的形象彻底倒塌。
从前的顾执玉就像普通的世家子弟，现在顾执玉竟然还夫纲不振，而且还乐在其中。
江云姝想及此便抽抽嘴角，心说这人没救了。
这时的江云姝已经接到萧景仁递来的消息，又将曲昭昭随着消息一起送来的虫笛带在了身上。
曲昭昭自己用的虫笛很有苗疆特色，而给江云姝的虫笛，许是为了隐蔽，看起来非常普通，还很是小巧，直接收在袖中藏着都没人发现。
“小心一些，想来定国公府也有不少郑家的眼线。”顾执玉将江云姝送上马车的时候，握着她的手，细细交代着。
江云姝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开手，可一想到二人已经是夫妻，在王府大门外也不好拂了顾执玉的面子，遂只是点点头。
顾执玉松开手，目送着马车离开，随后上了暗卫牵来的马，往户部去了。
一路上，江云姝在心底细细盘算着到底该说什么话，什么话又不该说。
定国公夫人，前世江云姝并未接触过此人，虽说是长安显贵世家，但定国公府是出了名的中立，不参与党争，也不与清流派一般冒尖。
遂定国公府并未与燕王府结交，从前江云姝想不明白，重生一回，江云姝倒是看明白了。
燕王顾执玉与郑家势同水火，斗得不可开交，定国公府华家自然是哪家都不结交，面得被当做是其党羽。
既然如此，江云姝对今日之行有些犹豫，到底是从来没有结交的，贸然前去，倒也是不妥。
不过，帖子都递过去了，对方也没拒绝，江云姝也硬着头皮进了定国公府。
此时的定国公府阖府尽是缟素，还未往灵堂去，便听见阵阵哭声。这一路上遇见的仆役也是满脸哀戚，偶有几个丫鬟还躲在一旁偷偷抹眼泪，整个定国公府都笼罩在悲痛之中。
江云姝先是祭拜了这位早逝的定国公府大姑娘华未央，再由丫鬟引着，到了定国公夫人院里。
“夫人昨儿守了一夜，今晨实在撑不住，给老爷带回院里了。”院门口等着江云姝，是定国公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只见她眼睛颇有些红肿，怕是昨儿也是大哭了一场，江云姝安慰两句，对方谢过之后便带着人进去。
屋里烧着地龙，推门进去，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定国公夫人见江云姝来了，拈着帕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声音颇有些沙哑：“见过王妃。”
“夫人劳累，不必拘泥这些虚礼。”江云姝端着笑，虚扶了扶。
定国公夫人只当对方只是来安慰自己，便要道谢。
可没想，江云姝却是说：“昨儿闺中好友邀我到梅林去，原只是听闻有处好景，没想却在那里见到了贵府大姑娘。”
定国公夫人闻言一惊，拈着帕子一探身，另一手抓着桌案，骨节都有些泛白，她颤着声问：“未央的尸首，是王妃发现的？”
“说来还是我这位闺中好友的不是，她是苗疆女儿，颇通蛊毒之术，那日无意吹了一笛子，便发现附近有蛊虫，这才连忙赶过去。”江云姝眼中带着歉意，看向定国公夫人，眼中皆是对定国公府大姑娘早逝的惋惜。
定国公夫人有些奇怪，小心发问：“这位姑娘发现我家大姐儿被害，该是功臣才是，怎么还说有不是之处呢？”
“原本那蛊虫潜伏在贵府大姑娘身上，该是吸收多年灵气当才致死。如今我那闺中好友吹了一笛子，把蛊虫往外赶，又没有恶人身上的母虫做引，这才成了催命符。”江云姝拈着帕子，掩唇欲泣。
定国公夫人闻言有些唏嘘，叹了口气：“那蛊虫待在我家大姐儿身上，也是折磨。这早日发现，倒也让大姐儿解脱。”
“我那闺中好友心中有愧，遂托我到贵府大姑娘灵前祭拜一番。至于她自个，实在是觉得对不起大姑娘，生怕她来了，大姑娘不安生。”江云姝放下帕子，解释道。
定国公夫人松开抓着桌案的手，又是叹气：“那位姑娘也是无心之失，若无恶人给我们家大姐儿下蛊，我们家大姐儿又怎么会死。”
“不知从前夫人可曾发现贵府大姑娘的异样？”江云姝觉得奇怪，这种蛊毒不该半点异样没有才对。
定国公夫人闻言，细细思索，回忆了一番，有些迟疑：“只是偶尔会浑身疼痛不已，请了大夫来，却说是儿时落水带来的寒症……”
“我那闺中好友，还协助京兆府尹张大人抓住了凶手。”江云姝听定国公夫人说起异常，便提了一嘴凶手。
定国公夫人当然知道抓住的人是英国公府四姑娘郑瑾瑶，可如今听江云姝提起，她倒是觉得不对，连忙追问：“张大人说那凶手是英国公府四姑娘，王妃可是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贵府大姑娘所中的金蚕蛊，可吸收受蛊人甚至受蛊人一家的灵气，以滋养下蛊之人家中气运。”江云姝将曲昭昭提过的这些说出来，还不忘提一嘴这是苗疆的说法。
金蚕蛊来自苗疆，苗疆有这种说法，那下蛊之人自然更是存心险恶。
原本定国公夫人以为，这事儿至多也就是女儿家互相倾轧，哪里想得到这可能是英国公府郑家想对他们定国公府下手。
“那英国公府也是够狠，竟是把母蛊放在了他们家四姑娘身上。”江云姝叹息一声，一阵唏嘘。
“郑翰这厮，怕是把他家的女儿都看成了工具。”一想通其中弯弯绕绕，定国公夫人脸色有些不善，冷笑一声：“这母蛊在他家四姑娘身上，若他家四姑娘富贵了，受益的是郑家。若东窗事发，这事儿暴露了，那也能推他家四姑娘出来，说是嫉妒我家大姐儿方才心生歹意。”
“到时候若是来个大义灭亲，将英国公府四姑娘杀了，再放些大义凛然的话，定国公府不就……”江云姝掩唇，眼中带着惊讶，似乎方才这些话都是无意中提了一嘴。
定国公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接了话：“那可是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便是察觉不对，也不好发作。若是没有察觉不对，怕是还要觉得英国公高义，自家女儿犯错都丝毫不徇私。”
原本定国公夫人就是个聪明的，只不过昨日悲痛过度，再加上消息不全，一时没想明白。这会儿江云姝一点，便想通其中弯弯绕绕，脸色更加难看得紧。
见自己此行没有白来，江云姝心底松了口气。
第五十章 讨厌
在定国公夫人院里小坐一会，江云姝便站起身打算告辞。
定国公夫人此时收到这个消息，还未想出下一步对策，正想着待会江云姝离开便到外院去寻定国公。
此时江云姝要走，她自然没有拦着，只跟着到了屋门边上，便要送出去。
今日下了雪，外头冷得很，定国公夫人明显悲痛过度，身子还虚着，江云姝自然不会让人出去受寒，连忙拦住了人。
定国公夫人却是坚持将人送出去，到底是王妃，今日又是因为定国公府大姑娘的事到她这里来的，定国公夫人自然得将人好好儿送出去。
就算不送上马车，也得送到二门去。
江云姝见定国公夫人坚持，倒也没有拂了人家的好意。
大丫鬟也是有眼力见的，一听定国公夫人如此说，转身便去取了斗篷来，细细为定国公夫人披上。另一个大丫鬟也取了手炉过来，检查过一遍方才递给定国公夫人。
江云姝披着斗篷，抱着手炉，在一旁等着定国公夫人武装完毕，方往外走去。
一旁的二等丫鬟快步上前掀开帘子，再推了门，低垂着头，只等江云姝他们出去。
“日后若是王妃得了空，也可到我定国公府多坐坐。”定国公夫人落后半步，跟在江云姝身边。
定国公夫人这话说出来，江云姝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日后云姝就时不时来叨扰夫人了。”江云姝笑得温和。
大约是刚刚见面，除却昨日发现定国公府大姑娘的事，倒也没什么可聊的。遂二人从定国公夫人的院子一路走到二门处，便只随意开口聊了两句定国公府大姑娘之事，提起皆是惋惜。
聊着聊着，二人倒也接近了二门，江云姝便想着也邀请定国公夫人有空到王府坐坐，便开了口。
定国公夫人自然没想拒绝，刚想开口应下，没想却见到定国公与顾执玉从二门外走进来。
“王爷怎么来了？”江云姝有些意外，打量了一番顾执玉，发现对方还换了一身衣裳。
今晨顾执玉穿的明明是群青织金云纹交领衫，这会儿却是换上一身玄色圆领袍，左肩处用金线绣着竹叶，腰上是蟒纹革带，还配着一把制式军刀。
“在户部巡视了一圈回去，见你不在，便过来了。”顾执玉轻笑。
一旁的定国公虽说眼底难掩丧女之痛，但也不可能成日愁眉苦脸，此时他倒是笑得爽朗：“王爷与王妃真是伉俪情深。”
“可不是，王妃这才一会不在王府，王爷便出来寻了。”定国公夫人跟着露出笑容。
江云姝耳朵尖有些红，被这几人说得倒有些不好意思。
顾执玉见江云姝如此，倒也不打趣他了，只是对定国公说：“国公爷若是下定决心了，燕王府的大门随时向您敞开。”
虽说定国公对联手一事还有些迟疑，但顾执玉并未步步紧逼，而是给足了时间让他自己选，遂定国公也未扭捏，行了个礼便应下。
“时间不早，本王先带王妃回去了，待日后再同王妃前来拜访。”顾执玉略一颔首，便要告辞。
定国公与定国公夫人行了个礼，说了几句漂亮话，便看着顾执玉牵起江云姝的手，转身跟着引路的丫鬟离开。
一路上，江云姝想着挣开顾执玉的手，可却始终没有成功。
最后江云姝破罐子破摔，决定算了让他牵着吧。
二人便这样上了马车，当江云姝以为顾执玉打算骑马回府的时候，却见顾执玉跟着钻进了马车内。
江云姝额角青筋跳了跳，端着微笑：“王爷进来做什么，不是要骑马吗？”
“小云儿在哪里，我顾执玉就在哪里。”顾执玉全然不管江云姝一直四盯着他，只自顾自往她身旁一坐，便再也不打算动。
江云姝深深看了他一眼，掀开帘子打算出去：“那妾身出去骑马。”
“别！”江云姝是个闺阁女子，哪里会骑马，这要是摔下来还是怎么的，有个什么好歹，那顾执玉可没处哭去。
顾执玉连忙扣住江云姝的手腕，将人扯进自己怀里：“你就那么讨厌我？”
江云姝的态度，顾执玉始终想不明白。前世的江云姝不说对他多有感情，可至少还是正常的夫妻。
可如今的江云姝，恨不得见不着他，甚至逮着机会就想提和离。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江云姝这么想逃离顾执玉身边。
顾执玉不是没有发现，他反思过自己，午夜梦回时，辗转反侧的时候，想了一遍又一遍，可怎么都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让对方这么不高兴。
今日对方又是如此，顾执玉实在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江云姝有些窘迫，真要说讨厌顾执玉，是没有的。
但前世顾执玉让苏青青这只狼入了门，还放任苏青青夺走管家权，最后自己被一步步害死，其中到底有没有顾执玉疏于对后宅的防备，还不好说。
江云姝及笄嫁给顾执玉，少女总有细腻情思，会对夫婿存着些夫妻之情以外的情愫。可前世去世之前在山上别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就算有旁的什么想法，也早就消磨殆尽。
此时的江云姝看顾执玉，大多时候是趋于平静。
不说已经百毒不侵，将自己层层包裹保护起来，但也是差不离了。
“我不是讨厌你。”江云姝别开头，盯着车壁，淡淡开口。
顾执玉心底一紧，觉着对方后头还有话说，想该是更要紧的，便安静等着。
可江云姝似乎不想说一般，一直没有开口，等的顾执玉有些心急。
“那你为什么……”等到顾执玉实在心急如焚，再没法多等下去之时，顾执玉选择自己开口追问。
没想话还没问完，便被江云姝打断。
“你别多想，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觉得，你深陷党争，每日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生怕明儿就被人算计了去。而且这燕王府瞧着就是个多事之地，你还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我也只是不喜欢这样的地方而已。”江云姝撇撇嘴，还是没有将实话全然交代出来。
顾执玉愣了愣，没想到江云姝竟然是因为这个而想要和离。
如此，顾执玉倒是开始思考，把郑家之事告诉江云姝，到底是对是错。
到底是该告诉她，让她知晓，甚至参与进来。还是应该像前世一般，将她好好地保护起来，全然不让她知晓的好……
第五十一章 太傅
那日二人从定国公府回来，倒也相安无事，并未提起马车之上所谈。
不过，江云姝后来好几日，连吃饭都遇不到顾执玉，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江静姝。
至于江怀珏，则是跟在裴珏屁股后面读书。因着定国公府不再中立，顾执玉还有许多事要去办，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把江怀珏读书的事都扔给了裴珏管。
许是因为这二人名里皆有个珏，倒是投缘得很。裴珏才教了江怀珏几天，便成功把江怀珏的注意力从顾执玉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甚至连江云姝这里，江怀珏也来得少了些。
谈起这事，江静姝便暗骂弟弟见了新人就忘了姐姐，可说的时候眼底还是带着笑意。
江怀珏能读书，无论江静姝还是江云姝，谁都是高兴的。
不过，江静姝姐弟在燕王府住了这么些日子，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早就急得团团转，这两人不回来，他们便心里不踏实。
江二老爷自然是怕自己被说闲话，甚至被参一本家宅不宁，虐待庶女，以至于庶女跑到已出阁的隔房二姐家里去住。
而江二太太，自然是想到这二人便气得咬牙切齿，但又生怕江静姝攀上燕王府的高枝，封个什么侧妃，回来她就不好拿捏江静姝了。
不过江二太太也是想多了，燕王顾执玉满心装着王妃江云姝，侧妃这种事，若非皇上亲自下旨，怕是不可能有的。
当然，这二人一急，想着江静姝住到燕王府到底不像话，遂遣了人到燕王府去问。
理由自然冠冕堂皇，嫡母思念两个孩子，父亲又关心功课，便来问问何时回去。
江云姝接到消息的时候，尽是冷笑：“这话他们也说得出口。”
江静姝的脸色也不好看，抱着手炉，骂了一声：“还不知道在家如何欺负小娘呢。”
“若非池姨娘是二叔的妾，而是正室，该有多好。”江云姝叹了口气。
江静姝却是摇摇头，这些天越发的冷，江静姝儿时落过水，一到冬天就莫名浑身发寒，此时她嘴唇都是泛白，只因抹了口脂方才瞧不太出。
“父亲并非良人，若是小娘好好儿嫁人多好，怎么就成了妾。”江静姝垂眼，抿了抿唇。
江云姝揉了揉额角，她倒是知道自家二叔是个什么德行，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娘家，也未分家。
“我们倒是得想想，靖安侯府那边该怎么回了。”江云姝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把玩着曲昭昭送的虫笛。
提起这茬，江静姝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向江云姝，说话有些迟疑：“若是二姐姐为难，要不妹妹先回去。至于珏哥儿，就说姐夫留他读书。”
“不成。”江云姝想起二太太那嘴脸，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你这都快及笄了，若是此番回去，她胡乱给你指个人家怎么办？”
“若指了，咱们便想法子退婚。若是没指，也算是老天保佑。”江静姝如此说。
江云姝看了江静姝一眼，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听见竹秋来报，说顾执玉来了。
“他怎么这时候来了？”江云姝有些奇怪。
江静姝也知道江云姝多日未见顾执玉，便笑着说：“想来是一忙完便来见二姐姐呢。”
江云姝摇摇头，收起虫笛，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江静姝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没跟过去，只站在原地等着江云姝进来，瞧瞧待会是走是留。
“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江云姝一掀帘子，迎面便瞧见顾执玉往这边走来。而顾执玉远远瞧见江云姝，三步作两步便跑了过来，握住江云姝掀帘子的手，满脸皆是关心。
“王爷来了，自然是要出来见的。”江云姝神色淡淡，耳朵尖却暴露了自己，正极力掩饰她自己的不平静。
顾执玉牵着江云姝的手往里走，一路边走边说：“猜猜我最近在忙什么？”
“想是定国公来过。”江云姝略略抬眼，答道。
顾执玉见江云姝猜了出来，连忙夸对方几句，没想江云姝充耳不闻，只当没听见。
“你是不知道，定国公这些年功夫半点没荒废，竟然夜半翻墙进来。你是不知道，当时外书房剑拔弩张的，还以为郑家又派了刺客过来。”顾执玉说着，又比划着给她讲了当时是个什么情形，绘声绘色的。
江云姝却是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字眼，她眯了眯眼，看向顾执玉：“又？”
顾执玉一拍脑袋，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竟然说漏嘴了。
见顾执玉这副样子，江云姝多少猜到是什么事。
又派刺客过来，无非就是郑家曾派刺客到燕王府暗杀过谁，或是顾执玉，或是她。而结果肯定是没有成功，这事也被顾执玉瞒了下来。
“很多事情，你告诉我，会比不告诉我更好一些。”江云姝深深看了顾执玉一眼。
顾执玉愣了愣，一时有些失神，回过神来方才笑了笑：“好。”
江云姝可不相信顾执玉会真的把所有事都告诉她，而且，江云姝垂下眼睑，自己不也有件事没告诉他。
“行了，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我瞧着你这些天也没那么闲吧。”江云姝叹了口气，听得顾执玉有些奇怪，心痒痒地想追问，可江云姝却不给他机会。
顾执玉只好将话接下去：“大皇子的另一个伴读定下来了，是英国公家二房九少爷郑学荣。至于太傅，最后定了庄老先生。”
“庄老先生？”江云姝挑了挑眉，这位清流派核心人物之一的庄老先生，江云姝还是略有耳闻的。
毕竟前世发生过一件事，说是庄老先生递了个什么折子，在朝堂上死谏，最后被扣了个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还帮助新科考生舞弊的帽子。
当时全长安就没有人信，庄老先生一生清廉，谁贪墨他都不可能贪墨。
且翰林院这清水衙门，也不知道能从哪里贪墨。
“对，庄老先生。”顾执玉点点头，接着说道：“原本庄老先生是想辞官回乡，可陛下没准，还给他塞了这差事。”
“庄老先生答应了？”江云姝挑了挑眉。
顾执玉轻笑：“自然是没答应，陛下便说既然不答应，那就让老首辅来。老首辅明显就是陛下自个的人，郑家哪里肯。两相其害取其轻，他们恨不得死皮赖脸要求庄老先生接下这份差事。”
略略想象了一番当时的情形，江云姝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招倒是屡试不爽。”
“那是，陛下压根就没考虑郑家的人，丝毫不给他们举荐自家人的机会。一个清流派和一个陛下的人，郑家脑子不灵光才会选陛下的人。”顾执玉笑着摇头。
江云姝也跟着笑，往榻上一坐，便问：“所以你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件事？”
“自然不是。”
第五十二章 皇室秘闻
顾执玉今日过来，便是恰好在朝堂上处理完这件事，回来又得了靖安侯府派人来催江静姝姐弟回府的消息。
江怀珏当伴读的事彻底定下来，那江怀珏便只需要回去走个形式，再从靖安侯府出门，到宫里头与大皇子同住便可。
只是这之前，顾执玉还得交代江怀珏一些事，比如不能随意吃喝宫里的东西，即便是身边信任的宫女太监也不得不防。再比如，还有注意大皇子的安全，记得防备另一位伴读，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悄悄去找太后娘娘，不要轻易相信皇后的话。
“大皇子年纪还小，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此时江静姝出门去寻江怀珏，而江云姝坐在榻上，紧锁着眉，一时有些不大赞同江怀珏入宫伴读。
顾执玉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对她说：“放心，我知会过母后了，她会照看你六弟弟的。”
江云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只是想起皇后，总是心底有些烦躁。
皇后无所出，但她可以过继地位嫔妃的儿子，日后或许自己也能怀上龙子。但无论如何，皇后都不可能让怡嫔的儿子好过，甚至要她的儿子死。
“太皇太后的时候，郑家权倾朝野，将父皇压得喘不过气来。”顾执玉回忆起从前太后对他讲过的旧事，眼中晦暗不明：“有父皇那会的先例，皇兄不可能让郑家继续猖狂下去。皇后想要重现太皇太后那会的郑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于太皇太后那会儿的情况，江云姝知道的其实不多。许多官场上的事情，世家夫人可能知道，正常的嫡女日后是要为夫家处理世家关系的，自然也要知道。
可江云姝不一样，她生母早逝，继母又处处打压，她却是不知道的。
“先皇是怎么去世的？”江云姝忽的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顾执玉愣了愣，也是想不到江云姝竟是会问这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你会想到问这个。”
“就是好奇，先皇就算再日理万机，也没得那么早就……”江云姝说着，缩了缩脖子。
顾执玉见对方这模样，轻笑一声：“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太皇太后杀了父皇罢了。”
江云姝闻言，瞪大了眼，有些惊讶，顾执玉竟这么轻描淡写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那太皇太后又是怎么去世的？我记得，似乎是陛下登基没几年，太皇太后便去了。”江云姝垂眸回忆着，想起当年的靖安侯府，似乎也是沉浸在太皇太后去世的哀凉中。
而且，从前江云姝没想明白，如今回想倒是有些明白。
当初靖安侯与江大老爷，二老爷几人，每日都十分惶恐。原本江云姝以为是真的悲痛太皇太后的去世，可如今江云姝倒是想明白了，不过是怕太皇太后去世后朝局动荡。
从前朝中便是郑家的天下，除却一些中立装鸵鸟的，就只剩下清流派与郑家苦苦对抗。
但是郑家倚仗的是太皇太后，当时太皇太后一死，虽说还有一个皇后在宫中支撑，但到底不如太皇太后。
谁都担心被新帝清算，无论你是不是郑家的人，只要稍微与郑家有过往来，或是接触过的，都怕被拉下水。
可谁都没想到，新帝只是略有打压，却并没有直接与郑家清算。
“母后杀了太皇太后，方才有机会让郑家自乱阵脚，想办法在夹缝中发展皇兄自己的势力。”顾执玉只用三两句话便将当年艰难说予江云姝听。
虽说顾执玉说得轻松，但江云姝听着便知道，当年的情况一定比她想象的凶险得多。
太皇太后在宫中多年，怎么会丝毫防备都没有。
天知道太后为了自己亲儿子，付出了多少，方才一举要了太皇太后的命。
“那为什么陛下没跟郑家清算呢？”江云姝有些不解。
顾执玉摇摇头：“英国公党羽众多，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拿下，皇兄不会动手。”
“那你是什么打算？”江云姝看着顾执玉，一时有些好奇他有个什么打算。
毕竟蜀王和凉王都回封地去了，只余燕王顾执玉一人还在长安逗留。若是提起来，顾执玉也没什么借口可以留下来，到底是郑家原先还想着拉拢顾执玉。
皇后无所出，其他妃嫔也没什么动静，若是郑家觉得皇上执意对付他们，怕是要从藩王中挑一个合作。
遂原先郑家，挑中的是身为嫡子同母弟的燕王，可顾执玉明显是站在自己皇兄这边的。
郑家还不知道到底死心没有，江云姝想着，日后该多在世家之间走动走动，跟他们搞好关系，保不齐日后能成为对付郑家的助力。
“等郑家的事解决了，就带着你回封地去。”顾执玉一手敲着桌子，忽的轻笑一声：“留在长安保不齐还要被塞点什么麻烦事去做，若是回了封地，那边的事务有朝廷派过去的人管。我回封地去，正好闲下来，可以带你四处走走。”
江云姝眨着眼看他，听着对方构思日后想做什么，又要带她一块儿做什么，一时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提醒对方。
她还是想和离的，但是这么直说又有些不大好。
江云姝略一思索，便决定换一个说法：“我喜欢长安。”
顾执玉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江云姝会这么说，有些讶然：“我以为，只有文人才子才对长安有特殊的感情。”
“那是我的故乡。”江云姝垂下眼睑，心说她自己重生回来才在长安待了多久，那还想回到燕京去。
而且，对江云姝来说，她前世弥留之地，总比长安让人难过多了。
“可是，我总不回封地，也是不合规矩。现在有郑家大敌当前，皇兄信任，可若是日后没了郑家，皇兄又是否会猜疑，我们谁都不知道。”顾执玉苦笑。
江云姝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把和离两个字说出来。
可江云姝不说，顾执玉多少也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只见顾执玉牵起江云姝的手，冲她笑了笑：“你若是想和离，那是不行的。”
第五十三章 铺子
随着皇上为大皇子选定庄老先生当太傅，又指了两位伴读给他的消息传出宫中，也渐渐接近了封印的日子。
年关将至，江云姝往各大世家走动，又要准备燕王府自家过年，倒是对郑家的关注没从前多。
所以英国公夫人给定国公夫人递帖子被拒了的消息，江云姝还是从顾执玉口中得知。
“没想到这定国公夫人这么直白，连人都不肯见。”提起定国公府，江云姝一阵唏嘘，更是暗骂英国公家的人心狠手辣，仅是不站队都要被下毒手。
“定国公夫人痛失爱女，定是不肯见仇人。何况天知道英国公夫人进了定国公府会不会闹出什么难听的，便直接不让她来了。”顾执玉想起定国公府的暗桩报来的消息，叹了口气。
说皇后往各家安插暗桩，其实太后何尝不是，只是两个人目的不同罢了，真要是捅出去，太后、皇上这边也是讨不着好的。
“对了，有个事儿跟你说一声。”顾执玉突然想起什么，对江云姝说：“春风楼那边查出来了，郑三拿我的地方来买卖良民，逼良为娼，还打我的旗号。”
“这郑三……”江云姝自然知道郑三是郑家排行第三的男子，但到底是何人，她却是不知道的。
“郑家大房三少爷，大名郑学川，在五城兵马司任职。”顾执玉说着，又为江云姝解释了一番这是个什么人。
其实郑家两个字一出来，江云姝便知道对方不是好人，且这人还将手伸到顾执玉这里来，定然是不能放过的。
“买卖良民的大罪，逼良为娼亦是，这郑家可真是不遗余力地泼脏水。”顾执玉冷笑一声，又看向江云姝，神色有些缓和：“还得多亏了你，怕这些铺子庄子出问题，去巡了一回。”
查出问题的是厉七，江云姝自然不敢居功，可如今顾执玉这架势，怕是说不通。
遂江云姝也没跟他纠结这个问题，提起了另一件事：“那春风楼，你打算怎么办？”
“换一种生意做就是了。”顾执玉无所谓地说。
可江云姝却摇摇头，从前有专门的人管家，顾执玉不过问庶务，他并不清楚花销到底多大。江云姝接手了庶务，又在世家之间走动，到底知道燕王府是需要钱的。
而且，春风楼的生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这种烟花之地，人多繁杂，却是许多纨绔子弟，甚至高官愿意去的地方。江云姝从先前便有这个主意，若是让春风楼里信得过的姑娘去收集情报，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若是能暗中培养一批自己的人，往英国公一派官员院里送，多少能有一些用。
“小云儿有更好的办法？”顾执玉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个法子不过是江云姝早前一时起意的想法，后来因为经验不足，也没得完善，此时说出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顾执玉催着江云姝说说看，还笑着说不会笑话她，江云姝方才说出口。
“确实不错。”顾执玉沉吟半晌，站起身来便要出门。
江云姝跟着站起来，有些奇怪地看他：“你这是去做什么？”
“我去找他们商量商量。”顾执玉快步往外走，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江云姝说：“你这法子很好。”
江云姝愣了愣，目送着对方离开，直到背影都瞧不清，江云姝方才坐回了方才那地儿。
“王妃，这是王妃陪嫁那胭脂铺子送来的。”这时，方嬷嬷拿了本册子递给江云姝。
江云姝接过后翻了翻，点点头：“我知道了，胭脂铺子那边，云姝不熟悉，嬷嬷见多识广，还得多仰仗嬷嬷。”
方嬷嬷笑了笑，却不敢拿大：“老奴就是太后娘娘拨来帮王妃忙的，王妃有什么不清楚的只管问老奴，莫要客气了。”
“母后身边的人，云姝身为儿媳妇，自然也是要敬重的。”江云姝微笑着看了方嬷嬷一眼，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册子。
“先前说的，那胭脂铺子再雇人过来的事，老奴都办妥了。”方嬷嬷见江云姝看得差不多，便继续说：“这些都是细细查过，家世背景干净的。老奴考量过后，挑了几个机灵能干的留下来，只求能为王妃解忧。您瞧，这册子里记的都是这一回来的人，还有上一回留下来的旧人。”
“哦？上一回还有旧人留下来？”江云姝倒是有些惊讶。
方嬷嬷原本也想不到，轻笑一声：“可不是吗，原以为都是偷奸耍滑的，恨不得拿了钱早早走了呢。”
“到底还是有老实的，不过先前那掌柜欺负人罢了。”江云姝也没把所有人都想那么坏，接着话说。
“王妃说得是。”方嬷嬷说着，福了福，见江云姝看到后边去了，便说：“这是新掌柜拟定的几个方案，送来给王妃定夺。那新掌柜说若是能早定下来，也能早日重新开张。”
“也是。”江云姝点点头，细细看了那几个方案，对比过后指着其中一个给方嬷嬷看：“就这个吧。”
方嬷嬷快速扫过其他方案，又仔细对比，叹道：“王妃这选得好，那老奴便让人送信过去，也好早日准备起来。”
“不急，快过年了，让他们歇一歇也成。”江云姝笑。
方嬷嬷愣了愣，复又摆上笑脸：“是，王妃向来仁厚。”
“若是担心没工钱好过年，也不必。”江云姝回忆了一番府里的进出款项，随后说：“这段时日，工钱照发，就当是我赏他们想了个好主意。”
方嬷嬷低呼一声：“哎哟，王妃，这般赏了这家，不赏那家，可不行的。”
“那就都赏，这家可赏多些，就说他们活做得好，其他人若是活也做得好，也能赏。”江云姝笑笑，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多开几家赚钱的铺子。
听了江云姝这话，方嬷嬷心里算了算，发现其实也没多少钱。若是此番能赚得人心，发下去一些钱，也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方嬷嬷便应了下来，福了福身，便出去办事。
而江云姝则是开始细细思考，到底有什么铺子比较赚钱，可以供应燕王府自己的开销，还能偶尔赏下去几个钱，又能供她世家往来，还能偶尔遇上大事应急的。
第五十四章 下旨
胭脂铺子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至于这名儿怎么改，新来的掌柜说回去他们再多想几个，送来给王妃瞧瞧。江云姝看着他们是能干的，便放开手让他们去做。
江怀珏入宫伴读已经有一些日子，江静姝也回了靖安侯府。
这一趟江静姝二人离开好些日子，一回靖安侯府，屁股还没坐热，宫里便派了人来传旨。
随行的还有刚下朝的江大老爷与江二老爷，二人一个脸上带着喜悦，一个则是惶恐不安。
谁也没想到，大皇子伴读这个恩典，竟会落到靖安侯府的一个庶子头上！
而且，这个人选，竟然是燕王亲口提出来的。
江二老爷一下朝，整个人都难受得很，心中细数着这些年他到底有没有苛待过这个庶子，又是否给过什么恩惠。
不过，不管有没有苛待过，这个庶子，日后无论是江二老爷还是江二太太，谁都是欺负不得。
别说是江怀珏，就是江静姝，他们也轻易碰不得。
遂江怀珏收拾好东西随宫里来的人一同入了宫，江静姝便留在了靖安侯府应付其他人。
江二太太接到消息的时候也不晚，大约就是江怀珏领了旨，提起早就收拾好的行装，准备出门的时候。
原本江二太太想着燕王看中这庶子，日后也不好拿捏他，可看着他是池姨娘生的，心里头便不痛快，遂打算不理会江怀珏算了。
没想到，江二太太这一不理会，便直到宣旨的时候，方才知道此事。
早有风声的事，江二太太不想听江怀珏的消息，底下的人便不敢讲，方才拖到这日才知道。
这一下，江二太太站在那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惹得底下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江二老爷接完旨便装模作样带着江怀珏去嘱咐几句，至于江大老爷和靖安侯，自然也不能不叮嘱几句。
到底姓江，出了门，便是关乎阖族荣辱，何况江怀珏是去当伴读，行差踏错，便要牵连家族。
三人领着江怀珏一番教导，便送了人出府。
江二太太见不得江二老爷这般将江怀珏捧着，气得跺了跺脚，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回自个院子里去。
一回自个院里，江二太太越想越气不过，转身便将桌案上的东西全然扫地上去，又抓起多宝阁上的物件往地上砸。这还不算够，一想到江二老爷方才如此看重江怀珏这个庶子，江二太太甚至跑去了内书房，便要将江二老爷的墨宝都扔在地上踩上几脚才好。
倒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爱与江二太太作对，反正江二太太刚把江二老爷的墨宝往地上扔，便听见外头丫鬟唤江二老爷。
“你这是在做什么？”江二老爷脸色很是难看，原本江二太太过分娇纵，又容不得人，江二老爷是有些厌烦的，如今还到他这里来撒泼。
而且，江二太太这人，说好听了是脾气差罢了，说难听了就是善妒！
这么些年，江二老爷没有发作，也不过是看在她姓曾！当年曾老太爷在仕途上曾对他有所指点，江二老爷将其奉为恩师，娶了他的小女儿，当时倒是没想到二太太是这般模样。
想来世家贵女便是时常与其他贵女走动，但到底并未有什么不好传出去。
若是有什么难听的传到外头去，要么就是旁的人恶毒不堪，讹传以毁人名声，要么就是真坏到了令人发指。
当年的江二老爷哪里知道江二太太是这般模样，娶回来多年方才有些后悔。
原想着大家相敬如宾，到底相安无事，生个嫡子，好好儿管家，不去招惹便成了。
可谁都没想到，江二太太这么些年无所出。原先江二太太还想着是不是江二老爷身子上不大好，可没想到，池姨娘刚入门没多久便生了江静姝。
这才让江二太太脸上有些过不去，江二老爷倒也没说什么，只安慰说身子调理调理就好了。
原本江二老爷还想着，江二太太从此也该收敛一些了。可江二老爷是没想到，江二太太还如此善妒，竟怪到了池姨娘头上，拿池姨娘撒气。
到底只是个姨娘，江二老爷在其与曾老太爷之间权衡了一番，倒也没去管着后宅的事，只当自己不知道。
如今见着江二太太到他书房来撒泼，江二老爷倒是后悔当初没在江二太太这里立立威，竟让对方以为在自己面前是能撒泼的。
江二太太从未见过江二老爷这番模样，倒是有些胆怯，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二老爷看了她就烦，一挥手便喊来外面的婆子将她拉回去，下令说二太太病了，若是没他的吩咐，就先不要出院门了。
江二太太不敢相信地看他，便要扑上去抓他的脸，江二老爷一惊，堪堪躲过，脸上还是被抓了一道红痕，更加是气急。
“还不带走！”江二老爷怒急攻心，都有些站不稳。
一干婆子这才没敢磨叽，赶紧拉了人便往外走。
江二太太这人脾气差，此时脸面都顾不得，一路骂着江二老爷回自己院子，这一下半个靖安侯府都知道了这事。
“这二婶，向来最近要没空找五妹妹和池姨娘的麻烦了。”江云姝听得竹秋来报，跟着笑。
竹秋也知道自家主子不大喜欢娘家二房这两位长辈，遂得了消息，便赶着过来告知江云姝。
这消息是安插在靖安侯府的眼线传出来的，并非江静姝遣人让他们来知会江云姝，遂江云姝并不知道江静姝自个到底是个什么境况，遂问：“五妹妹现在如何了？”
“如今这二房院里，是让池姨娘暂且先管着。因着六少爷入宫给大皇子做了伴读，靖安侯府里头都不敢小瞧了池姨娘和五姑娘，都好好儿伺候着呢。”竹秋也知道自家主子担心，也不含糊，直接将江静姝的境况说了出来，好叫自家主子安心。
江云姝闻言松了口气，原本还怕江二太太一个想不开还拿江静姝撒气，这会儿看来，是有一段时间安生日子了。
“奴婢看，五姑娘现下最要紧的，是将亲事定下来，好有个倚仗。”竹秋站在一旁，沉声提醒。
第五十五章 逛花楼
这个道理，江云姝何尝不知道。
可江静姝是江云姝要好的妹妹，即便是隔房庶女，江云姝私心还是想对方嫁个好人家。
不但要家世干净，家庭简单，上无婆母最好，若是兄弟也少更是好。
而对方一定是要体贴的，更不能拈花惹草，妾室都少一些的好，别说是外室，是万万不可的。
至于官职，不一定要高，能稳妥不出差错是最好，大不了江云姝到时候送些添妆给妹妹就是了。
可江云姝自己都知道，这看似没什么的要求，其实已经排除掉了大部分长安世家子弟，若是往军中去找，江云姝又担心自家妹妹早早就守了寡。
毕竟如今大梁与北狄关系不怎么样，如今是入了冬，北狄无暇南下。可若是天气转暖，北狄怕是又要蠢蠢欲动。
这江静姝定亲的事，江云姝愁了许久，这一边犯愁，一边还得处理府中庶务，连着几日，睡觉都想着。
最后顾执玉实在看不下去，便承诺自己帮忙物色物色，江云姝方才没太发愁。
不过几日，春风楼便整顿完毕，重新开业。因着江云姝王妃身份，不好光明正大过去，便挑了个除夕前的几日，入了夜，便带着竹秋一同换上男装，便打算到春风楼瞧瞧。
叶广和厉七两人等到要出门方才知晓此事，二人面面相觑，想着用不用先去通报顾执玉。
江云姝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转了转手炉，抬眼看他们：“王爷那里我说过了，你们不必再去。”
“这……”叶广有些变通不过，心说这顾执玉若是知道，定然嘱咐他们多加注意王妃安全，怎么会半句话不讲。
一旁的厉七连忙扯了扯叶广，只低头应喏。
转头出去，叶广瞪了厉七一眼，便问：“你方才为何拦住我？”
“王妃打定主意不让王爷知道，你多说又有什么用。”厉七瞥了叶广一眼，满脸都是鄙视。
叶广撇撇嘴，忽又想起什么，看向厉七：“反正附近也有王爷的眼线，王妃一出门，王爷便是知道的。”
厉七点点头，又说：“倒是咱们出门的时候暗示一下守在附近的兄弟，也不算我们知情不报。”
“你这叫什么不算知情不报。”叶广白了他一眼，心说这人现在已经成了王妃自己的人吧。
厉七也没跟他争论，只是下去准备了一番，便到后门处去等江云姝一行人。
江云姝二人也没耽搁多久，穿了男装，便往后门的方向跑。
只是顾执玉不知为何，对后院盯得还挺紧，特别是夜间，严防死守，都快赶上宫里了。
所以江云姝这一动，他便接到了消息，转身便往后门赶。
不过江云姝本身便是要悄悄赶去春风楼，遂也没有多磨蹭，几个人到了后门便往春风楼赶，倒是让顾执玉扑了个空。
顾执玉站在后门那儿，气得两眼发黑，只想赶紧把人带回来。
怎么能亲自去这种地方，还是大半夜的，换了男装去。顾执玉都不敢想，这位深夜换了男装跑去春风楼的王妃，竟然与前世那端庄娴静的江云姝是同一个人。
“你们告诉王爷了吧？”快进春风楼的时候，江云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叫叶广和厉七二人吓了一跳。
叶广有些心虚，眼神四处乱飘，只说着：“属下不敢。”
“告诉他也无妨，若是有什么麻烦再让他过来就是。”江云姝没管他们到底是不是暗中将此事告诉顾执玉，只径直进了春风楼。
春风楼规模不小，原先便是长安诸多世家子弟爱来的地方，如今顾执玉整顿了一番，倒是生意更加红火。
只是红火归红火，客人再多，门口招揽生意的姑娘还是不少。
江云姝一进去，便被香帕糊了一脸，满鼻子都是那甜腻的脂粉味，呛得整个人有些难受。这还不止，那些姑娘还一个劲往她身上倒，瞧得后头的竹秋有些急，却不大敢动手。
后头的叶广和厉七二人倒还好，两人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有几位姑娘只往他们那看了一眼，便见二人斜睨看去，一下吓得几位姑娘连忙别开头去。
“哎哟，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想是第一回来吧。”招待过前头来的熟客，春风楼的孔妈妈拈着帕子往江云姝这边走来。
江云姝抬眼看去，心想这孔妈妈徐娘半老，却还是不失风韵，甚至声音都有那么几分味道。
“自然是第一回来，还请妈妈指教。”江云姝笑得恰到好处，往孔妈妈敞开的衣领处放了一块银子。
孔妈妈一瞧，知道是大主顾，笑得更如花一般，引着人便往里走：“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敝姓顾。”江云姝想也不想，便报了顾执玉的姓，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江云姝还未与顾执玉和离，便是平日里正经叫起来，也是随夫姓，叫顾江氏。
后头的叶广和厉七对视一眼，心说王妃别是还想报王爷的名字吧。
“原是顾公子。”顾到底是皇姓，孔妈妈初听这姓，还愣了一愣，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更是笑得谄媚：“不知顾公子是想见哪位姑娘？”
江云姝哪里知道这里有哪些姑娘，回过头便压低声音问竹秋：“王爷说没说都安排了谁？”
这搜集情报的事务，是没有竹秋什么事的，遂江云姝问这个，竹秋也是不知道，只茫然地摇摇头。
“你们这花魁是哪位，也让我见见。”江云姝略一思索，便决定随意点一个。
话本上，一般花魁都是有约的，像江云姝这种上来就要见花魁的，孔妈妈按常理来讲应该有些为难的。
可江云姝没想到，孔妈妈竟然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还请公子往这边来。”孔妈妈扭着腰往前走，江云姝还在原地愣了一会，方才跟上去。
听说春风楼的花魁叫红绡，弹得一手好琵琶，性子古怪，轻易不见客。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人前仆后继跑来见她。
江云姝想，许是这些人比较喜欢吃闭门羹。
第五十六章 红绡
“不见。”
屋内传来一个清冷女声，说是天籁，自然是没有。江云姝只觉得，这红绡的声音听着挺舒服。
面前的孔妈妈有些歉意地回头朝着江云姝笑，张口便解释些自家花魁性子就是这样。
可江云姝没打算就这么回去，心里想着这花魁这么有个性，保不齐就是顾执玉安排的人呢。
“你跟她说，我姓顾。”江云姝寻思着也不能把顾执玉的名号拿来用，便还是只说了个姓。
孔妈妈见江云姝坚持，没办法又进到里头与红绡说道。
可不知这一回怎么回事，红绡竟松了口，点头让江云姝进来。
当然，红绡只让江云姝进去，其他的人，只能守在门口。
竹秋气得跺了跺脚，便要进去跟红绡理论，可刚抬脚便被江云姝拉回来。
“你急什么，且让我进去瞧瞧。”江云姝压低声音对竹秋说着，使了个眼色。
竹秋这才点点头，只是有些不放心，瞧着江云姝进去，还张望着。
孔妈妈对几人谄媚地笑，一看叶广，黑着脸不说话，脸上笑容有些僵。遂转头去看厉七，结果厉七转头瞪了她一眼，孔妈妈更是觉得莫名其妙。最后只好挑看起来最软的柿子捏，她又看向竹秋，开口便是让对方也找个姑娘。
“滚。”竹秋一瞪眼，斥道。
孔妈妈捂着胸口，可被吓了一跳，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三人一眼，嘴里嘀咕着便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
至于江云姝那边，气氛也是有些怪异。
江云姝一进去，便见里头飘着数层轻纱，层层轻纱之后，是一个怀抱琵琶的身影。
阵阵琵琶声传来，听得江云姝都有些痴了，却听对方清冷声音又是传来。
“你不姓顾。”
江云姝一时有些好笑，往前走了几步，撩开层层轻纱，看清了红绡的模样。
一双凤目瞪着她，朱唇轻抿，似乎真的动了气，至于那一双柳叶眉，也是极好看。
更妙的是眼角一点泪痣，如点睛之笔，若是少了，便缺上几分韵味。
“你是女子。”红绡原本还挺生气，可定睛一看，眉眼中的怒气却在一瞬之间消散。
她又弹起琵琶来，也没有赶人走，只自顾自弹着琵琶，仿佛天底下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不像烟花之地的女子。”江云姝在旁边坐下，静静地听着她所弹奏的琵琶，待一曲毕了，方才开口。
红绡抬眼看来，直盯着她许久，方才轻笑一声：“还是头一回听见姑娘家这么说我。”
“从前还有别的姑娘对你说过话吗？”江云姝有些好奇。
红绡自嘲地笑了笑，又拨弄起了琵琶：“不过是些见不得旁人比他们貌美的小姑娘。”
“你明明比华未央还好看，为什么……”江云姝不解。
红绡看向江云姝，挑了挑眉：“定国公府大姑娘色甲天下，哪里是烟花之地的女子能比的。”
这一番话，江云姝倒是听懂了其中弯弯绕绕，也没接下去说，只提起自己方才说的姓顾来讲：“我方才说自己姓顾，其实也没算全错。若是随夫姓，我自然也是姓顾的。”
“哦？”红绡又是挑眉，看着江云姝，问：“那姑娘说说，你原本姓什么？”
“我姓江。”江云姝也没刻意隐瞒，她总觉得这个人该是顾执玉手下的人，方才这么特别。
红绡这会儿真真是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方叹了口气：“原来是王妃。”
原来是王妃？
江云姝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是大惊。这红绡想来确实是管情报的人，仅凭两个姓氏便猜出她是谁。
“京中姓顾又姓江，还结成夫妇的人不多。若说能来得起春风楼，找得起花魁，那更是只有燕王府了。”红绡看着对方这神色，一时失笑。
江云姝点点头，心里暗自督促自己得多看多学，免得谁都比自己厉害，那就危险了。
“不知王妃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红绡一双凤目直盯着江云姝看，唇角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笑得恰到好处。
江云姝其实也没想好，就是想见识一下为顾执玉掌握情报的人。
红绡观察着江云姝的模样，多少猜到一些，噗嗤一声笑出来：“王妃倒是孩子心性。”
“孩子心性，会死的。”江云姝听见这个，却是摇摇头，说着红绡听不懂的话。
红绡也没在意，只轻笑一声：“若是能一直孩子一般活到老，也算美事。王妃想来也知道，有王爷和王爷身边这么多人保护您，为您做事，便是偶尔懈怠，也是没有干系的。”
“不可以的。”江云姝摇摇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有些事情，还是自己经手的好。王府的事，便是累一些，也还是有别样的乐趣。”
红绡有些惊讶地看江云姝，好一会方才说：“王妃倒是很有想法。”
原本红绡不说，江云姝还没什么感觉，这红绡一夸，江云姝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好意思做什么，王妃想要什么消息，只管找我红绡要。”红绡自然知道江云姝是顾执玉心尖尖上的人，遂这消息给得半点不犹豫。
只是江云姝却不知为何，眨了眨眼睛，对她说：“那你送消息给王爷的时候，记得也给我送一份。”
红绡自然也没拒绝，心里想着反正到时候王爷说一声便是了。
江云姝有些高兴，便坐在原地听红绡弹琵琶，也不走。
至于红绡，自然也没得赶王妃走，便坐在原地，一遍遍弹着自己会的一些曲目。
只是不知江云姝又想起什么，只见江云姝忽然压低声音对红绡说：“你记得别告诉顾执玉。”
见江云姝这幅模样，想来该是不打算让顾执玉知道自己掺和进来，让对方担心，遂不打算告诉对方。
这件事，让顾执玉知道是一回事，不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红绡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让顾执玉知道此事好一些，毕竟是夫妻。而且，若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顾执玉还不得杀了她泄愤。
遂红绡打着哈哈便将这个话题推了过去，江云姝也没在意，跟着红绡的话头，便接着往下玩笑着。
二人在屋内聊天吃点心，外头的竹秋几人却是等得越发不自在。
第五十七章 回府
竹秋几人在外头等了好一会，怎么都不见江云姝出来，有些急，便想要闯进去。
倒是厉七比较稳重，拦住了竹秋，摇摇头：“这儿怎么都是自家地盘，若是有个什么事，王妃也会自报家门，无需担心。”
竹秋这才安心一些，只是还是有些担心，直来回踱步，忽又想起什么：“你们二人已经知会王爷了吧？”
“怎么可能，王妃吩咐……”厉七不看竹秋，直视前方，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叶广却是别过头，摸了摸鼻子，当厉七答过便算了。
可竹秋可不会放过他们，只见她停了步子，眯起眼打量着二人：“关乎王妃的安全，你们也敢不禀告王爷？”
叶广眼皮子一挑，叹了口气，便解释：“竹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王妃不让说。”
“王妃不让说你就没说了？”竹秋一瞪眼，叶广干脆别过头去，没回答。
竹秋见叶广不理她，便转过头去看厉七。
厉七有些心虚，抿了抿唇，便想转移话题。
没想竹秋不依不饶，一阵逼问下，厉七便招了出来。
原来厉七与叶广二人早就知会过顾执玉安插在王府的人，想来这会顾执玉已经知道了。
听说自家王爷已经知道此事，竹秋松了口气，只是这一知道，嘴里又开始念叨王爷怎么还不来找王妃。
也许真是竹秋念叨多了，也或者是王爷凑巧过来了，反正竹秋念叨着念叨着，便瞧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竹秋以为自己眼花了，转头与厉七对视，眨了眨眼睛，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爷来找王妃了。”厉七见竹秋没反应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还贴心地给她指了指。
竹秋点点头，连忙往旁边让开，说：“王爷，王妃进去好一会了。”
“无妨，我进去瞧瞧。”顾执玉将斗篷摘下，递给竹秋，推开门便走进去。
竹秋拿着斗篷，又看向厉七，厉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自然是顾着王妃玩得尽兴，又不瞒着王爷的。”
“哦。”竹秋耳朵尖红了红，觉得自己方才闹的这一阵有些傻气。
厉七倒是没在意，只继续站在门外守着，只等顾执玉带江云姝一块出来。
顾执玉进了屋内，也没多说什么，跟红绡打过招呼后，便牵起江云姝的手往外走去。
红绡坐在原地，继续弹着琵琶，也没说话。
孔妈妈听说东家的来了，连忙赶过来，却瞧见顾执玉牵着江云姝的手，正往外走。
“这……”孔妈妈的眼神在二人牵着的手上停留一会，又打量着二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顾执玉对孔妈妈也是客气，略一颔首：“孔妈妈辛苦，来日本王再过来瞧瞧。”
孔妈妈连忙赔笑点头，也没敢细问。
顾执玉没打算多留，便牵着江云姝的手往外走。
落在后头的叶广则是过去跟孔妈妈知会一声：“那是王妃，孔妈妈是个明白人，想来知道怎么做。”
孔妈妈心中大惊，确实不敢流露到面上，只得压下心底的惊讶，连连点头，闭了嘴什么都不说。
叶广冲着孔妈妈颔首，便快步往外走去，跟上几人的脚步。
顾执玉骑马来的，光明正大从正门出来，可江云姝却是偷偷摸摸走的后门。
此番回去，二人自然不能一块走。就算一块儿偷偷回去，顾执玉还得出来一回，免得郑家怀疑顾执玉有什么想法，狗急跳墙。
“不如我先带你回去，再自个悄悄回来一趟？”顾执玉看着江云姝，试探着说。
江云姝摇摇头，怪她忘了时辰，方才让顾执玉跑出来找她。这才弄得二人回去都有些麻烦，江云姝自然是不想麻烦顾执玉先送她回去。
“那么客气做什么，你就是不跟红绡聊到现在，我也是要出来寻你的。”顾执玉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一声。
江云姝没答话，只垂下头不理会他，似乎想用沉默做抗争一般。
二人僵持好一会，后边的竹秋都等得有些急，却又不好开口，只能干瞪眼。
“行吧，都依你。”最后，还是顾执玉做出让步，让对方跟竹秋他们回去，而自己则是再等上一会再回王府去。
江云姝这才挪动脚步往外走去，竹秋他们也没敢说什么，快步跟了上去。
叶广临走的时候倒是停顿了一下，看向顾执玉，欲言又止。
可顾执玉却是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对方赶紧跟上他们几人。
叶广这才略一颔首，转身快步跟上江云姝几人。
而顾执玉则是回到了红绡那里，得知江云姝是为了京中世家的一些消息而来，一时失笑。
“她想要什么，找我不就成了，偏要自个跑出来。”顾执玉坐在那儿，拿起桌上江云姝吃过的百果糕瞧了瞧。
“王爷还是不了解姑娘家。”红绡没看顾执玉，只顾着拨弄手中琵琶。
顾执玉也没看她，放下手中百果糕，又捧起桌上茶盏，闻了闻江云姝方才喝过什么茶，嘴里说着：“那你说说，她为什么一定要自个跑出来。”
“她想自立自强呗。”红绡对着顾执玉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这个王爷并无多少恭敬，嘴里又说着：“王妃怕是不想王爷事事瞒着她，说着为她好，其实不过是让她耳聋目盲罢了。”
听得此言，顾执玉心中一惊，回想起前世种种，还有这一世的江云姝，灵台倒是更加清明一些。
“我知道了。”顾执玉放下茶盏，站起身来，便赶着要回去。
红绡这才抬眼看去，抱着琵琶站起身来，将琵琶收好，再去合上顾执玉未关上的门，红绡的一日倒就这么过去。
而此时的燕王府，江云姝在竹秋几人的帮助下悄悄进了王府后门，便往清秋苑赶。
待进了清秋苑，原想着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却瞧见梨落等在院门内。
手提着灯笼，小脑袋不住张望着，眼眶却冻得有些发红，身上似乎穿得也不多，站在寒风中，懂得嘴唇都有些发白。
江云姝这一瞧更是自责，便是跟红绡姑娘聊着投缘，也万不能忘了时辰。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院门一开，梨落便快步上前来，原是天冷，冻得腿脚不大利索，一路走来还有些踉跄。
江云姝连忙抬手扶了她一把，又忙着开口安慰自家这大丫鬟：“我这不是没事嘛，出去的时候忘了时辰，让你冻成这样，倒是罪过。”
“姑娘平安回来就行，奴婢就是挨饿受冻都没关系。”梨落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眼角控制不住的三两滴眼泪。
“胡说什么，你瞧你也不知道多穿几件，这天冷成这样。你想，你若是冻病了，谁来伺候你家姑娘。”江云姝佯怒。
梨落这才点点头，跟江云姝一同回了屋里。
里头的小丫鬟早早就将炭炉点上，只等着江云姝回来。
江云姝虽是感动，但到底心疼这平白用了不少炭。只是院里这些小丫鬟心意在那，江云姝也不好驳了他们。
此番出门，江云姝没告知方嬷嬷，可一进屋里，却是瞧见方嬷嬷正来回踱步，满脸都是担忧。
江云姝这才暗道不好，竟是忘了方嬷嬷这一边。
第五十八章 借用
这天晚上，江云姝被方嬷嬷恨铁不成钢地训了一顿，训到了最后，又喝了一碗方嬷嬷熬的热粥，暖了暖身子。
大冷天的，一回来就被训了一顿，江云姝心底倒是没什么怨怼。到底是自个做得不对，方嬷嬷是太后娘娘派来帮他们二人的，自然是处处为他们着想。
左右是江云姝自个与红绡聊天忘了时辰，这会儿被说两句，倒也是应该的。
叶广和厉七两个，一回来江云姝便赶他们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只剩下梨落和竹秋两个跟进来一块儿烤烤火，再喝口热粥。
“瞧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劝劝王妃。”方嬷嬷佯怒。
梨落小脸有些委屈，这也不是没劝，这不是没劝动么。
方嬷嬷也知道这个丫鬟全然劝不动江云姝，也没真的生气，只说了两句，这件事便揭过了。
“还好是悄悄去的，若是让外人知道王妃大半夜换了男装去春风楼，那还不得笑话燕王府。”方嬷嬷叹了口气，又说：“虽说春风楼是咱们自家的，可王府周遭眼线也是不少，王妃日后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嬷嬷教训的是，云姝记下了。”江云姝端着笑。
方嬷嬷满意地笑，点了点头，几人说说笑笑，稍暖一些后，便伺候江云姝沐浴，换上寝衣后便各自休息去了。
这夜顾执玉回了王府，便留在外书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期间想起红绡说的话，又吩咐这些时日挑些聪明能干，颇有些身手的丫鬟送到江云姝身边供她差遣。
这些还不够，顾执玉还吩咐了每日的消息，再送一份到江云姝那里去，特别是各大世家相关的消息。
便是旁的用不上，至少在世家之间走动还是不能不知道京中这些世家的喜好厌恶，又还有什么忌讳。亦或是这些世家近来出过什么事，这种时候定然是有讲究的。
这边顾执玉交代下去，他手底下的人便着手整理这方面的消息，准备早日交给江云姝。
而江云姝这边，则是照常过问过问府里的事，再出门到定国公府走动走动，亦或是亲自跑到长宁侯府找曲昭昭学蛊毒之术，反正也没闲下来理会顾执玉。
临近年关，顾执玉也正忙着，倒也没在意江云姝有没有来找他。甚至想及王府事务也不少，还想到太后宫里要几个人出来帮忙。
这个念头只是晚上吃饭的时候跟江云姝提了一提，便被江云姝直接了当驳了回去。
“临近年关，虽说多数有皇后娘娘操持。可母后宫里事务想来也是不少，你还给母后那添什么乱？”江云姝放下碗筷，白了他一眼。
顾执玉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江云姝叹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吗。”
“府里头这么多人，我不过就是吩咐下去，自有下人去做。你让母后派了人来，左右是多几个干活的，便是多几个出主意的，也得我这过一遍，这跟现在有什么区别吗？”江云姝瞧着顾执玉是真的不会理庶务，有些头疼地与他解释。
顾执玉只是关心则乱，原本只当太后那里再来了人，江云姝便可以多歇一会，倒是没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如今江云姝解释了一番，顾执玉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自己想岔了。
可江云姝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还是得跟顾执玉解释清楚，免得这人日后先斩后奏，她可不得头疼死：“我知道你是怕府中事务繁多，我累着了，或是我年纪小贪玩，没空到长宁侯府找昭昭玩。可府中的事，无论大小，便是方嬷嬷过了一遍，也得我这个再过一遍才作数。你若担心府里人手不够，大可不必。这年节时候便是不够，也可先招一些人进来，待年节过后方才结了工钱让人回去。平日里也用不着那么多人，宫里请出来的可不必外头雇的下人，那到时候可不好赶人。这请佛容易诵佛难的道理，想来王爷也是清楚的。”
“我知道的，母后身边的人，更是比别处尊贵，哪能巴巴让人过来，用过又赶人走。”顾执玉说。
江云姝也没打算继续说这个，只是继续吃饭，待用完了饭，也没有赶顾执玉回去，而是自顾自看起了账本。
“今儿怎么回事，倒是不赶我到外院去了。”顾执玉这人就是欠揍的，明明人家没开口赶人，偏生要提一嘴，生怕别人不赶他走似的。
江云姝这么想着，抬头瞥他一眼，也没说话，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顾执玉只当江云姝不想理自己，也没打算走，只管往旁边一坐，也没没说，只跟那看着江云姝。
原本江云姝也不是不想理会顾执玉，只是心里有个事想找顾执玉帮忙，但又没想好怎么开口，便一直僵持着。
“我能借你的内书房一用吗？”好一会，江云姝方才开口。
江云姝倒是一直想借顾执玉的内书房用，外书房那边平日里常有谋士在，且顾执玉须得再那里忙自己的事，江云姝也不好过去打扰。内书房这边，因着顾执玉很少回内院来，倒是空置了许久，江云姝便想着借来用用。
一是她从前闺中没看多少书，正想借顾执玉的地方多看两本，二自然是可以当成江云姝自己的地方用，偶尔看看账本，见见手下的人，也是有个地方去。
顾执玉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江云姝会提这个要求，一时有些没转过弯来，倒是忘了回答。
见对方久久不言语，江云姝都有些看不下手中的账本，只皱着眉想对方是不是不肯借。
“若是王爷不方便，那就算了。”江云姝想着，自己要点面子，先表示自己不想借了，会比对方直接拒了自己更好一些。
顾执玉瞧着对方的神情，有些忍俊不禁，又担心对方误会，连忙解释：“我又不是不借，而且，这借字用得可不妥当。你是王妃，王府里头就没有你娶不得的地方，何必来我这多问一句，平白惹得自己心里忐忑。”
江云姝撇撇嘴，心说自己这不是想着你这个王爷，方才先问一嘴。
第五十九章 除夕宫宴
后来几日，方嬷嬷与一干管事，皆是在内书房见的江云姝。一群人将府内前几日的事务报上来，再将后几日的规划报一遍，待江云姝点过头，便徐徐退出去。
只方嬷嬷一人留在了内书房，想该是有旁的事要找江云姝。
明日便是除夕，按照规矩，江云姝身为王妃，定然是要入宫参加除夕宴的。前世那会江云姝自然也是去的，只是那时候的江云姝一向坚持降低自己存在感，并没有出什么头，安安静静过去走个形势，便算过去了。
可这一回的江云姝却是万不能如此，前世是不知道，这一世总归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自然是不能浑浑噩噩过去的。
但方嬷嬷今日，倒只是怕江云姝第一回入宫参加除夕宴，有些不适应，甚至怯场不敢与其他人交流罢了。
每年的除夕宴，藩王是否回京来，一是看皇帝请不请，二是看他们自己求不求。但无论去了封地的藩王来不来，顾执玉这个在京的藩王是必须参加除夕宴的。
而能到除夕宴上的，除却嫔位以上妃嫔，还有三品以上大员和在京的勋爵及世子。至于京中这些贵夫人，须得有诰命在身，方才有机会入宫赴宴。
若是前头这些要再带些旁的人，自然是上报了光禄寺，再由光禄寺往礼部上报，让礼部裁夺后，再走个形式将这事报给皇上。
一般来说，按照规矩，能受邀参加除夕宴的人，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些人带的人，大多都是家里亲属，想着带过来露个脸。一般倒也不会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人过来，皇上自然不会无缘无故驳了他们，遂每年除夕宴倒是会见不少世家贵女。
不过，往年江云姝未出阁，江大老爷都未袭爵，靖安侯从不带女眷，连老夫人都没带过去，别说是江云姝了。
所以这一次该是江云姝第一回参加除夕宴。
方嬷嬷不放心，便留下来交代了许多，毕了还让江云姝无需担心，万事都有王爷和太后。
方嬷嬷的好意，江云姝自然是万分感谢，这话说完，江云姝还送了人出去，方才自个回内书房去。
这几日江云姝都在内书房里待着，拿了顾执玉的书看，虽说并不全能看懂，但总能囫囵看下去一些，待吞进肚子了，再细细琢磨便是。
顾执玉的书，多是些兵法史书，诗集词集这些，倒是少见。所幸江云姝也不爱些吟风弄月的，便觉得瞧着那古人的故事颇为有趣，脑中总能描绘出那一幅幅画面，或是惊心动魄，或是万事顺遂，又或是欢喜，或是忧愁。
这夜，江云姝看完今日的账，点了灯继续待在书房里看书，梨落来催了几回都不回去。
直到顾执玉听说了这事，特地回了一趟内院，直直进了内书房。这一进门，却只瞧见那跳动的烛火映在江云姝的脸颊上，那人斜斜靠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一抹浅笑摆在脸上，连带着脸颊上都浮现两个小酒窝，甚是可爱。
“我听叶广说，你在这儿看书，梨落怎么催你，你都不肯回去。”顾执玉本不愿打破这片宁静，可这天实在不适合挑灯夜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原本江云姝看得入迷，连来了人都不知道，这会儿顾执玉忽然出声，倒是将她吓了一跳：“王爷怎么来了？”
“来带你回屋里睡觉。”顾执玉看着对方，有些无奈。
江云姝撇撇嘴，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理了理坐得有些褶皱的衣裙，方才向顾执玉走去。
顾执玉见对方没再多说什么反驳，也算是松了口气，只将肩上斗篷披至江云姝身上，再带着人往清秋苑走。
斗篷上还带着顾执玉身上的温度，暖暖的，倒是让江云姝耳根子红了红。
二人一路无言，回了清秋苑，看着江云姝沐浴完换了寝衣，被竹秋和梨落二人塞进被窝里，顾执玉方才回外院去。
成亲之后，顾执玉留在清秋苑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外书房忙着。原先时日不长，倒也没人说什么闲话，可如今都快过年了，顾执玉还是没怎么留宿清秋苑，下边的人难免会有些猜测。
许是有人推波助澜，下边那些人的猜测，从一开始的王妃不得宠，变成王爷在外头有人了。
但这到底是什么人，倒是众说纷纭。
有说是春风楼的姑娘，有说是哪家贵女，甚至有说是城外那座山上的尼姑。
可说得最多的，还是皇后的表妹苏青青。
当然，这件事，江云姝并不知道。先知道的是方嬷嬷，方嬷嬷一听苏青青便脸色一变，下令不许王府的人讨论此事，更不许到王妃面前嚼舌根，倒是让江云姝更晚知道此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第二日傍晚，江云姝整理妥当，便在方嬷嬷和竹秋的簇拥下，上了马车，一同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午门外停了不少马车，上面挂着各家牌子，那一排过去，便是不少有头有脸的世家贵族。
江云姝扶着顾执玉的手臂，下了马车，也没说话，二人对视一眼，便规规矩矩地过了午门，往宫内走去。
宫里的太监宫女都认识顾执玉，见江云姝跟在顾执玉身边，他们这些在宫里混的，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不疾不徐地站定行礼。
江云姝略一颔首，抬手让他们免礼，便与顾执玉一同往殿内走去。
因着顾执玉是皇上嫡亲的兄弟，这位置倒也是靠前。宫人领着二人落了座，江云姝略略打量一番到场的人，大约心里有了数。
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是在的，长宁侯家近些年还领了要职，倒是还请了长宁侯夫妇过来。至于英国公夫妇，自然也是在的。
原本今年靖安侯是不请的，但念及到底是燕王妃的娘家，光禄寺还是把人记进了名单里，所幸皇上很给燕王面子，没把这个方案驳回来。
至于旁的人，江云姝一抬眼，便与一位青衣女子对上眼神，心中冷笑。
苏青青，自然也是来了。
第六十章 长进
除夕宴上，皇上意思意思说了几句，又让皇后说上几句，后又是老首辅谈两句壮志豪情的，随后自然便是歌舞宴饮，觥筹交错。
因着江云姝头一回到众人面前露脸，周遭没见过江云姝的人倒是好奇的很，若非顾执玉这一桌太接近皇上，他们不好随意到这边来，倒还想上来瞧瞧。
至于苏青青，虽是皇后的表妹，但到底规矩在那，总不能真的越过宗室子弟去，遂只是跟在英国公郑翰的身旁。
江云姝见苏青青也来了，侧过头瞥了顾执玉一眼，见对方看都没看苏青青，倒是有些安心。
顾执玉纳谁入门都可以，就是不能纳苏青青入门。
且不说苏青青的母亲的郑家的女儿，苏青青可还是皇后的表妹，前世弄瞎了她的眼睛，还毒死了她的女人。
便是顾执玉有这么想法让她过门，那也得写了和离书，让江云姝先全身而退再说。
“在想什么呢？”就在江云姝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执玉突然握住江云姝的手，侧头去看她。
江云姝一时想起方才自己心里想的那些，面上有些尴尬，轻笑一声：“没想什么。”
“可是不喜欢这种场合？”顾执玉看她。
江云姝点点头，又摇摇头：“办办宴席，也是好事，大家伙联络联络感情，那都是顶好的。可这种场合，我是不喜欢的，一个个都是藏着心思的，时刻都得提防着，谁都不知道哪个时刻便有人来给你捅上一刀。”
没想到江云姝还有这种看法，顾执玉倒是没想到，愣了一愣，方才笑了笑：“你这人，倒是好生奇怪。”
“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里奇怪了？”江云姝瞪了瞪眼，有些不服气，只当对方是说自己哪里不好。
顾执玉也知道对方误会，连忙解释：“自然不是说你不好，从我嘴里出来的，那定然是夸你好的。”
“你也无需时时夸我，反正都是要……”江云姝听不得这些话，一时担心自己不小心深陷其中，连忙摇摇头，又拿和离出来提醒顾执玉，也提醒自己。
听得江云姝这话，顾执玉板了脸，便装作不高兴的模样：“旁的都可以依你，可和离这事，你想都不要想。便是你硬是作妖想让我给你休书，也是不可能的。”
“这硬是犯七出来拿休书，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事儿，我怎么能这么做呢。”江云姝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虽说先前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后来觉得不妥当，早就打消这个念头，如今顾执玉却还提。
瞧着江云姝如此，顾执玉也不顾周遭还在办除夕宴，满心放在江云姝身上，与她斗起嘴来：“你也知道这事儿不行，却隔三差五便想与我提和离之事。”
“这不是和你商量嘛。”江云姝瞧着对方那神情，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
顾执玉气得头疼，握着江云姝的手，恨恨地用了力在那白玉般的手臂上掐出一小块红来：“既是商量，你也不是第一回知道我不会同意，还没回都巴巴地上来提。”
“你今儿不同意，明儿许久同意了呢。你今儿不吃饭，明儿饿得不行，许久吃了呢。”江云姝近来不知从书里又看了什么，说话都有些不一样，对顾执玉来说，还更加难缠。
顾执玉一时被噎住，只得拿出自己身为一家主君的强硬来：“你只需记着，无论昨日，今日，或是明日，我都不可能答应。和离，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你也别想。”
见对方真的不高兴了，江云姝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也没继续接话，只心里乱糟糟着。
顾执玉看着江云姝的模样，知道对方也是待不住的，便开口说让她过一会偷溜去御花园玩玩。
可江云姝却摇摇头，到底规矩在那，平日里许多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顾着大家的体面，都没有说出口来。可如今郑家的人都在，若是燕王府的人出什么差错，那他们定然是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若这个人是江云姝，那按照他们费尽心思让苏青青入门的模样，估摸着怕还要再泼一盆脏水。
顾执玉一面感叹江云姝的长进，一面又更加不喜郑家。若非郑家贪得无厌，江云姝原也该平安喜乐一生。
那郑家就是太过贪心，本就是手握天大权势，还妄想更进一步，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还有那苏青青，痴心妄想多年未果，都不曾让她放弃。若此人是个良善的，那这么执着，纳入门也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不过多张嘴吃饭。可这人竟是想将江云姝取而代之，甚至想要她的命！
这样的人，无论江云姝能不能治得住她，无论江云姝介不介意多个这般的妾室，反正顾执玉是决计容不得她。
江云姝瞧着顾执玉那眼中颇显戾色，念及还在除夕宴上，便捏了捏他的手，唤了两声，好容易方才将人拉回神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儿除夕宴，还走神了。”江云姝嗔怪。
顾执玉看她一眼，歉意一笑，摇头不语。
见对方不说，江云姝也不打算多问，只打算安安静静看完今夜这些表演，再等太后皇上说句乏了，大家就这么家去才好。
只是太后还康健，皇上也年岁不大，自然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
江云姝估摸着，按照往年的习惯，再过一会，太后便会提议让女眷都到御花园去坐坐，至于其他人，便跟着皇上就是。
前世的这次除夕宴，并没有出什么事，那时候的苏青青已经找了理由住进燕王府，说是可以时时来见表哥，借着英国公府的势，倒也没人说什么。
当时江云姝但凡露出一点不满，便是善妒，连个表妹都容不得。可京中这些世家夫人谁不知道，这很多时候，上赶着送到自家夫君面前的，就是这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沾亲带故的表妹。
若是远一些又不曾见过的表妹还好说一些，若是从小一块儿长大，那青梅竹马的，怕是防不胜防。
原先这些个妾室，买来些家世干净的良家女子当姨娘便是了，便是纳了哪家庶女当姨娘都成，这些大都还好相与。可这些表妹不同，这些人有些是自个家里让凑上来的，有些是婆母送来狐媚人的，别说好相与了，人兴许还跟你拿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