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秘密
“小云儿有事瞒着我呢。”
顾执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云姝,直直望进她的眼中,丝毫逃避的机会也不给她。
听得顾执玉此话,江云姝心中暗道不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连忙镇定下来。
“王爷这说的什么话,妾身有什么好瞒着王爷的。”江云姝扯起一个笑,如前世一般端起王妃的姿态,看向顾执玉。
顾执玉看着忽的又有些熟悉的江云姝,心中有了计较,嘴上却是不肯放过她:“没有吗?小云儿从大婚之后便性情大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王爷这说的什么玩笑话,女子出阁之前是不能见外男的,王爷又如何知道妾身出阁前是个什么模样呢。”江云姝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轻轻勾了勾嘴角。
见对方死活不肯说,顾执玉有些无奈,与江云姝对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
“用我的秘密,换你的秘密。”顾执玉松开手,坐回了原位,只盯着江云姝的脸不放,笑道:“小云儿,这个交易怎么样?”
顾执玉有什么秘密?江云姝闻言皱了皱眉,有些好奇,却还是不敢因为好奇而暴露重生之事,当即便要摇头拒绝。
可顾执玉哪里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开口便将自己的秘密摊了出来:“我活了两辈子,前世我输给了郑家,输得太惨,连你都弄丢了,所以我回来了。”
“什么?”江云姝惊呼,满脸都是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样,江云姝看着顾执玉,心底有千言万语想问,可到底一句话都没问出口。
怎么连顾执玉也是重生回来的,前世她死了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前世的燕王府后来成了什么模样,靖安侯府还好不好,顾执玉又如何了?
江云姝看着顾执玉,眼睛忽的有些发涩,她缓缓站起身来,在对方的注视之下,朝他那儿走了两步。
“小云儿?”顾执玉看着对方这反应,有些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没想江云姝却不顾形象地扑到顾执玉怀里,声音带着几分哭腔:“你怎么不早说!”
顾执玉愣了愣,苦笑一声:“这不是怕你不信嘛。”
“我也怕你不信啊。”江云姝坐在顾执玉怀里,自顾自拿出帕子来擦眼泪,嘴里嘀嘀咕咕着:“我听说胡言乱语的人要被绑起来处火刑的,你堂堂王爷,哪里会信我的胡言乱语。”
“怎么不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顾执玉听得对方这么说,证实了自己心底的猜测,想及前世的江云姝不免有些心疼。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江云姝愣了愣,可到底活了这么多年,小女孩儿的脸红害羞到底是不会放到脸上,只心底生出些许波澜,面上却没太大变化。
顾执玉是清楚江云姝前世的遭遇的,瞎了眼睛,伤了身子,最后病死,这桩桩件件便是当年顾执玉不知道,后来也都查清楚了。
眼睛,顾执玉心底念着,便伸手去碰江云姝的眼尾,轻声问:“江云姝,当年你这眼睛,疼不疼?”
顾执玉会问这个,江云姝也是没想到,原先江云姝只当顾执玉是不知道许多事情的,可如今看来,便是原本不知道,如今怕是也了解了不少。
一提起前世,江云姝不免回想起自己最后在山上别院的日子。
江云姝那会还年轻,却百病缠身,除却先前被害伤了身子,怕是也有苏青青对她下手的缘故。
思来想去,后宅那点手段,左右不过是下毒。当年江云姝身边的人接连出事,到最后她的身边都换上了苏青青的人。
豺狼虎豹在身边,不给你下点绊子那都是不可能的。
苏青青觊觎这个王妃的位置那么久,若是她江云姝死了,她自然能凭借英国公郑家的支持,坐上这个正妃的位置。
便是大梁律不肯让妾室扶正,怕是在英国公郑家的权势压力下,也没人敢说什么。
思及前世瞎了眼睛,江云姝心中一时难以平静,顾执玉又问她疼不疼,当即便又带上哭腔:“疼的啊,顾执玉,真的好疼好疼。”
“不痛了,小云儿乖,都好起来了,不会痛了。”顾执玉抱着江云姝,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哄着她。
江云姝将脸埋在顾执玉胸前,心里郁结至今,好歹有人可说,又哭出了声,倒是舒服了不少。
而顾执玉脑中一想到英国公一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在江云姝耳边说:“别怕,我会为你报仇的。”
“对付郑家之事,不许瞒着我。”提及此事,江云姝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从顾执玉怀里起来,哭得红肿的眼直看着顾执玉,声音还有些哽咽。
顾执玉自然不会驳了她,自然是连声应好。
听得顾执玉答应下来,江云姝方才松了口气,趴在对方肩膀上嘀嘀咕咕着对方明明看出不对来也不挑开了说。
这话说得倒是没道理,两个人都是互相瞒着,真说不挑开了说,这谁也别怪谁,半斤八两。
可这会儿江云姝好歹哭成这样,顾执玉自然也没跟她计较,只将这锅一个人稳稳地背上。
“好了好了,待会还有一场好戏看,可莫要这么红着眼睛过去。”顾执玉松开江云姝,结果对方的帕子轻轻为对方擦去眼泪。
江云姝点点头,自个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方开口喊梨落打盆水进来。
外头的梨落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远远听的自家主子让自己打水来,连忙跑去找寺里僧人问热水上哪儿拿。
屋里的江云姝交代过了梨落,又看向顾执玉,与他对视良久,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会儿心里舒服多了吗?”顾执玉瞧着对方的模样,心底也高兴。
江云姝点点头,别过眼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梨落打水也快,取了寺里烧好的水便过来,开了门便见江云姝红肿着眼睛坐在顾执玉对面。梨落一瞧顿时急红了眼,瞪向顾执玉,只当是姑爷欺负了自家姑娘。
江云姝瞧见梨落这神情,便知对方误会了,瞥了顾执玉一眼,却也不解释。
见江云姝没解释,梨落更是当顾执玉欺负了江云姝,一时连礼都行得敷衍,便上前去伺候江云姝用热毛巾敷眼睛。
好在竹秋今日带了些胭脂水粉在身上,恰好热敷之后又给江云姝上了点妆遮掩掉那眼睛的红肿。
顾执玉在一旁瞧着江云姝,只觉这人怎么都看不够。
然而,梨落忙完快出门的时候,却是又瞪了顾执玉一眼。
顾执玉自然知道对方误会了什么,见江云姝不解释,觉着得自证清白,连忙开口喊住人:“本王可没欺负你家姑娘,那是你家姑娘跟我说起她继母和妹妹从前老是欺负她,这才委屈哭了。”
江云姝当初在靖安侯府的处境,梨落自然是清楚的,此时被顾执玉这么一提起,梨落也是有些愤愤。这一回忆,梨落自然也是没空觉得是顾执玉欺负了她家姑娘,这件事倒也被顾执玉糊弄了过去。
一旁的江云姝瞧着,倒也没戳穿顾执玉的谎言,到底重生之事,他二人知道便可以了,梨落便瞒着吧。
第七十七章 编排
江云姝本也不知道覃氏想了什么法子引香客过来围观这场戏,直到后来叶广告诉她,这覃氏买通大佛寺的僧人,想方设法将人往这附近引。而只要离得近,到时候丫鬟婆子喊一嗓子,大家便都听见了。
而听见了便说明这事闹得大了,闹得大了长宁侯府便没法收拾,只能娶她江宜姝入门。
倘若是个小门小户便罢了,那还可能是娶回来做妾,可这靖安侯府便是落魄一些到底也是勋爵世家,这种人家的女儿,到底委屈不得。
覃氏的算盘到底打得好,可惜遇上了两个重生回来的人。怪就怪她覃氏是郑家的人,怪就怪她妄想对长宁侯世子下手,怪就怪她覃氏和老夫人联手杀了先大太太。
江宜姝也没让江云姝等太久,隔壁院子没一会便传来吵闹声。
江云姝转头与顾执玉对视一眼,二人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往外走。
一开门便见竹秋从外头回来,江云姝头一回算计覃氏,到底心里有些紧张,便开口问:“如何了?”
“王妃放心,自然是妥当的。”竹秋瞧着那模样有些高兴,想来是事情办的不错,江云姝倒也放下心来。
顾执玉跟上来,自然也是瞧见了竹秋,略一颔首便往外走,嘴上说着:“过去看看。”
萧景仁就在隔壁,顾执玉与江云姝一同赶过去,便见江宜姝的丫鬟婆子在外头闹,硬说自家姑娘在里边。
“关妈妈说得好没道理,这明明是长宁侯世子的屋子,四妹妹又如何会在里边。”江云姝一进去,抬眼便瞧见江宜姝身边的婆子关妈妈在那闹腾。
关妈妈一见江云姝来了,心里一咯噔,生怕因着江云姝这变故,惹得事情不成。
“哎哟,这不是二姑娘吗,今儿也来大佛寺上香呢!”关妈妈笑得有些勉强,却还是提起精神与江云姝打招呼。
然而,江云姝已经嫁人,关妈妈这称呼便是不合规矩。
“放肆!”竹秋上前一步,斥道:“王妃如今入了燕王府,妈妈还是守规矩一些的好。”
关妈妈没想以前那么好说话的江云姝变得这么难缠,又被竹秋这么一呵斥,倒是有些哆嗦。
此时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正指指点点。
“听说靖安侯府四姑娘进了里边,这会儿还没出来呢,一点动静没有,他们家婆子丫鬟来寻人呢。”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惹得周围的人议论了起来。
“可这里头住的不是长宁侯世子吗,那江四姑娘怎么会进去?”忽的又有人想起什么来似的,又异常大声喊了一嘴。
“这谁又知道,许是二人有什么私情也说不定。”有几人面露鄙夷地猜测。
江云姝与顾执玉对视一眼,冷笑一声:“各位倒是误会了,长宁侯世子与四妹妹从未见过的。”
“那你说为何江四姑娘的人过来寻呢?”外头怕是混了覃氏安排的人,此时正咄咄逼人。
听得此言,顾执玉抬眼看去,嗤笑一声:“自家主子都能丢,还是丢到了旁人的房里,这样的下人直接杖毙算了。”
关妈妈这才知道厉害,一时暗骂覃氏的计划漏洞百出,连忙跪下请罪,高呼冤枉。
“关妈妈也别害怕,保不齐你家姑娘就在里边呢,你们及时赶过来,也不算是丢了。”江云姝一反常态地为二人说了两句好话,听得关妈妈都目露感激,可转头江云姝又目露疑惑地问:“可你们找自家姑娘,又怎么会找到长宁侯世子这里呢?”
“这……这……”关妈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另一旁的丫鬟书画连忙跪在地上回话:“自然是世子约了我家姑娘过来的。”
“哦?”江云姝尾音上扬,眼中带着丝丝不相信:“可是长宁侯府与靖安侯府向来没什么交情,这四妹妹又如何攀上了长宁侯世子的呢?”
跪在地上的书画听着江云姝的话,才知道二姑娘真的已经性情大变,一时吓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自然……自然是……”
“怎么回事?”
这时候,长宁侯夫人面带怒色地走了进来,看着地上跪着一丫鬟一婆子,紧锁着眉。
方才二人与江云姝的对话,长宁侯夫人自然也是听到些许,瞧着地上那丫鬟泼脏水,一时更加气急,骂道:“你这嘴巴不干净的下人,净会编排主子的不是。”
“既是编排主子的不是,想来是嘴巴不干净。”江云姝冷眼看去,轻笑一声:“那就掌嘴吧。”
竹秋得了江云姝的命令,上前抓住书画便是几巴掌上去。
而长宁侯夫人心底也是担心萧景仁,快步便要过去开门。
可守在门口的长裕却是拦住了长宁侯夫人,嗓门还挺大:“夫人,世子方才就出去了。”
“这何时出去的?”长宁侯夫人眉头一皱,便是觉得不妥。
长裕一时有些犹豫,似乎原因不大好说出口,便闭口不言。
这一犹豫却是让长宁侯夫人心底焦急,又是追问:“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世子夫人想吃松花糖,刚好前边那镇上有卖,世子便……”长裕一边观察长宁侯夫人的神情,一边说着,最后还是有些说不下去。
虽说不吭一声就跑出去是不大好,但到底比在里头跟江四姑娘厮混来得好,长宁侯夫人也是松了口气。
这松了口气,长宁侯夫人便想起方才长裕话中的不对,笑骂了一句:“喊什么世子夫人呢,这还没过门,女孩儿脸皮薄,莫要叫昭昭听见了。”
“是,小的考虑不周。”长裕连忙应着话。
而江云姝却是笑意盈盈地看向关妈妈和书画二人,问:“你们不是说世子请了你们家姑娘来吗?”
“两个刁奴!”长宁侯夫人此时自然是瞧清楚,这江宜姝是想算计萧景仁,心中更加怒火中烧,只道:“满口胡话,景仁根本不在房中,如何能叫来你家姑娘到这儿来?”
“听说我家宜姐儿在这边,那长宁侯世子……”这时,覃氏拈着帕子,嘴里念叨着便快步走进来,可刚进门,瞧见这阵势,却是止住了话。
江云姝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问:“大太太怎么不说了?”
“见过王妃。”覃氏看着江云姝,咬着牙行礼,心说待会便让江云姝笑不出来。
然而,覃氏终究是不能如意。
这时,门打开了来,曲昭昭提着江宜姝的领子,抬手将人扔了出来。
“这哪里来的风尘女,穿得如此清凉便往屋里跑,莫不是哪家送来讨好世子的?”
第七十八章 下套
曲昭昭从前自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这话自然是红绡教她的。
而曲昭昭从前并未出现在人前,外人倒是不知道她是何人。
“诸位怕是不知道,这是我们长宁侯府未过门的世子夫人。”长宁侯夫人见外头看热闹的人满脸疑惑,自然是开口解释。
什么未过门的世子夫人?
曲昭昭听得一头雾水,转头去看江云姝,却见江云姝摇摇头,让她别开口。
江宜姝被扔出来的时候有些神志不清,口中还喊着“世子”二字。
“这不是我们家宜姐儿吗,定然是你们家世子哄骗我们家宜姐儿。”覃氏不死心,瞪了曲昭昭一眼,便与长宁侯夫人争辩。
长宁侯夫人冷笑一声:“大太太这话说得没道理,你家四姑娘无缘无故跑到景仁的房中,还打扮成这幅模样,瞧着倒是心怀歹意。好在老天保佑,景仁恰好出门了,这屋里只剩下我们家昭昭,方才没叫你们奸计得逞。”
事已至此,大家多少看出覃氏的打算,不过到底没实际的证据,大家也就是嘴上说说。只要覃氏死不承认,长宁侯府似乎也拿他们没办法。
然而,江云姝对覃氏母女恨之入骨,自然不会这么放过他们。
长宁侯夫人不肯吃这个亏,此事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便让覃氏母女躲过去。
敢算计长宁侯世子,想进长宁侯府的门,倒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江云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不开口,只让长宁侯夫人解决此事。
“娘,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好巧不巧的,萧景仁却是这时候回来了。
长宁侯夫人见萧景仁全须全尾地回来,倒是放心了许多,上前打量一番,笑骂:“你这皮猴,出门也不跟娘说一声,便是遣了长裕来知会一声都好,怎么都不吭一声就跑了。”
“这不是想着跑一趟就回来了嘛。”萧景仁嬉皮笑脸地,塞给长宁侯夫人一盒糖,便转身跑到曲昭昭身边。
曲昭昭当然知道萧景仁不是真的出门去买什么东西,而是出去避上一避。可她却是没想到萧景仁真的出去买了松花糖回来。
“喏,给你的。”萧景仁站在曲昭昭身边,有些别扭,将手中的糖递过去。
萧景仁别扭,曲昭昭可不别扭,接过糖便递给剪秋。
“刚做好的。”萧景仁见曲昭昭不吃,只让剪秋收起来,也没看曲昭昭,只补了一句。
曲昭昭递出去的糖又收了回来,抱在怀里,意思意思吃了一颗。
萧景仁买回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曲昭昭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萧景仁:“好吃耶!”
“世子既回来了,这事便好办了。”江云姝抚了抚鬓角,看着覃氏,露出一个笑。
覃氏浑身有些发寒,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让萧景仁吃这个哑巴亏,但如今萧景仁没吃这个亏,更不可能背下这个黑锅。
“出什么事了?”萧景仁皱了皱眉头,瞥见躺在地上的江宜姝,问:“这又是谁家的下人,怎么大冷天的穿成这样?”
一旁的梨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二人一个说风尘女,一个说下人,倒是不遗余力往江宜姝脸上踩。
幸而江宜姝现在是不清醒的,否则怕是恨不得吊死算了。
“这江四姑娘的丫鬟婆子说你请她家姑娘过来,你说说看,有没有?”长宁侯夫人说着,瞥了江宜姝一眼,低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
萧景仁瞧着一头雾水,只见他似乎回忆了一番,方才说:“我与江四姑娘并无交情,更别说邀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过来了。”
“未出阁的姑娘与外男向来没什么机会接触,不知二位是哪里听来的胡话。”萧景仁看向关妈妈和书画二人。
关妈妈跪在地上,浑身哆哆嗦嗦地,不住看向覃氏,一句话也不敢说。
至于书画,这婢子生得不错,心气又高,前些日子覃氏有了拿她去配人的想法,江云姝想法子透露给她知道了,恰好策反一个。
只见那书画忽的扑上前去抱住覃氏的腿,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便哭喊道:“大太太!都是四姑娘说她思慕世子已久,便逼着奴婢掩护她进这屋里,好叫世子吃个哑巴亏,娶她做世子夫人!”
原本这事儿只差个证人来捅破窗户纸,如今书画的反水更是坐实了覃氏母女算计萧景仁一事。
一旁的长宁侯夫人气得整个脸都是黑的,冷哼一声便让自己带的丫鬟小厮将江宜姝带走。
覃氏见状连忙便要上来拦:“你们做什么!这可是靖安侯府的四姑娘,正经官家小姐!若是她掉了一根头发,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是吗?”长宁侯夫人抬眼看去,嗤笑一声,也不管覃氏如何吵闹,叫身边的婆子拉开覃氏,便往外走去。
而萧景仁几人却是没走,江云姝朝曲昭昭走过去,压低声音问:“她把药下在哪里?”
“香炉里头,可惜我体内有蛊虫,不吃这套,她自个却是中了招。”曲昭昭眼中有些不屑,对江宜姝这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江云姝看了屋里的香炉一眼,又问:“能留着东西吗?”
“能。”曲昭昭点点头,转身指挥长裕熄了香炉,将东西取了出来。
顾执玉见外头看热闹的人走了,覃氏又跟着跑了出去,转头看向江云姝:“走了?”
“等等。”江云姝却是摇摇头,看向还在院子里的关妈妈和书画。
书画此时当然知道谁能救自己的命,连忙扑上去对江云姝说:“求王妃救救奴婢!”
中途反水,书画便是回去也没法活命,便是中途跑了,那逃奴被抓回来也是要死的。但求江云姝不一样,只要江云姝开口,无论如何,靖安侯府都得给她这个面子。
只是,会叛主的人,江云姝是不可能留她在身边的。
“回去我便向大太太讨了你过来,再消了奴籍,给你一笔钱,你离开长安吧。”江云姝看了书画一眼,没留她在王府里头。
这对书画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书画倒是没贪心,一时感恩戴德,连磕了好几个头。
一旁的关妈妈看着如今的江云姝,心底有些害怕,心说今日之事怕是江云姝设的一个套,正等着他们来钻呢。
“关妈妈回去吧,方才指着世子满口胡话,也不知靖安侯府保不保得住你。”江云姝扬起下巴,冲着关妈妈盈盈一笑。
关妈妈吓得连忙爬过来求江云姝救她,可江云姝自然不能救她。
书画那是帮了江云姝,方才关妈妈全程站在覃氏那边,又叫江云姝如何出手保她呢。
“送关妈妈回靖安侯府吧,就说是大太太落下的婆子。”江云姝瞥了关妈妈一眼,与顾执玉一同走了出去。
关妈妈坐在原地,脸色愈来愈难看。一旁的书画见了,也不敢多言,只规规矩矩跟在江云姝身后离开。
第七十九章 还闹和离吗
那日大佛寺所发生的事,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长安。世家大族尚且顾及日后怕是要与靖安侯府打交道而私下说说,可底下的平民百姓却是拿了此时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丝毫不怕日后与靖安侯府打交道之时难堪。
原本这件事覃氏打算瞒着江大老爷,只去求了老夫人帮忙做主,可老夫人骂了两声蠢货,便叫她去寻江云姝。覃氏当日见江云姝如此袖手旁观,便知道对方定然不会出手相助。左右老夫人只顾着自己与娘家的权势,只顾着她自己过得是否体面,又如何会管江宜姝这个孙女。
覃氏到底是江宜姝的亲娘,江宜姝被长宁侯府带走,自然是四处奔走希望有人能在长宁侯夫人那儿说说情,看看此事能不能私了。可长宁侯府可不是普通人家,人长宁侯兵权在手,连英国公郑家都不敢小瞧他长宁侯府。此时长宁侯夫人正在气头上,谁又敢为了覃氏母女去触长宁侯夫人的霉头呢。
“蠢物!”老夫人抱着手炉,头上围着卧兔儿,睨了那坐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覃氏一眼,骂道:“若是你再仔细一些,怎么会出这种差错!”
“这定是江云姝那小贱人下的套,可怜了我的宜姐儿,这就被扣在了那长宁侯府回不来。”覃氏拈着帕子擦眼泪,提及江云姝之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老夫人恨恨地瞪了覃氏一眼,给身边的魏妈妈使了个眼色,魏妈妈会意,上前几步带了屋内的丫鬟离开。
待丫鬟都出了门,老夫人方才对覃氏说:“此事万不可让靖安侯府独自承担,无论如何都要把那江云姝一块儿扯进来。”
“这上去攀扯,叫人看来也是我们没理,如何能伤她分毫。”覃氏皱了皱眉,摇头不解。
老夫人心底骂了一声,更觉覃氏扶不上墙,她只喝了口茶缓口气,方道:“往日里妹妹犯了错,两个姐姐是要一起罚的。如今妹妹犯下如此大错,两个姐姐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说得也是,老百姓不懂便算了,那高门大户谁家不懂这个道理。”覃氏经老夫人这一指点,倒是豁然开朗。
这边老夫人与覃氏密谋着拉江云姝下水,那边江云姝却是被顾执玉单独拉进房里,打算算算账。
“还闹和离吗?”顾执玉看着江云姝,见对方眼神有些躲闪,心底还是有些小小的生气。
江云姝自然是不知该如何作答,原先以为顾执玉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顾执玉,那算是躲麻烦,和离当是更好。可江云姝哪里能想到,他们二人都能重活一世,此顾执玉非彼顾执玉,那自然与江云姝原本想的有些不一样。
“自然是不闹了。”江云姝有些后怕地退后几步,心说顾执玉找人算账还像模像样的。
顾执玉打量着江云姝的神色,犹豫了一会,深吸一口气,方问:“为什么想和离?”
江云姝愣了愣,倒是没想到顾执玉会在意这个问题。
而顾执玉与江云姝生活这么多年,到底摸清楚对方些许脾性,此时她这神情,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只听得顾执玉叹了口气:“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想走?”
“自然不是。”江云姝听对方这么说,便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说:“我只是不想死了呀。”
这个回答,倒是让顾执玉愣了一会,顾执玉怎么都想不到是这个原因。
原本顾执玉想过很多理由,从江云姝厌烦了他,到江云姝看上了别人,什么理由都猜想过,可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再死在他们手里。”顾执玉上前几步,将人抱进怀里,喃喃道。
这般肯定的话,江云姝一时失笑,有些不忍泼他冷水,却还是开了口:“这般笃定,若来日我死在郑家手里,下辈子我可不想再嫁给你了。”
“若是这辈子我护不住你,那罚我下地狱,永世不得……”顾执玉便要发个毒誓,吓得江云姝连忙捂住他的嘴。
“混说什么呢,这话怎可乱说。”江云姝推开对方,跺了跺脚。
顾执玉瞧着对方的模样,倒是放心一些,笑道:“这不是怕你不放心嘛。”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江云姝瞥了他一眼,嗔道。
顾执玉瞧着江云姝这神情,笑了笑,只道:“那我不放心成不?”
江云姝没跟他继续这稀里糊涂的话题,只睨了他一眼,便打算出门去。
而顾执玉自然不会让江云姝这般离开,只见他伸手扣住江云姝的手腕,问:“那老妖婆定然出馊主意来对你下手,你有什么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有什么办法。”江云姝撇了顾执玉一眼。
“哦?”顾执玉看着江云姝,笑道:“我怎么觉得,小云儿还有后手呢。”
“自然是有的,全看郑家出不出手。”江云姝转着腕上的玉镯,冷笑。
听得此言,顾执玉挑了挑眉,正想说什么,外头便传来敲门声。
“王爷,有新消息回来了。”
是叶广的声音,想来是靖安侯府那边又有新消息送过来。顾执玉与江云姝对视一眼,便快步过去开门。
叶广进来后讲暗桩听到的谈话重复了一遍,顾执玉和江云姝也没太意外,只觉在意料之中。
顾执玉看向江云姝,见她似乎不大在意的样子,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做事真真好没道理,妹妹都是母亲教养的,如今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又怎么能怪我呢?”江云姝提起江宜姝,怪道。
顾执玉挥挥手让叶广下去,只说:“外人可最爱看这种热闹,哪里管什么道理。”
闻言,江云姝笑了笑,又道:“我这继母最好多闹腾些,最好将郑家也一块儿拉进来。到时候再瞧瞧是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得江云姝这话,顾执玉挑了挑眉,心中对江云姝的安排多少有些猜测,不过还是不大放心,问:“倘若他们没走进圈里来呢?”
“下套之前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若是他们不进来,那自然有另一套办法。”江云姝扬了扬下巴,有些小得意地看着顾执玉。
顾执玉也没多问江云姝有什么打算,心里想得还是别的多一些。
比如想想这人吃了多少苦方才成就今日,比如前世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顾执玉不知道的。
第八十章 书画
覃氏干的这破事,江大老爷倒是被瞒了好些天。原本大家都当覃氏已经与江大老爷透过气,便没再多嘴,而他的同僚自然也不会在人家伤口上撒盐,戳人家痛处,那更是没人提,倒也给覃氏瞒了好些天。
燕王府里头,江云姝接过红绡使人送来的消息,顺口问了一嘴:“我爹知道这事吗?”
原先江云姝也当覃氏会告诉江大老爷,两个人一起解决这事,可却没想到覃氏竟会瞒下来。
“江大老爷如今还不知道,江大太太瞒得死死的,也没人到江大老爷面前去嚼舌根。”来人是仇肆,顾执玉的人,专程为红绡和燕王府这边传递新得的消息。
江云姝闻言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覃氏会瞒着江大老爷,略一思索,她便招手让竹秋过来:“跟王爷说一声,想办法叫我爹知道这事。覃氏动作太慢了,还是得逼一逼。”
原本以为江云姝会将此事全然交给长宁侯夫人处理,这事在大佛寺便算是已经了结,却没想江云姝还有后手。
不过江云姝再怎么有后手,对竹秋这些人来说,都是听安排就好了。
“靖安侯府那边知会过没有,就说我看上书画了,来讨她的卖身契。”江云姝想起什么,又问。
竹秋福了福,见江云姝伸手,忙上前将茶递上,嘴上应道:“自然是遣人过去说过的,又给了些银钱补偿大房,叫大房重新买几个丫鬟回来。”
“做得不错。”江云姝点点头,脑中想起那日的关妈妈,饶有兴趣地问:“那关妈妈如何了,可打听过了?”
提起那日的关妈妈,竹秋都有些不屑,想也没想便将那边安插的人探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没办好大太太的事,自然是找了个由头狠狠罚了一通,没几日便听说病没了。”
“关妈妈是家生子吧。”江云姝抿了口茶,抬眼看向竹秋。
竹秋点点头,这些人燕王府自然是查过的,此时江云姝问起来,竹秋便也将自己知道的提了一嘴:“关妈妈他男人是外院管马的,他儿子跟在大老爷身边,是书房的小厮。”
“既是如此……”江云姝抬了抬眼皮,轻笑一声:“关妈妈走得凄惨,给他家人送点钱吧。”
竹秋愣了愣,竟没想到江云姝会这么做,张了张嘴想问,却终究只是应了下来。
“想来这事他父子知道得不多,便只说是被大太太和四姑娘连累受了罪,最后还被大太太拿来撒气。”江云姝闭着眼睛就开始编,其实真相也差不离,只不过是把对方的错放大了些罢了。
竹秋听了两句便知道江云姝的打算,应声便出门去办。
而仇肆却还站在那儿,等着江云姝的吩咐。
这会儿江云姝倒想起来还有一个人,她打量着仇肆,最后道:“也没什么事,告诉红绡,待此间事了,我寻她吃茶去。”
“喏。”仇肆也没多问,江云姝这么久方才吩咐,竟是只让他带这么一句。
当日,靖安侯府便将书画的卖身契好好儿送了过来,也没人敢多说什么。而覃氏便是私下咬牙切齿,面上还是得给足燕王府面子,直说书画能被王妃看上是她的福气。
拿到卖身契,江云姝便遣人去消了书画的奴籍,又给书画取了个新名字,便打算送她远去。
覃氏可不是什么圣人,书画背叛她,她自然会寻着机会杀她。江云姝本也不是什么圣人,但到底为了日后好办事,帮过她的人,自然不能白白让她死在覃氏手里。
遂江云姝先派人护送一辆空马车出了城骗过覃氏的眼睛,让书画在燕王府住了几日,方才约了定国公夫人一同出城去上香。
原本前些时日上过一回香,江云姝再去是不妥的。但江云姝理由却是冠冕堂皇,那日舍妹江宜姝佛前冲撞,今日方才又到大佛寺上香。
理由挑不出错来,还叫人又想起江宜姝那破事,更是叫江大老爷怀疑,这江宜姝到底是做了什么。
“王妃这约我出来,只是想送一个丫鬟吗?”定国公夫人瞧着江云姝,玩笑般问道。
江云姝也跟着笑,摇着头说:“自然不是。”
这会儿江云姝已经让手下人送书画离开,自己则在大佛寺与定国公夫人坐下来闲谈。
“说来再提此事也是不妥,但此事到底要有个结果的。”定国公夫人也是聪明人,江云姝一开口,她便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未央也是苦命,定国公府这般都护不住她,叫那郑家得逞。”提及女儿,定国公夫人眼中不免悲痛,只见她捏着帕子拭去眼泪,又说:“华家自然不会放过郑家,到时候还需王爷多多帮扶。”
“那是自然,不说王爷是个闲散的,便是陛下也对郑家这般狂妄心声不满呢。”江云姝将皇上提起,便是想叫定国公府彻底站到皇上这边来,聪明如定国公夫人,又如何会听不懂。
定国公做事定然也是不瞒定国公夫人的,遂定国公夫人也不扭捏,直说:“若是陛下能为未央做主,那定国公府便是为陛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大家互相帮扶罢了。”江云姝轻笑,瞧着顾执玉那般暗中发展势力对付郑家,面上却不敢对顾执礼透露太多她便知道。
顾执礼那人疑心重,从小被郑家压得对权势有一种执念。若是郑家从顾执礼那下手,编排些有的没的惹顾执礼猜疑,那便是郑家说的话,顾执礼怕也是会相信。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先皇被先太皇太后压制成那般模样,顾执礼害怕倒也是正常。只不过疑心太重,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日后除了郑家,朝廷能不能安生,长安能不能长安,到底还是看顾执礼的平衡术玩得如何。
定国公夫人何其聪明的人,这么多年看下来,多少也摸出一些顾执礼的脾性,也是没再多言。
不谈顾执礼,二人自然也能说说别的。譬如定国公府里头郑家的人排查得如何了,譬如过几日元宵灯会是否有什么安排。
第八十一章 昭昭的亲事
定国公夫人雷霆手段,那定国公府里头无论是郑家安插进去的人或是后来被策反的,那大都被定国公夫人找了出来,一个个绑了送到英国公府门前,丝毫不给郑家面子。
那英国公郑翰虽是气急,但此时与定国公正面对上,郑翰却是没有这般鲁莽。
天知道顾执礼是不是在后边等着给他郑翰下套,这会儿气急与定国公府闹起来,最后若是叫顾执礼趁机对他郑家出手可就不好了。
定国公夫妇自然也能猜到郑翰所猜忌的,遂行事也没什么顾忌,反正上了顾家的贼船,怎么着还有皇室帮忙。
聊到此处,江云姝又问起今年元霄定国公府有什么安排。
“哎哟,我这把年纪能有什么安排。”定国公夫人笑着叹了一声。
江云姝跟着笑,想起前世成婚后那一年,顾执玉曾想说过带她去元宵灯会,可没想却被旁的事绊住脚,没法带她一块儿去。
“就是不知道我们府上那几个小的,今年去不去外头那元霄灯会。”定国公夫人提起自家几个儿子,面上露出担忧,又有些小得意。
“元宵灯会热闹非常,年轻人总是爱去的。”元霄灯会,多的是世家姑娘少爷瞧对眼,定国公夫人担心什么,江云姝到底也能猜到。
可定国公夫人还是有些担忧,直说:“可我们家那几个小的一向木讷,该如何是好。我瞧着上回帮了未央一回的曲姑娘不错,不知这位姑娘可有婚配?”
“夫人怕是说得晚了些,那长宁侯夫人,正想揽着做自己儿媳妇呢。”江云姝一听定国公夫人瞧上了曲昭昭,轻笑一声,只道这定国公府也是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此事。想来是不大相信传言,想来试探一番江云姝。
定国公夫人闻言有些可惜,叹了口气,又不死心一般地问:“那可交换过庚帖,可切实定下这亲事?”
“这……倒是未曾。”江云姝略一犹豫,答道。
如此,定国公夫人倒是松了口气,笑道:“那若是我这边讨得曲姑娘的欢心,是否能为我家小子讨来这份亲事?”
“这可得看昭昭的意思了,我这也只是与昭昭交好,昭昭的亲事自然是做不得主的。”江云姝摇摇头,没回答是不是。
定国公夫人看了江云姝一眼,又说:“这不知曲姑娘家住何处,我们也好去拜会一番她的父母。”
听得定国公夫人问曲昭昭的来处,江云姝心底一笑,心说这定国公夫人定然是查过的,曲昭昭打扮与中原人不同,这一路过来定然有个蛛丝马迹。想来定国公夫人早就知道些许,此时不过是想从江云姝口中知道更多。
可江云姝哪里是会被诈出话来的,只说了一点大家都知道的,便没有更多:“这昭昭是苗疆来的,旁的我便不知道更多了。”
定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可惜,又似乎不在意的模样,笑道:“那不妨事,这听说苗疆姑娘的亲事,还是可以自个做主的。”
定国公夫人这话,江云姝自然是应和两句,没太多话。
这苗疆远在西南,路不但难走,里头还不少虫子野兽,少有中原人踏足。这外头关于苗疆的传言,千奇百怪,最终怎么说也只是传言罢了。
至于定国公夫人这话,想来更是传言,谁不知道他们苗疆有自己供奉的神明,有些规矩,怕是比中原还要多。若说曲昭昭只是普通平民百姓的女儿那还好说,若是个身份尊贵的,怕也是不好办的。
便是如此,长宁侯夫人那里一直在派人查曲昭昭的家在何处,平日里也在问曲昭昭。可曲昭昭似乎是怕他们把她送回去,死活都不肯开口,这倒是更让江云姝等人怀疑曲昭昭是偷溜出来玩的。
江云姝与定国公夫人也没待多久,便上了自家马车回长安去。
进了燕王府,绕过影壁,便见厉七闪身到了江云姝身侧,行了个礼,道:“那位姑娘已经送走了,王爷的人接应她离开,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做得很好。”江云姝点点头,抬手让竹秋给厉七塞了两片金叶子。
原本江云姝从来不赏下人这些东西,何况厉七实际上还是顾执玉手头的暗卫,更不可能由江云姝来给赏赐。
一旁的竹秋闻言愣了愣,也没太犹豫,便掏出两片金叶子递给厉七。
可江云姝出手阔绰,厉七却是不敢收。他有些忐忑地看着江云姝,支支吾吾半天,连忙跪下,拒绝道:“王妃这是折煞属下了,替王妃办事那是天经地义,怎么还能收王妃的金叶子。”
“给你就拿着,王爷将你拨给了我,叫你没能跟着那些个兄弟一同去出任务,成天跟着我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想来你们心底也不大舒服。”江云姝抬了抬眼皮,扫过竹秋、厉七和叶广三人。
竹秋和叶广心底一紧,连忙跟着厉七跪了下来,连声道:“跟着王妃做的这些事,怎么能是不知所谓。王妃这全都是在帮着王爷,属下跟着王妃,自然是愿意得不得了。”
一旁的梨落听着他们突然又是跪又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脸上有些不解,却又不敢吭声。
江云姝打量着他们,好一会方才轻笑一声,道:“好了,吓唬吓唬你们,怎么就当真了。”
三人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听着江云姝这话,也不敢起来。
见三人如此,江云姝俯下身去,伸出手虚扶一把,对他们说:“可别跪着了,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跪坏了,我可怎么办。”
三人这才连忙站起身来,站在一旁,连连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
江云姝轻笑,还是一人分了两片金叶子,连带着一旁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梨落也收了两片进钱袋里。
梨落跟着江云姝,心底还有些美滋滋,这般得了两片金叶子,可能用好些时候呢。
而这日用过了饭,江云姝沐浴了一番,换上寝衣,便披了件斗篷倚在榻上看账本。
顾执玉推门进来的时候,江云姝正手持着账本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仿佛随时就要磕到自己。
“怎么在这睡着了?”顾执玉接过江云姝手中的账本,又拢好她身上的斗篷,将人打横抱起,三两步送到了床上去。
江云姝头一碰到枕头便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转头方才瞧见顾执玉,“你怎么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 前世
房间里灯火摇曳,顾执玉瞧着江云姝,心底想着,前世在他瞧不见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摔得多疼,才能让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听说你今儿训了竹秋他们仨,特过来瞧瞧你是不是哪里不大舒心。”顾执玉甩甩头,摒除心底杂念,理了理江云姝有些乱的头发,问。
江云姝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浅浅地笑,只说:“哪有什么不大舒心的,若真要说有什么不舒心的,便是郑家人没死了。”
似乎没想到江云姝会这么说,顾执玉一时失笑,捏了捏江云姝的鼻子,有些无可奈何,佯怒:“大过年的,说这些做什么。”
“大过年的,不就该说些高兴的事嘛。”江云姝有些俏皮地冲着顾执玉眨眨眼,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郑家在朝中排除异己,妄图架空皇帝,甚至公然与皇上作对,属实狼子野心。对江云姝来说,更不能忍受的,是郑家把手伸到勋贵世家之中,前世甚至还下手杀了她。
听得江云姝这话,顾执玉失笑,也没反驳。
“你还没跟我说说,前世的事情。”江云姝坐起身来,有些好奇地看着顾执玉。
一时没想到江云姝会突然问这个,顾执玉倒是愣了愣,随后有些无奈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让我想想。”话毕,江云姝真的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自己想先知道什么。
顾执玉则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好一会也没催,只等着她发问。
“那我先问问,当年我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江云姝转转眼珠子,看着顾执玉,问。
“也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我杀了苏青青,将她抛尸在大街上,与郑家撕破脸皮罢了。”顾执玉想到此事,苦笑一声。
江云姝愣了愣,没想到顾执玉会直接杀了苏青青,按江云姝的想法,顾执玉怎么着也该先控制住苏青青再借机下手对付郑家。
“你死了,她就别想活。”顾执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勾起江云姝的一缕墨发,拈在手中把玩着。
江云姝瞧着顾执玉的神情,噗嗤一声笑出来,问:“你别是我刚死,你就杀了她吧?”
“对。”顾执玉点头,又对江云姝说:“起先你中毒伤了眼睛的时候,我便怀疑是她下的手。原本已经派人保护你,可你那边没能多加防备她,到底给钻了空子。”
“那我去山上别院,你也没管不是吗?”江云姝想起什么,看着顾执玉,淡淡开口。
提及此事,顾执玉却是愣了愣,只见他犹豫一会,方看着江云姝问:“我记得我派了人跟着你,还让人跟你说,在上头过几天清闲日子,待事情了结,便去接你。”
“你说什么?”猛然知道一些自己当年不知道的事情,江云姝瞪大了眼去看顾执玉,扯着他的袖子,抿着唇,想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你派去的人,那天之后,回去过吗?”江云姝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收拾了脸上的神情,又是问。
顾执玉摇摇头,回忆着当年的情景,对江云姝说:“当年一直有你的消息传出来,我们也没怀疑。可后来你被她杀害,我们再去查,人却是已经死了。”
“怕是早就死了,不然便是吊着命,留他们到你发现的那日。”江云姝似乎想到什么,冷笑一声。
一时无法想想江云姝在苏青青的强压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顾执玉握住江云姝的手,安慰道:“都没事了,我们回来了,前世的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我记得,那时候在山上别院,我身边都是苏青青的人。他们每天给我送药,我瞎了眼睛,我瞧不清楚,我想着算了,破罐子破摔得了,就这样过吧。”江云姝扯着顾执玉的袖子,眼中有些眼泪,忽的她却笑出声来,带着隐隐哭腔:“有时候我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干脆一点,直接要了我的命,这样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都好了,一切都会好的。”顾执玉抬手将江云姝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思及苏青青等人,心中不免恨意更生。
江云姝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她挣扎了两下,从顾执玉怀里出来,又抹了把眼泪,问:“那后来呢,你又是怎么死的?”
“这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输了,就死了。”顾执玉自嘲地笑,他没去看江云姝,只是别过头去,看向远处的烛火,不再说话。
江云姝看着顾执玉的侧脸,好一会没说话,最后却是扯动嘴角,微微一笑:“想什么呢,重来一次,若还是赢不了,那还不如早先便入轮回算了,何必回来呢。”
“也是,不想前世的事了。”顾执玉听得江云姝这么安慰他,笑道。
可前世的事说了,江云姝还有一件事不解,便问:“我死之后,是回到咱们大婚这日,你也是吗?”
“什么大婚这日?”顾执玉皱了皱眉头,眯起眼来想着江云姝说的这事,心中有些不解。
听得顾执玉如此问,江云姝也皱起了眉头,觉得奇怪,又问:“那你重生是回到什么时候?”
“小时候我曾经落水过一次。”顾执玉紧锁着眉,回忆着这许多年前的事。
这一开口,江云姝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顾执玉要说的是什么。可江云姝也不打断顾执玉,只等着他继续说下来,瞧瞧与江云姝想的,是否有什么不一样。
“那时候正值冬日,御花园那边的湖水冰冷刺骨,原本他们是要推皇兄下水,好给皇长子冻出个好歹。可没想到,那日皇兄把他的大氅给了我……”顾执玉声音放轻,听着有些随意,仿佛在说一件旁人的事。
可顾执玉说得越是平静,江云姝越是觉得那会的情形怕是令人胆战心惊,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他们推错了人?”
顾执玉点点头,略一思衬,随后又说:“前世的那次,我差点没了命,而今生这回,怕是这一世的我便在那时候死去了。”
“小孩子大冷天地掉湖里头,哪里能讨着好。”江云姝有些心疼地看着顾执玉,心里又骂了郑家几句,忽的想起什么,又喃喃道:“御花园那湖我是知道的,长安冷得很,冬日里那湖还得结上一片薄薄的冰。未免有人以为冰面厚实,到上边去玩耍,皇兄还特特让人敲碎了冰面的。”
想及此,江云姝对郑家的恨意更甚,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拔掉郑家才好。
而顾执玉瞧着对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轻笑一声,忽的问:“怎么,知道心疼了?知道了之后还闹和离吗?”
第八十三章 江大老爷
江宜姝在长宁侯府待了三两天,江大老爷那边自然是再难瞒住。只是覃氏一向会编谎话,自然是编出什么到外祖家之类的话来蒙骗江大老爷。江大老爷虽觉得奇怪,却也没再那么怀疑,年节各家走动频繁,江大老爷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可浪费在江宜姝身上,听说去了外祖家,自然便没再多问。
只是江云姝自然不会这么让覃氏拖下去,江宜姝是覃氏的亲女儿,她自然是着急得很,可老太太是不急的,还打算拉江云姝下水。这覃氏被老太太一撺掇,自然也等着好时机让江云姝救江宜姝回来。
关妈妈死了,但她是家生子,家人还留在靖安侯府做事。江大太太既然杀了关妈妈,那关妈妈的家人便是一颗好棋子。
关妈妈有个儿子,叫范兴,是江大老爷的书房小厮。恰好近来江大老爷常常往书房跑,恰好让范兴将此事透露出去,至于怎么透露,自然是从覃氏杀关妈妈下手。
江大老爷也不是傻子,给点线索,他自己自然是会查,江云姝这边再帮着把证人送到他面前,此事自然便摊开了放在他面前。
到时候想不知道江宜姝所做的蠢事,那都是不可能的。
如此计划,江云姝让顾执玉派些不常出现在人前的去做。江大老爷若是此番查出是她在捣鬼,怕是要连她也一起怀疑上。
不过几日,靖安侯府那边安插的暗桩便传来消息,说江大老爷怒气冲冲地往覃氏院里去了。
“你倒是料事如神。”外书房里头,顾执玉看着江云姝翻看他的书,赞道。
江云姝却是不以为然,轻笑一声:“那是我亲爹,我自然是了解他的。他这个人疑心重,覃氏骗了他,日后覃氏再说什么,他怕是再也不会信。而覃氏此番设计到长宁侯府去,还因为事情办不成就杀了下人,女儿被带走还哄骗他这个当爹的,他自然是觉得心底不舒服得很。”
“你爹很看重你妹妹?”顾执玉挑眉,有些不解。
看重吗?其实不然,江大老爷这个人,说是看重哪个子女,想也该是江怀瑾这个靖安侯府的嫡长孙。而其他的女儿,在他眼里怕是差不多的。
“这倒是天大的误会,我爹他不过是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江云姝没什么旁的神情,手中自顾自翻着书,仿佛只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江云姝这么一说,顾执玉自然也懂。
全长安的人都知道这事,可他这个当爹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能不气吗?
“那你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顾执玉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
江云姝往后靠了靠,离对方远了一些,方答道:“自家女儿被抓到别人家去,我爹觉得顶顶丢脸,定然要覃氏找长宁侯府私了的。便是说这个女儿沉潭了,上吊了,服毒了,吞金了,怎么死了都行,但就是不能说是犯了事被苦主带回去不肯放。”
“覃氏唯一的女儿,她再无情也不是你家老夫人,自然是想保下来的。”顾执玉听了,顺着江云姝的话接下去。
江云姝朝着顾执玉点点头,想起覃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说:“覃氏不想让女儿吃太大的亏,我们又与长宁侯府关系不错,她狗急跳墙,自然会过来咬我的。”
“狗咬你,你就高兴吗?”顾执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云姝白了他一眼,无所谓道:“我还怕这狗躲躲藏藏地不出来,我不好给她来两刀呢。”
“也是,到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顾执玉在此事上,大多是出力,真正的主意,大多还是江云姝想的。所以他倒是很好奇,江云姝下一步棋打算怎么走,她的目标只是江宜姝,还是另有其人。
江云姝瞥了顾执玉一眼,略一思衬,答道:“只是来咬我,那可不够急。倒时候我死也不松口,长宁侯府那边再配合一番,足以让覃氏更急一些,这样才能让她把郑家扯进来。”
“寻常人玩这些个阴谋阳谋,大多也就是几个套,套进去了就是赢了,没套进去便是输了。你倒好,一环套一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哪里出了差错,没能如你设想一般,又该如何?”顾执玉忽的有些不赞同,只觉江云姝今生的种种做法太过冒险,每一回都是一场豪赌。
江云姝却是无所谓地笑,将手中的书合上,抬眼看向顾执玉,问:“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怕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死一回罢了。”
“可我瞧着你这模样,倒不像早就做好了必死的觉悟。”顾执玉打量着江云姝,摇了摇头。
“自然是没有的。”见对方如此直白点出来,江云姝倒是没想到。
顾执玉还想再问,却是听得外头来了人,听着像是叶广的声音,说是有事禀报。
“瞧,来了。”江云姝冲顾执玉眨眨眼,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去开门。
顾执玉也没觉得有什么,只站起身去开了门,见是叶广,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有进展了?”
“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覃氏正往王府方向来。”叶广行了个礼,道。
顾执玉转头与江云姝对视一眼,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后院里的女人,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今日要是真在王府门前哭,便是连靖安侯府大太太的体面都不要了。”江云姝翻了个白眼,心说覃氏这也够急的,江大老爷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出门往燕王府跑。
话说着,江云姝也没磨蹭,站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裳,便要往外走。
顾执玉见对方打算出去会会这些个牛鬼蛇神,自然是要跟着的,至于叶广,顾执玉摆摆手,让他先去瞧瞧靖安侯府的动静。
江大老爷,虽说江云姝很了解这个爹,但到底得防着点,面得生出什么变数。
天知道江大老爷这么多年与覃氏在一块,有没有暗中站到郑家那边。
靖安侯是个不站队的,他那几个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第八十四章 碰钉子
江云姝到燕王府大门外的时候,挂着靖安侯府牌子的马车也正好停在燕王府门外。
覃氏被丫鬟搀扶着下马车的时候,眼圈正红红的,手中拈着帕子往脸上象征性地擦擦,大冷天的连手炉也没带,想来是打算做戏做全套了。
今日这条街不知为何倒是热闹的很,江云姝有些奇怪,斜眼看向一旁的竹秋,竹秋连忙说:“不知是谁在不远的地方耍起杂技,因着皇上也没管老百姓乐呵这些个事,在这附近闹倒也是合规矩的。”
“这节骨眼在燕王府边上耍杂技,信他们就有鬼了。”江云姝翻了个白眼,眼中有些不屑,对覃氏的手段嗤之以鼻。
覃氏已经下了马车,正打算吩咐丫鬟去与门口小厮说说,她这个王妃名义上的母亲来了。
她似乎还没有注意到江云姝已经出来了,那丫鬟得了令便要埋头往王府大门跑,没想这还没走几步,便瞧见了江云姝。
这丫鬟暗道不好,连忙便要回身提醒,可江云姝哪里会给她机会先开口,自然是先发制人。
只见江云姝急急几步便冲上去,雪白的帕子上沾了姜汁,手拈着帕子便往眼边擦去,还未凑近便先开了口:“母亲怎么亲来了,听说妹妹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我这做姐姐的原想到家里去瞧瞧母亲。可妹妹这事做得实在不知廉耻,我这做姐姐的都要无颜出门见人了。”
覃氏听得江云姝这话,开口不知廉耻,闭口不知廉耻,似乎要把这个帽子给江宜姝扣死了。这下覃氏气得够呛,可脸上却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甚至还得哭得更惨一些,只见覃氏扑上去抓着江云姝的袖子,便哭喊着:“这是哪里的话,当日分明是那长宁侯府欺负人,哪能是宜姐儿不知廉耻。王妃可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会我们宜姐儿有了不是。”
“母亲这话说得不妥当,那日多少人都瞧见了,是妹妹跑人家屋里去,还亲手给人下药。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腌臜手段,宜姐儿向来大方聪慧,从小也是养在母亲膝下的,我这嬷嬷带大的都羡慕极了,定然是有人唆使她的。”江云姝二人的声音不小,一旁看杂耍的百姓都围了几个过来,王府的下人也没赶人,老百姓倒也一个都没走。
这出戏,可比杂耍精彩多了。
覃氏气得脸色发青,江云姝这把脏水还往她身上泼。若是她不说个唆使的人,那江宜姝会长歪,怕是不少人要联想到她身上去了。
这可不能行,覃氏这么多年端庄贤惠的名声可不能败在这里。
她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一个大好的人选,覃氏握着江云姝的手,便哭哭啼啼地:“定是她身边那个关妈妈,宜姐儿是什么性子,王妃还能不知道吗。那日我一回去便审了那关妈妈,本想着若是她能认个错,那我把人赶出去便得了。没想到这刁奴不识好歹,竟是一口咬定是宜姐儿自个的主意,我要再问,她竟就畏罪自杀了。还有宜姐儿身边的书画也跑了,想就是这两个刁奴出的主意,想害我们宜姐儿呢。”
这话倒是把她和江宜姝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都是两个刁奴唆使。现在一个自杀一个跑,定然就是做了坏事心里害怕。
老百姓想得何其简单,这样的话足以骗取他们的同情心。
可是,江云姝早就留有一手。
今日关妈妈的儿子范兴刚好要来这一带采买,范兴好玩,只要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是会围过来。
江云姝是不认识范兴的,可竹秋方才朝江云姝点了点头,想来便是范兴已经到了。
所以说,覃氏方才那一番话,可尽数给范兴听了去。
自己母亲死得凄惨,死了还得给这对母女背黑锅,寻常人都忍不得,何况范兴这性子冲的。
“满口胡言!”
忽然,人群中冲出一个男子,一过来便给覃氏来了一脚。
周围看戏的百姓瞧见都发出一声惊呼,覃氏带的小厮见状向赶过来帮忙,可王府的人哪里会给他们机会,自然是上去挡人家路,嘴上还要说着要一起过去帮忙。
“你又是哪里来的刁民!”覃氏这一摔,摔得满身尘土,发髻都有些歪,她猛地转头看去,怒视着范兴,骂道。
范兴眼睛红红的,指着覃氏,呸了一声,骂道:“各位父老乡亲,就是这个毒妇,她跟她女儿想嫁进长宁侯府,可人家瞧不上他们。他们就使些腌臜手段,逼我娘和书画姐姐替他们做事,结果事情败露,书画姐姐倒好,碰上王妃心慈,买下她还给她去了奴籍。可我娘呢,就因为这个毒妇!她自己没能把女儿嫁入长宁侯府,就拿我娘撒气,硬生生打死了我娘!”
原本这件事是瞒着外头的,范兴能知道,覃氏是真的没想到。这么看来,只能是自己院里有了内鬼,覃氏一时有些错觉,只觉今日一行怕是要无功而返,甚至让江宜姝处于更加不利的位置。
“原来竟是母亲……”江云姝眼中带着不敢相信,雪白的帕子捂着嘴,后退两步,惊呼一声。
覃氏心想着江云姝就是个蠢笨的,若是能再骗一骗,定是会出手帮忙的。
如此想着,覃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瞪了那已经被赶来的小厮按在地上的范兴一眼,踹了他一脚,又可怜巴巴地对江云姝说:“王妃,听说你与长宁侯夫人关系匪浅,不知能不能……”
“妹妹做出了这般不知廉耻的事,还要我去求情。母亲,这般丢人的事,我可不做。”江云姝一甩帕子,侧过身去,没看覃氏,那架势似乎完全不可商量。
覃氏碰了个钉子,有些不死心,却又无可奈何,只看了地上那范兴一眼,心里恨恨又骂了几句。
若非这个范兴搅局,江云姝无情无义不管亲妹妹死活这话,便可以放出去。可如今又成了江宜姝咎由自取,若再说江云姝不帮忙,怕是没几个人会站在江宜姝这一边。
覃氏叹了口气,愤然转身便要上马车。而覃氏的小厮,自然是要押着范兴回去。
这范兴帮了这么个大忙,江云姝可不能让他回去被覃氏杀了。
“这个小厮瞧着伶俐,也是个有孝心的,不如就把他给燕王府吧。”原本覃氏便在气头上,江云姝再来这么一出,她心中更是郁结。
可江云姝是王妃,覃氏强硬不起来。便是寻到了理由不给,她覃氏的毒妇之名怕是要坐实。
遂覃氏虽说心底万分不愿,到底还是得笑着将人交给燕王府,随后上马车离开。
第八十五章 后手
覃氏在江云姝这儿碰了钉子,却也不会直接便去找郑家帮忙。便是回去向她娘家求助,怕也不会那么快。
此时江宜姝在长宁侯府还没有消息出来,覃氏虽然担心,却也知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没有坏消息传出来,他们也不急,回去打算再加商议,另辟蹊径,与江云姝慢慢耗下去。
可江云姝哪里会让他们再去慢慢找出路,覃氏没去跪着求郑家,那就是江云姝这边的药下得还不够猛,须得再狠一些。
江云姝回去之后,吩咐底下的人继续盯紧靖安侯府,自己回屋想了一会,却是又出门到外书房去找顾执玉。
方才顾执玉在外头看完热闹,本是回外书房去,半路听了底下暗卫送来的消息,转身要了匹快马,便进了宫。
遂江云姝到外书房的时候,只瞧见一名常跟在顾执玉身边的暗卫跟那候着,见江云姝过来,行了个礼,便道:“请王妃的安,王爷留了属下在此处候着,说若是王妃过来,再与王妃说他进宫去了。”
进宫去了?
江云姝皱了皱眉,有些不解,这个时候进宫去做什么。前世这个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而且,为什么不直接去告诉她,而且等她过来寻他,方才让手下的人告知她。
江云姝总觉得有些首次不出的不对劲,她皱了皱眉,便要往外走,也打算进宫去。
没想那暗卫却是上前一步,挡住了江云姝的去路,单膝跪下,低着头说:“王爷还说了,若是王妃也要入宫,千万拦着。这种小事,他自己解决便可,王妃专心引郑家出手,无需为这些小喽啰费心。”
“既然王爷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进宫去给他添乱了。”江云姝平复一番心情,又转头看向那名暗卫,问:“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柳五。”柳五没抬头,只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答道。
江云姝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外走,边走边说:“柳五是吧,帮我去办件事。”
柳五是顾执玉留下来的人,自然也是听命与江云姝。此时江云姝有吩咐,顾执玉临走前也没有再下其他任务,他断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到长宁侯府去,给长宁侯夫人递个信。”江云姝在书房门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轻笑一声:“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江宜姝自觉事情早已败露,无路可走,便将她娘给供了出来,还将罪责全往他娘身上推。”
江云姝这招不可谓不高明,长安传出这样的消息,败坏了覃氏名声是一回事,对覃氏来说,还不是最要命的。若是传出了这种消息,定然是江宜姝走投无路了,而覃氏作为江宜姝的亲生母亲,自然是要多想,是不是在里头吃了什么大苦头,连自己的亲娘都要出卖。
柳五在顾执玉身边做事,自然也是聪明的,听得江云姝这吩咐,不过一会便想明白其中弯弯绕绕。
不过江云姝如何对付江宜姝,手段如何歹毒狠辣,都与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没太大关系,柳五自然也不会多问,只应下了这事,便急急出了门,到长宁侯府送信去了。
原本来的时候还是大晴天,这会儿却是下起了雪。王府还不小,外书房通往内院这段路,可是没得躲避雨雪。正月里天儿冷,那雪若是落在了身上,等回到自己屋里怕是已经湿了衣裳,衣裳湿了事小,若是江云姝感了风寒,那事情可就大了。
竹秋和梨落也是伶俐的,当即便于江云姝说了,自个回去取伞过来。
顾执玉的外书房都是书,伞这种东西,却是没有的。
方才竹秋先与外书房的小厮问过一嘴,都说外书房恰好一把伞都没有了,这可把梨落气得。
江云姝摆摆手,只说让竹秋回去取,又转身进了外书房,嘴上还笑:“便是这里有一把伞,莫非我撑着,你俩在外边吗?”
“奴婢们是做下人的,便是如此,也没什么不妥的。”竹秋还未离开,听得江云姝如此说,忙接了一句。
江云姝嗔怪看她一眼,骂道:“傻丫头,到时候病了还不得主子心疼你!你沿着回廊往内院走,快到内院院门的地方是没遮挡的,你跑快些过去,回了屋里换身衣裳,喝口姜汤再来。我跟梨落在这外书房还烧着炭,暖和得很,多待一会也不是不可,拿伞回来这事也不急。”
没得主子这么体恤下人,竹秋听了这话,眼圈有些红,连忙应下,便往外走去。
梨落扶着江云姝坐下,转身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水,小心地摸了摸杯身烫不烫,方才给江云姝抵去,嘴里还嘀咕着:“若是如此,王妃自个其实也可以回去的。”
“你不懂,我若是病了,王爷不得大发一通脾气,你们下头的人无论如何都得挨罚。”江云姝喝了口热茶,将那茶放在一旁,叹了口气:“可若是竹秋一个人病了,我们可以请大夫来,可以给好药材治,王爷也不会发火,甚至还会赏她。”
梨落眨巴着眼睛,略一思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开口问这事,却是提起另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燕王府,姑娘你变得好不一样。”
“哦?”江云姝挑了挑眉,看着梨落,问:“你觉着,是哪里不一样?”
“从前的姑娘,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而且,从前在靖安侯府,大太太将您像庶女一样养,来了这您却能接手庶务,实在不可思议,莫非这叫无师自通吗?”梨落大大的眼睛中带着小小的不解,只看着江云姝,似乎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见梨落这么问,江云姝一时失笑,心底却有些苦涩,想起前世,不免心生哀戚,最后叹了口气。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还是你的主子,不过是狠狠摔了一跤,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江云姝脑中浮现苏青青那张脸,心底不免闪过一丝狠厉。
狠狠地摔了一跤,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 生祠
“荒唐!”
御书房的门紧闭着,外头的太监宫女早早被曹公公赶远了去。而御书房里,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奏折,桌案上显得空荡荡,活像是那上边的奏折全然被人扫了下去。
而正在奏折堆里来回踱步的顾执礼,连带怒色,拿起桌上仅剩的白玉镇纸,便往墙上砸去。
曹公公开了门进来,见状连忙扑上去跪在地上,嘴里喊着:“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仔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啊!”
另一旁跪着的是顾执玉,顾执礼发火,顾执玉自然不敢干站着,早在顾执礼将奏折都往地上扫去的时候,他便先一步跪了下去。
曹公公瞧见一旁没说话的顾执玉,连忙挪过去拉扯顾执玉的衣摆,喊着:“王爷您可劝劝万岁爷,这大过年的,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他们可巴不得朕今儿就被气死!”顾执礼停下脚步,转头看了曹公公一眼,骂道。
顾执玉没抬头,只捡起方才摔到他跟前的奏折,打开来看了两眼,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皇兄何必动怒,这郑翰也不是头一回如此荒唐了。”
“往日里要这要那的朕都受不了,这一回他竟然要建生祠?”顾执礼脸上怒色不减,又给地上成堆的奏折来了一脚。
曹公公见状连忙上去拦,劝道:“陛下可千万息怒,便是火气大了,打奴婢骂奴婢都是小事,可莫要踢坏了这些个奏折。您瞧老首辅也年纪大了,这么多奏折想也是连夜挑出来的要紧事,您不体恤旁人,也得体恤老首辅吧。”
提起老首辅,顾执礼这才冷静一些,深吸一口气,三两步走到旁边坐下,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顾执玉,摆摆手示意对方起来:“你也起来吧,赐座。”
曹公公见顾执礼不再动怒,心底也欢喜,忙去取了椅子来,放在顾执礼身前。
顾执玉谢了恩,便起身走过去坐下,也不多说,只等着顾执礼开口。
“四弟,你说这该怎么办?”顾执礼自己发完脾气,也不自个想办法,便将这皮球踢给顾执玉。
不过顾执玉也没计较,只是分析了一番这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他说:“这折子是底下的人递上来给他郑翰歌功颂德的,过几日开了印上朝,他郑翰在朝堂上贬自己一出,再说一些自己的辛苦,到时候皇兄便是不点头都得点头。”
顾执礼点点头,心底对郑家厌恶更甚,嘴里骂了几句:“这郑翰就是狼子野心,他建了生祠,再多加造势,哪天他就真的反了。”
“郑家不会反的,至少皇兄这一朝,他造反的机会不多。”顾执玉脸上没什么旁的神情,只就事论事地回答。
见顾执玉没附和,顾执礼心底有些不快,不过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嫡亲的弟弟,他到底是宽容一些,又问:“这又是什么说法?”
“皇兄这般岁数,若是造反了,出个什么变故,那岂非名不正言不顺。”顾执玉声音很轻,似乎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只听得他又提起皇后来,他说:“若是皇后诞下嫡子,皇兄又意外去世了,自然是嫡长子继位。再过个几年,那嫡长子能说话写字,再随便写张什么诏书禅位给他郑家,那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顾执玉如此大胆的话,叫顾执礼听进去,自然是心底不舒服得很,可顾执礼不得不承认,顾执玉说得有道理。
不论怎么说,顾执玉这推测出来的结果,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这么多年,顾执礼为了防止郑家走这一条路,他一直在给皇后下绝子的药。早些年怕皇后发现,还只是把易堕胎的东西混在香炉里头,让皇后那边点着,长此以往,倒是再也不能有孕。
可皇后终究是皇后,若是她想过继哪个低位嫔妃的儿子过来,那也算是半个嫡子,左右比庶子更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遂顾执礼的后宫之中,这么多年,也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
其他的嫔妃,每回都会服下避子汤。若是偷偷倒掉的,便是怀上,轻者只是流掉孩子,遇上顾执礼不高兴,怕是要挂上病重的名号死去了。
顾执礼这些动作,顾执玉都是知道的,虽说不道德,可顾家与郑家势同水火,他们不可能给郑家任何机会。
两兄弟坐在御书房里头,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你还没说说,该怎么办?”顾执礼还是将这个难题给了顾执玉,似乎顾执玉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今日便不用回王府去了。
顾执玉扯动嘴角苦笑了一下,犹豫半晌,方道:“要么找个人弹劾郑翰,要么先发制人,说朝廷没钱了。”
“朝廷没钱倒是真的。”顾执礼听得顾执玉这么说,倒是笑出声。
见顾执礼还笑得出来,顾执玉都不知道说什么。
这顾执礼当皇帝,也想做出点什么丰功伟绩来,让史官给他记上一笔。可哪里有那么容易,文治武功,哪个不是要钱的。可这朝廷最是没钱了,顾执礼又不是不知道。
要说有钱的,便是下头的贪官了。
这些个贪官身上肥吗?当然肥!
户部每年收上来那点钱,天知道下边一些官员是不是按照朝廷的意思收税上来。都是肥得流油的衙门,哪里有穷的,最穷的除了老百姓,那就是朝廷了。
“那你说,朝廷没钱又该怎么说?”顾执礼似乎打算让自家弟弟当谋臣,这如何做明明可以自个想的事,却偏生要让顾执玉想办法。
得了,到时候出了差错也能说是顾执玉的主意。
顾执玉心底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丝毫不显,略一思衬,便说:“皇兄前些时日不是说想把前朝通的那运河整一整,重新用上吗?”
“哦?跟这个又有什么关系?”顾执礼挑了挑眉,心底明镜似的,却还是要顾执玉来开这个口。
顾执玉一摆手,忽的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对顾执礼说:“唉!皇兄你到时候朝堂上一提,工部准跟你哭穷!词我都给他们想好了,陛下不可啊!国库空虚,实在没有余钱重整运河了啊陛下!”
顾执玉学那工部尚书学得惟妙惟肖,瞧得顾执礼都有些忍俊不禁,指着顾执玉便笑骂:“你这皮猴,就是鬼点子多。”
第八十七章 求助
朝廷还未开印,长安这边又有了新的趣事。
靖安侯府四姑娘江宜姝那事儿,长安里头没谁不知道的,但最近这事又有了新的进展。要说这四姑娘进了长宁侯府好些天,见自己母亲没来救她,只当自己成了弃子,转头便供出了自己亲娘。
说是靖安侯府大太太覃氏怂恿她去做些事,事成之后好给她和她外祖家谋些好处。
这话到底是不是江宜姝说的,其实已经不重要,在长宁侯府的人跑到靖安侯府门前质问的时候,这件事便随之传遍整个长安。
至于覃氏,此时自然是真的急了。
这一日,长安下了一场大雪,靖安侯府里头的丫鬟方才扫过积雪没多久,没多久又是覆上一层新雪。老夫人的寿安堂紧闭着院门,院门外跪着一位身着绛紫百鸟披风的妇人,仔细一瞧,不就是覃氏嘛。
覃氏想来实在是急昏了头,一大早得了消息,便带着心腹丫鬟到了这寿安堂。可没想老夫人根本不想趟这浑水,早早得了消息,便关了院门,只说不见覃氏,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若是事态没到今日这般,覃氏还可能回自己院里细细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可如今江宜姝瞧着却是要熬不住了,她覃氏自然是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撞,也不管到底成也不成。
覃氏跪在寿安堂外的积雪上,身上尽是雪,便是那睫毛也沾上些许冰冰凉的雪花。而她自个,则是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便带着哭腔喊着老夫人:“母亲!您救救宜姐儿吧!”
“宜姐儿定是在那边吃了许多苦,方才如此胡言乱语!”
“母亲,母亲!您行行好!救救宜姐儿!她是您亲孙女啊!”
“娘啊!她是您亲孙女,您是她亲祖母啊!您不能对她弃之不顾啊,娘!”
大约是这天实在冷,在地上又跪得久了,覃氏也有些语无伦次,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似乎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机关算尽,只剩下这在寿安堂外摇摇欲坠的身影。
“主子,咱们回去吧。”覃氏身边的大丫鬟听荷三两步过去,为覃氏撑伞,声音略显焦急。
覃氏冻得嘴唇发白,却还是一把推开听荷,斥道:“你懂什么!事已至此,只有老夫人能救宜姐儿了。”
听得此言,听荷跺了跺脚,咬咬牙又凑上前去,好声好气地劝:“主子,可您在这里跪着也无济于事呀,老夫人根本不见咱们。若是您在这儿跪着冻出个好歹,那四姑娘又该盼着谁去救她啊!”
覃氏转念一想,觉得也是,可如今到了老夫人门前求了这一遭,贸然离开又是不好。本是自个来求人,老夫人虽是将门给关上了,可也从来没有明说她不救江宜姝。
若是这会儿覃氏贸然离开,被有心人抓住当了把柄,可就不好了。
想那二太太可是对这管家的事虎视眈眈,这么多年二房虽是因为没有孙子,老夫人没太关心,但是覃氏这回要是出了更大的纰漏,怕是老夫人也要动了分权给二太太的心思。
这是万万不可的。
原本覃氏管家,她在这靖安侯府中行事也方便。可若有一日老夫人将管家权分上一些给二太太,那覃氏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原本听了听荷的话,打算起身离开的覃氏不由得更加犹豫。瞧得一旁的听荷更加焦急,直道这般跪下去身子哪能好。
覃氏心里又何尝不想起来,可到底碍于面子,不能这般起身离去。
不如……
覃氏心底突然有了个主意,瞥了听荷一眼,点了点头。
身为覃氏的心腹,听荷自然也是了解覃氏,对方这般神色,到底想做什么,听荷自然是能猜到一二,遂也点了点头。
见听荷会意,覃氏咬咬牙便要往旁边倒去。
可没想到,覃氏刚要有动作,寿安堂的院门却突然打开了。
听荷有些不敢相信地与覃氏对视一眼,连忙去看来人是谁。
原本以为自己装晕便能回去另寻出路的覃氏,只能又跪正了些,也不管是谁来,直按着方才那词哭嚎着。
“大冷天的,在外头冻着也不好,老夫人遣老奴出来知会大太太一声。早些回去喝口姜汤暖暖,再烧上地龙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四姑娘许就回来了。”来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庄妈妈,身上穿着墨绿的袄子,瞧着倒是体面,不像个做下人的。
这庄妈妈是老夫人她奶娘的女儿,伺候老夫人多年,也是府里的老人。在老夫人那儿很是得脸,连江大老爷见到她,说话都得客气一些。
覃氏嘴唇都有些冻得发紫,庄妈妈的话传到她耳朵里,只让她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更加的冷。
到床上闭上眼,可不是睡一觉,这睡一觉江宜姝就回来了,可不是说她去做梦吧。
这老夫人也是心狠,利益面前,自己的亲孙女都可以弃之不顾。
“呵。”覃氏抬眼与庄妈妈对视,心底更加冷笑连连。
她也是想不明白,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跟他们这些个小辈争什么呢。
这么一大把年纪,留在寿安堂里头养老逗鸟,岂不美哉?为何还要急着要好处,又不是给自己儿子,莫非娘家那这个弟弟妹妹侄子侄女,比她自己亲儿子亲孙女还要金贵吗?
覃氏紧紧抓着听荷的手腕,强撑着站起身来,她的膝盖又凉又痛,似乎已经冻得只能在动作间感觉到痛意。
只见覃氏扬起下巴,带着高门贵女的矜贵,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劳烦老夫人关心,儿媳定然回去好好儿睡一觉,希望这梦做完,大家能一起死。”
庄妈妈闻言,眼皮一跳,可却还是端着慈祥的笑,看着覃氏,乐呵呵地说:“哎哟,瞧大太太这说的什么话,大过年的,说些死不死的可太不吉利。日后大太太若瞧见长辈贵人,可千万忌讳,叫皇上太后听见了,怕是要不高兴。”
覃氏冷眼看着庄妈妈在那唱戏,最后化作一声冷笑,转身离开。
她扶着听荷的手,咬着牙,挺起胸,端着平日里主母的架子,往自己院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回去。
第八十八章 红绡来访
老夫人不肯帮,覃氏自己自然也有办法。
覃家到底与郑家是姻亲,老夫人也不过是当初被他们拉到一艘船上的人。若是老夫人不肯帮她,那倒大可不必去求。
原本覃氏想着,自己在覃家也不是什么说话顶用的人,这江宜姝好歹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让老夫人与郑家去说说,怕是顶用。可覃氏到底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能弃之不顾。
遂覃氏回了一趟覃家。
老夫人得了消息,冷哼一声也没再多说。
至于江云姝这边,既是在靖安侯府安插过人,自然也是得了这个消息。
“王妃,接下来该怎么办?”仇肆送来消息,见了江云姝,却是没立即走,只留在这里等着江云姝的吩咐。
原本江云姝的思路,只到郑家插手,后边的,其实江云姝对郑家了解不多,倒是不好多谋划。这方面,倒是要问问顾执玉和他的一众谋士,方才可以继续下去。
不过,江云姝方才得知英国公郑翰的狗腿子想给他建生祠的事儿,想来上元节一过,朝廷一开印,这郑家的走狗便要给顾执礼找麻烦。
这么看来,如今江宜姝这事儿,如果能把郑家扯进来跌个跟头,到底能分散郑翰一些注意力。免得施加太多压力给朝廷,宫里头不好过,燕王府也不好过。
“让红绡去查查,英国公府上三房的七少爷郑学文,在不在长安。”江云姝转着手腕上的玉镯,眯起眼来,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仇肆行了个礼应下,便要赶着离开,没想却是被江云姝叫住。
“等等。”江云姝皱着眉头,双手比划着,不知在算什么。
仇肆也没多问,只安静地等着江云姝开口,瞧瞧到底有什么别的吩咐。
“覃氏想来还在散播我的谣言,你们去帮她。”江云姝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转头看向仇肆。
江云姝以往的命令,仇肆都是照做,从来不问。可这一回,仇肆却是有些不解,愣了好一会都没反应。
一旁的竹秋有些看不下去,推了他一下,他方才匆忙应下此事,也没问,便离开了燕王府。
仇肆不问,可竹秋心底也是奇怪,她走上前,为江云姝揉着肩,嘴上问着:“王妃,您这到底是为什么呀?覃氏散播谣言,我们想着如何辟谣都来不及,您怎么还想帮她一把。”
“想让他们进你陷阱,总得给点甜头,他们才乖乖往里走。”江云姝耐心地笑着给她解释。
竹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怕问多了江云姝烦,也没敢多问。
恰好到用饭的时候,竹秋便顺势扶着江云姝往外走,吃饭去了,没再去纠结此事。
隔日,长安传出消息,都说燕王妃江云姝心肠歹毒,不顾手足亲情云云。还有的说从前并不是这般,想是与那燕王顾执玉在一块了,近墨者黑。
这话说得诛心,顾执玉正儿八经的手足也就皇上顾执礼一个人,顾执礼生性多疑,听到这话不得怎么多想。
幸而江云姝早让顾执玉进宫去给顾执礼打预防针,二人还商量着唱一出戏给郑家看。
至于这出戏到底什么时候唱,怎么唱,倒也不是江云姝这个不得干政的宗室女眷能知道的事情了。
反正这头有顾执玉,倒也无需江云姝如何担心。
“王妃,红绡姑娘来了。”
原本江云姝以为,今日来递消息的人应该还是仇肆,没想红绡却是亲自来了。
江云姝闻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刚到门口便撞见过来的红绡。
红绡稍稍换了身装扮,又伪装了一番方才过来,一瞧见江云姝有些惊讶的神情,凤目一瞪,嗔道:“不过是换了个装扮,王妃就不认识了,真是让红绡好生难过。”
“就你这嘴巴厉害。”江云姝也没生气,只当玩笑地摆了摆手,带着对方进屋去。
“那也只跟王妃如此说笑,旁的人红绡还不搭理呢。”红绡轻笑,跟在江云姝身后进屋。
后边的竹秋跟着进去,转身遣散周遭的下人,又关上门,方才去沏茶。
红绡一进门,便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俩,随手方才一旁,与江云姝一同坐下,方才表明来意:“我听仇肆说了你的打算,便想着过来瞧瞧你。”
“我有什么好瞧的,你一天在外边忙也够累了,还往我这跑。”江云姝叹了口气。
红绡却是摇摇头,只说:“按理说,我这过来王府还是偷闲呢。”
“是,跑出来办事也叫偷闲?”二人说笑着,却是没有一个人再提起红绡是过来做什么。
好一会,竹秋上了茶退至一旁,红绡才正经了一些。
“王妃到底想做什么,大可与红绡说说,红绡或许还能出个主意。”红绡收拾一番神情,对江云姝说。
江云姝也没再与红绡说笑,听她问起这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挑了这一回要紧的说:“我这有个消息,郑学文看上了徐敏,这两年怕是会动手。”
“徐探花郎的妹妹?”红绡一挑眉,又说起郑学文,嗤笑一声:“郑学文这混账东西要是敢对徐敏下手,那徐家可就彻底跟郑家站在对立面了。从前徐彦文也就是跟着庄老先生他们这些清流派混,若郑学文一搅和,徐彦文这种人疯起来可是个大麻烦。”
“我想帮徐敏一把。”江云姝眨了眨眼,试探地看向红绡。
闻言,红绡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只见她犹豫好一会,方才开口:“若是帮了,这徐家可就没法彻底与郑家对立了。”
“只要让徐家知道,郑学文这臭小子早已安排妥当,只等着徐敏走进坑里,便可以了。”江云姝略一沉吟,又说。
红绡这会儿有些发现不对,她有些不解地看向江云姝,问:“这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王妃这个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江云姝毫不犹豫地说,心底却是一咯噔,心说红绡太聪明了,这差点就露马脚了。
没想红绡却丝毫不在意江云姝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只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想怎么帮?”
“我知道郑学文布置在哪里,现在覃家的情况怎么样,郑家打算插手吗?”江云姝话锋一转,又问起覃家的事。
江云姝这一说,红绡却是有些联系起来,眼中带着赞赏地看着江云姝,点了点头,说:“覃家那边还挺顺利,若是没有那些传言,郑家怕是还不会管。但是那些个传言在那,郑家自己再加把火,瞧着他们那样儿似乎还要亲自插手其中。”
“哦?”江云姝挑了挑眉,冷笑一声,直说:“我还怕他郑家不亲自插手此事呢。”
“你是想……”红绡眯起眼来,凑近江云姝耳边,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江云姝点点头,与红绡对视一眼,二人沉默许久,方才相视而笑。
第八十九章 郑学川
因着要避人耳目,红绡没坐多久便回去了。
临走前倒还送了个消息给江云姝,说是郑翰正打算遣人把他三儿子往外送,前些日子还秘密到长安到他郑翰老家的必经之路上,进了山匪窝,不知在商议什么。
江云姝想着,无非就是先前捅出来的事跟他郑家脱不了干系,遂想着将那郑学川先送走。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还在大梁境内,便是怎么跑,也是没有用的。
这郑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江云姝紧锁着眉,到底有些想不通。
红绡也只是个传消息的,也没有留下来给江云姝分析郑家此番动作的用意,只匆匆离开,将这个差事留给了顾执玉。
顾执玉与郑家斗了两世,对郑家的许多事,顾执玉想也是非常了解的。
如此想来,江云姝也没再为难自己,只等着顾执玉回来,便打算亲自过去问问。
近来顾执玉忙得很,似乎是年前户部有个案子,捅到皇上那儿,让顾执玉秘密查了许久,最近刚刚摆到明面上。听说跟郑家有些牵扯,内阁里头两边势均力敌,想又是吵得不可开交。
虽说朝廷尚未开印,但出了大事,大家伙到底还是要到宫里去加班加点,连顾执玉都没能幸免。
说来也是,这案子听说是顾执玉查的,让他到宫里头协助调查,想来也该是如此。
只是偶尔连饭都没回来用,如今形势又如此紧张,江云姝每每都有些怀疑他是否便回不来了,到底担惊受怕。
正如此想着,却是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一瞧,便见竹秋小跑着进来。
见着江云姝,乐呵呵地禀报:“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这厮晚上回来得又晚,早晨又起得早,江云姝难得见他,也难怪竹秋这几个听见他回来了如此高兴。
“想来王爷还未用饭,收拾收拾准备用膳吧。”江云姝站起身来,吩咐竹秋,又搭着梨落的手,径直往外走:“我去瞧瞧他。”
江云姝走得快,刚到二门处,便见顾执玉进来。
这顾执玉一见江云姝撑着伞走过来,连忙迎上,接过她手中的伞,又为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问:“大冷天的,怎么出来了?”
“这几日都不怎么见你,怎么?还不能来了?”江云姝笑着。
顾执玉摇摇头,连忙说:“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外头冷,怕你冻着。屋里那般暖和,你下回便在屋里等我过来便是了。”
听得顾执玉这般说,江云姝不免想起前世的时候,那苏青青半路把顾执玉截走,理由也是一大堆。
“那要是你半路被哪个美婢截走了怎么办?”江云姝脸上挂着笑,只盯着顾执玉瞧。
明明是在笑,可顾执玉总觉得江云姝是在警告他,想好了再说。
不禁有些冷汗连连,顾执玉心底有些不解,略一思索,方才回想起前世这桩事,连忙说:“这上一回那是意外,我怎么知道和女娃娃这点年纪便这么多歪心思。”
“当年你原是不知道的。”江云姝挑了挑眉。
顾执玉点头,叹了口气:“原先也只因为她是郑家那边的人,有些排斥,以为不过是个小姑娘,想也是没啥心机的。没想到,到底是没想到,是我轻敌了。”
“也无妨,反正重来一回了,这一回定是要她好看。”现在的江云姝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苏青青此人。
要说,郑家最难缠的其实是郑翰,是皇后,而非苏青青一个小喽啰。
苏青青不过是一步,用好了杀敌三千,用不好自损八百,便是没有用到,那也无伤大雅的棋。
“算了,不聊这个了。”江云姝与顾执玉一块儿入了座,她拿着碗筷,提起方才红绡说的消息:“郑翰打算把郑学川送出去,瞧着是要往他老家走。这郑翰前几天还跑到必经之路上去,见了一窝山匪,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
顾执玉夹了菜,刚往碗里放,还未吃进去,便听得江云姝此话。他眯起眼来,不知在思考什么,好一会,方才说:“他这是……”
“他这是什么?”江云姝好奇地眨了眨眼,直盯着顾执玉看。
顾执玉神色有些难看,面对江云姝的时候,却是稍微缓和,只听得他道:“假如郑学川在回老家探亲的路上,遇上山匪,死了呢?”
“怎么可能,这郑家祖上武将出身,派出去护送郑学川的定然是好手。这郑学川好歹是郑翰的儿子,那老鬼怎么会让他出半点差错,除非……”江云姝说着说着,忽的想起什么,放下碗筷,捂着嘴便要惊呼。
顾执玉点了点头,按住了江云姝,压低声音对她说:“前段时间户部的案子,他郑学川算是半个主谋。那几个都是要抄家的,这郑学川此次再怎么摘,都是要砍头的。”
“所以说,郑学川还非死不可的理由。”江云姝压低声音,问。
顾执玉看了江云姝一眼,点头道:“他去见那窝山匪,怕就是要做什么交易。”
“朝廷这边案子还没完全定下来,更别说开始抓人。他这般做,到时候案子会不会受影响还是另一回事,他郑学川这边定然是因为死了便算了。”顾执玉说着,眉眼间有些着急。
江云姝沉吟片刻,试探着问:“如果你们派人去把郑学川救下来呢?”
闻言,顾执玉皱着眉思考着,权衡利弊,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诶,做什么呢?饭都没吃完。”江云姝也跟着站起身来,跟在顾执玉身后,接过竹秋匆忙拿来的伞,为他撑着。
顾执玉见江云姝追出来,一拍脑袋,接过她手中的伞,将人送了回去,哄着:“小云儿自个先吃,你这法子好,我先去与大家伙商量商量,若是可行,便这么办了。”
“诶,那又不是今天的事,你吃完饭再去很难吗?”江云姝站在屋门口,跺了跺脚,骂道。
后边的梨落凑上来为江云姝披上斗篷,瞧着江云姝方才连斗篷都没穿就跑出去,笑道:“王妃真是为王爷着急,方才就那么追了出去,也不怕着凉受冻。”
“他饭都没吃完,又如何是好。”江云姝眼中满是担忧,转头便吩咐竹秋:“你亲去一趟大厨房取一份饭菜送去王爷那,莫要让外人送。王爷他们想是谈正事,若是那大厨房派去的人有几个郑家的暗桩,那可耽误王爷的事。”
“王妃说得是,奴婢这就去。”竹秋瞧江云姝行事已经熟练多了,倒也没多言,只行了个礼,便撑了伞匆匆赶去大厨房。
第九十章 办宴
方嬷嬷早先让江云姝派去查王府里头那些个郑家的暗桩,倒是许久没有到江云姝院里来。今日许是有了头绪,便亲到江云姝这边回禀。
竹秋说方嬷嬷来了的时候,江云姝方还愣了愣,这许久不见方嬷嬷,如今来了,想是有什么事。
“方嬷嬷今儿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江云姝生怕是王府里头又出什么纰漏,连忙问。
方嬷嬷乐呵呵的,摇摇头,只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与王妃说一声,上回您给过来那些人,老奴已经寻了由头拔去。”
“如此便好,劳烦嬷嬷了。”江云姝笑着坐了回去,抬手让梨落赐座。
到底自己人,方嬷嬷也没犹豫,只大方坐下,随后问道:“这些个人,王妃确定都是郑家的吗?”
“都是王爷查出来的,王爷手下能人众多,想该都是真的。”江云姝喝了口茶,笑盈盈地,没说是自己写出来的。
说来,既然顾执玉也是重生,那对着王府里头有多少是郑家的人,他应该也是知道一些。
想着,江云姝便打定主意找机会问问顾执玉,好将王府里头那些个郑家的人都拔掉的好。
若是能策反几个,倒也是好事,如若不能,还是早早赶他们走的好。
方嬷嬷点点头,也没怀疑江云姝所说,只笑着回答:“是,既是王爷给的名儿,想来是不会有差错的。”
“想来方嬷嬷今日过来,并非只有这一件事。”江云姝放下手中茶盏,看向方嬷嬷。
“到底瞒不过王妃,本还想着怎么开口才好,这王妃既问起来,老奴便直接开口算了。”方嬷嬷端正坐着,微微侧头看着江云姝笑,嘴上说着:“这几日雪下得好,园子里的梅花开得也艳,不知王妃可有雅兴请长安这些个夫人姑娘们过来赏雪?”
“嬷嬷的意思,是办个赏雪宴?”江云姝心中一动,正想着没由头请徐敏过来,这倒是个好由头。
方嬷嬷点点头,瞧着江云姝那神情似乎也觉得此事可行,便继续说了下去:“老奴想着,这王妃嫁过来之后也没有怎么与那长安中的世家走动。从前王妃在家里受制于继母,如今出来了,倒是可以好好儿与这些夫人们打交道,熟络熟络。”
“嬷嬷说得是。”江云姝颔首,含笑看向方嬷嬷,心中想着将此事交给方嬷嬷,便说:“嬷嬷这点子好极,只是我从未办过此事,想来还须得嬷嬷多多帮扶。”
“太后娘娘派老奴过来,自是要多多帮扶王妃的,王妃不必客气。”方嬷嬷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江云姝站起身来,盈盈一笑:“方嬷嬷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有得是体面,这礼我可不敢受。”
这江云姝虽然如此说,可这方嬷嬷到底在宫里头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时候可不敢生生接下这话。自然是又行了个礼,往旁边一站,不接这茬,这事便算过去了。
这日过后,江云姝又从顾执玉那里打听来了几个人,一一拔除之后,再将自己的人安排上去。自此以后,燕王府倒不如以前一般漏洞百出,仿佛在郑家的监视之下,什么都无所遁形。
长安的冬日不大长,过不了多久,这雪便要渐渐小一些,梅花也没现在开得好。遂这赏雪宴也是不能再拖下去。
燕王府这些时日大都在方嬷嬷的指挥下忙起了赏雪宴的事,至于长安里头这些个世家到底请谁,由方嬷嬷看着拟了,再交给江云姝和顾执玉瞧瞧。
方嬷嬷办事一向妥帖,江云姝看过之后,只说了加上徐家,特别是那徐探花和徐家姑娘,是一定要请过来的。
原本赏雪宴,方嬷嬷是打算只请些姑娘夫人过来与江云姝熟络熟络,可江云姝却想请些男客,借机把徐彦文也一块儿请过来。
这些说来也不是不可以,方嬷嬷也没多问,只当是顾执玉的打算,便应了下来,带着人四处忙活,发了帖子去。
而江云姝,自然是忙起了江宜姝的事。
曲昭昭这一日瞧瞧溜到燕王府来,见了江云姝,顺道带来了一个消息。
“郑家插手其中,此事想来他们是决定快快解决。”曲昭昭一来便凑到江云姝身边,拿了桌上的糖酥吃,嘴上说着:“郑家昨儿来了人,说是他们家夫人和七少爷一块儿过来找长宁侯夫人谈判。让长宁侯夫人带着世子和江宜姝一块儿到他们那地儿去,真是欺人太甚,到了他们的地方,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明明是自己理亏,还到长宁侯府撒泼。”江云姝抬头看着外边的雪,冷笑道:“想来他们已经布置妥当了,方才请夫人和世子过去。这般自信,也不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有法子?”曲昭昭眼睛亮了亮,坐正了些,有些好奇地看着江云姝。
江云姝眼含笑意地看向曲昭昭,看得曲昭昭有些不舒服,直问:“怎么了?莫非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江云姝点头,没再看曲昭昭,只说着:“你有没有法子,用他们的腌臜手段,设计一番他郑家七少爷和江宜姝。”
曲昭昭盯着江云姝看了好一会,见对方没再开口,还有些奇怪地看过来,又点了点头确定她是没说错的。
“我的姑奶奶,你竟是要做这种事。”曲昭昭拍拍胸口,没再拿糖酥吃,只坐在榻上,晃着小腿,问:“可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在哪里,什么时间。”
“你在他们骗走长宁侯世子的时候,保住长宁侯世子,再把到了江宜姝那里的人,变成那郑学文就是了。”江云姝说着这些话,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午饭吃了什么一般随意,若是没去细听内容,还当他们只是在聊长安时兴的胭脂水粉。
曲昭昭犹豫许久,心里想着自己该不该做这些事,好一会方才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就这么办啦。反正咱们跟郑家已经干上了,退无可退,也没法子,不是吗。”
“我还怕你想不明白。”江云姝失笑,抬手给曲昭昭塞了一嘴糖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