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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起剑人全文阅读

作者:恨水北流     大荒起剑人txt下载     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荒起剑人全文阅读

写在前言了。

    各位,能看到这的,是种缘分,是被各种频繁跳出《大荒起剑人》的误点。

    总之,有你真好。

    最早开始的创作想法,是于大学时代就萌生的文学梦。和各位读者一样,震惊于《诛仙》的一棍破万法、惊叹于《盘龙》弑神鼠的无敌、在《雪中》看江湖的阴险诡谲、更想去《剑来》中,问一问言念君子的陈平安,是否还会遇事不决问春风……

    脑中忍不住的冲动,终于在今年,付诸。

    于是,恨水第一次投稿了纵横。

    很感谢责编六尘,签约了。于是带着欣慰的同时,又有些担忧。怕的徐清沐不够优秀,怕故事剧情太过无脑,更怕迁就不了各位读者。所幸,这几个月来,从最初的日更3000,到6000,再到如今的日更10000,对得起那“笔耕不辍”。所幸,的徐清沐,也曾一剑破九万里,有风鹏正举的力量。

    更所幸,你还在。

    周二上架,心有所感,恨水不求未来可期,只求心中无愧。仰不愧于各位读者的花功夫的阅读,俯不愧于自己的仙侠世界。正如书中李诚儒的那句话:“这个世界,极好的!”

    也是恨水所期望的评价:“这本书,极好的!”

    当然,万物抱一,不可尽其善,但恨水依旧会戮力而行,做到最好。是否像极了那句话,不负此书不负卿?

    本书中,有仙侠世界的框架,有强者对弱者的践踏,更有一些恨水心中所想的浅薄道理,都被我揉碎了,当做朱砂,笔沾而描绘进了书中。至于能写出几分精气神,读者领会多少,是狠下心来骂两句芦三寸的心狠手辣,还是叹一声曹彤的三撇定生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也是恨水努力之方向。

    多言几句,略有繁坠。不过细细想来,写书不过如此,与书对话,或可隔千秋万载告诉当年秦始皇万里万里长城今犹在、或可于未来留下一句“此道可期”,总之,满天星辰,皆是你。

    恨水同样希望——

    昨夜星辰恰似你……

第一章 骑牛少年

    今年的清明节,雨水要晚来了一些。

    小镇村南的山坡头上,一个叼着草茎的少年正悠哉悠哉躺在一只老黄牛上,双手枕后,看着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前来祭祖。

    今年已十二岁的少年是村中的孤儿,没人知道他如何而来。只知道一个雪夜躺在地上的少年被县令发现,襁褓中只有一个“徐”字,后被老县令赐名“清沐”,当作同龄之子的书童。徐清沐在牛背上晃荡着双脚百无聊赖看着县令一家祭祀,左脚处露出一朵花一样的红色胎记。

    少年觉得祭祀挺有意思。平日里互相咒骂的人们总是带上各种父母爷娘,更有甚者还会扒出祖宗十八代以表问候。可真到祭祀这天,各个神情恭敬,表情肃穆,磕头跪拜虔诚无比。活着的时候半年不见一点荤食,死了却能在祭桌前摆满鸡鱼肉蛋。祖宗能否吃到不得而知,倒是村外野狗胖了好大一圈。

    生前饭桌无一角,死后灵碑落高堂!真是讽刺。

    一群仆役排成两排站在坟墓前,平整的祭台上摆满光荣“牺牲”的六畜。老县令和县令之子林震北一左一右跪在祭台前,手中持香,颇有几番滋味。

    和往年一样,上香,磕头,完事走人。

    正当林震北准备磕头时,老县令从怀里掏出个面纱。

    “戴上,就你那整天游手好闲的*样,也好意思见列祖列宗?”

    少年一愣,怔怔拿过面纱。望着整日沉迷酒色,搜刮民脂的父亲。何来的自信?

    “那你呢?”林震北问道。

    老县令不慌不忙拿出另外一个,更厚更遮脸。

    “我也戴。”

    ......

    一群人离开的时候,林震北撇开人群,径直走向徐清沐。两个自幼一起成长起来的玩伴,并没有身份显得生疏。

    唯一的一次矛盾,就是关于徐清沐身下的老黄牛。老牛是一只七八岁的水牛,二人一时兴起,争论起来这直接吸到嘴里的牛奶是甜的还是咸的。县令之子林震北一口认定就是甜的。徐清沐则表示不然,读书比较多的徐清沐认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的原则,要求两人进行猜拳,输者得“躬行”。

    很不巧,震北稍逊一筹。

    然后就被管家看到六七岁的县令之子,双腿跪在老牛身下,扒着老牛的屁股仰头吸奶。

    最终的结果不可而知,但林震北被五六个仆役押着关进了屋里,县令花重金请了两个白衣飘飘的山上道士,又是做法又是烧香,还一边怪到自己身上,对着震北死去的亲娘嚎啕大哭,说孩儿命苦,断奶断的早。

    自那以后,两个孩子一个礼拜都没说话。因为有人告诉少年那只牛不产奶,是公的。

    “带面点祭拜的我见过,带面纱的我倒是头一次见。”徐清沐吐掉草茎,笑着调侃道。

    林震北拍拍老牛,示意少年挪下屁股,随后也跳上牛背。老黄牛挪动一下,宽大的屁股处无人端坐,统统挤在背部。

    “我那老爹最近不是准备迎娶新的小妾,没脸见娘,拉着我下水了。”林震北无奈道。

    “听说衙门最近来了个剑修幕僚,我爹亲自请的,说是准备教我练剑,你学不学?”震北手里拿着根木棍,哼哈比划着。

    “不练,我得读书。”徐清沐早些年时候作为林震北的伴读,是没资格进学堂的。但是林震北死活要拉着徐清沐一起,最终两人一前一后,与私塾对坐。

    可论读书的天赋,真不是县令那个纨绔的儿子擅长的。只一天,林震北差点自杀在学堂。反倒是徐清沐,原本那个连进学堂资格都没有的少年,学的是三更灯火,有模有样。再到后来,勤去学堂的就由两人,变为一人了。

    老县令对此也不在意。他林啸本就不是靠读书才坐上的这个县令,林震北再怎么不学无术,朝堂之上的舅舅也能让他皤然七十翁,亦足称寿考。

    文不行,就练武。

    当下在震北十二岁生日这天,请来了当地知名剑修--一个身穿白衣,自镇虎山下来的而立中年。

    “那以后你读书,我练剑。等我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你就辅佐我,我们去那庙堂高处转转!”十二岁的少年志气昂扬,伸手拍了一下徐清沐肩膀,似乎在为两人的远大志向加油打气。

    百学先立志。徐清沐倒是赞同。

    可是徐清沐的书上告诉他,江湖也就那样,唯有酒还行。少年不懂江湖,只是好奇那苦辣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二人各自闲聊一会,在小雨淅沥时,林震北就先行回了衙门。

    少年独坐黄牛背,暮色潇潇孤独影。

    看着满路或慌乱或虔诚的路人,少年多少有点忧愁。低头挠了下脚跟发痒的胎记,红的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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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老牛吃完草,晃晃悠悠回家时,已是近下午三刻。

    还未进城镇,就看到一条黄狗发疯似的拼命逃跑。后面追着一个衣衫褴褛,气急败坏的老乞丐。老黄狗看到一人一牛,顿时底气十足,伸着舌头蹲在少年前斜眼睥睨老乞丐。手提木棍的老乞丐不停骂街:

    “狗日的杂种,趁我不在在我窝里拉屎撒尿,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狗皮,骨头熬成汤!”

    老乞丐的出现和少年极为巧合,那年雪天,衙门仆役发现躺在雪地的少年后,老乞丐就常驻这个北方偏远的伏牛镇了。

    徐清沐和这老乞丐的关系极好,又属于师徒那种。不过学的不是文山武海,学的是偷鸡摸狗,填饱肚子的本事。伏牛镇小到平家百姓,大到酒楼妓院,都遭受过这一老一少的光顾。

    虽说少年被县令收养,但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给少年住的是漏风停用的马厩,吃的是残羹剩饭。少年的童年往往过得食不果腹,亏得老乞丐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才让少年的身体不算那么孱弱。直到县令之子林震北年龄稍大,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铁公鸡再怎么瞪眼不满,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少年搬进府内,和林镇北左右为邻。

    老乞丐自那时起,也将住所搬到离县衙不远的窑洞内。

    “得,老乞丐,阿黄好歹是我一手养大的,给个面子。我卖你个消息,这事就此打住,如何?”

    本已经准备同意的老乞丐偶然间看到黄狗竟然朝他吐了口唾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起码两个消息!我还得看看值不值。”老乞丐恶狠瞪了狗一眼,反口也吐了唾沫,一人一狗,互不相让。

    徐清沐想了想,仿佛舍弃了个大机缘一般,踢了黄狗一脚,竖起第一根手指:

    “林老爷给林震北请了镇虎山上下来的剑修,听说所戴佩剑正是镇虎山排名第二的祁山剑,你要不要去看看?”

    老乞丐依旧握着木棍,不为所动。朝夕相处,老乞丐早已摸清徐清浅,不到最后不出绝招的主儿。

    少年叹口气,伸出第二根手指:

    “村头恶霸王麻子家今年的祭品里,有烧鸡一只,猪头肉一碟,桃花酿一壶,瓜果三......”

    老乞丐扔下木棍,撒腿狂奔。

    可恨那死狗,墙头草般掉转方向,屁颠屁颠跟着老乞丐,也狂奔而去。

    徐清沐牵着老黄牛经过一家酒馆时,看到招牌上写着: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少年决定把这句话写在自己家里。

    可,留与谁听?

第二章 少年心事当拏云

    第二天清晨,徐清沐难得想睡会懒觉。

    房门却被林震北砸的哐哐响。“三雏儿,我爹说镇虎山的剑修马上就来了,快起来!”

    三雏儿是老乞丐给他起的。那日老乞丐硬是拉着他们二人一起拉*,拉到兴起时觉得既然一起蹲过坑,那就是铁上板板的兄弟了。于是按照年龄从大到小,硬是给排出了个先后。老乞丐年龄最大,称大哥。起初林震北还有点不赞同,但看到三人堆得小山,老乞丐拉的比他们两人加起来都高后,顿时心悦诚服,连声大哥,差点扒开老乞丐裤子看看为何威力巨大。可老乞丐约莫自己这番年纪叫大哥着实有点“老牛吃嫩草”,于是重新让两人想想有什么更好听的别称。

    抓耳挠腮的林震北突然想到,他大姐天天骂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后来实在拗不过的大姐在无数次厌烦后,告诉他雏儿就是鸟的意思。精神小伙眼睛一亮,说我们就用雏儿来分大小!老乞丐一听,觉得这个好。于是自称大雏儿,林震北二雏儿。徐清沐自然而然成了三雏儿。三人最终都比较满意,还在自己的三堆屎前磕了头,说了佛祖在上,兄弟同生共死的话。大概又觉得不太满意,还在屎前插了三根竹子枝,一长两短。

    老乞丐不动声息拿了林震北三根头发,碾碎成一阵青烟飘香徐清沐鼻中。

    拗不过林震北的执著,徐清沐只得起身,随他一同前去迎接镇虎山下来的剑修“师傅”,无半点埋怨。

    太阳刚出,林啸县令就让人准备了锣鼓和炮仗,一排排穿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站在城门两侧,哈欠连天。给出这不多的报酬,真为难了出了名的铁公鸡。

    不大一会,路口出现了一人一驴。人确实高大,一身素衣着装,头戴道馆,背后一把长剑,属实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可驴子....徐清沐不好形容。如果和老黄牛在一起,这驴子不得被压没喽。徐清沐曾亲眼目睹老黄牛抬起前腿趴在另一头牛身上,那健壮的母牛都被压得嚎叫不止。

    这么瘦的驴子,牵出来是为了寻路吗?骑又骑不得,还多了张嘴吃饭。徐清沐默然就觉得驴子和自己好像,在这世道间苟活。

    不大一会,老县令让人锣鼓齐鸣,剑修一脸享受,驴子被吓得连连后退,哼叫不止。

    趁着回府的空隙,徐清沐仔细观察了剑修背后的剑。林震北说这把剑在镇虎山排名第二,仅比第一的“照霜剑”低一名。剑柄成淡蓝色,剑身约莫长四尺左右,金属质感,仿佛能听得见铮铮剑鸣。

    剑修见徐清沐一直盯着自己负剑,满脸得意,好不享受。

    午宴徐清沐是进不去的,在这间隙,徐清沐决定去喊老乞丐,下午一起来观看剑修舞剑。

    老乞丐的家住在荒废的砖窑。以前伏牛镇用来烧砖的,可自从林啸县令来了后觉得这种东西不利于自家衙门风水,就命人停了,时间一久,成了没人要的窑洞。

    在门外就看到洞内烟火四起,定是老乞丐在烧火生饭。

    推开门,一人一狗都趴在地上,老乞丐不停往地锅里吹气生火。冒出的浓烟熏得乞丐眼泪直流,却还不时强睁着眼睛,盯着锅里煮的一只鸡。毫无疑问,今晚的伏牛镇,又有一名跳脚大骂的悍妇了,见怪不怪而已。旁边案板上还放着王麻子家祭品,尽数在内,可谓一窝端,王老祖宗今年的清明,怕是味都闻不到了。墙头草老黄狗早已没了昨天的气势,伸着舌头给老乞丐加油打气。见徐清沐到来,老乞丐一脸坏笑,推着少年坐到了桌子主座,还说多亏少年,今儿个才能吃到如此丰盛的午餐。

    王麻子家的大儿子也是和徐清沐同年同岁,自小天生神力,喜好习武。曾被路过的仙人夸下“百年一见,身负武运”的良言。父亲王麻子更是花钱请了武馆老师傅教儿子练拳健身,一点儿不含糊。今儿个王小麻子路过老祖坟前时,祭品一点不剩,祭桌上留下“徐清沐到此一游”的挑衅文字。这可不得了,王小麻子立马跑回家,将此事添油加醋告诉王麻子,说的唾沫横飞,声情并茂,好不热闹。差点死去好久的奶奶都被挖了出来玷污几遍。王麻子黑着脸拿起家伙,直奔砖窑而来。

    待少年刚坐下,老乞丐双手一拍:“来了!”

    少年正疑惑,大门被一脚踹开,揪着徐清沐就扔了出去:“儿子,揍他。”大概觉得自己一个大人欺负小孩被人笑话,命令自家儿子出手。

    “好嘞!”王小麻子一招“雄鹰展翅”外加一招“黑虎掏心”直奔少年而去。待到王小麻子喊出“猴子摘桃”绝招时,徐清沐连忙求饶,大叫认输。看着死死捂档的少年,王麻子狠狠啐了口唾沫,骂了声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恨恨离去。

    上来好心拉架的老乞丐碾碎了偷偷拽下来的三根发丝,同样化作一缕青烟。

    待王麻子一家离开后,少年回身给老乞丐也来了招“猴子偷桃”。这是老乞丐交给少年的成名绝学。四五年前徐清沐靠这招在孩子中称王作帝,打的一众孩童龇牙咧嘴,无人不服。可后来被体力更好的王小麻子偷学之后,果断作为自己的专属招式,再也不许别人乱用。为此少年缠着老乞丐好久,非要学那更为上乘的“老汉推车”,老乞丐说这招得有个王寡妇那样的美人配合,方能发挥十成功力!

    看着双手在裤裆乱摸的少年,老乞丐嘿嘿一笑,说本大爷的桃早已出神入化,寻常人肯定碰不着,胸无二两肉,哪敢上桃园。

    果然如此,少年一番摸索,并无桃可摘。悻悻然回到屋内,丢了块骨头给老黄狗。

    被欺负这事早已见怪不怪。

    千里之外的天空一道闪电劈落。

    老乞丐掸了掸被少年弄褶皱的衣服,负手站在门外,抬头骂了句:狗*养的,一群鼠辈而已!

    说来也怪,自回去后,王小麻子对舞刀弄枪这类原先爱不释手的习惯,再也提不起兴趣。

    待到午饭完毕,徐清沐拉着老乞丐赶到镇中校武场时,周围早已围满了人。

    好在二雏儿有良心,给他大哥大雏儿和三弟三雏儿留了位置,观赏效果极佳。

    校武场内,中年剑修一手持剑于胸前,一手负后。光这一行头,就赢得满堂喝彩:“好!”神韵丰满,惊为天人。

    中年剑修一脸得意,纵使自己在镇虎山自己算不上二流,可此时,他就是仙!就在这时,只见中年剑修脸色一凝,气势陡然一变,随即手腕一抖,剑身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好不自然!几招花里胡哨的舞剑后,中年人一声爆喝:“去!”雪白剑气狠狠劈在木桩上。等人高的木桩立刻前后摇晃,留下一指深的剑痕。

    短暂安静后,爆发出满堂喝彩!

    老县令也拍手称道:“好!该赏!”见老仆人转身准备回去取银两,连忙改口说“镇虎山剑修仙风鹤骨,不要用世俗凡物玷污道人!”老管家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徐清沐暗暗叹道,这要劈在身上,不得留下碗大的疤啊。

    老乞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扣了扣有点肿胀的牙缝,把一块黑物重新塞回嘴里:“怎么,想弃笔投武?”

    徐清沐摇摇头:“暂时不想。”

    老乞丐似乎很满意。不停咀嚼。

    可少年心里,忍不住想起来书上所写:

    “心随长风去,吹散万里云。不然拂剑起,沙漠收奇勋。”

    终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少年。

第三章 老驴

    镇虎山的剑修表演刚结束,林震北就被老县令安排拜师。

    校场上剑修端坐正北方位,随着管家一声高亢“一拜祖师爷”,林震北恭敬下跪磕头。双手重叠放于额头处,紧贴地面。

    “二拜师父”。重复的动作,林震北这个天性跳脱的毛头小子却无比恭敬。

    “敬茶”。最后一声高喊,林震北端上准备好的茶水:“老道……师父喝茶!”差点没改过口来的林震北小脸一红,好在道人并不追究。

    “为师送你份见面礼。”道人伸手插进胸口,掏出一片树叶。

    “这是镇虎山庭内的老榆树叶,几千年不倒。今日送你祖树灵叶,你当小心收好。”剑修双手捧出绿色树叶。

    树叶不大,和衙门内那颗榆树叶一模一样。林震北心中诽谤:“该不会穷的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了吧?”可表面还是恭恭敬敬:“谢师父恩赐”。

    真是父慈徒孝。

    很快人群散去,徐清沐也准备回了。可剑修带来的那匹瘦驴死活跟着徐清沐,撵不走呵不掉。少年无奈,只得向剑修说明。剑修倒是大方,爽快答应少年,只是叮嘱照顾好,一路上老伙计跟他受了不少罪。

    看场拜师礼,跟个吃饭的口回来。徐清沐怔怔摸了摸脸。

    雪上加霜。

    老乞丐说这驴子眼力见和老黄狗一样,睁眼瞎,似乎有股怨气,脸上阴晴不定。

    回府的路上,一名袖口绣剑的年轻女子刚好与少年相遇,女子背后悬一口短剑,绝非本地人口。

    “好可爱的小弟弟。姐姐摸摸。”言笑晏晏,可爱俏皮。附身挑弄下徐清沐,更把胸前二两拥挤一番,呼之欲出。少年竟一时语塞,脑中闪过书中描写的“眉将柳争绿,面共桃竟红”。

    老乞丐一个响指,少年回过神来,头脑却一片空白。

    “这驴子卖不卖?”极具诱惑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待老乞丐有何动作,少年后退一步,抱拳道:“对不起姑娘,受人所托,此驴不卖。”

    说罢牵驴就走。回头还不忘多看几眼。心中赞道好一个“融酥年纪好邵华,春盎双峰玉有芽”。

    最是……人间绝妙。

    老乞丐确定,最后这两眼,绝非迷幻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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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将近,小镇来了个算命小道士。

    在这不大的伏牛镇,这可算个大新闻了。多少男子嗤之以鼻,但妇人却喜闻乐见。谁不希望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一起去调侃调侃长得水灵的男人?

    女人嘛,那点胭脂下的心思,比男人来的隐晦,却汹涌澎湃。

    小道士唇红齿白,头戴双鱼道冠,一黑一白阴阳交错,甚是玄妙。算命摊子一开张,摊前就挤满了前来算命的女人,少妇居多。

    小道士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今日不算挂看病,只去邪魅。家里有刚死人的往前踏一步!”

    咒骂声四起,不一会摊前门可罗雀。

    道人闭目养神。口中念念有词:“日日新,月月新,新人新事新朝廷。年年望,岁岁望,望尽金陵望长安......”

    不大一会,一只红嘴小黄鸟飞回,口中衔来一只内裤。小道士破口大骂:“你个杂毛鸟。头发,手套你随便衔,再不济你衔个袜子,你居然衔个内裤.....嗯,你别说还挺香。不管了,就你了,走起!”

    小道士摇头晃脑,疯狂摇晃竹签,半点无高人模样。

    一支签落地,小道士慌忙踩住,做贼一般左右观望,见无人注视,快速捡起藏于袖口。嘴里骂骂咧咧喊道:“癞蛤蟆呀癞蛤蟆,坐进观天娶天鹅,天鹅美是美,后代得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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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沐将老驴拴在院前,喂了点水和老黄牛吃的干草。平日里睡在牛棚的老黄牛见到老驴后如见鬼一般,挣扎着跑去了老黄狗的窝,死活牵不出来。徐清沐见也安全,就不再强求。只剩下老驴独占兽棚。

    随后林震北找过来聊天,说是老师傅准备三天后带自己回镇虎山。林震北有点不舍,徐清沐亦然。

    林震北掏出午间老人送的榆树叶,将它赠与徐清沐,少年本想推辞一番,奈何两人十几年穿一条裤子长大,只得作罢,仔细收好放于胸前。徐清沐说道:“到了那边时常写信,受委屈了就回来。”林震北一阵感动,搂住好兄弟的肩膀。

    “我也不会把你七岁时抱着老黄牛喝牛奶的事情说与镇虎山的”。徐清沐一脸认真。

    “看老子不弄死你!猴子偷桃!”

    直到很晚,林震北才回隔壁自己的屋里睡觉。

    徐清沐也洗漱之后,上床休息。

    夜里一点整,一道雪亮的闪电劈下,目标正是徐清沐的屋子。可老驴突然鸣叫一声,大部分闪电被牵引过来,狠狠劈在老驴身上,当场死亡,嘴里还含着少年喂得草料。部分余威仍是击中床上躺着的少年。却被胸口的榆树叶悄然吸收。

    若没有老驴,没有榆树叶,这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活不过今晚!

    ……

    小道士满脸愁容,还蹲在原地。不是不困,是不敢睡。看到闪电后,双手抱头,口中碎碎念念:“别打脸,别打头,别打腚......”

    “那就打你那不讲信用的臭嘴!”一声轻喝,雪白的剑气瞬间飘至,道人被弹飞出去。

    骨碌一下,小道士赶忙爬起来:“宋前辈,宋剑仙,宋爷爷行了吧,这事不怨我,是那个镇虎山的那个该死的剑修!”

    看到老乞丐又准备抬手,小道士赶紧求饶。

    “给我个理由,不然让你直接死回你家道祖座下,重新进入轮回!”老乞丐放下手中常年追打老黄狗的那根木棍。

    几日前老乞丐和这个名叫“曹丹”的道士对弈了一局,老乞丐最终以一马险胜,于是小道士极其不情愿的交出头顶双鱼道冠。这顶道冠是道祖提前送他的成人礼,名青冥双鱼冠。

    可老乞丐随手退还了那顶在道人看来无比珍贵的帽子:“一马换一马,用你们上阳宫的秘术,替徐清沐挡一次天劫。”

    “只需一次?你将林震北的文运,和王小麻子的武运强行塞给那少年,可需要挡两道天劫。”

    “无需你担心,我只需要一次。”

    于是小道人找到要进城的镇虎山剑修,要求随身携带这匹马即可,进城之后自有人接手。

    可健壮的白马,怎么变成了老驴?

    小道士满脸愁容,继续对老乞丐解释道:

    “原本一切顺利,可谁知这剑修半道起了色心,为了在迎春楼渡一夜春宵,愣是将白马卖了换了头老驴。你说我向谁说理去。”小道人满脸委屈。

    “曹丹啊曹丹,你还真是不白取名,真够‘操-蛋的’。”老乞丐嘲讽到。

    曹丹满脸苦笑。

    这场棋,赌注真不小啊。

    他曹丹堵上了上阳宫未来命运,老乞丐堵上了止境剑修的性命。

    “今天剑气阁的人也来到了小镇,是不是你们上阳宫暗中透露出的消息?”老乞丐又问道。

    “爷爷嘞,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小道士愤然起身,欺人太甚!

    “有道理,不过你拿的那条内裤得送回去。那是我送的。”

    小道士绝望的摔出今天测的那根竹签,上面只有一字:

    “彤”。

第四章 皆是杀局

    看着戴上痛苦面具的小道士,老乞丐恢复往日的玩世不恭,贱兮兮蹲下,扣了扣露出在外的黢黑脚趾:“要不再赌一局?”

    曹丹连连后退,慌忙摆手:“第一局就输到姥姥家了,再输,连裤衩都不剩了。不来不来。”小道士想起临走前道祖送他的八个字:远清去沐,如是而已。没来由嘴一撇,想哭。

    为何自己,非要往这伏牛镇跑?

    “得得得,打住,我最烦你这种唇红齿白的小娘子雷声大雨点小,有本事哭出来?”老乞丐后仰,继续抠脚。

    小道士顿时泪如雨下。

    老乞丐立马用手接住一滴鲛珠,还顺手在脸上蹭了一蹭,随后扬长而去。

    愣住的曹丹突然反应过来:“该死的直娘贼!伪君子!口口声声不需要挡二次天劫……”

    又输了。

    楞楞地托腮,突然闻到一股难闻的酸臭味。脑海中老乞丐抠脚画面挥之不去。

    “天下剑修一般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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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起的徐清沐吓了一跳,床单周围一片焦黑,被雷劈了一样。

    重新躺下,盖被,闭眼。再睁眼,褪被,坐起。

    还是焦黑。

    不是梦。

    徐清沐摸了摸脸,开始回忆这段时间做过哪些缺德事。

    直到起床看到倒地死亡的老驴,徐清沐才郑重喊来林震北。两少年穿着裤衩蹲在死去的老驴旁边,一阵伤感。

    老驴浑身皲裂,本就不光滑的皮毛现在焦黑一片,眼珠充血,舌头外伸,异常凄惨。随即通告给还未睡醒的林震北。事出反常必有妖,兄弟二人束手无策,决定请老大大雏儿出山。

    等到老乞丐睡眼惺忪被拉过来,驴尸周围已经站满了人。管家捏着鼻子让几名屠户正准备把尸体拉走,被林震北拦了下来。

    “少爷,老爷说后天就是他迎娶小娘娘的好日子,家中不可出现死物,不吉利。”

    人总是把力所不能及或者痴心妄想推到死物鬼怪上,殊不知天下鬼魅皆惶惶不敢以目视人心。

    林震北瞪了管家一眼:“待我大哥看过,再动手不迟。”随即转身问到:“大哥,做何解?”在这位少年心中,拉屎比他粗壮许多的老乞丐,定有其过人之处!

    老乞丐像模像样蹲下,左摸右摸,一会沉思,一会皱眉。又抬头看看天空,左右掐诀,右手屈指一算,活脱脱天师传人一个。然后左手手背狠狠砸在右手手心,一脸认真说到:

    “此雷定是三弟的劫难,需要一位心上人写一封信可解。”

    “信的内容呢?”一位手持屠刀,居然听得入神的屠夫追问道。

    “随意发挥,亲笔即可。”

    人群一阵唏嘘声,这乞丐要是会算命,岂能沦落到要饭地步?众人散去,鬼都不信这话。

    唯独留下兄弟二人,面露沉思。望向二姐闺阁。

    还有那名大字不识一个的屠夫,眼神充满敬佩。

    林啸有二女,皆为人间凤。大女儿林雨今年二十余一,性格泼辣,为人大大咧咧不修边幅。是林震北最惧怕的人,没有之一。二女儿林雪今年十六岁,从小性格温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弟弟林震北温柔体贴。林震北最是喜欢这个姐姐。

    即便,这个二姐并非他娘亲生。

    徐清沐十岁那年,被老乞丐神神秘秘喊到后山说是有要事相商,可少年左等右等不见老乞丐前来,却看到了独自归来的林雪。

    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娇俏玲珑的小瑶鼻秀秀气气地生在她那美丽清纯、文静典雅的绝色娇靥上,再加上她那线条优美细滑的香腮,一时间让少年觉得世人竟可美丽至此。

    然后就看见林中冲出数名黑衣蒙面人,要强行带走少女。徐清沐热血冲头,十岁的小身板不顾一切冲过去,被打的头破血流却仍然死死拽住少女,最后被赶来的老乞丐喝退众人。抱着昏厥过去的少年回了衙门。

    自那时起,少女的一颦一笑皆印在了徐清沐脑海。林震北多次警告少年,休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姐夫!没门。

    可种下的红豆。终是忍不住发了芽。

    少年不说,少女也欢喜。

    眼下两人犯了难。如何与林雪开口?谁去与林雪开口?最终还是大雏儿脑子好,路子多。他让兄弟二人抛掷铜板,正面二雏儿去,反面三雏儿去。

    二雏儿再次惜败。

    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去,与卖姐无异。

    徐清沐内心充满期待,犹如雨后春笋,亦如山间初阳。

    最后傍晚时分,林震北面色阴沉带着二姐亲笔信来到老乞丐窑洞,强忍着撕掉的冲动,一把拍在桌上。

    一封不大的信纸上,端正秀气的行楷让人赏心悦目。

    私塾先生曾对徐清沐说过,楷为万字首,无论行书,小篆,还是最终大成草书,都离不开楷体作为基础。徐清沐自认为自己楷体拿的出手,但和林雪一比,确实有那么点自惭形秽。少年心中暗暗下誓,为了有朝一日鲜衣怒马,以后要更加刻苦练字。

    信上寥寥数十字,开篇三字就让徐清沐心花怒放:致小清沐。

    一个小字,让少年倍感亲切。

    要是直接骂人笨蛋,可能对方还会恼怒,要是加个“小”字,喊出小笨蛋,那可就有打情骂俏之嫌了。

    徐清沐刚想裂嘴笑,就看到林震北那能滴水的脸。只能作罢,继续看下去。

    中间不过是一些平平关心之词。可最后结尾,彻底让弟弟林震北破防了。

    “管它天罚与人祸,我林雪必护之。”

    如当年徐清沐不加思索跑下去赶走蒙面劫匪那般,不管你多强大,自己头破血流也好,丢掉性命也好。我依然会死死护在你身前。

    到底没忍住,满心欢喜的徐清沐笑出了声。这眉眼如山的女孩子,就是好看。

    老乞丐看着端庄秀丽的字,果然和自己猜测一样,娟秀的楷体里:

    剑意涌动。

    ------------------------------------

    北山山顶,一名面容稚嫩的少年独自蹲在地上,看着面前杂乱无章的棋盘皱眉沉思:

    “强行夺人文运武运,还设局为他寻得护道人,师兄,你一如既往不顾后果啊。这难道就是师父说我不如你的原因么?”

    少年模样的白发人拈起一颗黑子,放在四路皆被白棋围成的杀局中,随后不满意,又重新拈起来。

    反复四次,皆是杀局。

第五章 起而行之

    名为曹丹的小道士,在今儿个早晨支起了摊子。

    那只被骂的红嘴小黄鸟蔫了吧唧的站在枝头,望着摊前发呆的曹丹,眼神幽怨,如泣如诉。还不时鸣叫两声,似乎在表达不满。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好不容易衔回来的卜物,

    居然还逼着自己再送回去。

    “叫什么叫,没看到你家大爷心烦着呢!”小道士头也不抬。昨儿个被老乞丐剑气劈到的嘴此刻红肿,反而更多了几分阴柔美感。小道士伸手摸了摸嘴巴,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纤纤玉手不似男儿。

    曹丹越想越气,自己仅仅是遵循道祖旨意,和这个止境剑修下局棋而已,而且道祖答应无论胜负,一局即可。怎么就稀里糊涂把自己牵扯进来?

    更奇怪的是,自己内心,总不愿意离开此地,像是有某人,吸引着自己。

    甚是奇妙。

    小道士捶胸顿之际,徐清沐和林震北刚好要去私塾,路过摊前。

    那道人,心跳漏了一拍。

    接着眼睛一亮,解不出那就再赌一次!大不了输他个裤衩都不剩!

    “天灵灵地灵灵,小镇算命我最行。知姻缘,问前程,送别朋友好命运。”小道士装模作样,摇头晃脑对着路过的二人吆喝到。

    林震北满脸不屑,转身要走。徐清沐却被最后一句吸引。两天后自己的好朋友就要离别去镇虎山了,这一别还不知多久能够见面。不如为朋友祈一份福缘。

    “怎么算价格。”徐清沐站定。“算朋友前程,我身边这位。”

    小道士正襟危坐,抬头看了眼林震北。“十文钱。”

    徐清沐掏出十文钱放在桌面上。

    红嘴黄鸟立即飞下来,叼走唯一正面的那枚。小道士一惊,刚想开口,小黄鸟已经飞远。

    小道士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道祖?”随即又开始了:“天灵灵地灵灵,我家道祖快显灵。”疯狂摇动竹签桶。

    “抽一支。”

    林震北随手抽出一支,还未待查看,小道士一把抽回竹签,笑嘻嘻到:“客官应该是要前往私塾,不妨回来时,小道再为客官解签如何?”

    这道人,好生奇怪!不过二人未多想,便先行离开。

    小道士随即脸色凝重下来,嘀咕道:“当真做了那无情举动?道祖啊道祖,你告诉我天下苍生皆有福祸命数,却为何也要参与进来,夺走那一线生机?”随后又感叹到:“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看向桌上剩下的九枚全是反面朝上的铜钱。

    手中签果然下下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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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赶到私塾时,老夫子已等候多时。

    老夫子姓梁,名皓。年近八旬,一头雪白发髻高高盘起,却不显老态龙钟。是个课上极其严格的古板老人,尤其对徐清沐更是如此。无论寒冬酷暑,一旦徐清沐有所懈怠,或功课不达标准,都要被狠狠打板子。好在所教功课倒是丝毫不马虎,经常为徐清沐答疑解惑,甚至会耐心解释并非书本上的知识。

    对于今天的迟到,老人破天荒没有发脾气。只是让二人坐下。

    林震北已经好久不来私塾,这不后天就要出发前往镇虎山学艺,特此前来拜别梁老夫子。赤子虽然在读书上不显山露水,但为人的热心肠倒是足足有余。

    没等林震北开口,老人却提前告知:“我就要离开小镇,这是我为你们最后一次授课。”老夫子整理了下面前桌子上的书籍。

    夫子向来整洁干净,所处环境一尘不染,东西摆放的也井然有序。夫子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可自徐清沐学习以来,梁姓夫子好像从未踏出房门半步,更何况天下?徐清沐心中的老夫子,道理多规矩更多,仿佛天下一箩筐的规矩都搬到了自己身上,成了枷锁一般。

    夫子看向林震北:“天下苍生,高堂父母,手足兄弟,还有你自己生命,如何排序?”

    林震北有点发懵,这并非书本上的知识,也从未与夫子对坐时讨论过此事。见夫子表情严肃认真,便仔细思忖起来。半晌,恭敬回答:

    “正如夫子所言之序。”

    老夫子点头。

    又接着问:“若生命不在,何以保前者安然无恙?”

    林震北这次回答倒是毫无停顿:“我林震北不愿苟活一世。”言下之意,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老夫子依旧未表任何态度,只是示意林震北先行回避,想与徐清沐单独聊聊。林震北行礼告退,在院内等候。

    徐清沐发现梁老夫子的眼里,蓦然出现些光亮,不易察觉。

    老夫子正对徐清沐,缓缓说道:“你如何看待林震北的答案。”

    徐清沐如实回答:“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老人叹气:“若所救之道不能行当如何?”

    徐清沐看着面前有些刻板而极为看重修身养性的老夫子,怕自己的引起老夫子的不满,可犹豫再然后,依旧恭敬道:

    “那就起而行之,正了其道。”

    一瞬间浩然之气弥漫,充塞天地,至大至刚。

    老夫子起身,以学生之礼,双手长揖。正对徐清沐:“梁皓,替天下门生,谢过徐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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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从私塾回来,已是午饭后。

    梁皓老夫子送了一本名为《繁露词句》的书给徐清沐,和徐清沐聊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随后老夫子说要去处理一些早就看不惯的人和事。老夫子还说,仁义、道德、礼数多了反而禁锢了人的本心,使得自己做事畏手畏脚。当然“不逾矩”确实让世道规矩了很多,但对于向来就不守规矩的人,如果再“不逾矩”,那就是对这个世道的不公平了。

    老夫子说,这是徐清沐教他的道理。

    梁皓这辈子都在恪守规矩。即便看着这个世道崩坏,三纲五常沦落,君臣倒逆,他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如今,徐清沐一句“起而行之”,让老夫子坚定了信念。

    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

    老夫子告诉徐清沐,笔和剑都能让世人听一听道理,而剑,是那些不能安静的人能够安静下来听听道理的关键。徐清沐不懂,江湖上的事,没喝过酒的少年觉得好远。

    林震北则觉得读书人的世界真麻烦,提笔怎可当做武器?古之有大圣贤者,也不见得有一位提笔杀人先例,远不如用剑来的快意恩仇。你不听?那我就一剑刺过去,打到你听为止。

    所以林震北不喜欢读书。

    可依稀记得自己原来是看书的,大抵是记错了。

    路过算命摊子时,那白面道士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个水泄不通。徐清沐心想,这十文钱,算是打水漂了。可那小道士突然从人群中探出个脑袋,说了啥不清楚,倒是扔出了个物件。

    一个悬着红色绳子的头簪,晶莹剔透。模糊不清的声音再次传来:“戴在身上,可挡一灾。”

    林姓少年随手扔给徐清沐:“读书人和簪子才是绝配。”

    少年接过玉簪,玉质手感簪子上刻着篆体小字:

    “君子不救。”

第六章 要不你练剑吧

    林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对于老爹娶小妾,林震北没有一点排斥。自娘亲去世之后,那个铁公鸡般的父亲倒也没有拈花惹草,到处开花,一直秉承着“留情不留种”的原则,单身至今。而这次纳的小妾,听说是剑气阁阁主女儿的一个贴身侍女。至于为何能看上那个粗糙的爹,这个林震北无从得知了,只知道剑气阁非但一分彩礼没要,反而倒贴了许多嫁妆。倒是二姐从始至终就一直反对,奈何老爹执拗,也值得作罢。

    就连订婚的日子,都要定在林震北出行去镇虎山的那天。用那个林铁公鸡的话说,可以省下不小的一笔开销。

    林震北看着欢天喜地的四合院,扔掉手里没吃完的黄瓜屁股,拍拍手找到正在屋里描摹他二姐亲笔信的徐清沐。

    那天三兄弟看过林雪写的信后,老乞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小狼毫聿,笔尖如剑。告诉少年每日可用此笔临摹林雪二小姐的信,以便加深加深感情。徐清沐二话不说就接下了,并取名为“思雪”。看着木质笔身,淡黄色狼毫笔尖,身无长物的少年如获至宝,打心眼里喜欢。

    屋内家居陈设异常简单,徐清沐站在简陋的桌子前,唯独信下铺了一层厚厚的绣布。桌上其他地方破旧不堪,四条桌腿长短不一。

    少年单手悬笔,在距离信纸上方五寸处凌空描摹。笔尖并未沾染任何墨水,生怕滴落弄脏了鸾笺。看到林震北到来,徐清沐立马小心翼翼收起绣布,这厮可是曾多次想偷走他姐姐的信。

    对于这个未来有可能变成姐夫的好兄弟,林震北打心眼里抵触。

    怎么能不抵触?就怕每每打闹起来,这心术不正的登徒子来一句:“你姐姐真棒!”

    越想越气。

    进门第一句,林震北就让他赶紧死了这条心。他已经托老爹帮忙物色良婿了。徐清沐丝毫不在意,与其关心二姐林雪,不如真的动动心思,为大姐找个乘龙快婿才好。据说林雨十六七岁的时候曾心仪一位隔壁镇的读书人,二人迅速坠入爱河。可不曾想,那读书人的家族知道少女姓林时,果断阻止二人往来。还放出话说,只要二人再次往来,便打断读书人的三条腿。此后不久,就传出读书人婚嫁的消息了。

    大姐林雨并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子做作,只是性格更加泼辣了许多,也拒绝了很多登门示爱的本镇青年。林震北称此为恋爱综合症,还特意给徐清沐打了个样,以老黄狗举例,被寸头的母狗拒绝后,就只能一直单身着。只是被大姐抓到一阵毒打后,便只字不提了。

    “马上就要离开小镇,当真去不王寡妇家看看她女儿王倩瑜?”徐清沐有意无意提到一句。

    林震北叹口气。

    王倩喻与林震北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大林震北两岁的王倩喻也有意与他花好月圆。可这缺心眼的少年自从撞见他爹与王寡妇偷偷私会后,就在心理上过不去坎儿了。

    ---------------------------------

    林府的婚礼办的相当大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门口一路红花,两排唢呐声经久不停。镇里看热闹的妇人唧唧喳喳聚在一起,嘴里瓜子进黑壳出,嘴唇上下翻飞,你一言我一语,眼神飘忽聊个不停。闲言碎语毒人心,奈何林子大,止不住杂毛鸟的呱噪。汉子们则更多是眺望路的尽头,互相对望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尽在你我不言中。翘首以盼美妾的到来,要是能恰巧看上一眼春堂雨露,想必也是这几天人群中抬头挺胸的谈资了。

    不大一会,四个壮汉抬着一顶红花轿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新娘子来咯”。一声不知是谁的高声,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嘴中活计,伸头眺望。

    接着便是日常繁文缛节,跳火坑,跨马鞍,高堂磕拜。

    高堂上坐着的,正是那日路口要买走徐清沐老驴的少女。并不成熟的脸下却有着足够成熟的资本。

    徐清沐正在门口看的出神,老乞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后:“坐在高堂之上的小丫头美不美,和林雪比起来如何?”老乞丐又习惯性的搓起手来。

    徐清沐嘿嘿一笑,刚想开口,就看到林雪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便下意识挪动下,离得老乞丐远一些,脸色正经:“哪有什么丫头,我只看到山间明月在看我。”装模作样。恨得林震北牙根痒痒。

    “小清沐,几日不见又帅了些。”林雪有着非常漂亮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颗尖尖的小虎牙。果真是檀口微开皓齿香,眼波浮动脸生光。

    还未待二人接近,林震北就插在二人中央:“二姐,马上要走的是你弟弟我啊,你亲亲弟我啊。”林震北一脸委屈。随即又转头对徐清沐说到:“我二姐说了,她的意中人应当是大剑仙,一剑递出,万物低头!”

    徐清沐咧咧嘴,有点无奈。

    二姐林雪笑着点一下林震北额头:“我可没说过。”

    徐清沐再次咧咧嘴,笑出了声。

    高堂内的礼节已尽了尾声,林啸跪地叩首那一刻,林家祖宅上空一抹雾气,尽数涌进高堂之上剑气阁少女体内。

    老乞丐眨眨眼,望向二姐林雪的眼神有点可惜,原本属于她的祖荫龙气,尽数流落他家。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晚上的林府,依旧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林震北回屋半晌,出来时手里拿着三封信,敲开了徐清沐的房门。

    “我给大姐,二姐,还有王倩瑜各自写了封信,你帮我带给她们。”林震北把信放在破旧桌子上。后又觉得顺序不对,重新把“致王倩瑜”那封放在了最上面,并顺手掸了掸灰尘。

    徐清沐点点头,把信收好,放在盒子中。顺手拿下头上的簪子,递给林震北。

    “道士说,带在身上,可挡一灾。我觉得你还是戴着比较好”。徐清沐认真说到。

    看着递过来刻有“君子不救”的簪子,林震北笑道:“你一个读书人说这话,不怕先师圣人显灵,给你个大嘴巴子?”林震北推了回去。又接着问:“你读书多,给我说说什么叫'君子不救',既然是君子,又为何不救?”

    少年收回头簪,一丝不苟说到:

    “书上说君子不救是不做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若救他人而丢性命,那就应当终止,停止施救。”

    林震北仔细思考后说到:“如果被困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呢?”

    徐清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你呢?”

    “宁死而往。”

    那晚两名十二岁的少年高谈阔论,讲了很多小时候的糗事,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展望。

    末了,林震北看着徐清沐:“要不你练剑吧。”

    徐清沐一惊。

    “那样,你就可以保护我姐姐了。”

    月光穿透薄纸窗户,落在两名少年脸上。

    徐姓少年看着面前人,悠悠说了声:

    “等你回来,不醉不归。”

第七章 离别

    天蒙蒙亮,林震北就和剑修师父起身,前往镇虎山。一同前往的还有林府管家。林老爷害怕林震北路上没人照顾,特意安排人跟随,照顾起居。

    徐清沐一直陪着林震北走到城门口处,兄弟二人路上皆沉默不语。大黄狗和老黄牛也跟了过来,这两口畜生,平时没少受林震北恩惠,倒也是充满灵性,知道林震北要走,前来送行。

    大雏儿早早立在路口,手里吃着王寡妇家偷来的黄瓜,含糊不清的对着林震北嚷嚷:“王寡妇家女儿让我跟你带个话,三年之后你再不过来提亲,她就嫁给北街巷口的公孙奴了。”

    林震北充耳不闻。

    林姓少年默默转身,像长辈一样为徐清沐整理了下衣服:“以后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停顿后又道:“我这几年积攒了一些零钱,放在庭院中央鱼缸下面,抽空拿了。”叹了口气,林震北像个出远门的夫人一般,一反常态的絮叨:

    “我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以后有空多陪陪他聊聊天,是抠门了点,但这辈子也算是个好父亲。”

    “我大姐的脾气不好,骂你时候你多忍耐,我是他最疼爱的弟弟,我不在了,你就是她的弟弟了”

    徐清沐笑着打断他,只是去镇虎山学习剑术而已,撑死两三年,就御着剑飞回来了,怎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等太阳略微泛红,林震北深吸一口气,借着朝霞映射的红光,对着徐清沐说道:“无论何时,也别对这个世界失望。更别……责怪自己。”随后一笑,转身挥手快步走去:“徐清沐,且看人间最得意!”

    阳光把林震北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徐清沐站在城门口,想着几年后再见的光景,通宵痛饮。

    直到林震北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徐清沐才转身回城。老乞丐跳下树梢,默默陪在少年身后。路过那家客栈时,老乞丐突然问少年,是否想喝点酒。

    徐清沐摇了摇头,说等林震北回来再喝,是兄弟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老乞丐眼神一暗,破天荒没有调侃两句,只是莫名其妙说了句少年不太懂的话: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在路口转弯处,又遇到了上次买驴,也是林啸新娶小妾的主人,剑气阁主的女儿。少女笑嘻嘻冲着少年招手,说上次的驴子可还卖?

    徐清沐看着眼前婀娜少女,比上一次穿的更加清凉,不过这次少女没有背着那把短剑。

    “卖不了了,驴子……被闪电劈死了。”少年说道。

    “那真是可惜啦。”少女拍拍胸脯:“我叫司徒静,你呢”

    “徐清沐。”这次少年没有了上次的闲情逸致,正视着少女的眼睛说道:“我还有事,就此告辞。”随后抱拳离开,和老乞丐向算命的摊子走去。

    名为司徒静的少女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只一次就可以抵挡住我的迷幻术,不愧是她的儿子呢。”

    杀机隐现,只是很快就恢复如初,拉着婢女蹦蹦跳跳走向了糖人摊,摇着老板的胳膊非要一只糖雕凤。

    老乞丐不知从哪又摸出来了一根黄瓜,边吃边说:“林震北还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但是让你答应,三天后再开启。”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精致小巧的信封。少年接过来,放在胸口处的口袋。看着连着黄瓜屁股都吃掉的老乞丐,没来由一开心:

    林震北说黄瓜屁股不能吃,吃多了生孩子没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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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士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少年敲敲摊面,小道士迷迷糊糊抬起头,口水流了一大摊。

    抬头看了一眼徐清沐头上的发簪,抹了抹嘴:“少年好福气。”

    徐清沐想换回那枚被小黄鸟叼走的硬币,小道士摇了摇头:“那枚被道祖拿走的硬币,除非有大人物出手,否则谁都拿不回来的。”不忘用眼神瞟了一眼老乞丐。老乞丐眼观鼻鼻观心,有点后悔吃了黄瓜屁股。万一真如少年所说......

    还好还好,自己没女人。

    不过小道士说可以免费帮少年再卜算一卦。徐清沐仔细想了想:“那就测测老黄狗和老黄牛的姻缘。”

    小道士直接收拾摊子,跑路。

    等回去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徐清沐先去了趟王寡妇家,把信送给了王倩瑜。王倩瑜说林震北欠他一个承诺,还说了些徐清沐不太听懂的话。少年几乎没听进去,一直盯着后院的蔬菜园。

    园子是王寡妇种的,不大,却品种齐全。以黄瓜最为丰富。园子北面有个缺口,是大雏儿破坏的。以前夏天的时候,兄弟三人最喜欢光顾。林震北喜欢偷黄瓜,徐清沐则更喜欢偷西红柿。可老乞丐说他们都是目光短浅,不懂这个园子最珍贵的水果。虽然只看不能吃,但可提神炼器,练某个部位尤佳。

    所以每次来,老乞丐必然会撅着屁股趴在王寡妇窗户前,说着香瓜又大了些晦涩难懂的词。

    可奇怪的是,那个被破坏的缺口,整整几年都没有修补。

    送完信,徐清沐还是绕了一圈,回去园子里掰了两根黄瓜。做贼一般,揣在兜里往回走。

    随后又在傍晚时分,将信送给了大姐林雨。林雨大姐屋内陈设非常奢华,各种书籍摆满书柜。少年将信放在桌子上,说了声告退。林雨破天荒喊住少年,问了句读书人是否都薄情寡义?

    少年说自己只能算半个读书人,无从得知。大姐笑骂着让他滚蛋。也是,一个雏儿从何而知?可说到底,隔壁县的读书人,也是未经人事的雏儿呢。

    等到送信给二姐时候,徐清沐却为难住了。可能情窦初开的羞涩,让徐清沐手心全是汗。思来想去,还是喊来了老大哥大雏儿。

    老乞丐嘿嘿搓着手,说这事包在他身上。看到桌上的黄瓜时,问少年是不是去了“春园”,老乞丐有点感慨,说好久没去看看那对香瓜,不知最近是否又成熟了几分?

    屋子终于安静下来。

    少年蹲在桌前,想着人和事。梁老夫子走了,林震北走了。一个教会了自己仁义礼信智,一个陪伴了整个童年。

    徐清沐突然有点伤感起来。觉得空落落的。

    少年到底没忍住,准备去酒肆打二两酒喝喝。当店小二将少年的酒壶装满时,少年更加伤感: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少年特意爬上行将就木的老屋头,在夕阳将尽时,眺望远方。

    那儿,名震虎山。

第八章 局

    昨儿夜里,徐衍王的铁骑兵突然踏入这座边远的伏牛镇。

    隶属于徐国的小镇县令,连忙起身前去恭迎。又吩咐身边管事的遣散镇上所有迎春楼的客人,腾出房间供军官暂做休息。有个仗着自己爹是豪绅的富家子弟,不知死活非要赖着不走,还煞有其事的喊出“家父李二河!”

    结果被几个身穿重胄的兵一剑透个心凉,尸体直接从二楼扔了出去,死的不能再死。早些天这纨绔要是能听听家族老辈的话,也不至于横尸街头。长言道老牛肉有嚼头,老人言有听头。不过现在倒是不用听了,人死鸟朝上,一切已晚。

    第二天那名纨绔子弟父亲李二河,屁都没敢放一个,红着眼睛处理了儿子的尸首。然后就携全家老小跪在衙门门口,向铁骑部队的首领磕头认错。

    徐清沐牵着老黄牛出门时,那名乡绅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经一事,长一智,对这个家族,也未必是坏事。

    老乞丐告诉徐清沐,当下一手遮天的徐衍王,所从属部队战力冠绝,由此也造成他们一贯目中无人的蛮横作风。不过对本国疆土的百姓倒也算讲理,昨晚那名从小娇生惯养的主,死的也不算冤枉。

    少年对此从未了解,也不想了解。

    “镇虎山的剑修们和这铁骑相比,孰强孰弱?”少年突然想到林震北,昨晚若是林震北,会不会也横尸街头?

    老乞丐挠了挠头:“剑修大成者,可一剑破万法。再来十个这样的铁骑部队,止境剑修也可一剑斩杀。”

    徐清沐看着老乞丐抬起的手,满是老茧。

    “但是剑修者一般很少参与普通士兵的战事,一方面是两国交战,双方都有剑修强者,无暇顾及普通军队。另一方面面对数千人数万人的部队方可应战,若是数十万、数百万的人,纵是止境强者,也要避其锋芒。”老乞丐又补充道:“这座天下还分有四座上宫学院,他们互相签订条约,凡是无故对凡人滥杀的剑修、道士、等,都会遭到联手追杀。林震北他爹的小老婆,就来自四宫之一的剑气阁。”

    徐清沐默默记下。“你一个乞丐怎么这么了解?”头带簪子的徐清沐反问道。

    老乞丐说这些江湖传闻特别多,村南的说书人说的比我精彩多了。徐清沐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看着脚边的黄牛吃草。

    村南,根本不见说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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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镇虎山的路上,林震北和背着祁山剑的师傅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休息休息,一同前往的管家正在喂马。荒郊野外,好不凄凉。

    几名袖口绣剑的挎剑剑修也一同落座,声音大如洪钟:“老板娘,一斤花烧,三斤牛肉,快点。”

    不大一会,老板娘的女儿就端着酒菜上来。看着店家女儿年龄不过十五六七,却出落的好生水灵。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脸上羞涩可见一二,落在几名剑修眼中却显得风情万种。

    “呦,小妹妹长得如此水灵,来陪大爷喝两盅。”一名满脸猥琐的剑修伸手捏住少女屁股。

    少女大惊,连忙向后躲避,不曾想那名剑修依旧不依不饶,顺势一拽,将少女整个娇躯拉入怀中,不顾少女大声呼喊救命,就一嘴亲了上去。店家夫妇二人连忙跪地求饶,却被一脚踹翻。

    林震北不顾剑修师傅的阻扰,猛然站起身来,对着众人大声喝道:“住手!”随后毅然决然站在了几名剑修面前。

    “哪来的黄毛小子,想死吗?”那名满脸胡茬的剑修放下少女,一把握住随身佩剑。

    可未等少年说出第二句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另外一名袖口绣剑的剑修,陡然出剑,一剑劈死拿剑的镇虎山道士,随后一剑贯穿少年胸膛。

    蓄谋已久。

    当老管家回来看到这一幕时,吓得六神无主,仓惶逃窜。杀人的剑修目送老管家逃离,毫无动作,嘴角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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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老管家逃回林府,刚好是林震北出发的三天后。随后,林府上下震动。

    最先冲出来的是林雨大姐,她双目赤红,状若疯癫。死死拽住管家衣领,大声怒吼着什么。林啸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个铁公鸡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痛苦的嚎啕大哭,泪眼婆娑。刚进门的小媳妇凄凄切切,不住抹眼泪,还抽空安慰倒地不起的林家老爷,好一个“过家娘亲”。

    二姐林雪的房间也传来低低哭泣声,如泣如诉,声若蚊蝇。

    还未起身离去的铁骑将军,坐在台阶上询问着细节。敢在我徐国土地上暴起杀人?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不大一会,就率领部队,按照老管家所指方向前去。

    头戴簪子的少年蹲坐在那张破桌子前,表情看不出悲伤。

    ——徐清沐,你千万别把我喝牛奶的事情说出去,我分三颗糖给你。

    好。

    你确定不说?

    确定不说。我只告诉老乞丐一人。

    那不相当于整个镇都知道了?看我猴子偷桃!

    ——徐清沐,你说为啥大雏儿总是盯着王寡妇的屁股瞧哩。

    可能大人都爱看?

    你爱看我姐姐的屁股吗?

    .......爱看?

    你个坏痞,我要告诉我二姐!

    ——徐清沐,你说我能练成绝世剑修吗?

    能。

    你说真心话好不好?也太敷衍了!

    真能,你在我心中比大黄狗还厉害。

    你居然拿我跟狗比!

    ——徐清沐,你说娘亲是不是在天上默默看着我哩。

    不知道啊,我也从小没娘。

    没事,你不是还有我嘛。

    ——徐清沐,你长大后想干嘛?

    读书。

    读书养活的我姐姐吗?读书人最负心,你看我大姐林雨,就被读书人伤透了心!

    那我不读了?

    不不不,暂时先读着,不然梁老夫子就盯着我打了。

    ——徐清沐,要不你练剑吧

    为啥?

    这样,就可以保护我姐姐了

    ——徐清沐,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啊,人间值得!

    会的,等你回来喝酒

    好,不醉不归

    ......

    半晌,蹲坐在桌前的少年,默默掏出那封三天后才可以拆开的信:

    “致好兄弟徐清沐:

    见信如面。之所以让你三天后再开启这封信,一是怕你追来,二是怕我反悔。三天后,要么我已经将近镇虎山,要么我就折在路上了。小道士临走那天找到我,告诉我了一些事情。你知道后,不要怪我,更不要怪自己。

    道士说我命如草芥,可暗中有人不想我死,所以安排镇虎山给了我一片祖叶,就是我给你的那枚。好好带着它,应该有用。

    还记得那天在算命摊你为我扔的十枚铜钱吗?九枚向下一枚向上。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局,唯一那枚代表生的那枚也被拿走了。所以才会有那名道士送我刻有“君子不救”的头簪,他在提醒我,不可妄为则不为。所以我也再想,是不是就不要去这镇虎山,不去趟这浑水。可是道士又告诉我,有人以大代价将我们俩命运捆在一起,我不去,这世间则无帝。

    那晚你反问我君子不救,换做是亲人则如何,我林震北此刻依然不后悔,虽知死而必往之。

    徐清沐,不要对这个人间失望,替我尝尝烈酒,看看这时间山河,告诉我这人间,是值得的!

    照顾好我的家人。你的好兄弟,林震北。”

    终是没忍住,一滴泪落在信上。

    少年默默收好信纸,依旧一语不发。伸手拿过前几日酒肆打的、想等着少年一起回来喝的那壶酒。现在他只能自己默默喝了一口。

    辣的呛人。

    这世间,连酒也不行。

第九章 剑来

    徐清沐在晚些时候,找到了正在用刀劈砍一根木头的老乞丐。老黄狗闭着眼趴在乞丐脚下,听到少年脚步声,飞快起身,用头亲昵蹭着少年的腿。少年在进门的左手边一把破烂椅子上坐下,静静盯着老乞丐忙活手里的活计。

    老乞丐并未抬头:“我听说了林震北的事。”

    “嗯。”少年轻轻回应了声。

    继续看老乞丐不断的用刀劈砍,老乞丐不时把手中木头抬起来,用一只眼睛眯一下,然后再次低头雕刻。

    整个屋里就这么静下来,除了老乞丐手里刻刀削在木头上的声音,就只剩下老黄狗粗重的喘气声。

    “教我练剑吧。”

    老乞丐放下手中刻刀,仰头斜视少年。

    “你手上的老茧很厚,一不耕地,二不做工,除了常年练刀练剑,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少年语气平淡。这些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徐清沐早早养成了超越同龄人的敏锐。为了更好的活下去,很小的少年就可以记住哪家有狗,哪家主人不在家,哪家的厨房必定留着热饭等着归来人。

    老乞丐又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刻刀,依旧不出声。

    “我去了村南,并没有人知道天下四大上宫学院的事。能了解这么清楚的,只有江湖人。”少年把江湖两字咬的很重,似乎有股戾气一般。他的好朋友,十二年来唯一的好朋友,死在了那个江湖里。

    老乞丐终于放下了手中刻刀。抬头看着眼前十二岁的清秀少年:“练剑练成了又如何?替林震北报仇?”

    徐清沐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要保护好他的家人。要好好替他活着,看看这江海河川。”

    “当真如此?仇不报了?”

    “要报,不过不是冲动而为,是等我实力够了之后,再考虑的事情。”

    老乞丐笑了。

    只一瞬间,整个屋内剑气横飞。那个任人欺负,整天唯唯诺诺的老乞丐气势陡然一变,一身破烂衣服无风自动,随着老乞丐缓缓起身,更强大的威压让少年如同身陷泥潭,寸步难行。老乞丐散发的气势犹如一道白虹,冲天而起,惹得四面八方皆抬头仰视。

    一处山头上一头白发的少年扔下手中棋局,缓缓站起身,望着伏牛镇渐渐攀升的气势:“师兄啊师兄,你这是何苦来哉?”

    西方陀魔山,一位赤脚行走,头顶阴阳双鱼的道人,停下脚步,望着北方的太阳,双手合十默念一声“是时候前去南海了。”

    跟在道人身边的小女孩抬起头,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师父为何突然停下脚步。

    位于中土的剑气阁内,闭关许久的老阁主突然睁开双眼,一身剑气横飞:“宋老儿,当年的杀妻之仇,你可还记得!”

    东方徐姓皇宫中,一名太监突然起身,面色剧变,随即修书一封,寄予太妃娘娘。

    老乞丐用手中刻刀最后一下劈在手中木头上,顿时木屑横飞,一把木剑立在于左手中。随后沉声道:“老夫宋梓涵。”随后右脚重重踏在地面,带起一阵尘土。右手一横,一声气贯长虹:

    “剑来!”

    南边水池底部,一摸霞红冲破水面,溅起水花。一柄长三尺有余,锈迹斑斑的铁剑顺至老乞丐手中,铮铮剑鸣。犹如许久未见到主人的宠物,欢呼雀跃。

    老人望着右手中的铁剑,目光柔和下来:“老伙计,十二年未见,江湖,都忘记你我了。”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少年震撼,却不禁鼻翼酸楚起来:他的好朋友,那个叫林震北的同龄少年,本应也如此。

    可却因为他,止步于此。

    老乞丐看着面前少年,伸出左手递出那把削好的木剑。待少年接过之后,老乞丐抱剑于胸前:“宋梓涵,止境剑修,佩剑-无双。”

    徐姓少年有样学样,抱剑于胸前:“徐清浅,还未算剑修,佩剑……念北!”

    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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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骑兵赶到林震北出事地时,早已满地狼藉。被一剑劈死的镇虎山剑修尸体半拖在桌子上,客栈夫妇二人倒在血泊中,女儿全身赤裸,跪死在桌前。

    “他妈的畜生,老子非要找出你们,处决你们三代!”纵是见惯生死的骑兵首领,也忍不住低声咒骂。

    惨绝人寰。

    “分头寻找林府公子,死要见尸。好歹将尸体带回去安葬。”首领吩咐道。对于主动示好的林府,将军很有好感,这个忙,对于刀间舔血的义气将领,定是要帮的。可奇怪的是,寻了整个客栈,并无林震北尸体。只是在桌面上留下了一个绣剑图案。其中一名眼尖的士兵汇报道,这个图案正式林府老爷小妾身上的图案。

    首领摸索着下巴,幽幽道:“有点意思。撤!”

    一众士兵骑上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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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梓涵和少年面对面坐在屋内,老黄狗趴在一边。

    “剑修,以剑证道。踏上剑修的道路,可真谓长路漫漫,唯剑作伴。”宋梓涵解释道。

    “剑修分为下、中、上三品,每品四境,世人更习惯于用一到十二境称呼剑修。越往后每境差距越大!一名十境剑修勉强能打两名九境,而一名十一境剑修轻松战胜五六名十境剑修。当然,同境不同人,主要看底子是否打的牢固。”

    “另外,修炼的剑诀尤为重要。境界始终是根本,而剑诀是练剑之术,既可以促进剑修修为,又可以发挥全部的实力。好的剑诀尤为重要!”

    老乞丐宋梓涵毫无保留的说道。

    “世人都习惯性去分佩剑的强弱,而剑本身始终是死物,只能说硬度,材质等决定了剑身的强度。真正的剑修强者,可化万物唯己用,双指可斩落星辰,一掌可劈山撼海!”

    老乞丐说罢,又仔细摩挲自己的佩剑无双。继续说道:“我的佩剑,是我师傅给我的,跟着我已有四十年之久。这一路走来,辛苦了老伙计。”

    最后的话,已完全对着那把叫“无双”的佩剑说了。

    少年低头看着横在自己腿上的木剑,心生欢喜。少年在思考已有的宝贝:一片祖叶,一支头簪,一把木剑。似乎有资格踏入了江湖。

    还差什么呢?少年低头思考。

    突然摸到腰间别着的酒壶。

    少年会心一笑: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

    江湖豪客,岂能无酒?

第十章 大道在脚下

    徐家骑兵回来时,已将近夜晚。整个林府摘掉了挂上不久的喜庆用品,换上了白布。

    林震北的死,让真个林府上下,彻底陷入悲伤之中。大姐披头散发蹲坐在门口,犹如失了魂一样。这个相貌一等一的美人,没在被抛弃时流过一滴泪,却在此刻心如死灰。目光空空的望着自己弟弟经常玩耍的庭院,人走心悲切。

    二姐林雪始终没踏出房门半步,可已有两天,房门口放置的精致食物,丝毫没动。丫鬟再次轻扣门扉:“二小姐,您两天滴水未进了,再这样下去,当心身子骨坏掉,小少爷九泉之灵,定也是不好受。”话还没说完,自己悲悲切切起来。从小被丫鬟看着长大的林震北,是林家所有人都喜欢的主儿。

    房门依旧未开。

    最惨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林啸老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新进门的小妾不停在旁边出声安慰。

    “报老爷,徐家骑兵回来了。”一声传报喊来。

    这声仿佛注入了无尽灵气,林啸“腾”的一下坐起来,双脚慌乱在地摸索,最后索性赤脚跑了出去,一下扑倒在归来的将军脚下:“王将军,王将军可曾寻得我儿......尸身?”

    看着仅仅两三日,曾经那个健谈的老者衰败至此,久经杀场的中年汉子也不免心中同情:“并没有,我部队寻完了整个地区,没有发现林小公子的尸身。”

    俗话说叶落归根,人们往往对“归家”这个词报以深重执念,逢年过节,能回家则不远万里迢迢而至,不能回家则登高插茱萸以表思念。自古以来战事不断的边塞,也往往会选择战后停战一段时间,让活着的人带走死去的尸体,或就地安葬、或带封家书衣物归于故乡等。这种“活则人归乡故、死则魂回乡”的思想更让失子老者痛不欲生。一声“啊”之后,便直接晕死过去。坐在门槛上的大姐林雨也软绵绵向后倒去。亏得一直陪在身边的丫鬟手疾眼快,一把托住。

    王姓将军叹息一声,吩咐下人将林啸带回屋内休息。

    黄梅未落青梅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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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乞丐宋梓涵让少年拿出那只小狼毫聿,和林雪送她的那封信。少年有点懵,不是练剑吗?怎么要练起书法来了?

    “老夫一生求剑道极致,不曾想止境于此。虽说天下间十二境剑修屈指可数,但一日不破极境,一日不可为天上人!”老乞丐气势更加深沉,随后陡然一凝:“我所求剑道,唯一‘快’字。所修剑诀,名为‘轻衍决’。后附有自己四十余年心法与总结。”老乞丐右手一挥,那支被少年命名为“思雪”的狼毫笔停于掌中。在信纸上笔走龙蛇,字中剑意蓬勃而出。

    “剑诀分为上下篇。上篇炼体,下篇练剑。全篇一共一百一十二字,图六幅,今日传授于你!”

    不大一会,一百一十二字便洋洋洒洒留于信纸背后。老乞丐归还“思雪”,神情略微萎靡。看得出来老乞丐将半生所悟都写进了字里,想必也是极其耗费精神。

    少年双手接过笔纸,纸上洋洋洒洒的草书却不显凌乱。想不到粗糙的外表下文笔却如此清秀。

    字如其人,放荡不羁。

    “笔和剑形不同但意同,自古挥笔成剑的读书人不在少数,我希望你以后不要丢掉读书写字,毕竟......”老乞丐没有说完,表情略微有点伤感。

    “我知道的,二雏儿的文运在我这。”少年抬头看着老乞丐:“能和我说说我的爹娘吗?”

    老乞丐反手握住自己的剑,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缓缓开口:“这世道不尽人意太多,在你修为没起来之前,背负越多,则前行越慢。”老乞丐整理了下少年的衣领:“但公道永远不会缺乏!”

    老乞丐望向天空:“欠我主子的,我宋梓涵会一一拿回来,欠我小主子的,我要你们双倍奉还!”

    至强剑气凌掠,老乞丐用力一跺脚,破旧的砖窑轰然倒地,唯独少年周围不落分毫。老黄狗瑟瑟发抖,看着眼前气势不断攀升的“冤家”,想起以前还和他争夺垃圾桶里的食物,一阵后怕。

    “徐清沐,大道就在脚下,起而行之,走!”

    老乞丐对徐清沐说道,又像是对自己所说,然后拔地而起,激射而去。

    在徐清沐抬头目送的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飘然融入少年眉心,消失不见。

    久久无言。

    短短三天,少年失去了玩伴林震北,今日又目送亦师亦友的老乞丐离去。环顾四周,怔怔出神。

    老黄狗慢慢伸出落满灰尘的脑袋,轻轻摇了摇,随后站到少年脚边,轻轻用头蹭了蹭。

    少年回过神来,拿出老乞丐留下的信纸,仔细看了下。一些功法徐清沐并不能懂,新的注释倒是能理解一二。在信的最后,并未出现致“徐清沐”字样,而是用篆体写的“致徐十三”。少年收好信纸,挠头笑了笑,感情老乞丐对自己的期盼,是那虚无缥缈的十三境啊。

    是就是了!

    少年呼唤声老黄狗,一人一狗往回走去。路上,少年在思考怎么去走老乞丐说的“走”。

    轻衍决分为上下,上卷炼身。少年想到来此小镇的徐家铁骑兵,战场是锻炼人的最好地方!

    少年没有直接奔林府而去。一是不忍心看到林家上下悲恸,而是不愿回忆曾经美好过往。这个养育了徐清沐十二年的地方,承载太多少年不愿意回首的往事。四合院内的造景缸里,还活着林震北豢养的三条五彩锦尾鲤。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去往徐家军临时住所的途中,少年看到一片不曾注意过的小竹林。

    徐清沐折了一枝,蹲坐在地上,将竹子再折成三段,遥遥相对镇虎山的方向,一长两短插在地上。

    取出腰间酒,对饮成三人。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酒与往事,都在心头。

    不下心头。

第十一章 从军

    徐家军的临时住所,也比寻常人家的宅子要大,要亮堂。

    一身素衣的徐清沐走向门口,就被两个站岗轮哨的兵拦住去路。简单盘问之后,听说少年是来参军的,两名脸上常年被风雪刮搓,留下深浅不一伤痕的老兵哈哈大笑:“小娃子,莫不是你老爹半夜和你娘打仗的声音误导了你?我们这打仗可是要死人的。”少年依旧站在门口:“我知道,所以我要参军。”另外一位相对和善点的老兵蹲下来,看着腰挎木剑,头别簪子的清秀少年,温声道:“瓜娃子莫要胡闹,参军报国是好事,但咱们徐国兵强马壮,冲锋陷阵交给我们这些个土埋半截的人就行了,夜晚风大天凉,早些回家休息去。”句句朴实无华,却透露着国家强大的自信,和老兵内心的关心。

    “谢谢兵大哥,可我确实想参军。”少年后退一步,从书本上学来的蹩脚军礼,也不知是对是错,左手放于右手之上,抱拳于胸前,恭敬道:“伏牛镇原住居民,十二岁徐清沐,特此前来参军,望官爷批准。”

    有模有样。

    两位看门军爷彼此互望一眼,见劝不退少年,只得作罢。“那你稍等,我去通报王帅。”

    趁此机会,少年打量起了院内情况。将军是通过与当地居民协商之后,租赁的四合院,院子正中原先鱼缸的位置被替换成了徐家军旗,旗子上是一只蛇形图腾。世人皆知徐衍王喜欢养蛇,据说是当时出生时,徐衍王被一条白蛇所救,后规定举国上下不得捕杀任何蛇类。

    正院门口站了四名重胄持戟战士,每名脸上不禁流露出肃杀之气。常年马革裹尸的生活养成的满身杀气怎么都藏不住。屋内大门没关,姓王的将军正在挑灯夜读,不时与旁边书生模样,手持羽毛扇的师爷圈圈点点。

    “报,门外有一名十二岁的少年前来参军。”

    “十二岁?有点意思,宣见。”已经脱下军甲,只着素衣的将军吩咐下去。

    不大一会,那名士兵来到徐清沐前:“主帅宣你进去。”徐清沐报以军礼。

    “小子,我军行军礼是右手在上。”那名好心的士兵提醒道。徐清沐重新抱拳,说了声谢谢。

    进去之后,徐清沐才知道军队的纪律确实严明。即使现在属于休息时间,不大的四合院内也安排了两排士兵前后巡逻。少年抬头看了看屋顶,径直走向正屋。距离大门阶梯口处,保抱拳行礼。王姓主帅直接让少年进屋,徐清沐照办。

    “林家那小子是你什么人?”

    “回将军,是本人手足兄弟。”徐清沐答道。王姓将军的声音低沉,长期在边塞的生活,让将军的脸庞黝黑,眼睛却炯炯有神。

    “给我一个觉得你能够参军的理由。”王姓将军抬起双眼,正视眼前十二岁的少年。面色清秀,却不卑不亢。长期浸染圣贤书让少年少了一份浮躁,反而多了几份书生气,文质彬彬算不上,却也超脱于凡夫俗子。

    “这儿。”少年用手指了指屋顶。

    将军一愣神,随机爆射而出,速度奇快。三两下便跃上房顶。不大一会,将军两手像拎小鸡一般,把两名匈奴刺客扔在院内。

    两排巡逻士兵瑟瑟发抖。

    将军走进屋内,拍拍徐清沐肩膀,示意少年坐下。“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镇有一种鸟,名琼灵,此鸟生性喜热闹。将军院内数十人巡逻,按理必有琼灵鸟坐于屋头。可我自进门起却不见屋头有任何一只鸟,那么只有一种情况,屋上有人。”少年如实回答。

    “不错,心性过人,头脑聪明,是个当兵的料。”将军拍手称赞。“为什么要当兵。”

    徐清沐抬起头,目光坚定:

    “为了证明林震北所说的‘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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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乞丐宋梓涵,直接仗剑冲向了剑气阁。距离剑气山峰数千丈停下,悬空而立。

    “司徒老儿,出来受死!”,随后一剑辟出。

    锈迹斑斑的无双,迸发出无穷剑气,随后剑气在宋梓涵面前汇聚。白色的巨大弧形急速前行,撞在剑气阁的护山大阵上。剑气只停留一瞬,就越过大阵,继续向前掠去。

    “宋老儿,我还未找你,就前来送死!好,我妻子的仇,一并报了。”随后一抹绿色自山里出来,白绿相撞,巨大余威振的山林树木疯狂摇摆。

    “怪不得敢出山了,原来步入了十二境。”老乞丐面露不屑:“当年若是有这般勇气,你妻子岂会死不瞑目?”

    “住口!”一抹绿虹冲天而起,以剑直劈老乞丐。

    剑气阁阁主司徒穹手持一抹绿芒,以无敌之姿冲向老乞丐。巨大剑气一并而来,裹挟剑气阁大阵加持之威,如洪水猛兽。

    身着破烂衣服的老乞丐不退反进,无双仿佛随时断掉一样,可就这柄破剑,轻松挡住了冲势,随后一脚踹出,愤怒的司徒穹如流星般,坠下山崖。

    “今日来并非取你性命,只要拿回一样东西而已。”。老乞丐突然收回无双,笑嘻嘻的说道:“司徒老儿,你那宝贝闺女司徒静不但色诱我徒儿,还偷走了属于我徒儿未来媳妇的林府龙气,这两笔账,总得算一算吧。”

    “滚你*的蛋,这是一个止境剑修说的话?”拔地而起的司徒穹再次升空,平行而立:“我女儿拿走的龙气,是用贴身丫鬟换来的,接受了林啸的跪拜,何来‘偷’字一说?再说了,自己光棍几十年,还没破*吧?不关心关心自己,倒是急着给你徒弟找媳妇?”

    宋梓涵身形一窒。这该死的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剑气阁阁主乘胜追击:“怪不得世人都道你送梓涵不行,怎么,需要老夫给你练个‘化外身’?”

    老乞丐默立不语。

    正当司徒穹得意时,老乞丐突然竖起两根手指,邪魅一笑:“这么说,得两块!”

    说罢,罡风起,剑气出。

    “换了好几个老婆,就生出个司徒静,实在不行,今晚换我来?”

    针尖对麦芒,当仁不让!

    ------------------

    徐清沐离开时,被告知三天后出发离开伏牛镇,前往边塞对抗匈奴的战场。王姓将军告知少年,抓紧处理身后事,一入边塞,不知何时才能还乡,或者说这辈子都不一定活着回来了。少年告辞后,回了趟林家。

    夜晚的林府,比白天更加难熬。

    二姐林雪的房门口,依旧放着未动的饭菜。林老爷的屋内,灯光微弱,如风中残烛。

    孤魂独茕茕,安知灵与无。

第十二章 准备身后事

    少年进门时轻轻带上木质门。一排房间中唯独这间屋子的门显得格格不入,但已经习惯的少年丝毫不在意。门上被少年自己用红布贴了副对联“掬水月在手,采花香满衣”。篆体写就,一笔一划中规中矩。之所以用红布而不是红纸,是因为对联还担任了阻风挡雨的重任。门上原有的漏洞刚好被对联遮挡起来。二小姐多次夸赞对联写的好,和林震北一同示意要修补木门都被徐清沐拒绝。

    门啊,能关上就行。

    少年点起一只油灯,放在破旧的桌子上。然后拿出绣布铺平,盖住了桌子上的坑坑洼洼,接着铺上一张白纸,伸手翻出名为“思雪”的小狼毫聿。脑中浮现曾经笑靥如花的面孔。以前林震北在的时候,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少年与少女单独相处,甚至有一次为了让他在二姐心中留下坏印象,趁着徐清沐睡着时候在他的脸上用毛笔画了只青蛙。结果二姐看到时候笑的美如画,看的徐清沐愣愣的好几秒才回过神。回来后在纸上写下了“眉眼如山”四个字。少年还偷偷藏了一副林雪的画,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瞧瞧。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婵娟呢?

    想到这少年的心就很疼。那个眉眼如山的人,少年的头上月,心中砂,因为林震北的死,不用见面也知道花落人憔悴。

    少年提笔,算作告别。

    笔还没下去,房门就被轻扣而响。苍老而衰弱的声音传来:“清沐,我能进来吗?”

    少年连忙起身,将林啸林老爷接进屋内。老人左右观望,似乎在躲避什么。

    老人进门后,坐在桌子一角。曾经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落寞与绝望自眼底深处流露出来。少年这十二年虽然不算锦衣玉食,可没了眼前这位林老爷,徐清沐活不过那个雪夜。看着一身中衣,双手不断颤抖的老人,徐清沐轻轻唤了声:“林老爷。”

    老人神情明显一窒。猛然抓住少年,低低重复着:“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少年示意老人噤声,望着门外苗条身姿挪动:

    “老爷,天冷回房歇息了。”

    ----------------------------------

    剑气阁山峰。

    又被踹飞的司徒穹突然停手:“老东西,我确实打不过你。”司徒穹狠狠吐口唾沫。“有本事你就进我大阵,再来个五百回合的颠龙倒凤!”

    “滚你的蛋,老子可没有龙阳之好。”看着站在大阵内不再出手的司徒穹,老乞丐继续伸出两根手指:“两块砺剑石,二十年之内我宋梓涵不踏入剑气阁半步。”

    世人皆知剑气阁后山重宝“砺剑石山”。说是山其实有点夸张了。可江湖就是如此,鸡毛蒜皮一点事,口口相传天地变。往往夸大其词,三人成虎。不过如磨盘大小的砺剑石在江湖中也算是当之无愧的宝贝。若不是剑气阁坐镇止境剑修的阁主,还有十二层护山大阵,光是这宝贝的吸引力,也早就引得江湖人士搏命厮杀了,怀璧其罪的道理谁都懂。

    砺剑石,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磨砺飞剑的石头。而之所以砺剑石如此珍贵的原因有二,其一砺剑石不光可以磨砺飞剑,更可以温养剑气,拳头大小的砺剑石能够让一品武器直接跃入神器级别。其二是因为稀少,整个江湖恐怕也只有剑气阁还存留磨盘大小的砺剑石了。也正因为此,原本不入流的剑气阁才能一跃成为四大上宫学院之一。所以这砺剑石对于老阁主来说,珍贵无比。

    “我就知道你老小子没憋好屁。”司徒穹撇撇嘴:“有种你就打进来,否则你就等屁吃吧!”

    凌空而立的老乞丐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伸手挠了挠发痒的裤裆,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我就在这护山大阵外,只要有一名剑气阁的人出来,我就斩杀一名,有条剑气阁的狗出来,我就杀了吃狗肉。”随后丢掉裤裆里掏出的污秽之物:“对了司徒老儿,听说你那宝贝女儿刚满十八岁,老夫还没尝......”

    “够了!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司徒穹咬牙切齿。

    老乞丐不由得想起了镇上的老黄狗。当初老黄狗在自己的屋内拉屎撒尿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歇斯底里,是真的挺恶心人的。

    “你就不怕老子投鼠忌器,直接杀了你的宝贝徒弟?”江湖人士肩比宋梓涵的高手不少,但毫无顾忌的真不多,否则剑气阁阁主也不敢放心女儿司徒静一个人前往伏牛镇。

    老乞丐想到从小道士曹丹那里骗到的泪珠,没来由眼睛一咪,盯着眼前司徒穹:“我赌三年之内,你不敢出手。”

    老乞丐的笑让剑气阁阁主心里没底,马看牙板,人看言行。这宋老儿果然有备而来。

    老乞丐继续伸出手指:“两块,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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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林老爷神情慌乱,用手沾着煤油在桌面上写下:小心雨。还未写完,就被开门进来的小妾打断。少年连忙用身体挡住,和声道:“清沐给小妈妈请安了。”

    年龄不大的少女点头还礼,接着对着林老爷说道:“老爷,夜凉,小心风寒。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说罢,便带着林啸老爷回了自己屋。

    待林啸走后,少年仔细观察桌面上的字,雨字偏上,应该是没写完。少年在心中思忖,毫无头绪,只得作罢。

    再次提笔,开始准备身后事。

    趁着煤油灯光,少年给大姐、二姐各写了封信。至于林啸老爷,少年并未打算以信告辞。这一刹而过的十二年,老人虽然苛刻,却也对其关照许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少年决定明早亲自拜见,以作告辞。

    收拾完毕,少年便上床歇息。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翻手拿出老乞丐送的那把木剑。

    剑名:念北。

    抱剑入睡,妄图相见。

第十三章 开场

    清晨的雾气浓了些。伏牛镇地属北方,谷雨的天气如人心情一样,有点捉摸不定。

    晨阳未出,徐清沐早已起身,先是在大姐门前放下昨晚写好的信,随后又踱步到二姐门口。徐清沐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没能扣下去。少年脸上的阴郁更浓了些,害怕开门见到二姐脸上的伤心泪。少年也只是轻轻放下信件,说了句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呢喃:“有缘再见。”

    林啸老爷的房间位于四合院正北方位。读书人讲究审土地之宜,正阡陌之界。哪怕林老爷本身算不得一位真正的读书人,也一直遵循坐北朝南的古训,寓意儿孙兴旺,家业永传。自古为人子出必告,反必面,徐清沐将自己的素衣撩起,左腿先跪,然后右腿。接着重叠放置双手,贴于眼前,一拜到底。徐清沐用着清晰且铿锵的声音缓缓道:“义子徐清沐,前来拜别林老爷。”

    不大一会,妾女温柔的声音传出:“林老爷身体不适还在歇息,我会转告他。”

    徐清沐起身,折回庭院正中的鱼缸处,那三条林震北豢养的小金鱼上下游动。少年从袖口摸出几嘬鱼食,均匀撒在水中,记忆力不大好的鱼儿欢呼雀跃,这冷血的小东西反而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既不用担心朝代更替,也不会因尘缘而心碎难过。

    有的吃,就很好了。

    徐清沐喂完鱼,从鱼缸下面的窟窿眼里掏出林震北所说的零花钱。市面上普普通通的袋子里装着四十三枚铜板,省吃俭用点一个月的吃食都够。奢侈点到酒肆打酒,也能将少年的酒壶装满个六七次。徐清沐用手捏起一枚有了铜绿的孔方兄,放到晨阳下眯着眼睛瞧了瞧,上面有刻刀刺刻的“徐”字。少年想起半年前对赌输给林震北的这枚铜板,本应换成糖葫芦吃掉的,可此刻却团在了布袋子里,又回到了少年手里。

    可对赌的人呢?

    收好钱袋,少年最后看向这个住了十二年的四合院,深深作揖,轻了声:

    “好兄弟,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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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头的白发少年刚准备溜之大吉,就被同样一头白发的老夫子堵住了去路。

    看清眼前来人,白发少年立刻双手掩面,口中念念有词:“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老夫子一脚踹出:“老夫今日前来,找你下局棋,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路遥兄?”白发少年顺着被踹的劲儿,连着一个驴打滚,“哎呦”一声倒地不起,撅着屁股直接装死。

    老人也不管,直接坐到棋盘一边,用手开始整理残破的棋局:“这上好的彩云棋子,要是不小心被我弄坏几个,世间还真难寻...”话还未说完,那被唤作路遥的白发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到了棋盘另一边。装模作样道:“原来是梁皓老兄啊,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老夫子想起了镇里老乞丐,蛇鼠一窝,果然是师兄弟!

    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对着同样加入收棋的少年说道:“你师兄出关,再次握剑,现在王朝内外皆知宋梓涵重出江湖。我相信你这做师弟的同样感受得到,此次前来为求你一事,也算替你师兄的徒弟解一桩后顾之忧。”

    白发少年充耳不闻,盯着棋子上一个芝麻大的小黑点可劲扣,还不是哈口气,用袖子来回擦拭。

    “如果答应呢,我带了上好杏花酒。如果不答应呢......”姓梁名皓的老夫子语气一变,盯着面前少年一字一句,从牙齿里蹦出来一般:“我就打到你答应为止。”

    白发少年向后一躺,任凭身体摔了个狗吃屎。气愤道:“你一个儒家门生,何时如此行事霸道,不讲理了?”

    这回换作梁老夫子充耳不闻,慢悠悠道:“有个喜欢骑牛的少年,在我走之前教我的。”

    名为路遥的白发少年盘腿而坐,挠了挠头上的草芥,十分无奈道:“好不容易修成的化外身,硬要拉我入局么。”

    梁老夫子吹了吹棋盘,睥睨少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白衣少年毫不在意这样的说辞,仿佛与狗同比,是种夸赞,随后开口道:“何事?”

    “护道一名先天剑坯,期限三年。”

    傍晚时分,一抹雪白身影直接落在林府,做贼一般溜进林雪房间,还未开口,直接被踹飞出来。老黄狗一狗当先,龇牙咧嘴撒腿就追,惨叫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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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气阁阁主终于看不下去,对着凌空撒尿的老乞丐恨恨说道:“算你宋老儿...有种。”

    老乞丐抖了抖家伙,甩尽最后一滴液香,然后舒服的打了个冷颤,慢条斯理提上裤子,还不忘调整下宝贝位置,以求达到最舒服:“早这样多好。”随即对着护山大阵内的一众剑气阁女弟子喊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十二境剑修拉屎撒尿啊!”

    老阁主脸色通红,转身一道剑气劈在众人面前:“滚回去!”

    杀人诛心。

    老乞丐笑嘻嘻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让那司徒静当我徒儿二房拉倒,以后咱们也算半个亲家,你说如何?”

    抛出两块砺剑石的司徒穹握紧拳头:“趁我没准备玉石俱焚之前,滚!”

    笑眯眯接下接下飞过来的砺剑石,呵呵乐道:“我那宝贝徒儿可是在司徒静的二两肉上,差点道心失守啊,罪过罪过,女人果然猛于虎。”大概觉得刚才调整的位置有点刺挠,老乞丐又伸手摸了摸。可在老阁主眼力,猥琐至极!

    愤怒至极的一剑劈出,老乞丐连剑都懒得出,直接远遁。被追上来的剑气直接劈在身上,怪叫一声:“啊~舒服~”,消失在尽头。

    看着远去的身影,司徒穹陷入沉默:“这家伙恐怕已经是止境第一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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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理完所有身后事,徐清沐提前一天到达了将军府。

    先前拦路的两位老哥看到少年后,热情打招呼,说是少年刚来的那天就让那群眼高手低的护卫队吃尽了苦头,好不畅快人心。少年这才明白,那天自己暴露出房顶刺客后,王姓将军便处罚了整个二十人的护卫队。门口老哥津津乐道,说军队从不养废物之人,鼓励少年多建战功,以便早日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少年一一抱拳,这好心的老大哥,让接触人不多的少年,没来由心中一暖。

    少年心中有底气,建立战功不难,难得是光宗耀祖。

    连父母都没见过的少年,大步走向自己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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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姓皇宫内。

    卧于金蚕丝绸被褥上的华丽妇人正在小憩,一名太监急冲冲的跪在门槛处,要求觐见娘娘。

    刚有些困意的妃子皱起好看的眉毛,有点恼意。待宫女持信回来,慵懒的声音响起:“念。”

    一排宫女站立的尽头,身穿绸缎,身材高挑的执事拆信开口:

    “贼子未死,剑皇护之。”

    叶姓皇妃睡意全无。

第十四章 又见曹丹

    军中无懒兵。

    卯时刚至,军哨声就日常吹响。

    和徐清沐同一军帐的是一个身材肥胖,个头不高的年轻士兵,也就在十五六岁左右。年轻士兵一睁眼,突然看到个人影在面前晃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双手护住胸前,眼神戒备看着面前已经穿戴好的徐清沐。可能觉得自己行为略微有点娘炮,随即换了姿势,用衣服遮住袒露在外的胸膛。

    徐清沐感觉有点好笑,脑中没来由想起在路上遇到的司徒静。少年赶紧把目光从胖子士兵的雪白胸膛移走,正色道:“我叫徐清沐,是王将军新招的士兵。昨晚回来时看到你睡得正酣,就没打扰你。”

    胖子明显感觉少年的目光又下滑下去,赶忙套好衣服,速度极快的整理完毕,一身肥肉乱晃:“我叫沈修齐,三年老兵。大家都叫我锵锵。”带好头盔的那一刻,徐清沐明显感觉到铁质盔甲被挤得有点变形了。少年心中琢磨,军中伙食这么好?

    “走吧,早晨操练开始了。”胖子招呼到:“我们这支队伍,共168人,哦现在169了。头儿王钟鑫--”胖子突然停下,贼眉鼠眼瞅了瞅,趴在少年耳边继续低声道:“是我大舅爷。锻体后期的武道高手!”还没待徐清沐表态,胖子继续咕哝道:“俺大舅爷从来不许俺乱说,说这是什么举贤避亲,举亲避嫌的道理。”

    谈话间,两人已至队伍中。原本嘈杂的四合院,在王将军出门的那一刻,噤若寒蝉。徐清沐不由得仔细大量起来见过数次但没有细看的将军。

    不过四十出头的王姓将军,黑亮垂直的发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少年心中不免有一丝神往。

    “各位将士,我黑虎铁骑第十七支队的轮休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我们将赶赴岭南边塞的战场!”王将军顿了顿,抬眼扫过众人,接着说道:“今日我军加入了两名新的力量”。王将军目光扫视过来,抬手指了指徐清沐。

    众人目光扫视过来,表情各不相同,有惊疑,有欢迎,更多则是漠不关心。徐清沐一一抱拳,点头算是还礼。

    但很快,士兵们立马恢复原样,整齐有序。

    “还有曹丹。”将军又抬手道。

    随后一名头戴双鱼道冠的小道士笑嘻嘻从将军身后出现:“大家好啊,我叫曹丹,是名……术士。嘻嘻。”

    徐清沐满脸惊讶,这个坑蒙拐骗的道士,怎么也参军了?

    胖子看出了徐清沐的惊疑,用胳膊肘捣了捣少年:“你认识?这可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啊,比得上我娘。”胖子肯定道。又暗自点点头:“甚至还漂亮。”

    徐清沐看鬼一样看着胖子沈修齐:“这是个男的。”

    胖子眼睛睁的更大:“伪娘?”

    还未待徐清沐回应,曹丹便蹦跳着向他们走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啊。”

    徐清沐翻了翻白眼,一共才三天。

    胖子嫌弃的挪了挪位置,满脸鄙夷,还不忘用手使劲擦了擦被曹丹无意碰到的袖口。

    小道士曹丹一剑懵,自己这是长得太丑?又提起袖子闻了闻,也刚洗过澡呀,怎么这么遭嫌?

    徐清沐皱了皱眉头,他不太喜欢也不认同胖子所作所为,这种情况,单凭别人一句或无心一句恶意,就偏信一面之词,从而对他人进行更加恶意揣测,更有甚者还会加上言语、人身攻击。

    徐清沐想起一年前的大黄狗。因为村中人一句“我看到你家大黄狗又跑到村头的茅坑里吃屎了”,从而回家的一路上都怒气冲冲,在心中想了很多惩戒和打罚的方法,甚至暗暗下决心,哪怕饿上它的三四天。那一路上徐清沐充分把“恶”展现的淋漓尽致。回到家以后,果然看到老黄狗嘴边有遗留的淡黄色糊状物。看到徐清沐回来的老黄狗高高兴兴摇着尾巴上前迎接,却被扫帚杆打的一脸懵逼,哀嚎着跑了出去。

    后来林震北解释道老黄狗根本就没有出过院门,嘴边的黄色浆糊也只是给他吃的花生酱而已。

    虽然徐清沐道了歉,老黄狗也原谅了他,可内心那“恶”,仅仅被让人一句“是的就这样”、“我亲眼看到的”、“大家都这么说”直接释放出来。

    可回过头,即使你错了,原来劝你的,怂恿你的那些人,也只是:“哦,这样啊,谁让他怎么怎么样”。一个没错的无辜人,证明了原本不存在的第一个错误,接着又需要证明原本不存在的第二个错误。

    想到这,徐清沐侧身对胖子说道:“接触时间不长,也有可能是女的。”

    果然,胖子眼神又重新一亮。

    在怀疑毁谤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时候,人人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圣人。

    训话完毕,便解散吃了早餐。

    徐清沐、胖子沈修齐、小道士曹丹做一桌。胖子热心的问曹丹:“军中人数不多,可职位全面。斥候、冲锋、盾甲、后勤、军医样样有,你要选择什么小组?”

    曹丹看着仅仅一上午,态度极速变化的胖子,心中诽谤:这瓜娃子,脑袋正常吧?

    可还是边塞包子边含糊咕哝道:“徐清沐去哪我去哪。”

    少年一阵无语。不过也在心中思忖胖子刚才说的小组。斥候首先不考虑,自己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来,斥候过于注重速度和敏捷。冲锋和盾甲太过笨重。后勤?养老中心而已。军医但是可以,老乞丐说武夫分为炼气,锻体,筑基,大成。其实就是不断打磨筋骨和温养穴位,才能使自己气血运行更加通畅。而军医时间多,还能学习人体各个穴位。

    徐清沐抬起头,果然看见胖子那大脸盘伸了过来,满嘴油腻流油。“军医吧。”徐清沐回答道,递给胖子一块手帕。

    看来胖子的胖与伙食质量无关,与数量有关。徐清沐暗暗思考。

    等到下午,徐清沐和曹丹二人分别领了军医的衣服和队徽。军队在夜晚时分,一同向目的地出发。

    少年头戴发簪,腰间悬木剑。

    身边跟着神神叨叨的小道士。

    少年看向月光,依旧皎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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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起剑人介绍:
徐清沐望着人间芳菲,烟火生机,一剑劈开落下光幕,仰头喝口自己的“姜壶”。
    世人皆道人间不值得,也就酒还行。
    我徐清沐唯一剑、一酒足矣。
    这人间、值得!大荒起剑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起剑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