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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恨水北流     大荒起剑人txt下载     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剑无邪

    夜。

    一众人行军至岐山山脚,背靠森林而居。徐清沐扫视周围,营地三面环山,背靠树林,绝对的易守难攻之地。随后王姓将军又派斥候巡视周围,确认无误后命令众将士原地休息,生灶起火,安营扎寨。

    胖子所属伙夫营,与徐清沐所在的医疗队紧挨一起,便在众人忙碌之余,偷偷跑了过来找到徐清沐。偷偷摸摸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腿,扔向徐清沐:“咋样,还是我们伙夫房的弟兄们懂得享受吧?是不是后悔加入医疗队?你们医疗队的队长严格变态在军中出了名的。后悔不?要不要我和大舅爷说一声,给你调换下?”

    边说着,胖子翘起而两腿,用手扣着刚吃饱的牙齿。好个惬意。

    还没待徐清沐表态,胖子猛然起身,鬼鬼祟祟偷摸了跑到门口。徐清沐顺着胖子望去,只见曹丹独自一人走向树林,应该是方便去了。

    胖子回过头,肥腻的脸上挤出个猥琐的笑容,伸手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对曹丹是男是女依旧好奇。贼心不死。

    不大一会,一声“啊~”惨叫声传来。靠近树林的士兵立即起身,操戈相对。只看见左眼青肿的胖子面露尴尬:“对不起兄弟们,我撞树了。”士兵这才放下武器,继续巡视。

    等胖子回了帐篷,徐清沐也很好奇,打趣道:“站着的还是蹲着的?”

    胖子褶皱的脸更加兴奋起来:“看清了看清了,是蹲着的。我刚想进一步确认就被发现了,拳头大小的石头直接飞了过来。”揉了揉发青的眼睛:“特白!”

    话音刚落,曹丹掀帐走了进来。看到胖子捂着眼睛神情愉悦跑了出去,对着徐清沐说道:“胖子没事吧?”徐清沐习惯性的搓了搓手,可随即脑海中浮现老乞丐措手时的猥琐样,心想以后还是要改掉这个习惯才好,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被人打了一下,眼睛肿了而已。”边说着,眼光向下游走,妄图看出个所以然。闷骚气质压都压不住。

    曹丹没注意徐清沐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我去树林找点蘑菇吃,突然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是猛兽,随手就丢了石头出去。哪里知道是胖子呦。”

    曹丹顿了顿:“怎么感觉这个家伙似乎挺高兴?”

    看着曹丹手里递过来的脸盆大小,雪白的蘑菇,徐清沐眼角跳动。随后曹丹一句话更是让徐清沐不知如何对胖子开口说实话了。

    “走啊,一起撒尿去。”

    正当两人谈话间,医疗队的集合命令传了进来。徐清沐抹了抹脸,暗暗发誓再也不眼光乱瞟:“下次一起,先集合。”随后二人一同走出军帐。

    不大一会,医疗队十九人已集合完毕。

    “各位,我们医疗队虽然人数最少,但每一名都是军中翘楚!我们的重要性直接关系前阵兄弟的生死,兄弟们一定认真学习医术,万不可懈怠!”开口的是一名男性队长,名沈海粟,是个身高八尺,肌肉虬起的中年壮汉。满脸落腮胡须,让人望而生畏。胖子沈修齐说别看这个肌肉壮实的肌肉男是医疗队队长,可实力仅次于王钟鑫将军,实打实的锻体境中期高手。

    “新来的两位,你们就跟着副队长学习最简单的包扎。”沈队长顿了顿接着说:“不可惹恼王副队长,否则定饶不了你们。”王副队长名王雷芳,是个实打实的没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模样,柳叶眉桃花眼,温柔的小嘴常含笑意。这么个没人坯子却是个一等一的医术高手,好多濒死的士兵都是王雷芳从阎王爷那拉回来的。军中人送外号“妙手芳”。

    徐清沐和曹丹二人同声应下。

    曹丹边走边对徐清沐说道:“沈将军果然有男人气概,我一介小男子都对这种成熟稳重的男人没有抵抗力啊~!”徐清沐点头表示赞同。

    可就在回眸一瞬,徐清沐彻底傻掉了:

    沈将军像个女人一样依偎在王副队长身边,双手抱住王雷芳胳膊,头在身上不停磨蹭:“今晚人家就要跟你睡嘛~”男子气概,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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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内,叶姓妃子在侧殿来回踱步,焦急不堪。旁边执事安慰道:“主子,剑痴闻人博前辈马上就到了,您稍安勿躁。”

    叶姓女子眼神一冷:“要你教我做事?来人,拖下去杖责两百!”随后不顾跪倒在地不断求情的执事,直接站到门口观望。

    可就在执事被拖走之后,屋内大梁上传来声音:“剑皇宋梓涵没死?”

    叶姓王妃闻声,立即命人关门。随后抬头望向房梁上的男人:“密报传来,剑皇没死。”女人异常焦急,胸脯上下起伏。

    从房梁角度看去,更是深沟有壑,一览无余。

    “那就再杀一次!”说罢将自己佩剑插在房梁上。“在这之前,老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随后狞笑着飘落而下,直接压倒叶姓皇妃。

    “让老夫看看,功力有没有进步!”随后一场大战,酣畅淋漓,好不快哉。

    房梁上插着那把剑,刻字: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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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毕,徐清沐和曹丹两人住进帐篷。

    徐清沐问曹丹,到底会不会算命。已经躺好的道士开口道:“世上的算命,除了天道可算,人道万万不准的。”貌似睡着不舒服,小道士翻身调整下,接着说道:“世人之所以遇事就会拜佛求道,卜签问卦,其实都是心理装着答案去的。可装着答案去卜算,顺着高兴,逆者心里还会想着再来一次,更有甚者还会迁怒卜算者。”

    徐清沐心理默默记下。

    “比如你去求姻缘,那我就借坡下驴,说你姻缘线比谁都长;你去算前途,那我就拱手致意,说你前途光明头角峥嵘,必是大富大贵之相。可回过头,我连签都没动。”

    徐清沐了然。

    “而天道则不然,明天要下雨,那么一定会下;今儿早起风,那么一定会起。天道循环,有的是规律,有规律则可以摸索探究,可以因循制定。但人心啊……”

    小道士伸了个懒:“人心可是隔着肚皮。”

    徐清沐赞同,人心隔肚皮。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

    徐清沐还想问什么,小道士已起鼾声。

    徐清沐有点想老乞丐了,那个笑起来喜欢搓手的老人,猥琐却让少年心安。

    刚想入睡,帐篷外就传来数根箭哨声,伴随着巡逻士兵一声“敌袭”,灯火四起。

    全军待阵。

第十六章 敌袭

    徐清沐第一时间翻身下床,顺着箭哨的方向,压在了睡着的曹丹身上,堆起被子当做剑盾。果然,两根铁质箭头、白羽箭尾的二尺利箭射在了棉被上。

    随后曹丹翻身而起,和徐清沐一同躲在被后,等待攻势暂缓。

    曹丹躲在少年身后,没来由心血来潮,用手指戳了两下徐清沐腰间肌肉,不似男人般的眼睫毛修长挺拔,眉毛下的眼珠灵动好奇,盯着自己指间咯咯傻乐:“徐清沐,你的肌肉也很有安全感哦。”

    徐清沐一边躲避箭矢,一边不断调整被褥方向。回过头来看见曹丹一个大老爷们竟在这个时候,如女子般矫揉造作,一时竟无语凝噎,半晌缓过来,骂了声:“滚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曹丹还不忘又戳了下,漫不经心答了声:“哦。”随即跳下床,慢悠悠走了出去。奇怪的是箭矢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躲着曹丹。

    不大一会,箭矢攻势停止。徐清沐趁此机会,跳了出去。

    营地内的士兵已经全部戒备,盾甲兵手持厚重盾甲将重要突破口重重围了起来。沈、王两名对长带着医疗兵迅速处理受伤的士兵,分工明确,效率极快。王姓将军跳上附近树木枝头,双手握拳负于背后,目光如电审视前方,宛如仙人。斥候已如鬼魅般四散开来,在黑夜中消失不见。徐清沐四下巡视了一番,看到几柄长戟立于营地边缘,随即跑过去捡起两支。自己留一只,另外一只想扔给曹丹,却又怕伤到别人,只好将戟头对着自己,伸手递了过去:

    “握住戟把,防身用。”

    曹丹两眼一翻,啐了一声:“不正经的玩意。”还是伸手接住。徐清沐并没注意,两抹腮红氤氲而出。

    不大一会,斥候军返回营中。王钟鑫也随之飘落下来,骂了声鼠辈。随后告知众人,放箭贼子已经全部撤离,不过我都已经被人盯上了,务必小心行事。

    “第六第七巡查组扩大巡视范围五里,医疗队救治伤员,盾甲兵随时待命。”王将军吩咐道:“其余人抓紧休息。”

    徐清沐放下战戟,迅速帮着医疗队包扎伤员,看到曹丹依旧杵在原地,以为被刚才的突袭吓住了,连忙跑过去安慰。却发现曹丹两颊通红,害怕她受了伤,于是上下其手,摸索着看看是否有伤口。见并无大碍,顺手拍了拍屁股已示安慰。看到曹丹依旧拿着战戟,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还握着戟……”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曹丹踹了一脚。刚想回头发怒,却见那个算命的已经跑进了帐篷。

    徐清沐感觉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矫情,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又继续投入包扎工作中。

    受伤的一共十六人,一人重伤,其余皆是轻伤。王雷芳让徐清沐连同几人将重伤士兵抬到自己帐篷,要连夜进行救治。沈海粟正队长黑着脸站在树前,一掌拍在大树上,顿时树叶纷飞,沙沙作响:“该死的匈奴贼人,坏我好事,老子迟早捏死你们!”随后又是一掌,发泄本来可以愉快发泄的精力。

    徐清沐一直跟着进入帐篷,帮忙将心口中箭的士兵平放在地上,刚想伸手拔出箭矢,被王雷芳喝止:“别动,不然会失血过多而死。”接着又吩咐道:“去帮忙打盆开水,烧几块铁块。”徐清沐收回手,迅速起身,前去准备。

    待到打水回来,看见王雷芳左手泛起雾蒙蒙白汽,迅速在伤者胸口处点了几下,原本汩汩流血的箭口处也起了一层白色气状雾气,流血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甚是玄妙。而后王雷芳又将伤者衣服剪开,使箭伤处裸露在外,接着喊到:“水,烧红的铁块。”徐清沐照做。只见王雷芳将箭头拔出后,迅速用铁块覆盖伤口,顿时白汽蒸腾,滋滋作响。原本晕厥的伤者“啊”的一声醒了过来,双拳紧握,青筋暴露,面容狰狞。

    手术在士兵再次昏厥中结束。王雷芳细心用针线穿过伤口,缝合完毕。随后走出帐篷,清洗自己双手。

    桃花眼下,一抹哀伤。

    王雷芳无意之中,瞥见徐清沐脚踝处的红色花朵,好看的秀眉一皱,问道:“家住何处?”

    “伏牛镇。”

    “父母可还健在?”

    “无父无母,幸得县令收养。”

    美艳少妇甩甩洗完的手,用毛巾擦了擦,温柔的说道:“想学医术吗?”

    少年站在身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鹅脂般面孔,挠了挠头:“想。”

    美妇人用手指点了下少年额头:“看你背着把木剑,也想当剑修?”

    少年抬起头,看着天上月:“我有一个朋友,说江湖很大,他想去看看。”

    然后望着王雷芳说道:“所以,我也想去看看这江湖,值不值得。”

    帐篷内的小道士,两颊依旧红艳。低低骂了声:“那也是个不要脸的剑修。”

    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似春风般娇羞。

    等到徐清沐回了帐篷,神经大条的徐清沐突然想起刚才过于紧张,忘却了人生大事。于是招呼还没睡下气呼呼的曹丹:

    “走啊,一起拉屎。”

    ……

    等到胖子沈修齐点亮火把和徐清沐一起走向树林后面时候,才发现徐清沐右眼也是淤青一片。两少年一左一右并排蹲坑,相视一笑。

    刚好对称。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因为昨夜的偷袭和伤兵,王将军决定白天稍作休整,夜晚再行军。于是徐清沐带着曹丹,还有胖子沈修齐一同在附近树林寻找蘑菇和基本草药。带着王雷芳给的一本“医学杂病论”,徐清沐仔仔细细比对每一种能够见到的药草。胖子眼中只有吃物,逮着一尾山鸡不放,疯狂追逐。曹丹更是牛气,非要爬到树上吃那窝蜂蜜,等下开始,眼睛已成一天缝,还乐呵呵觉得赚大发了。

    渐近中午,几人才返回军营。胖子到底没有捉到那尾五彩斑斓鸡,但也不算没有收获,挖了几根白萝卜抱在怀中。曹丹不知用了何种术法,回来时脸上肿块已经消失不见。

    等到徐清沐回来,众将士看到少年手里拿着的一朵七彩花,顿时脸色一变。立即禀告王将军。

    王雷芳也出了帐篷,看到少年手中之物,也是脸色一凝。

    徐清沐不明所以,刚想开口询问,背后的森林阴风阵阵,树木沙沙作响。

    一声狼嚎响彻整个森林,王姓将军抬眼一看,心中暗到不好。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十七章 再见乞丐

    王将军直接一个闪身,将少年从树林口拉了回来:“盾甲兵,防御。弓箭手,准备作战。”被拉回来的徐清沐不知所措,低头看向手中的花朵。花朵共有七片叶子,杆子上只有一朵硕大的花朵,花朵有七瓣,按照赤橙黄绿蓝靛紫顺序依次排列。徐清沐心头一次见过这种妖艳的花朵,可在树林中捡到的时候异常容易,自己只是循着香味就轻松见到了这朵花。

    “七色魔陀花!”王雷芳也瞬间抵达徐清沐身旁。好看的睫毛轻微皱了下:“森林里掌控整个树林秩序的狼王死后,在埋葬的地方会长出一朵,而且都是林中最深处生长,由下一代狼王照顾。”

    王雷芳一变掏出一条白色长型绶带,一圈圈在自己手上缠绕,一边警戒看着森林传来兽吼处:“这花本身毒性极大,对人类没有丝毫用处,食之必亡,故没有人会花大代价前往狼族聚集地摘取。你在哪儿得到的?”

    “前面不足五里。”徐清沐回答道。

    王雷芳继续缠好白色布条,神情凝重盯着前方。

    徐清沐了然,是昨晚那群匈奴,好一个借刀杀人。只花费最小的代价,使得整个虎豹骑兵团与狼群为敌,输了结局不用说,赢了也元气大伤。

    不久后,前方树林处的狼群露出头来。那一刻,徐清沐切从心里升起渐渐寒意,足足不下上千头狼。

    徐清沐想起数年前发生的蝗灾,密密麻麻不下数千万只,只一瞬间就将田地里所有的农作物啃食个干净,丝毫不剩。老乞丐那时候对他说,不要小瞧世界上任何一个物种,在小的蚂蚁,数量到达一定程度时候,都可以引起巨变。徐清沐嘲笑那个乞丐,说你这温饱都有问题,居然想研究起了儒家道家的精髓来了。老乞丐当时满脸不屑,吹着牛皮说儒家、道家两个圣人小子,和自己下棋输的一塌糊涂,唯有头戴双鱼道冠的小老儿,勉勉强强马马虎虎,不过也是半个竹筒倒水的主。徐清沐当时搓着手让他继续吹,将来好在后山的坟边竖个能写点什么的墓志铭,名子都想好了,就叫“宋牛*之墓”。老乞丐一笑了之,摆手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会儿徐清沐确实有点想老乞丐了。想起最后那个仗“无双”而起的驼背老人,那个习惯性笑眯眯搓手的老乞丐,那个跟老黄狗趴在地上,死活不妥协的老小子,那个传授爬墙秘籍之后,就带自己天天蹲在王寡妇墙头的猥琐垂暮。徐清沐心里一阵暖意,今天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不一定还能亲口喊一声:“走啊大雏儿,偷香瓜去啊。”于是趁着当下,在千头狼群并未进攻之前,声音软软喏喏,不大不小的喊了一声:

    “老乞丐。”

    一道巨大雪白的剑光直接辟地而起,在人群和狼群中之间劈砍出数十丈长的沟壑,接着数十道小剑气分别劈在几十只领头狼身上。剑气控制极其微妙,既劈退了头狼,又不伤其分毫。一个身穿破破烂烂服装,满脸胡子拉碴的老人从天而降,头顶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来人习惯性搓起手,笑呵呵回答声:

    “在”。

    徐清沐一瞬间泪意涌上眼眶,刚想向前问候一下几天没见的老乞丐,这厮却色眯眯盯上了王雷芳。

    “老色坯子!”徐清沐恨恨骂到。

    老乞丐也不管身后蓄势待发的群狼,搓着手就走上前去:“姑娘长得好生漂亮,不知今晚是否有空?”还未待满脸错愕的王雷芳有任何动作,一旁的沈海粟直接一个飞踢踹了过来,我管你剑修大成者还是言出法随的圣人,哪怕就是陆地地仙之流,调戏我女人,就是不行。

    被踹飞的老乞丐直接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起身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有夫之妇,真是猪拱白菜人吃屎。”随后像是把怒气转移到群狼身上一样,双目一瞪:“还不滚?”声音依旧不大,却直接呵退千头群狼,点头就跑,毫不拖泥带水。

    危险解除,胖子沈修齐鬼鬼祟祟挤到徐清沐旁边:“这老头是?”

    徐清沐又习惯性搓起手来,突然想起发誓戒掉这个习惯,于是垂手进袖中,慢慢说道:“我大哥。”

    胖子眼神立马不一样起来,看着依旧趴在帐门外盯着王雷芳瞅的老乞丐,不确定也不死心,满脸期待的问道:“他是高手吗?大概有多高?”

    徐清沐抬眼望着又被沈海粟踹飞出去的老人,叹口气说道:“不知道,反正比我高。”

    胖子翻白眼,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被踹的飞的老乞丐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拍身上的泥土,大摇大摆向徐清沐走来。胖子立即眼观鼻鼻观心,这厮对于不了解的人或事,有着极其强大的好奇心。哪怕次次偷窥曹丹次次被揍,也丝毫没有放弃念头。如今来了个来历不明的老乞丐,一剑就能呵退千只狼群的剑修,说什么胖子也不能错过这个时刻。好在老乞丐并不介意胖子的存在,搓着手就问道:“那个男的真是漂亮姑娘的男人?”

    胖子立马觉得时机成熟,献殷勤的机会来了,不待少年作答,自己腾的举起手来:“我知道我知道,他们晚上都睡一起。”

    老头眼神暗淡下去。

    “但是关系好像不太好,经常打架。”

    老乞丐眼睛又一亮,搓手更加快速:“怎么个不好法?”

    “有时候晚上沈队长会打王副队长,王副队长被打的嗯啊乱叫。”

    仿佛被抽了灵气,像那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颓废之色在褶皱中愈发明显。最后硬生生撑着一口气,想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丝丝希望,老乞丐开口道:“能打多久?”

    “有时候能打三刻钟。”

    彻底绝望,如坠冰窖。

    徐清沐实在忍不下去,直接一脚踹在老乞丐屁股上。这一脚,把胖子沈修齐眼睛踹的硕大,瞠目结舌。这么一个厉害的剑修,就这样被踹了?被沈队长踹,那是夺他人之妻,不共戴天,情有可原。可这做弟弟的随便一脚就这么踹出去,结果老乞丐反而乐呵乐呵的,莫非,这老乞丐有受虐倾向?

    胖子抬眼看了看老乞丐,有点跃跃欲试。可看到身后悬着的生锈铁剑,想到一剑劈开的沟壑,胖子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实在没这个胆子啊。

    老乞丐看了胖子一眼,眼中光芒一闪而逝,似乎有点可惜。

    修剑者,修剑更修心。自古剑修杀伐果断,战力卓群。江湖有言传:宁惹百丈圣人,不惹一剑之修。自古剑修强者遵心而行,看你不爽?一剑斩之。眼前这个名为沈修齐的胖子,根骨不错,心性似乎有点懦弱啊。不过不提也罢,为徐清沐培养亲卫,更重人心,似乎胖子跟徐清沐的关系,尤为不错,这,就够了。

    至于帐门外的小娘们?还是要再拜访拜访的,医术对于轻衍诀上册炼体,有极大帮助。若能在两年内让徐清沐学会人体七十二穴位,掌握运气法门,倒是可以扔一本《圣济经》给她,至于能否保得住这天下医者皆打破头颅想得到的秘籍,那就不是他一个盯着女人屁股看的老乞丐所关心的了。于是老乞丐给了徐清沐一个“我很好,不用担心我”的欠揍表情,揉着被踹的屁股,继续向王雷芳的军帐所在处,舔着老脸,再接再厉,不嫌不弃。

    胖子看到老乞丐走后,第一次郑重打量徐清沐起来。年纪轻轻不过十二三左右,头戴玉质发簪,腰佩三尺木剑。面色鹅白而不腻,眼神灵动而不阴。胖子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人中之龙”的感觉。不过可惜的是,军中这样的好男人不止一个,比他更为出色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王钟鑫将军的儿子,王子乂。

    徐氏王朝共有三大主力军队。王将军所属为徐家军“玄”字兵,共分为天干地支十二小队,细分下来属于“玄蛇营”而众人皆知,也发自内心佩服的便是王将军的儿子,那个年纪仅仅二十出头的一代翘楚,两年前就当上了“天”字兵的“天鼠营”首领,麾下十万重骑兵所向披靡,边境蛮荒最害怕的人之一。自身也在今年突破筑基前期瓶颈,正式达到中期。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被一众拥簇者成为“百年第一人”,也被当今圣上亲笔宣旨,赐“义”字,中书阁内享有十二提名地位,国库内所有秘籍不限时段随时翻阅。也正是因为这,王将军虽然官职不高,却在队中无人敢忤逆。连“玄鼠营”营长纳兰培,都敬畏三分,谁也不愿意正面得罪未来极有可能破开武道极境,一步跨入地仙之流的王子乂。

    想到这,胖子拍了拍徐清沐肩膀:“任重而道远啊。”不过随即回过头来,笑容灿烂,竖起个大拇指。

    老乞丐终于等到了沈队长不在的那一刻,王钟鑫将军敕令沈队长巡逻,万般无奈之下,极不情愿的沈队长直接拔出佩剑,面色如水指着老乞丐,警告他别乱来,否则打不过你,也让你掉块肉!老乞丐仍旧笑嘻嘻搓着手,那口黄牙略微显得有点瘆人:“不敢不敢,在下有自知之明。”说着挠了挠裤裆,意有所指。

    可沈队长一走,老乞丐就摸着进了王副对长的军帐。

    徐清沐无奈,这老小子,是贼心不死了。

    低头看着桌子上的七叶佛陀莲,手指一个不小心,被叶子划了一道血口,一滴血却被莲花悄无声息吸收了,不过少年并未察觉。

    曹丹抱着一大推不知为何物的占卜用品,一堆脑丢在床上,气呼呼的谁也不理,活脱脱一个生闷气炸毛的小野猫。

    少年看着坐着的曹丹,脑海中没来由想起一句:

    少女情怀总是诗?

第十八章 江湖庙堂皆如此

    徐氏“天”,“地”,“玄”三军的力量有多强,从近年来塞外匈奴退后的领地就可见一斑。江湖传言“剑榜”前十人,有八人均被徐衍王或招安,或胁迫,或引诱等各种手段,编入天地玄三军。而“武夫榜”前十人更是均在帝国军队。特别是近几年徐衍王大肆收集各种武学秘籍,建立中书阁、玉京楼两座藏书阁后,天下各有志之士更如潮水般踊跃参军。徐衍王更是设立两阁十二提名,被提名者便有资格随时进入两阁内查阅各种秘籍、野史等。传入江湖以后,便有了“剑修入玉京、武夫进中书”等同于半只脚踏入地仙之流的说法。这也造就了宫内各个势力之间尔虞我诈,无所不尽其用的局面。都为了能更让自己或者后代得到徐衍王亲笔提名的资格。慢慢朝中便按所求,分化成了三派:曹姓皇后、叶妃太子、太监司纳兰志金。

    按理说妃子所生当是没有资格立太子的,可原本曹皇后生下一男孩后不久,便传出男孩夭折的消息,可怜那曹皇后一眼也没看见自己亲生骨肉,就被以“初产见尸不详”的理由,强行安置在后宫,心力憔悴,整整昏厥三日。同时生产的叶妃也诞下一男孩,取名徐培。这本是“皇子”的徐培,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太子”。今年十二岁的徐培,已是三境剑修,师从剑痴闻人博,刚入止境。

    所幸徐衍王是那鸳鸯命,虽说曹皇后失去了儿子,徐衍王却从未怪罪,反而日益爱护曹皇后。对太子徐培倒也用心,只是关心不够。终于在今年,十二岁的太子毅然决然选择了参军,拜“天鼠营”王子乂门下,于战场厮杀训练。

    首重文儒的徐衍王对此却大嘉赞赏,并亲自赐“勇”字,为玉京楼十二提名之一。朝中大臣多趋炎附势,时间不长,保“皇后派”的人数愈发渐少,叶妃的势力反而越来越大,宫中府中,已成一象。曹姓皇后对此倒是毫不在乎,仿佛自十二年前儿子夭折后,便没了生气一般,整日拖着病怏身躯,禁足后宫。

    整个徐氏三十六军营,也因此各投其主。虽不至于操戈冲突,却也马目斗不上驴眼,总归你看我不爽,我参你一本。王钟鑫所在的“玄”字营,便是保皇派居多。王钟鑫将军倒是开明大度,既不阻止野心勃勃的儿子王子乂投军“天”字营,也不受儿子蛊惑,弃主令择。从军三十多年,战功无数,却拒绝徐衍王册封,依旧奔赴战场,游走于边境各个番地,尽忠尽责。

    老乞丐从王雷芳帐里出来,找到了故意支开沈海粟去巡逻的王将军。

    “你这小子还是这么没出息,怎么依旧停留在炼体境?瞧瞧你那儿子,可比你强多了,年级轻轻就达到筑基境,前途不可限量。就是眼光不太好。”老乞丐进门后随手扔了一颗樱桃丢进嘴里,双手别在身后,慢悠悠晃到床前。

    “弟子王钟鑫,拜见师父。”一向威严的王将军,整个玄字营首领,麾下数十万猛将,边塞蛮荒人送“屠夫”的中年男子,此刻恭恭敬敬跪在老乞丐面前。

    老乞丐坐到床边,用脚踹了一下面前男人:“起来吧。二十年前就跟你说过,武夫之流不去拜陈二蛋那莽夫,非得盯着我。”老乞丐搓了搓手,继续道:“莫非你真就是冲着我举世无双的颜值?”

    王钟鑫眼皮都不抬,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不靠谱师父的不正经。天下除了曹皇后,没有人能够让老乞丐的嘴好好说句话。徐衍王曾笑着问他,当今天下我的才能排第几?当时已独占剑榜数年之首的宋梓涵,当着文武百官面,毫不客气伸了三根手指。

    徐衍王哈哈大笑,随即命人送了一只鸡给他,并承诺一年后若这只鸡还活着,就同意将曹皇后肚子中即将出生的太子,磕头拜师,学习他的剑道。直到那晚传出太子夭折的消息后,宋梓涵直接出剑,灭杀了小心翼翼伺候的鸡。玉京楼上刻着的“剑皇宋梓涵”,也被他一剑一并抹去,从此人间再无剑皇宋梓涵的消息。

    直到一个月前,身在前线的王钟鑫将军,收到一封秘信,仅仅三个字:变天了。随后就亲率一支小队,到了伏牛镇。

    接着就有了徐清沐参军的事。从一开始,所有的“巧合”就这么被安排妥当。唯独一件事出了预料:

    林震北的尸体。

    “确定方圆内没找到任何关于林震北尸体的线索?”老乞丐嚼着樱桃,若有所思。

    “回师父,并无。”

    老乞丐习惯性右手手指蜷起,轻轻扣在床边木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叩击声。他在思考:十二年养龙,挑选了同时孕出文运、武运、先天剑坯的伏牛镇。随后以大手段剥夺了林震北的文运,王小麻子的武运,又以秘术绑定了先天剑坯林雪的姻缘。后安排镇虎山收徒林震北,路途中在假冒剑气阁的人出手,斩杀林震北,激起徐清沐学剑的念头,从而顺理成章找到军队参军。

    这也就不难解释了为何徐清沐刚刚找到老乞丐的时候,老乞丐就已经在雕刻木剑的原因了。从头到尾,背后执子者,全是胡子拉碴,猥琐好色的老乞丐。

    可最后林震北的尸体丢失了,莫非?

    老乞丐又习惯性搓起手。眼睛眯的很细,很好掩藏住了杀机。如果真是他所猜想的那样,他宋梓涵,不介意再次掀起一场针对四大上宫学院的屠杀!

    站在旁边的王将军浑身透着凉意,虽然老乞丐掩饰的很好,可随了剑皇学习二十多年的王将军,敏感的很。但是很快,那股凉意就消失不见,再抬头观看时,面前的师父已经睡着了,鼾声渐起。

    王钟鑫慢慢退出军帐,叹息一声。十二年前太子夭折,曹皇后伤心欲绝之后,那个单纯只求剑道极致的师父,已经不在了。

    徐清沐下意识喊出那句“少女情怀总是诗”后,被走进来的胖子无意听见。一头雾水又没学过几个大字的胖子听到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声音提高了几个度后问道:“什么少女情怀总是湿?为什么会湿?哪来的水?”

    徐清沐转头看着一脸无辜,且满脸肥肉的胖子,心道不好。刚想抬脚就跑,就看到满脸通红,却怒不可遏的曹丹转过脸来:“色坯,受死吧!”

    …………

    一瘦一胖两个少年蹲在昨天蹲坑的地方,互相对望。

    旧伤已经差不多消失了,新伤红发紫,紫的又发黑。望着彼此狼狈的模样,两个蹲坑拉屎的少年都没忍住,哈哈大笑。可怜的是屁股底下的“屎兄”,活生生被夹成了好几段。

    不知何时起来的老乞丐也顶着被王雷芳捣肿的眼睛,加入了二人拉屎小组。互相问候,惺惺相惜。分享着个人所见所闻。当年王寡妇家春园菜地三人并排拉屎结拜的情景再现,只不过少年林震北,变成了胖子沈修齐。

    王将军站在远处,看着笑容纯真的徐清沐,缓缓道:虎兕之子,虽未成型,却有食牛之气。

    心机尽显。

    为了探明曹丹究竟男女之身,先是设计让胖子前去查探,又在战斗中故意伸出“戟把”,观察曹丹反应,接着回来用“一起拉屎”继而趁热打铁,又引诱无知胖子喊出“少女情怀总是湿”,更加确定了自己猜想。

    从头到尾,滴水不漏。

    王钟鑫遥望北方,皇宫所在。

    曹雨秋娘娘。

    我王钟鑫的名字是你给的,这辈子都会对得起这个名字。辅佐太子,死不足惜。

    钟鑫,忠心。

第十九章 往事不敢回首

    一行人原地休整两天后,沿着树林边侧,前往战场。

    老乞丐的两眼都肿了起来,紫红一片,已经完全看不见原来的眼窝,和徐清沐聊天打屁的时候,都是斜着眼睛,尽量睁开眼皮,获取点点光明。只用了两天,胖子、徐清沐、老乞丐三人几乎就厮混到了一起,沆瀣一气。

    沈队长多次提剑前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剑指老乞丐。王钟鑫将军也当着将士的面,严厉指责老乞丐的作风不雅。王雷芳更是出言,再有偷看一次,便戳瞎他的双眼。如此各方面威逼利诱之下,老乞丐终于答应不再偷看王雷芳军帐了。直到晚上,军帐中再次传来王雷芳的怒吼声,众人才是一惊。

    这厮确实没再偷看,确是用一整个下午,偷摸着挖了个地道。

    毅力惊人!

    胖子直呼祖师爷,磕头就要拜师。老乞丐一手负后,一手抚须,抬头作高人状。只是两眼实在难以睁开,让这“仙风道骨”的作态稍微有点瑕疵。不过也不影响胖子此时激动的心情。胖子说自己有祖师爷半柱香的能力,就此生无憾了。曹丹看到这三人天天腻在一起厮混,黑着脸找到了徐清沐。

    “大约还有一个月我们便抵达战场,你就准备什么都不学,当个纨绔子弟,送命去?”曹丹嘟着小嘴,阳光下粉粉嫩嫩,是有三分俏皮。

    “这是关心我嘛。”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死了拉倒。”曹丹立马转身离开。自从那晚一胖一瘦两个浪荡子被揍后,曹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份泄露了?

    曹丹想起老乞丐临走时拿走自己的那滴泪水,一阵心烦意乱。恨的咬牙切齿,可故意扮成男子妆的脸上,一抹红晕退之不去。少女心思,细如牛毛。

    一行军人如期在次日中午抵达另外一个徐衍王统治下的村落--鸣凤村。

    鸣凤村共一千两百多户人家,耕田织布为生,近西塞战区不过千百里地。村中男人多数参军而去,留下老弱妇孺,村中较伏牛镇小而贫穷。但就是这么个小镇,却在百年前出了一位绝世女剑修。王将军吩咐众人自行散去,修整半日,夜晚在村中心处汇集集合。说完便转身找到此镇镇长,安排事宜。

    徐清沐一行三人自然待在一起。胖子已经完全被老乞丐折服,心甘情愿掏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军饷,全部上交给老乞丐,还不忘拍一声马屁:“全凭祖师爷安排。”曹丹见三人步伐一致走向河边浣洗衣服的溪边,那里莺莺燕燕,笑声不断,便知道几人绝对不安好心。于是趁着机会提前告知那群正在洗衣服的妇人,交待一番,满意离去。

    果不其然,老乞丐刚到河边,准备露两手让胖子大开眼界的绝活。迅速脱完衣服,从溪水下头潜入,牛蛙一般逆流而上。胖子思忖一番,觉得既然拜入了师门,就不能有辱师风,于是在徐清沐瞪大的眼睛下,迅速脱完衣服,紧跟老乞丐。做徒弟的就要与师傅一起迎难而上!

    徐清沐撇了撇嘴。这种事情也只有老乞丐能干的出来,现在好了,又多了个跟班的小胖子。

    徐清沐想起以前,跟着老乞丐偷鸡摸狗、翻墙偷窥的林震北。下意识摸了摸头上发簪,那里写着“君子不救”。

    于是趁这没事,便顺着河沿往下走。不多时,一座孤独的茅草屋出现在视野中。徐清沐看见一位老人正躺在椅子上午睡,意态阑珊。

    等到走近,才发现老人独臂。一只手悬空而垂。

    可能察觉到来人,老人睁开惺忪双眼,用仅剩的那只手遮住眼帘阳光,抬头看向眼前少年,头戴发簪,腰别木剑。

    “光顾我这的人可不多,佩剑的更少了。”老人招呼徐清沐坐下,起身调整坐姿,由躺变为坐:“小兄弟见谅,这儿没有酒水,招待不周。”

    徐清沐看着眼前老人。脸上都斥着剑痕刀伤,留下来的手臂上也尽是疤痕,触目惊心。

    “老爷子是兵?”徐清沐随手拎过来一条板凳,随即坐下。

    “当了五十年兵。”老人用单手摸出一根旱烟,在面前破旧的桌子上磕了磕,又用嘴含住火折,努力点烟。徐清沐想帮忙,被老人摇头拒绝。

    “二十出头参军,随着前朝大将陈广晟将军四处征战。那时候的朝代还不姓徐。”老人吸了口烟杆,长舒一口气,带出浓浓烟雾,陷入回忆道“箭矢穿心,以手折断起来继续前行,轰然倒下也要努力向前爬两步再亡;头骨中刀,用尽全力头顶敌人,牙齿撕咬一块敌人肉吞下;头颅掉落也不忘用眼睛狠狠瞪住敌人,视死如归!”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两声,吐出一口浓痰。年轻时的豪云壮志,使得如今残破的身躯承载不住,好久才平息。

    “在陈广晟将军的指挥领导下,打的敌人丢盔弃甲!我们如战神,如仙魔,如阎罗王!将军带领我们破匈奴,杀匪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好不快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独臂老人唱起战歌,满脸神情激昂,起身而挥臂,仿佛同那逝去的几十万万生灵挥手,战歌唱与山鬼听,故事讲与英魂说!

    可随之,老人神情落寞下来。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介平民陈广晟好不容易替前任君王打下江山,本该安享晚年,享其功,食其果。可内战来了,放下的兵器,浸染无数塞外匈奴鲜血的戈矛,再次被拾了起来,对准了昔日一起死战的手足。陈广晟将军,我那唯一的将军,因为不愿主战,被斩首示众,被斩首示众啊!”

    老人哆哆嗦嗦,再次身临其境一样,独臂握紧烟杆,手背抹泪。呜呜咽咽,如泣如诉。

    半晌后,在慢慢平息,望向徐清沐,歉意十足:“老了老了,小兄弟多见谅,多见谅。”

    徐清沐也被震撼到,看向老人断掉的臂膀,用手示意道:“这是当今皇上造成的?”徐清沐懂得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老人摇摇头:“当今圣上算是个明君,并非徐衍王所为。我自己砍断的。”仿佛陷入深思,耄耋老人吸了口烟,久久才吐出口:“断掉的那只胳膊,染上了兄弟的血。本来想着继续杀匈奴,战死沙场,可圣上不允许,要我们这些老兵好好回到家乡,让我们安享晚年。说打了一辈子仗,是该歇歇了。现在当朝文主内,武主外,上下同心,兵强国富,确实没有我们这些老兵用武之地了。圣上是明君,一位好君王!”

    “可我每次睡觉,都能听见那些个老弟兄喊叫啊,说疼啊。被火烧的宋三狗,临死前还攥着我的衣服,一遍遍说着疼。被一剑穿心的黄老头,最喜欢抽旱烟,可最后抽着抽着,吐了一大口血,说了一些我没听懂的话,死在了我怀里。南边--”老人手指指着一座不高的坟:“那是我的哥哥,我亲手杀死的。”

    顺着老人颤颤巍巍举起的独臂,徐清沐看到一座一点杂草都不长的坟墓,墓前还留着烧过的余烬。老人明显不愿意细说原因,但大概能猜得到。国内内战,站队不一致,便手足反目兵刃相见。

    “于是我砍掉了自己的手,就在这些个兄弟坟前住了下来,替他们扫扫墓,烧烧纸钱。生前几个老弟兄最喜欢喝酒,每年就等着我坐在那共同喝两杯,死后也好见他们。”老人抽完最后一口旱烟,又在桌子上磕了磕。

    被火烧灭的余烬,如他们老兵一样,光和热散尽,只剩下颓废,被风吹散。

    并未经历战事的徐清沐,也对战争的残酷有所耳闻。死去的,被活着的亲人思念;活着的,背负一辈子的念想,等待死亡。

    老人说完,便起身送客了。嘴上叨叨着说乡野野兽多,要早点回去才安全。

    徐清沐往回走时,那独臂老人边抹泪边进屋。说出来的故事,终究还是像把利剑,狠狠插入心扉,哪怕时隔多年。

    最后走的时候,徐清沐都没有问老兵姓甚名谁。或许对他们来说,名字早已不再重要。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可怜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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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乞丐和胖子终究上了个大当。

    还未接近浣洗目的地,就被早已在岸上等待的妇人发现了。于是乎一顿乱棍加石子,搞得两人措手不及,慌忙逃窜。可到了脱衣服的地方才发现,空空如也。刚好碰到徐清沐回来,两人一老一少,都是半蹲在水中,赤裸着上身拼命摇手。又不敢大声招呼,生怕引来那群悍妇,到时候把他们从水里揪出来,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徐清沐看着河里的两人,也是一脸懵,于是试着喊了声:“你们衣服呢?”

    可能声音太小,河里的人听不清,一老一少还是在拼命摆手。徐清沐了然,定是声音不够响,于是深吸一口气,双手成喇叭状按在嘴边:“你--们--衣--服--呢?”中气十足,徐清沐很是满意。

    可不大一会,就看到上游数十名身材丰腴,气势胸胸的妇人手持各种武器,速度极快奔跑而来。前面冲锋的更是上下左右全方位摇摆,若是被轮锤一下,鼻子定得出血。

    “坏了,自求多福吧。”徐清沐撒腿就跑。回头之余看到河里的两人也疯狂向下游游去,借着斜阳,徐清沐看的真切;

    屁股忒白!

    河岸上的曹丹笑的前俯后仰,差点背过气去。徐清沐经过身旁时,看到两人的衣服就在脚边。

    徐清沐停下脚步,凑近正在捂肚狂笑的曹丹:“看清楚了没?”

    曹丹一楞,疑惑看着徐清沐。

    “他们那屁股,白不白?大不大?”

    ............

    等到傍晚时分,三个人才重新聚集。老乞丐和胖子从不知哪儿偷来的女性束胸围布,裹在了身前,偷偷摸摸趁黑溜回军帐。

    徐清沐好不容易消失的黑红眼眶,又添新伤。

第二十章 少年送衣,少女拒刀

    鸣凤村的夜晚相对于伏牛镇来说,寂寥冷清许多。徐清沐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只能看见几家布坊还在亮着灯,寥寥几人依旧在辛勤劳碌着。徐清沐便停下脚步,仔细端详着铺子中已经被妇人缝制好的霞帔,金丝边勾勒的五彩羽绫,两条细长垂直刺绣的长脚凤栩栩如生,看的少年一阵情迷。

    林雪要是穿上,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儿了。

    随后少年摸摸脸,自言自语道:“不穿也一样。”

    铺中老板娘瞧见这么个面白如玉却挎木剑少年停在门口,常年不见丈夫、荤话不断的中年婆娘早就没有了少女的羞涩,妇女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虎狼之词相互问候,这会儿便起了戏谑之心。于是放下手中没完成的刺绣活,挺着胸脯,摇着连旁边娘们都骂声骚货的步伐,轻佻走到少年面前:“呦,小兄弟好眼光。”调整了下胸口的位置,刻意耸耸肩膀,相对挤了挤原本就很大的孩的锅儿,俯身继续说道:“进来瞧瞧,说不定能瞧得上眼呢?看看不要钱的。”

    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徐清沐并没在意,只觉得老板娘说的在理,不亏就成。于是随着老板娘走进裁缝铺内。

    屋内靠外挂着的都是一些吸引妇人眼球的好看衣裳和披巾,而内屋墙上却挂满男人征战的随行衣物,还有几身破了但已经被补好的军服,徐氏王朝独有的红眼蛇形标志尤为显眼。屋内正中的长型大桌上铺满了各种各色的绣布、针线等。桌子旁坐着另外几名年龄稍小但身材各方面都不输老板娘的妇女雇工,此刻也都难掩眼中幸灾乐祸之情。跟着老板娘混了这么久,早已练就一口不输他人的不堪入耳之词。今儿个面白小少年算是要小刀剌屁股——开开眼儿了。

    果然,老板娘顺着劲就欺身压到了徐清沐旁边,顺手拈起桌子上一块如同雪貂毛皮的柔软布料,放到被自己愣是挤出大片雪白的胸口处,翘起兰花指道:“看这块极品毛皮,可是每个女人最上乘手帕布料。小弟兄可有喜欢的姑娘?送她保证深的美人心!”老板娘又换了个姿势,将身子与布料同时前倾:“白不白?摸摸看,相当软和着呢?”

    徐清沐看着眼前两片雪白,反应过来这是老板娘存心逗自己呢。从小便和老乞丐一起厮混的徐清沐耳濡目染,怎么着也算是见过各种大峰大浪的人,于是瞪着天真的眼睛问道:“两块雪白都可以摸摸吗?而且你说的,摸了可不许要钱哦。”

    周围瞪着眼睛看笑话的妇人们都乐得所见,看着一向在“虎狼之词”这方面造诣极高的老板娘吃个憋,也算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了。于是各个都放下手中活计,手肘撑着脸蛋趴在桌子上看着这场香词艳语之争,笑而不语。

    反应过来的老板娘突然故作娇羞,眉眼满是哀怨,青葱小指就这么捏住了徐清沐的手,正欲往上游走。这少妇终究不是青涩少女能够比拟的,虽说少了一份天然的鲜嫩活泼,可由男人调教出来的韵味,十足!这会老板娘哀怨不减,便开了口:“若是小兄弟瞧得上这半老徐娘的身段,奴家定是毫无怨言的。家中死鬼半年不回来一次,想来奴家积攒这么久的床上功夫,定也不负少侠所望。如若少侠觉得奴家一人伺候不够....”老板娘又将少年目光引至那群看热闹的娘们身上,继续道:“他们也是久旱缺甘霖,就等着少侠你的滋润呢。”

    少年火速抽回手,脸颊通红,拔腿就跑。终究是学艺不精,这会想起向老乞丐学的少了,一阵后悔。

    一败涂地。

    身后一屋子笑声盈盈,肆无忌惮。

    徐清沐顺着河边行走,不一会就见到前方点起的篝火,待到确认是曹丹后,立马转移了行进路线,转了个弯向更深处的人家跑去。

    曹丹也发现了掉头就跑的徐清沐,这会也暗自自责,是不是最近总是欺负他,都成心理阴影了。想到这几次动不动就出手揍得他鼻青眼肿,确实有点过分了。于是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以后要温柔点。

    可正当曹丹心中胡思乱想时,远处的徐清沐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鸭子,翅膀还偶尔扑腾两下,显然刚死不久。

    曹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刚刚路过河边,就看到这只鸭子淹死了。”徐清沐乐呵呵道:“助人为乐,早点替鸭兄超度超度。抓紧加柴火,对了你的袖刀借我一用。”说完自顾自的拔起鸭毛,动作相当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

    曹丹更加无语,可还是抽出了藏在左腿边的袖刀。刚想递过去,就发现了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有刀?”曹丹停住手中的刀,质问道。

    “我摸到的。”徐清沐可能沉浸在自顾自的拔毛中,丝毫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那天你睡着的时候我看到腿上有印痕,就摸了摸,像是刀的手感。”突然徐清沐感到一股寒意,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连忙补充道:“我只摸了刀,其他地方可都没摸!”随即抱着死鸭子挡在胸前,在地上挪动了几步。

    曹丹还是压住了火气,扔出了那把袖刀。

    看着乐呵乐呵解剖鸭子的徐清沐,冷静下来的曹丹轻声问道:“徐清沐,你就不怕将来死在战场上?”

    低头摆弄鸭子的少年头都没抬:“怕啊,但是更怕自己在乎的人死去。所以我想变强。”

    看着眼前拨弄鸭子的少年,认真严谨,一丝不苟。就是有点......不正经?可又想到那个老乞丐,顿时觉得徐清沐正经才不正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很快,少年就架好火,挂上鸭子。不大一会,香味就飘了出来。徐清沐搓了搓手,不停舔着嘴巴,等待鸭子熟了后,撕掉一大块鸭腿,伸给了曹丹。曹丹嘴上嚷嚷着宁死不吃嗟来之食,手却很诚实,嘴也是。不大一会功夫,一只鸭子剩下不到半只。一手摸着吃撑的肚子,一手扣着牙,打算等会打包带走,让胖子和老乞丐也尝尝味道。

    随后从怀里拽出了从老板娘店里顺手牵来的那块雪白貂绒布料,递给曹丹:“送你的。”徐清沐这性格,像极了老乞丐。能拿就拿,拿不走也要狠狠瞅上两眼,精神偷盗。

    “哪来的?”毕竟是自己常用之物,一模就知道是女人用来裹胸用的布料。可怜未经人事的小少年,只听老板娘说是手帕,一没见过而没摸过的,不明就里上了当。

    “老板娘送的。说是上好的东西,我就想到你了。”徐清沐舒了个懒腰,歪头将小刀清理干净后递给曹丹:“不喜欢啊。不喜欢还给我我送别人。”

    曹丹拿着貂毛的手往后一缩,并未出声。也没有接下徐清沐递过来的刀,只是问了声:“你知道当今徐衍王的儿子,当今的太子--徐培吗?”

    徐清沐见曹丹一脸严肃,便整理好了坐姿,开口道:“十岁被皇帝赐“勇”字,京玉楼十二提名之一,并在同年参军,立下战功好几次。拜师剑痴闻人博,十二岁剑修三境。江湖传言同龄之中无敌。并有人预言很可能突破剑修止境,踏入传说中的十三境。胖子跟我说过这些。怎么突然提到了他?”

    曹丹没有回答,好看的眼睫毛微微下垂。略微带点忧伤,握着貂绒的双手又紧了些。

    “好你个贼子,我说跟你扯会牛皮的功夫,放在桌子上的貂绒怎么就不见了,原来被你偷来了!”双手掐腰的老板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一股泼辣无敌的架势。刚刚应该是跑着过来的,大口大口的喘气,胸脯一上一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曹丹一脸无语,早就不该相信这个登徒子的话!于是立马站起身来,对着徐清沐一板一眼说道:“你不是说老板娘送你的吗?早知道你是偷来的,我就......”月光下少女的脸庞细腻灵动,眨了眨差点让徐清沐失神的眼睛,喊道:“愣着干嘛,分头跑。”说罢一个闪身,一溜烟消失不见。

    缓过神来的徐清沐刚想踏步,就被老板娘一把拽住,顺势按在了怀里:“你还想跑?今儿个不洗完碗筷,别想走,就当做偷东西的补偿!”

    被按在怀里的徐清沐立马放弃挣扎,毫不拖泥带水,任由老板娘拿捏。

    远处撒尿回来提着裤子的老乞丐看到这一幕,一脸羡慕,搓着手道:“荷花欲拆犹微绽,此叶此花真可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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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家军。

    天鼠营。

    “师傅,曹皇后所生的儿子当真没死?你此次前来真是为了斩杀他?”军帐内一少年蹲在桌子前,给面前怀抱长剑的中年男子端了一杯茶水。浑身裹在黑袍下的男子说道:“你娘别的本事没有,密报当真天下一绝。此消息绝对可靠。”接过少年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满眼溺爱。

    见眼前眉宇间已有几分帝王之相的少年默不作声,呵呵笑道:“怎么,有点不忍心?”

    那名换做徐培的少年,正是当下被寄予厚望的太子徐培。少年笑道:“师傅怎可这么说我?我只是怕情报有误,一是耽误了师傅,二是怕杀错人,滥杀无辜而已。”可随即又狞笑道:“杀错了便杀错了,贱命一条而已,不打紧。”

    黑袍人看着满身戾气,已快入四境的太子,欣慰之色难掩,吩咐道:“不错,大丈夫当如此!不要急着破开四境,打好三境的底子。”黑袍又喝了口少年递上来的茶,继续说道:“为师得到消息,那贼子现在正在前往岐山战场的路上,今晚便会动身,斩杀与摇篮中。毕竟你俩二人的天道之争,不可出现任何意外。”

    这是太子第二次听到所谓的“天道之争”,第一次是他的教习私塾和他提起过一次,只是这件事被叶妃知道后,随即下令,将那教习私塾满门抄斩。这便是第二次。于是问道:“究竟什么是天道之争?”

    老人并没有刻意隐瞒,摸着少年的头说道:“自古皇族子嗣便享受“龙气”加身,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能量,具体是什么为师也只是在古典书籍中大致参考过一两次。而你和那贼子同时降生,对龙气的争夺更为激烈,二者只可存活其一。所以你娘才会耗空多年积蓄,买通了当时为曹皇后接生的产婆,想让那产婆直接将那贼子弄死。谁知产婆最后一刻临时变卦,只是带着那贼子销声匿迹了。”

    “不过不用担心,这次,为师将会亲自出手,以绝后患!”

    太子了然,随后说道:“师傅保重,一路顺风!”

    黑袍人放下茶碗,大笑着直接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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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老板娘当真拉着徐清沐走后,老乞丐贼溜溜摸到仅剩的半只的烤鸭处,用着刚撒完尿的手,直接捏起一块鸭脖塞到嘴里,满脸满足。

    随后看着月亮西斜,树影攒动,悠悠道:

    “起风喽”。

    回到军帐的曹丹,盯着手上的貂绒布料。掏出手中的竹签,叹口气:

    “那滴眼泪我送你了”。

    “给我好好活着”。

第二十一章 天雨不润无根草(上)

    毕竟是靠近山区的四月天,还是有点清冷。

    好不容易脱身出来的徐清沐往军帐处走时,已是半夜,把打更人吓得够呛。鸣凤村虽然地处偏远,并且人数稀少,可老村长硬是将打更的习惯沿用至今,不惜自己掏银两来养活一两名打更人。这世道如何变化,朝代如何更替,总有些人能够在乱世下,坚守着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徐清沐见到打更的老者时,已是第四声“落更”,刚好听到一慢三快的铜锣声。伴着更夫特有的浑厚喊声:“天寒地冻-早睡早起-保重身体。”声音悠扬而安人心。直到徐清沐突然出现,把更夫最后一句“身体”都吓出了颤音。徐清沐对打更的事并不陌生,从小在伏牛镇长大的少年便知道打更分为五重更,一更天黄昏,二更天人定,三更天夜半,四更天鸡鸣,五更天平旦。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边说的是一重更。从更夫的锣声来看,已是四更天了。可能因为天气依旧稍稍有点冷,准时准点的鸡都没醒来。表达了歉意后,虽然好心的更夫提醒不要一个人走夜路,徐清沐还是没走街道中心,选择了一条小道,傍晚和曹丹做烤鸭的那条溪边。

    待到徐清沐临近已经灭掉的火堆旁时,才发现老乞丐光顾过的痕迹。为何直接断定是老乞丐而非他人?从那连鸭屁股都被啃咬掉半个来看,定是无疑了。不过徐清沐并不是来此寻找鸭子的残缺身体,在自己坐下处理鸭子的地方寻了一会,便将一块黑长东西放入怀中。也就在这时,周围鸦声呱噪,河水激荡起来。

    “匈奴?”徐清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定时有人来了。于是顺着地面翻滚一圈,接着抽出了自己的木剑。

    果不其然,一道雪白的剑气直接劈在了原来站定的地方,连带着河水轰隆作响,水花四溅。

    侥幸躲过一道剑气的徐清沐以蹲坐状举着木剑,样子相当滑稽可笑。别说剑修那种自带的超然风流潇洒,就连个做惯农活的村夫都不如。一把木剑两手握着,左腿盘在右腿下面,活脱脱一个女子回旋看月的姿态。顾不了这么多,徐清沐立马提剑拔腿就跑。从小偷鸡摸狗练出来的逃跑技能,让少年身如游鱼,速度极快。可背后随之而来的剑气如跗骨之蛆一般,让徐清沐迸发出无穷的求生欲望。在最后关头,徐清沐一个附身,背后剑气直接在前方炸裂,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可炸裂开来的剑气仍然撞击在少年身上,一口血喷出,身体硬生生弹飞出去,撞在旁边树上后摔在地上。

    徐清沐用手撑起身体,背靠着树木而躺,咳嗽着吐掉嘴里的血迹,望着对面一身黑衣,手提赤红色长剑的中年人一步步靠近,不断大口喘着粗气。

    “呵呵呵,倒是个修剑的好苗子,能够两次躲过我的攻击,在我杀过的所有同龄人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下地之后也能好好吹上两句了。”

    半躺半坐的徐清沐努力使自己身体稍微做高点,右手在身下不断调整位置,强撑着不让身体下滑下去。“中原官话?你不是匈奴人。”徐清沐又咳出一口浓血:“大哥,是不是有误会啊,好歹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少年看着不断逼近的黑袍人,努力使自己镇静点,双手不至于发抖。

    “拖延时间?哈哈,小儿倒是好心机。”黑袍人已经走到少年对面,蹲坐下来看着少年的惨状,随手将赤红色剑插在一旁,接着说道:“想等着宋老儿前来救你?呵呵,现在的他应该忙着追逐另外一个我了吧。”

    徐清沐心中一凉,神情不变道:“都说天底下剑修皆是光明磊落之辈,我看也不尽如此。身穿黑衣,还面覆轻纱,怎么,太丑见不得人?”

    黑袍人不以为然,自顾自说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种,不愧是背负半国之运的人,行了,该上路了。”就在伸手拔剑的瞬间,眼前已经垂死重伤的少年突然暴起,一只藏在身后的右手握住一把锋利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黑袍人脖颈。

    “成了!”少年眼中一喜,眼看着刀尖插入,应该必死无疑了。可少年惊恐的发现,明明已经插入刀的黑袍人,慢慢淡化出一个虚影。刚才插入的,不过是速度太快后,还没来得及消失的影子而已!少年看着已经握刀的黑袍人,第一次充满了绝望。

    哪怕四岁时,孤单寒冷的徐清沐一个人趴在漏风的马厩里眼巴巴盼望着林府的下人端着剩汤下饭,来填充一天没进食的空腹;哪怕每当过年关,挨家挨户挂起灯笼,聚集在温暖的屋里欢声笑语,少年衣衫褴褛躲在门口偷望,被冻得瑟瑟发抖也依然想汲取一丝丝温暖;哪怕终究在某天,吃了路边垃圾桶里的残羹剩饭,回来的夜里不断呕吐发烧,也只能一个人默默蜷缩在伸展也不够覆盖全身的破烂棉被里;哪怕那年不过六岁的自己,独自进山采药,失足落下深坑,硬生生靠着喝雨水撑了五天;哪怕整个伏牛镇所有的孩童联合起来,骂着被骑在身底的少年是个没人要的野种......都没有现在这样绝望过。少年想起了私塾梁浩老夫子说的一句话: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缘虽广不渡无缘之人。终究要死在这儿了。可恨的是还没能带着林震北的夙愿出去看看这山河,还有一肚子话想讲给那个摸着自己头喊着小弟弟的林雪,还没来得及归还那把已经找到被遗弃在篝火旁刀鞘的压裙刀。还没开始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谈谈自己忍了十二年的牢骚话......

    少年看着眼前的赤红色刀刃越来越近,右手将曹丹的刀往身后尽可能远的地方扔了过去。也许在自己死后,曹丹这把刀不会被自己血弄脏了吧?

    徐清沐很想哭,来世上这一遭,光受罪来了,下辈子要好好投个胎,当孤儿——

    太苦了。

第二十二章 天雨不润无根草(下)

    左手握着的木剑,徐清沐并没有将它举起迎敌,知道是徒劳无功,不如在这个世界留下把完整的“念北”。

    “剑修者,握剑而不出,是为大忌。”一声淳厚的嗓音响起。徐清沐睁开眼,看见面前的黑袍剑修劈下来的剑明显慢了许多。而刚刚说话的老者则以正常的速度,一手抚须,一手附后,弓着稍微有点驼背的腰,笑呵呵走到自己面前:“还不躲,等着剑劈下来?”

    徐清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挪动已经重伤的身躯,一个翻滚,挪到了另一棵树上。被牵动的内伤疼的少年大汗直出,一阵龇牙咧嘴。果不其然,待少年挪身之后,黑袍人的剑又以正常的速度劈在了原来的树上,数人抱的大树直接成了齑粉。果然够狠,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二岁少年,黑袍人也用尽了全力。

    发现诡异的黑袍人不敢抽出第二道攻击,而是借力极速后退,一个蜻蜓点水,带着赤红色长剑退到数丈之外。剑尖斜指地面,警惕打量着突然出现的白衫老者。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还能够短暂控制时间流速,黑袍人觉得面前人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黑袍人在脑海中迅速回忆着江湖上数上名来的高手。上阳宫的老秃驴倒是有这通天本事,可眼前这驼背老者显然不是,头发虽稀少却离秃头远着呢!叶家剑冢的隐士高手?更不可能,哪有捅自己人屁股眼的事儿,况且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叶家女婿;剑气阁也不可能,世人皆知剑气阁阁主老婆给他戴了顶堪比草原的大绿帽子,而那人正是眼前少年的师傅老乞丐,不说出手救了,不杀他已算给足了面子;皇宫太监司也不可能,那群阴阳人可没几个能走出吊儿郎当的步伐。

    不过很快黑衣人就不再纠结了,江湖之大,能够定在榜上的不过也是凤毛麟角,更多高手要么看破红尘,要么破开天道离去。比如那数十年前突然出现并轰动一州之地的剑神方云一,一根破竹枝揍得“剑榜”和“武夫榜”前十人落花流水,当年剑皇宋梓涵的无双,硬生生被他的竹枝打的破碎开来。可随后此人留下一句“真的菜”之后,就消失匿迹了,江湖传言多数飞升而去,毕竟人间已无“一棍之人”。

    未待黑袍人有所动作,那老者却笑呵呵的转过身来:“化外身都修炼到了十境,想必真身已是止境了吧?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黑袍一脸黑线。虽说这化外身刚跻身十境不久,可放眼天下,十境剑修能有多少人?况且自己年纪已将近不惑,开口就“孺子可教”?

    手腕抖转,剑尖微抬。“可教你大爷!”。红色长剑瞬间裹挟彭拜剑气,在后撤一步之后的发力下,一剑刺出,用出十二分全力,直逼老者而去。

    身穿长衫,腰佩吊玉的老者依旧笑呵呵,右手抬起,五指成掌,做了一个潇洒的回旋,将掌心对准面前黑袍人,不紧不慢道:“直如青丝绳,清如玉壶冰,去!”轻飘飘的一掌,徐清沐没看清有如何气势,只觉得像极了林啸林老爷早晨打的太极拳一般,软绵无力。可对面随之而来的汹涌剑气攻势,却被直接破去,连着一同进攻的黑袍人,仿佛被无形力量狠命撞击一般,飘飞而去,只留下赤红长剑笔直掉落,“铿锵”一声插在地上。

    吐口鲜血的黑袍人不甘心,刚想掐诀收回赤红长剑,却被老者硬生生镇压下:“这把剑留下吧,此剑与你无缘,在你手中也算是暴殄天物。老夫一介读书人,讲求平等交换,这本老夫自传的《云上朗朗八十一录》就作为等价交换的物件,放心,都是老夫一些心得所写,仅仅描摹了两本,其一便送与你了。”说罢从怀中掏出两本一模一样,半寸厚,只不过有一本被翻得油腻不堪,想必也是每天都在翻阅。老者看着手中内容一样却新旧不一的智慧结晶,最终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扔出了那本崭新的一册。自言自语道:“这本旧的又记录了老夫后天所记载的笔记,当真舍不得啊舍不得。”

    黑袍人接过,刚欲打开,脑中就响起本体传音:“宋老儿过去了,撤。”

    约莫着这么强的老者送的应该是价值不菲的武功秘籍,看了眼插在地上的赤红长剑,黑袍人一咬牙,旋即逃离而去。

    徐清沐挣扎起身,忍者疼痛抬手拜谢:“伏牛镇徐清沐,谢过老爷爷救命之恩。”

    老者看了看头戴“君子不救”头簪的少年,点点头道:“"清沐"”,清心寡欲,迎阳而沐,起的好啊。”整理了下拱下的长衫,接着说道:“老夫姓李名诚儒,是你们伏牛镇教书先生梁皓的先生。”

    徐清沐大惊:读书人?怪不得浑身散发着淳儒的气质!于是更加恭敬:“梁老夫子是我的私塾恩师,曾教诲弟子数年之久,今日偶幸遇见,拜见师祖。”

    说罢两手抚于额头,重叠而放,双腿欲跪拜,向老者行礼。却被一股轻风托起,直直站定。

    “老夫可受不得你这一拜,我还想多活几年,继续增添补充我这已至大成的《云上朗朗八十一录》呢。”说罢又把眼光放在自己的书上,显然无比得意。

    也就在这时,老乞丐乘剑而来,速度极快,破啸声不绝于耳。

    “逆臣贼子,受死!”不由分说,老乞丐把刚才对黑袍本体避而不战的怒气一股脑儿全部发泄出来,直直劈向眼前这个白衫老人,毫不拖泥带水。

    老人也只是轻轻一挥手,先是抵挡了部分攻势,后又平移数仗,显然不想正面迎战。

    飘落在徐清沐面前的老乞丐正欲发起第二次攻击,却被身后的少年拉住了胳膊:“老乞丐,是这位先生救了我。”

    宋梓涵一窒,打量起面前手捧书籍的老人。瘦高的身躯,面色饱满润,眼含日月生辉,腰间玉佩洁白如霞,正中雕刻草书“静”字,反面应当还有一字,不过老乞丐看不清。一双黑布高底翘头鞋显然是读书人标配蔽履,头顶虽未扎读书人的抹额,却也用竹子做的簪子盘起,一身白衫在夜里尤为增色,活脱脱宛如人间仙人。老乞丐也觉得有点唐突,于是收起无双,抱拳准备赔谢,却无意中看到老人手中捧着的书。

    “云上朗朗八十一录?”老乞丐瞬间激动起来,不顾形象的扑到老者跟前,双手死死攥住书本,激动的语无伦次:“还是全本!我花了十年时间也只得到前面六十四录,居然在你这得到了全部的八十一录!”老乞丐的眼睛直接红了,似乎有泪水滴落,这比蹲在墙头偷看王寡妇洗澡那种激动还要汹涌猛烈。“说吧,你想用什么交换,除了身后这小子的性命,其他随你提。”

    少年一阵感动,这朝夕相处的老乞丐果然够意思,见到武功秘籍还能想到自己,让原本伤重吐血的徐清沐感到一阵暖流,可还没待少年温存几秒,老乞丐的话直接让少年恨的咬牙。

    “算了,身后那少年也归你了,要杀要剐你看着办,这本书归我,如何?”

    一脸认真,不似欺瞒。

    自称为李诚儒的老者见有人如痴如狂追捧自己的书,也是心情大好,于是大方的将书籍丢给老乞丐,开口道:“人生难得一知己,况且这么有眼光的更少。你这兄弟我李诚儒交定了,这本我自传的《云上朗朗八十一录》送给你了。”

    听到老者就是这本书的作者,老乞丐直接夺过书籍,一把拉着老夫子:“不许反悔!大哥,收弟弟一拜!”说着便硬生生磕了个头。

    什么人送“剑皇”,什么江湖人称的“文圣”,徒有虚名而已,不如此刻的真情肆意,好不快哉!

    回头捡起曹丹的压裙刀,又忍痛加速追上两人,趁着往回赶的空隙,凑过头看了眼边走边沉浸书中的老乞丐,实在好奇书中描述的是何等秘籍,居然让堂堂止境剑修都如痴如醉。于是伸着头悄悄望了两眼。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恨不得捅瞎自己的眼睛。

    翻开的书页上,形象逼真的画着一男一女交-合的香艳图集,书页空白处还有大量草体注释,写的那叫一个精致入微,生动形象!

    八十一录,八十一种姿势!

    前者抚须而笑,好不快哉!

    后者埋头苦看,一脸恍然!

    不过少年很快心情好了起来,都说天雨不润无根草,可被润的有根草,又都能称心快哉?

    比如那丢了名为“赤练”的赤红色长剑的黑袍人。

第二十三章 请君入瓮(上)

    已经被徐清沐戳穿身份的小道士曹丹并没有入睡,此刻正蹲在帐篷内不知道想些什么。一会挠挠头表情严肃;一会面露忧愁,似乎做了重大决定;一会又小脸娇羞,偶尔还愣愣扇了自己一两巴掌。亏得帐篷内没人,不然这鬼上身的做派,属实有点诡异。原本徐清沐征求她的意见,是否需要调换军帐,可曹丹对着他一阵威逼利诱,警告他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在徐清沐一口答应下来之后,立了个名不符其实的口头霸王条约,也就不了了之了,依旧和徐清沐住在同一个军帐。

    待到徐清沐咳嗽着走进军帐内时,那两个刚刚结拜的好兄弟俩,非常默契的钻到同一顶军帐中。好在鸣凤村人员较少,也没人注意到这俩的鬼鬼祟祟。掀开帐门,看到身上一片血迹的徐清沐差点摔倒在地,曹丹一个跃身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刚想开口喊住在不远处的胖子前来帮忙,被徐清沐一个手势阻止住:“没啥大问题,那胖子起来后必然咋咋呼呼,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曹丹将他慢慢扶至床上,徐清沐才慢慢吐出一直吊着的气,全身也随之放松下来,可疼痛也更加汹涌,光是抽出右手的一个动作,就疼的他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曹丹有点着急,开口询问道。

    调整了下姿势,从怀中艰难掏出一把黑色刀鞘,又把少女的压裙刀在身上干净的地方反复擦了擦,插入刀鞘后递给少女,开口道:“想回去继续吃口剩下的鸭子,老板娘只给喝的了,喝奶不充饥,结果被人打了。”

    少女依旧没有接下那把还是沾了点血迹的刀,看着强忍痛苦还故作轻松的少年,恼怒的开口道:“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随即转身忙碌起来。可团团转了好几圈,才想起一贯养尊处优的自己哪里会照顾人,更别说是个身受重伤的男人。有点懊恼的跺跺脚,小脸皱的很好看。

    “烧个水,找条干净的毛巾。”徐清沐无奈。想起当初小道士在伏牛镇装神弄鬼算命的样子,潇洒自如。怎么当了个兵,傻掉了呢?

    “对对对。”少女连道三声,急忙跑去准备。

    少年沉下心来开始思考。能够准确得知自己今晚行踪,并且出手果决毫不留情,定不是偷鸡摸狗扒墙偷窥引来的仇家。徐清沐开始了复盘,自林震北死的那天起,在脑海中一遍遍思考,仍是没有头绪。中原人接触本来就少之又少,当兵之后方才接触到一点而已。于是徐清沐开始逐一想着每一个认是自己和自己认识的。王将军是最早的,其次是胖子,沈海粟,王雷芳,后来河边的老人,那对胸脯属实罕见老板娘等等。无一人有怀疑之嫌。

    或者,从一开始就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与外界某些想杀自己的势力里应外合?

    徐清沐眯着眼,右手手指轻轻叩击床梆。刚好曹丹端着热水毛巾进来,到底娇生惯养少贤惠,自己亲自烧的水,导致脸上两边留着被手擦拭的灰痕。

    徐清沐身上并没有明显伤痕,主要的伤势来源于剑气爆炸的冲击力,伤及了肺腑,造成的内伤。可还是要清理身上的血污,那就需要脱下衣服。一时间四目相对,都很默契的莫不出声。

    “我去喊人。”终是曹丹打破了僵局,站在门外:“死乞丐,给我滚过来!”

    不一会儿,帐篷内探出两个脑袋。老乞丐恋恋不舍放下书本,对着白衣老者说道:“李老哥,你写得果然太传神,小弟我甘拜下风!不过有几招小弟略表拙见,觉得不妥。就比如说那老树盘根,你的注释为‘老树盘根男累女欢’,我觉得要是腰部发好力,然后一鼓作气,接着.......”还没待老乞丐说完,等的着急的曹丹便直接冲了过来,看着这厮还沉浸在书的讨论中,忘记了自己的喊话,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干。李老头抬眼望着怒气冲冲的曹丹,眼睛一亮,阴阳家子弟?那老头什么时候开了窍,收了个女弟子?

    最终老乞丐被拖着走进了徐清沐的军帐。

    姓李的夫子用手摸索着腰间玉佩,满眼含笑望着灯光晃动:“老秃驴,下次见面定要你亲自刻下这个字喽。”

    折腾了半晌,徐清沐终是在吃了老乞丐从裤裆里掏出的一颗药丸睡了过去。一直紧张的曹丹也放下悬着的心,立马卸磨杀驴,将老乞丐推了出去,拉好帐篷。出门的宋梓涵突然就面容惆怅起来,小太子啊小太子,曹皇后说让你一定不能三心二意妻妾成群,现在可咋整啊....得亏注意力全在徐清沐身上的曹丹没有听到这话,不然注定又是难眠夜。

    曹丹望着已经熟睡的少年,血污被擦掉的右手依旧攥着她的压裙刀。

    一夜无话。

    第二天还在睡觉的徐清沐又是被王雷芳副队长的羞怒声夹杂着沈队长的暴怒声吵醒的。只不过原来的偷窥,由一个老乞丐变成了两个老流氓,腰佩吊玉、头戴发簪的“文圣”李诚儒,非常满足的拿出那本《云上朗朗八十一录》,用笔在第七十三页将原来的注释更改为:观音坐莲也可变床为桌,时间翻倍。似乎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因人而异”。

    徐清沐当然直接无视了这些不打紧的吵闹,在曹丹的陪同下,到街上买了一块可以夜晚发紫光的夜明珠。这种珠子很常见,一些农妇家中尝尝都会买上一两颗,用于晚上的照明。又买了一卷空白纸的书本、一个墨砚、一只普通毛笔。

    随后又一同上了后山的树林,捉了许多被称作“荧光碟”的普通昆虫。等到回来后将虫子碾死晒干,得到了很多无色的粉末,都被徐清沐小心翼翼装进玻璃瓶中。曹丹好奇的看着徐清沐忙着忙那,终是发出了疑问,对此徐清沐神秘一笑,只是说有大用处。

    徐清沐看着跟屁虫一样的曹丹,玩心骤起。在路过那家老板娘的裁缝铺时,特意夸赞了老板娘今儿个气色真好,特别是那两座高峰,尤为奇骏险峭,肯定大把英雄好汉都想着大显身手,想当一把攀岩高手呐。老板娘心花怒放,说着下次家里还有些碗筷要洗,到时候再找你这嘴甜的小壮士!

    回军帐的路上,原本蹦蹦跳跳的少女慢慢落到少年身后,趁着不注意,第一次斜着眼睛低着头,有点赌气的跺跺脚。

    等到夜深人静,徐清沐独自一人向深山走去,不断在身后悄悄撒着无色透明的粉末。

    白天徐清沐没有告诉曹丹,这种粉末在夜晚遇见紫光,会发亮。

第二十四章 请君入瓮(下)

    等徐清沐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回到军营。

    王钟鑫将军亲自送来了许多温养伤体的草药,交代了一番用途和计量,还不忘耳提命面,定要掌握好火候。曹丹点头如捣蒜,面露沉思认认真真记下每一样药品和功效,沉浸在记忆中的曹丹连王将军走了都没发觉。徐清沐迎面碰上打了个噤声的王将军,指了指军帐内,两人悄悄离开,并肩而行。

    “敌袭的事,你怎么看?”王将军开口询问道。

    这个中年男子的身上始终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或许是战场厮杀许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缘故,一旦这个男人展露出温情的一面,就会加倍给人心安与信任感。徐家军曾经的强大,是每一位将士用鲜血拼出来的,哪一个是丢盔弃甲的怂蛋?连晚年自断一臂的河边独居老人,提前当年战场杀敌的过往,眼神有光,振臂高呼!这种刻到骨子里的家国情怀,鲜血交融在一起的将军战士上下一心,成就了徐氏王朝不断扩展版图的宏图大业。虽然这几年朝中各个势力暗中凝聚,相互制衡,却也在徐衍王的把控之下。像是一家几个弟兄之间的拌嘴摩擦而已。一旦有了对外的冲突,哪一个不是赤着胳膊同心协力,团结一致?

    所以王将军明知道答案,只是揣着不说。军中大大小小一百七十人,全是自己手把手挑出来的亲信,家族底细事无巨细,谁能做出这等通风报信的勾当,不说能够直接报出准确姓名,但是把人数缩小到一手之数那也是轻而易举。无非是想看看眼前这少年,在伏牛镇这十二年,是不是只吃了一肚子糟糠的草包而已。

    徐清沐抬起头,笑容有些玩味,看着王将军道:“不如我直接带将军前去抓人好了?”

    这战场杀敌如屠夫般的壮汉,满意的点点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治军不严,看人不准,是本将军的疏忽了。”

    徐清沐摆摆手,继续说道:“不打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来想着这一个月就呆在军中,一直到大荒战场,路上和王副队长学点医术,找个好点拳谱练身。也亏得暗中有人出手,让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徐清沐踢开脚边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双手抱着后脑勺,哼了曲伏牛镇林啸老爷教习他和林震北的童谣:

    四月里,麦脚黄。

    家家田头闹洋洋;

    三岁孩童寻牛草,

    八十岁公公送茶汤。

    王将军没听出其中含义,徐清沐却冷不丁问道:“前往大荒边塞的路线,是不是制定好的?”

    “所选路线被称为‘官道’,由军中斥候先行探路,交由军中堪舆司制定,能够保证路途中安全一些。这也是我们每行军一处地,就需要休整的原因之一。”

    徐清沐点点头,伸手指向一眼看不尽的荒山野岭:“有没有可能选择这些个偏僻之处行军?”

    王将军抬眼顺着徐清沐所指方向看去,孤坟野塚居多,草木旺盛田径难寻。开口道:“独自开辟荒野道路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行军速度相对较慢,并且走山路遇到流氓匪寇也多的多。”王将军低头看着少年:“边荒匈奴之地之所以不好攻破,不是我徐家军能力不足实力不够,而是匈奴之地多森林沼泽,易守难攻。徐家军多数以重骑、重胄居多,战力第一却持久作战能力不足,所以导致在这种地形处作战,很难发挥全部实力。”

    少年点点头,听到王将军如此解释,心中也了然误会了自己。不过徐清沐也没多作解释,只是轻声提醒道:“王将军,晚间集训时间到了,该回了。”

    还未到村口,沈修齐就冲了过了。早晨就准备跟着的胖子,直接被曹丹举起拳头警告,不许跟着她和徐清沐。说来也怪,以前桀骜不驯,仗着大舅爷的威名处处耀武扬威的胖子,自从知道曹丹女儿身之后,变得更加谨慎而自谦起来。连饭量都控制了许多,也算是军中一大怪事。胖子站定在两人面前,恭恭敬敬向王将军行了个军礼,在将军走后,拉住了徐清沐:

    “你身上伤如何了?”

    “不打紧。”徐清沐说着伸出臂膀,上下跳了两下。胖子算是继林震北之后第一个徐清沐交心的朋友。想起以前在伏牛镇,自幼无父无母的孤儿到处是村中同龄甚至大龄人的欺负对象,所以徐清沐很珍惜每一个对他好的人,胖子便是其一。

    胖子绕着徐清沐转了两圈,忿忿道:“曹丹跟着你一天了,去了哪儿,干了什么?”

    徐清沐笑道:“直接去问曹丹好了,一整天都是她在带着我转。”

    刚才还精神抖擞的胖子瞬间蔫了,无精打采的说:“刚才去问了,她说别打扰她煎药,还让我滚蛋。”

    徐清沐无奈,只得劝导胖子:“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别放在心上。走吧,晚间集训要开始了。”

    随着一声哨响,军中大小一百七十人,全部在院中空地处集合。老乞丐和李老头也恋恋不舍放下手中宝,结束了一整天的探讨,双双坐到门口外,看着王钟鑫集体训话。

    徐清沐不声不响将上午买的紫色夜光珠放入口袋,待军队整合完毕之时,恰巧不着痕迹的丢了出去。徐清沐打了声报告,在捡起夜光珠的瞬间快速扫描整个军队,过不其然,两名士兵的脚上,闪烁着盈盈光芒。

    李诚儒抚着不长的胡须点头赞道:“孺子可教也。”

    老乞丐双臂抱于胸前,傲然开口:“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那个如同女神一般远在皇宫的仙子,便是以前远远看上一眼,早就在剑榜第一人的剑皇,也心满意足了。李诚儒当然还不知道这些个老乞丐的小九九,世人都道老乞丐嘴上功夫了得,却到如今还是没开荤的雏儿,其中原因也不值得细究了。

    情情爱爱之事,本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结束后,徐清沐直接步入了王将军的军帐。

    “今儿个那两人,都是入队十年的老兵。准备怎么办,杀一儆百?”王将军将内侍遣退,让徐清沐坐下。

    “十年老兵,能够行此明知死罪的事,无非是被迫而为。”顿了顿,接着说道:“王将军,在下有二事相求,望王将军恩准。”

    “说说看。”

    “能够被王将军亲率的十年的兵,我想并不是一介贪图荣华富贵之辈,那么极有可能家人受人胁迫。所以我想请王将军照顾一二,护他们周全。”

    “第二,我想从军队中脱离出来,组成一支人数较少的队伍,避开新的小道,选择荒山野岭处行军,路程可能会慢,但好在人数较少,应当也不会耽误多少脚力时间。”

    王姓将军思忖后,开口道:“那两人的家属我会按排朝中亲信照顾一二,至于你说的脱离军队......也罢,那就让沈海粟队长领队,带你们几人绕山路而行。”

    “多谢将军。”

    看着出门的少年,王将军深深出了一口气。从桌上提起毛笔,开始写信。

    这主子,值得我王钟鑫誓死追随。

第二十五章 卧龙凤雏与倔驴

    回到帐篷之前,集训后的曹丹依旧蹲在火堆前,往着药罐里加着药材,秀气的小脸上满是灰尘。胖子也加入其中,不顾曹丹的呵退,依旧屁颠屁颠忙里忙外,这番场景,倒是弄得当事人徐清沐有点置身事外的感觉了。

    没有直接回帐篷,而是先去了老乞丐跟李老头的军帐内。

    很意外的是两人居然在桌上手谈了起来,那本两人的心头好也不知被藏到了哪。徐清沐随手搬了个凳子,蹲在旁边看着双方对弈。

    徐清沐不是很懂棋子,围棋和象棋都不擅长,一是没人教,二是不感兴趣。原先在伏牛镇学堂的时候,老夫子梁皓有教过《弈旨》,开篇“博义既弘,弈义不述”这几个字就让徐清沐脑袋发蒙,好在梁老夫子也没强迫少年,黑白谁能用入玄?千回生死体方圆。最后不了了之。不过不会下和看不懂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徐清沐直接搬凳子坐到桌子前,看着棋盘上黑白盘织,棋线纵横交错,少年却看的专注。执黑子的老乞丐仔细思考后,郑重落下一子。原本有点得意的李诚儒突然感受到了危机感,仔细端详着棋盘,手中握着的白子被不断揉捏,弈者踌躇,弈子遭殃。在老乞丐催命似的催促下,终是伸出手悬在棋盘上空。李诚儒慢慢往下落子的过程中看到对面老乞丐的眼神一喜,心知不妙,立即抬高手指,换个不同的地方继续试探,眼神依旧偷偷观察这老乞丐的表情反映。

    好嘛,和徐清沐差不离的主儿。

    徐清沐心想,今儿个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察言观色。这读书人的身上确实充斥着浩然之气,可言行举止活脱脱一个市侩小人作风。

    实在是不忍看着梁皓老夫子的先生受着举棋不定的煎熬,少年不动声色用脚踢了下桌腿,桌面上的棋局立刻打乱。老乞丐直接跳了起来,老脸涨得通红,嚷嚷着对面李老头必输,还叫嚣着伪小人,旁门左道的下作行为,随后更似个老小孩一样,指着徐清沐:“你赔!”。脸色明显畅快好多的李老头脸不红心不跳,说着你算是沾了这小子的光了,不然我那颗绝世好棋一旦落下,直接逼宫,到时候你输的更没面子。

    得,棋逢对手了。

    看着差点挠打在一起的两人,徐清沐叹口气,提议道:“要不再来一局?”

    就那么突兀的,不可开交的两人都默契的停下。一个靠取巧好不容易猜对一次黑子的位置,一个被少年踢了一脚避免自己输棋的尴尬。两个臭棋篓子心照不宣,点到为止。

    徐清沐咳嗽一声,也没继续拆台,而是将自己今晚的决定说了出来,也算是征求意见。老乞丐表示无所谓,说他这把年纪身子骨异常硬朗,不像某些不要脸的老东西,一介书生身子骨跟女人一样孱弱,怕是受不了荒野的阳刚之气。李诚儒也当仁不让,拆台老乞丐就是一介武夫,只能偷摸着爬墙头偷看女人洗澡的主儿,真正遇事裤子都不敢脱,差点动手想要当面验明正身。

    看着再次陷入争吵的两人,徐清沐悠悠道:“王雷芳副队长也跟着我们小队。”

    瞬间正襟危坐,和颜悦色。宛如学堂听课的仕子,异口同声:“随时准备着。”

    徐清沐有点后悔,小队带着这对卧龙凤雏,一路上是不得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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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皇宫叶妃殿。

    金碧辉煌的“荣宁宫”里两男一女,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化外身死死攥着李诚儒给的《云上朗朗八十一录》,浑身不停的颤抖。随着本体的一招手,化外身如烟雾般融进体内,合二为一,甚是玄妙。

    “阿博,你这化外身毕竟是魔道的修炼方法,千万不可让别人识破了去,否则我背后的叶家剑冢,定是不可饶你。”身穿华丽锦服却衣裙褪去大半的妇人说道。

    “哼,好你个文圣,等我化外身修炼至止境,合而为一必能一举突破止境,成为地仙,今日之辱,定要加倍奉还!”闻人博将手中“无邪”狠狠插在墙壁中。不但失去了赤练,还当做宝贝一样拿回来一本黄书,搁谁身上也算是个奇耻大辱,何况堂堂止境剑修。

    “安排十名十四岁童男童女,今晚我要继续吸食。等我大成时,你就不再是那妃子,应当叫一声‘叶皇后’!普天之下,看谁还能拦住我闻人博!”搂住身边的美娇娘,双手在柔软臀上肆意揉捏。

    “还要将那曹贱人,发配边疆,充当那军士慰-安妇!”被捏的柔软无力的艳妇眼露凶光。女人心之恶毒,堪比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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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沐从两位卧龙凤雏的军帐走出来时,恰巧碰见已经熬药完毕、到处寻找他的曹丹,身后跟着脸上挂着讪讪笑容的胖子。

    “快,喝了它,有神奇的力量。”曹丹直接将碗端了上来,一个劲的催促。

    看着一碗墨绿色的汤水,再看看满脸黑灰,确似邀功的曹丹,实在没办法,捏着鼻子一口而尽。看着徐清沐喝完,曹丹无比满足,蹦蹦跳跳拿着碗去盛了第二碗。徐清沐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汤药,看着远去的曹丹,暗叫不好,刚准备逃离,就被胖子拉住了。

    “你喝了吧,没毒的,我已经被逼着替你尝了三大碗了。”说完还打了嗝,一股浓浓的药苦味随之而来。

    徐清沐想笑,但又怕糟了胖子的自尊心,只能忍住道:“不愧是好兄弟!”看着再次不断逼近的曹丹,徐清沐连忙捂住肚子,嘴里发出“哎呦,哎呦”的声音,告诉曹丹药性太大,肚子不舒服。曹丹两只小手怔怔举着碗,心里嘀咕着不可能啊,胖子试了三碗都没事的。可又放心不下,不敢让徐清沐继续喝下去,于是一跺脚,转头喊道:“胖子,来!”

    悄悄溜走的徐清沐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了兄弟。

    看着胖子再次喝完的曹丹,又跑到了火堆旁,继续研究起各种草药,不断尝试。

    挺像一头倔驴。

第二十六章 世间读书人

    第二天出发之前,徐清沐偷偷打了一斤村头自制的樱桃酒,给河边的独臂老人送了过去。

    听说徐清沐即将出发前往大荒,老人从屋里的砖头缝处掏出了一张破旧画像。不大,四掌见方,折痕很深,一看就知道翻来覆去打开很多次。画像下方用篆体歪歪扭扭写着“张宁”两字。

    “这是我的儿子张宁,禁卫队四虎之一。我与他断绝关系数十年之久,可如果你遇到了军队中的麻烦,看在我是他父亲的份上,应该会帮助你。”老人递过画像,倔强转过脸去,眼角却忍不住抖动。接着说道:“我知道他名声不好,可好歹也算个军中官,你若不嫌弃,可以帮我转告他一声,当年,是爹错了。”老人还是没有转身,只是挥了挥手,声音颤抖,让少年离去。

    禁卫队,徐衍王最厉害的一支不同于天、地、玄三军的护卫队。分为内、外两队,共计十八万人,几乎人人为徐衍王死士,而禁卫队四虎更是凶名显赫。当年徐衍王登基,前朝留下来的许多腌臜事,全部交于禁卫队处理。也正是从此,近卫队四虎的凶名便传进了江湖中。黑虎刘良景,擅长折磨审讯之法,尤其喜欢生剥美人人皮,制成面具,强迫其妾覆面以行苟且之事;赤虎左葉,擅长追踪秘术,年轻时误入一秘境,大难不死习得一旁门左道,能够通过啃食人脑获取部分记忆;白虎戈弋,四虎中唯一女性,却也是四虎中最狠毒的人物,擅长魅惑与巫蛊,最喜欢将活人制成傀儡,供其驱使。最后一位便是老人之子青虎张宁,手持一对重达一百零八斤铁锤,却不怎么滥杀无辜。只不过有一变态喜好,喜欢当着别人丈夫面凌辱人妻,也好吸食产妇母乳。

    徐清沐还是收下了那封画像,倒不是为了遇到困难时寻求帮助,只是看出了老人心结未解,也算帮助老人了了一桩心事。

    告别老人之后,恰巧遇到了整装待发的老板娘。拉住少年硬是要求一同跟着军队出发,非要进入大荒,寻找那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也没寄过一封信的丈夫。徐清沐拗不过,只得同意先带领她面见王将军,至于同不同意,必须得王将军点头。妇人就这也很高兴,跟着少年回去了军营。

    卯时刚过,军中就整装待发。按照徐清沐的意思单独分出一小队,由沈海粟任队长,带领一小撮人往山上荒野处出发。起初沈队长死活不同意王雷芳也跟着,直到王将军拉着他单独耳语了一会,沈队长才黑着脸勉强同意。

    那两名告密的士兵,也主动跪在王将军面前,请求将功赎过,誓死跟着徐清沐那支队伍。果然如少年猜测那般,之所以偷偷飞鸽传书告密,也正是被人胁迫家人性命。

    于是临时组建的小队由沈海粟担任队长,王雷芳担任副队长,小道士曹丹,胖子沈修齐,两位棋道高手卧龙凤雏,和那两位誓死报效的战士组成。或许是有点担心,又抽调了三名重胄护卫,小队一共十二人,悄悄自后山出发。不大一会,令徐清沐头疼的事来了,被王钟鑫将军拒绝的丰乳肥-臀妇人,偷摸着跟了上来,一副“不带我我就委屈死”的表情,着实让人无奈。

    最后是王雷芳开口解了围:“让他跟着吧,闲暇之余还能帮忙采果子做点轻微活计。”于是这名叫做魏茹芝的美艳妇人,在保证自己绝不会耽误脚力之后,也加入了小队。

    最开心的当属卧龙凤雏二位“正人君子”了。老乞丐笑眯眯盯着妇人胸前的波澜壮阔,用手肘捣了一下身旁的老哥:“这娘们能夹死个人呐。”李诚儒手摸玉佩,观察的更仔细,一脸认真:“是两个人。”

    行路的间隙,徐清沐终是忍不住,挪到了李老头李诚儒身旁,用着梁皓老夫子教他的道理问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都说读书人应当品行应当像玉一样,你被称作‘文圣’,却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李诚儒哈哈大笑,开口道:“手捧圣贤书,口诵三经五德便是读书人?还是那守着虚名,宁死不吃嗟来之食的清高便是读书人?又或者空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却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雅士称作读书人?我看都不是。”面前的高大男子突然气色一沉,抬头望天道:“是人皆有七情六欲,因为世俗妄加一顶‘读书人’的帽子,并开始所谓的栓心猿、锁意马,做那表面文章之上的苟且之事,实则内心依旧肮脏龌龊!这天下读书之道,岂乎怪哉?”

    “我自幼开始习书,及冠便可自认为博览天下文章,也曾被师祖称之为‘百年一遇、根骨奇佳’。于是便顶着读书人的名号,守着读书人的清高。再饿,不食嗟来之食;再冷,不去白衣长衫;再累,不卧棉榻之侧。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一点做的不好辱没了‘读书人’这三字。可是然后呢?于家国情怀我不能舞刀弄枪;于妻儿子女我不能尽其意、满其足。到后来我才明白,真正的读书人读的是“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终其一生参悟三道,可为君子。”

    徐清沐大为震惊,却又说不出个卯丁丑来,只能默默记在心里,闲暇时咀嚼一二。

    老乞丐也深有感触,世间万法皆同流,文道武道都是道,方向不同,却殊途同归。李诚儒看的如此通透,是从心底佩服的。

    李诚儒又盯着魏茹芝说道:“当然嘛,读书人要是能读个风流倜傥,读到床上颜如玉,读个胯下也风流,那才叫成功啊。”

    老乞丐拼命点头,同样盯着魏茹芝。这道理,很大!

    曹丹一路还在思考煨火闷药之事,前半段李诚儒的肺腑之言一句没听,等到回过神来只看到两个老不羞的登徒子盯着大胸美妇人呵呵傻笑。更为气人的是老乞丐明目张胆评论美妇人的胸大,旁边的徐清沐居然也跟着点头赞同!

    气不打一处来!

    恨恨扭头,再次盯着自己低头一眼望到脚面的胸脯,有点难过。

    难道世间男子都喜欢那盈盈不可握?

第二十七章 向那山腰处去

    鸣凤村后山的来头不小。

    前朝遗留下来的荒乱战场已被杂草覆盖,登高望去也只能尽收一眼绿色。魏茹芝却指着前方一座不太高的山头,略微气喘道:“那座名为‘仙人跳’的山头,原来足足有千丈之高。只可惜‘落凤’一战之后,整座山峰都被打散,只留下山峰底座,如今也只有些剪径蟊贼盘踞在此,彻底落寞了。”

    徐清沐对这故事很感兴趣,想着怎样的战斗能把这么大的高山劈断,那可真是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了。

    老乞丐却努努嘴,说是打断一座没有护山大阵的山,也值得炫耀?满脸不屑的表情,仿佛自己随手一剑,也可为之。

    徐清沐转过头,边走边说:“你的剑术和棋术,孰强?”

    一边偷偷瞄着前方美艳妇人的窈窕背影,一边拿着毛笔在《云上朗朗八十一录》书上不停耕耘着的李诚儒接过话茬:“都比床上功夫要逊一筹的。”

    那美艳妇人似乎察觉到身后李老头的猥琐目光,便将身体悄悄靠近军中唯一女性王雷芳。

    李老头,眼睛更亮了。

    正午时分,徐清沐爬上一颗树头,仔细辨别着山势。山中多雾气,即使阳光强烈,依旧有层白雾飘荡半空。徐清沐指着北方那座若隐若现的山腰说到:“沈将军,我们途中可经过此处?”

    “若不嫌道路难走,可以经过此处。”

    从树上跳下来的徐清沐拍拍手:“那我们就按这个方向前进,去那匪寇处瞧瞧。”接着又说道:“麻烦沈将军安排下中午就餐,休息会我们便出发。”

    一行十三人找了个宽敞的大树下,整理出一圈空地,将杂草割了个干净。曹丹和胖子架火生饭,沈海粟队长安排两个兵负责值班,还不忘攥紧王雷芳的手,真应了那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魏茹芝毕竟乡野生活多年,不一会就采了各种各样小果子,捧在胸前,大球小球对对碰,好不活泼。

    卧龙凤雏倒是难得安静下来,开始指点曹丹如何生火。生火的确是门技术活,会者可以不费力气很快就燃起来,而不会的往往烟熏火燎满头是灰,鼓大腮帮吹到缺氧也不得其法。曹丹弄了半晌,赌气一般将手中柴火扔在地上,两手抱在胸前,气呼呼的生着闷气。老乞丐笑嘻嘻捡起散落在地的木柴,吹着大话,撸起袖子开始了表演。终是在五分钟后,被李老头嘲笑的无地自容。最后四人两大两小围坐在毫无火星的木柴堆旁,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灰头土脸。

    都是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活神仙呐。

    最后还是在魏茹芝的教学下,才知道把堆实心的柴火抽出成空心状,方能点燃。果真是人要实心火要空心。望着魏茹芝低头摆弄火焰,老哥俩异常默契,蹲坐在一起用心撇着那领口风景。待到火焰燃起,哥俩同时鼓掌,满口夸赞:

    这火真白。

    两老头对望,心照不宣。活了大半辈子,当真不会点堆柴火?

    徐清沐则在脑中回忆来时的路线。从小到大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有颗好脑袋好记性,过目不忘谈不上,却也大差不差。林震北当时就极其羡慕,说这简直就是祖师爷赏饭吃,考取功名不是轻而易举?随后喊来已经不忙活的胖子,让他帮忙研墨,提笔开始在纸上画着线路。

    从曹丹的角度望过去,徐清沐和早晨的李诚儒一样,肯定在纸上画着不堪入目的下贱作品。不过还是扭过头去,呆呆看着低头添柴火的魏茹芝,怔怔无言。

    直到饭食烹饪好,徐清沐才停下手中的笔。在镇子里买的白纸书本上清晰标记着路线以及容易藏身匿踪之地。胖子好奇伸了伸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悻悻然回到火堆旁,小心翼翼挨着曹丹坐下。

    心中暗自窃喜,比昨儿个熬药,又近了几公分!

    吃饭时,魏茹芝提到真的要走那称为“仙人跳”半山腰?提醒到那里有两股势力敌对的匪寇盘踞已久,仗着上山路口极少而且狭窄,易守难攻。一旦被俘虏上去,即使是王将军带着大队人马来救,也保准久攻不下啊。

    沈将军目光望向吃着野果子的徐清沐。来时王将军对他耳语的内容有两个重要讯息,一是这趟之后,会给王雷芳一本各医者争破头抢的“圣济经”,二是路上全凭徐清沐安排。沈队长也在好奇,这仅十二岁的少年,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除了老乞丐和李诚儒,其余目光也都投了过来。

    徐清沐咽下口中吃食,笑到:“是要去的,对了魏茹芝姐姐,能和我说说那两股敌对的匪寇吗?”

    听到这少年喊的这一声姐姐,魏茹芝的心理别提有多开心。已经年近四十的成熟妇人因为无需耕地劳作做重活,保养的好生水灵,有没有生养过娃儿,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多点,这句姐姐可谓直接喊到了心坎上了。笑嘻嘻捏起兰花指,轻轻点了下徐清沐的脑袋:“小嘴可真甜呐。”

    唯有曹丹不做声响捻碎了手中的红色浆果。

    “两队匪寇一左一右盘踞仙人跳,长达数十年之久。较为强势的那队人马首领可能是个武者,不过他们很少下山烧杀抢劫,倒是常常做些劫富济贫的正义之举,首领自称五斗米。而另一队虽然势力较弱些,可仗着老巢地处险峻,并且首领好像是名剑修,两方之争久不出结果。但是这伙人坏事做尽,在附近极其有恶名,人送外号恶煞。朝廷多次出兵,都徒劳而归损失惨重。”魏茹芝停顿了会,看着低头思考不语的少年,没来由一阵担心:“你该不会是要去会会那恶煞吧?”

    看着有点惊慌的美妇人,徐清沐咧嘴一笑:“对喽。”随后看向沈队长:“沈队长你的意见如何?”

    想起王钟鑫将军的嘱咐,沈海粟开口道:“可以。不过此行路途稍远,起码需三五日脚程。”

    “正好,还需准备点见面礼。”徐清沐咬了一口浆果,看向那五人士兵的的眼神充满玩味。

第二十八章 守庙待鸡

    一行十三人在山间小路行走至傍晚时分,才在一处庙头落了脚。

    到底是乡野小道,行走起来异常困难,除了要防范毒虫蚊蛇,还得用刀劈开拦路的草茎树杆。好在那几名士兵都是常年用刀的主,才让后面几人免去了一些劳累,就这,到达破庙时候,曹丹和胖子已经哀嚎不止,要求抓紧就地休息。

    落座在此的破庙显然是前朝留下来的,早已荒废。好在庙顶还在,遮风不大敢说,挡雨还是问题不大。沈队长吩咐那三名重胄兵清理周围杂草,原先那两名邀功赎罪的步兵也加入其中。今晚个曹丹说什么也不再起身烧火去了,重任自然而然落到了美妇魏茹芝身上。不过天色太黑,老乞丐跟李老头都失去蹲在火堆边的兴致,反而主动前去采些野果。期间徐清沐嚷嚷着想要吃烤山鸡,刚要行动的老乞丐却被李老头不东声色拉了回来,给了个“你懂个屁”的眼神之后,两位老者又低头继续忙活着采果子的活计去了。

    不大一会,烟火升起。一群人围坐在火堆旁,揉捏着劳累的腿脚,吃个滚热的粥饭,好不满足。

    人间烟火气,果然最抚凡人心。

    可能碍于关系亲近的缘故,晚间的篝火被分为了相隔不远的三个。老乞丐、李老头、曹丹、胖子和徐清沐蹲在较为里面的篝火处,沈队长和王雷芳共用一个相对靠近门口处的那一堆。美妇人本来也是坐在徐清沐旁边,可实在受不了两位老头色眯眯的眼神,抱着烤个半熟的地瓜挪到了王雷芳处。另外五名士兵则分为两组,一组巡逻,一组吃食。

    徐清沐从包里掏出先前准备的三只烤鸡,扔了一只递给沈队长,另外两只全部留在身边,供五人分食。

    曹丹忍不住问道:“不分一只给那五名士兵吗?”

    徐清沐毫不避讳对视着那五双望过来的眼睛,对着曹丹说道:“你信不信,一旦我主动递过去,那五人以后,对我的不满只会更加深重?”

    一直生活在上阳宫的曹丹,更加疑惑:“哪有反过来的道理?”

    徐清沐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那两个主动跟随的人,你认为他们有几分真心?那三名被王将军安排跟随的人,你认为有几分愿意?这趟路走的崎岖,远比那‘官道’艰难危险。今天只是第一天,战场出身的他们好歹能压得住性子,老老实实做那本份之内的事情。以后还有近一两个月的脚程,你觉得能够压下多久,又能有几人忍得住这怨气?”

    曹丹有点懵:“可这跟给他们烤鸡有什么关系?”

    徐清沐将手指上的油腻伸进嘴里,用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吮吸干净后,接着说道:“与人小利,运用得当的确可以换大利。可那些刀尖舔血,常年裤腰别着头颅的将士岂是你这只烤鸡可以收买的?现在之所以能够安守本分尽职尽责,靠的是我这十二岁的脸面?还是你那平平无奇的胸脯?嗯?都不是。只是还惦记着或者敬畏着王将军而已。斗米恩升米仇,今儿个能够有只烧鸡,明儿个在分个鹿腿,慢慢就会让其忘记身份,甚至觉得可以平起平坐。一旦有天不能在均分,或者劳获不等,你觉得是你去值夜巡逻让他们休息,还是我去?”

    曹丹心中震惊,这真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够想出来的?

    “现在你认为,出这趟艰难之路馊主意始作俑者的我,是送好还是不送妥当?”

    门口的五名军士自然听不见这边对话的,可坐的稍近点的沈将军却听得真切。握着王雷芳的手更加紧实些,再也没有一开始的轻松惫懒。

    徐清沐慢慢起身,特意舒了个懒腰,发出一阵舒服的惬意声。在成功吸引那五名士兵的注意力后,直接将没吃完的烤鸡扔进火堆。口中不断念叨着:“还是野外山上的野鸡烤着吃香美,要是能吃上两只,味道肯定不错。”这声音倒是没刻意压低,庙里庙外十三人,听得真切。

    少年踢了还在抱着烤鸡啃的胖子,趴到耳边低低地说:“别吃了,留着肚子明儿早晨吃野山鸡。”

    胖子咽下最后一口鸡肉后,怔怔来了句:“守庙待鸡?”

    想挨着曹丹睡的胖子直接被踹出了庙门,一脸不情愿的抱着木头睡了一夜。

    一夜无事。

    直到早晨,胖子果真在庙内的空地上,发现两只已经死去的野山鸡,真是神了。

    徐清沐揉了揉刚刚睡醒的眼睛,望着门外早早起身,巡逻站岗的五名士兵,一人腿脚明显有露水打湿的痕迹,眼神清澈的笑着。

    吃完了早饭,徐清沐便用笔纸开始写信,内容则是连曹丹都避开。老乞丐伸头想偷窥一眼,却被李诚儒直接拉了回来,骂了声“草包,怎么做人师傅的。”被骂的老乞丐气愤至极,便嚷嚷着要就地手谈一局,谁输谁去偷那美艳妇人的贴身衣物!魏茹芝听到后,下意识裹了裹胸口,吐了口唾沫:老不死的。

    等信写了完毕,便故作焦急的找到沈队长,说是一些不方便透露的消息,需要有人立即将信带给王将军。沈队长便准备喊来一人前往送信,随即被徐清沐拦住,指了指门外站的那人,是那曾经告密的二人之一。沈队长也没多问,直接喊道:“蒋邺,过来!”

    那名士兵立即跑了过来,敬了个军礼后站定。

    “带着这封信,速去找王钟鑫将军,不得有误!”

    蒋邺接过信件后,有点疑惑的望了眼徐清沐,可还是军令如山,迅速沿着路线,飞速而去。

    一群人整理完毕后,便沿着山路出发,继续向那山中行。

    曹丹抱着半只野山鸡,屁颠屁颠跟在徐清沐后面,归还了昨晚铺在身下的少年外衣。边走边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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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方带着小女孩云游的老道士,又一次停下脚步,抬头看天。被牵着的小女孩也抬头,不解的问道:“师父,你饿了吗,怎么对着棉花糖云朵发呆呀。”赤脚老道低头宠溺的摸着如瓷娃娃般嫩实的小女孩,温声笑道:“曹彤,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还会记得师傅吗?”手上牵着的小人不明所以,只是眨着一双水嫩的眼镜,傻傻的看着老人。

    师傅已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那个比师傅还要好的人,得是多么好的呢?

    彤,去三撇为丹。

    一撇为情,二撇献生,三撇地狱永轮回。

    老道士望着南方,神情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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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将军拿到那封信时,已是过了两天后。

    读完之后,半晌没言语。随后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通知京城,彻查吴祖胜。”

    又停顿了一会,接着吩咐道:“如有疑问,诛九族!”

    随即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小主子,当真是连我都提防着呢!”

    吴祖胜,正是那二人中裤腿湿漉漉的人。

第二十九章 初遇匪寇

    这两天徐清沐就一直待在王雷芳身边,认认真真学习了医术和穴位。

    卧龙凤雏两位大爷眼馋的不行,非要跟着王副队长一起学习,嘴上说着活到老学到老,眼睛却丝毫不看医书上一点知识。实在搪塞不过去,那不要脸的李诚儒直接挠头说书本上的字太难认,十之八九都不认识,只能靠王雷芳亲自动手示范。多次主动提出要躺在地上做那人体模特,供徐清沐学习。

    老乞丐终是彻底心服口服了一次,瞧瞧,天下文圣说自己不认识字!就这股不要脸的劲儿,他一个半只脚踏入陆地剑仙的人,五体投地。

    不过徐清沐却多学了不少知识,有了李老头的亲身实践,比只用书本学的快的多。加之徐清沐过人的记忆力,仅仅两天时间,就把人体720个穴位牢牢记在心里。特别是108要害穴,36死穴记得尤为清楚。只可惜第三天的时候,沈队长实在忍受不了那李老头,每当王雷芳伸出纤纤玉手按住他的穴位时,总会发出一阵要死不活、极其享受的呻吟声。于是直接一剑插在李老头旁边,这才换成了另外一名士兵。

    李老头唉声叹气,又去和老乞丐钻研起那八十一录了。

    随着徐清沐对人体穴位的了解更加透彻,在第四天,李诚儒送来一本拳法心经,没有名字,封面上只有四个大字:莫向外求。徐清沐接过来,笑道:“等了这么天,才舍得拿出来?”李老头呵呵一笑:“这本书太过霸道,对于经脉的承受能力要求非常强,切记在完全掌握体内十六个主穴位的功能之后,在开启练拳。不过好在这本书的前三章都是强身健体之法,大可放心练习。”

    徐清沐并没有推辞,只是看着李诚儒,开口道:“需要什么说吧。”语气平淡,像是谈了一笔早就定好的生意。

    李诚儒学着老乞丐那样,搓着手嘿嘿笑道:“我说心情好,送你的信不?”

    徐清沐掏出秘籍,准备扔回去。

    “好好,我说。”随着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落寞。徐清沐感受到了一股彻心扉的苍凉与孤独,如那独自苟活于战场的老兵,孑孓一人拄着破断的旗杆,满目疮痍,悲凉的望着遍地死尸,念天地悠然,独怆然涕下。李诚儒抬眼望着眼前山河,缓缓说道:“如有那么一天,请照顾下百万苍生。”

    若是平时,徐清沐肯定一脚就踹了过去,这般没头没脑的话,比那些针对美艳妇人的流氓言语更加令人心烦。可此刻的老人,却不似玩笑。眼眸中流露出的悲天悯人,也不似作假。徐清沐看着鬓角已生几缕白丝的老人,点头说了个“好”。

    老人转过头:“徐清沐,有些人生下来就被拴在了既定轨道上。苦也好,乐也罢,穷其一生都不一定能改变。修剑也好,修道也罢,不过是修那与天争与地斗的心性而已。有些算计一开始就是设定好的,无论你是否愿意,都要参与其中,这似乎.......”老乞丐的目光再次穿透远处,看那遥遥天边,轻声呢喃道:

    “对你很不公平呢。”

    徐清沐自嘲的笑了笑,这世间的不公,还少吗?

    “记事起,我就没有埋怨过这世界,你信吗?”徐清沐理了理手中的秘籍,将褶皱重新铺平理顺。十几年清贫生活教会了他要努力珍惜每一样拥有的东西。前几天那只扔掉的半只烤鸡,虽说是做给那五名士兵看的有心举动,却也心疼好久。

    不待李诚儒回应,自顾自道:“五岁那年,饿的实在受不了,就冒雪赤着脚去偷管家的剩菜剩饭吃,被发现后,一脚把我踹的差点晕了过去,爬起来后却发现他将剩菜全部扔给了狗。所以我一直认为我连条狗都不如。七岁那年,林震北不顾林老爷阻拦,硬是让我住进了林府,从漏风的破旧马厩里住进了只有那扇门漏风的房子,第一次感受到七年来晚上不用被风冻醒的温暖,那晚我蜷缩在被窝里笑到流泪,过往的痛苦在那一刻烟消云散,我总是劝着自己,过去了就过去了,第二天睁眼过的是明天的日子,不必体验昨天的苦难,真好。”

    似乎回想起来以前的种种,徐清沐有点羞恼,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接着自言自语道:

    “再后来呀,被林震北拉着去了私塾。开课第一天,因为迟到,被梁皓老夫子罚站一上午。至今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是真的大,晒的我和林震北头脑发昏,可我确是发自心底的开心,长那么大第一次遇到能够因为犯错而有人站出来指正。再到后来,当了兵,重新认识了老乞丐,拿了剑,又遇到你,我都无比满足。因为每一件事都比昨天要好,我就对自己说:‘徐清沐啊徐清沐,你真是幸运,又长大了一天,遇到了个好人’。即便那天被刺杀,我也只是觉得心有不甘,想向个这个世界谈谈我的委屈而已。”

    大概觉得今晚说的有点多,牢骚了一点,于是歉意挠了挠头:“就像是所有温暖的故事,总有个凄凉的开头,可结局还是温暖的;就像现在的你,能听我说这么多,也是温暖的。”

    老人用手摸了摸徐清沐的头,轻声道:“辛苦了。”

    一老一少,俯瞰人间。

    晚饭期间,有一士兵来报,一伙大约三十人的匪寇,正在朝这赶来,约摸着发现了篝火的火光。

    徐清沐吃完最后一口饭,笑道:“原本准备明儿个主动登门,不成想要提前上山了。沈将军,麻烦等会安排士兵不要反抗。李前辈,借那把赤红色长剑一用,老乞丐,啪啪行事。”

    靠着多年来偷窥王寡妇洗澡配合的默契,已无需言语。

    不见李诚儒如何动作,翻手间便将长剑横于手中,递给徐清沐。

    一伙人点头答应,唯有曹丹和美艳妇人略显紧张。徐清沐递了个“放心,有我呢”的眼神,老乞丐和李诚儒也相继模仿,朝着魏茹芝拼命眨眼,却让美妇人更加惶恐。

    不大一会,风风火火三十余人或跨马,或步行接踵而至,在妇人的提醒下,徐清沐得知来者正是被称为“恶煞”的那伙山贼。

    为首一人跨高大骏马,背负一柄铁剑,没有想象中的胡须拉茬,反倒是个清秀书生般模样,这倒是大大出了徐清沐所料。负剑首领双眼扫过一众十二人,在曹丹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稍长,随后却盯上了徐清沐手中的赤红长剑。看这群人的模样应当是哪个贵族或者官僚子弟出门游山玩水,恰巧在此过夜而已。不过也不打紧,这些年死在恶煞手中的富家子弟还少?背后疯狂报复的多了去了,也不见有谁能踏上山头半步。

    还未待跨马的匪寇首领开口,那个年龄似乎最小的少年却先吱了声:

    “看这英姿飒爽的执剑者,我猜的不错应当就是大名鼎鼎恶煞殿首领史聿忠吧?原本想着明日一早主动登山门拜访,不曾想山主果然好洞察力,今晚就被山主发现了。”徐清沐抱剑上前,丝毫没有一丁点胆怯样子。

    坐在马背上的人没有出声,只是眼神玩味的看着少年。

    仿佛早已料到,徐清沐直接扔出手中赤红色长剑:“剑名赤练,具体品级不详,不过是从一位十境剑修手上夺下来的,为表诚意,请史山主收下薄礼。不知可否到寨上一叙?”

    对面马背上的人单手接过长剑,入手那一刻就知道少年所说不假,绝对是一品级别的长剑。十境剑修?估计是唬人的说辞罢了,能够有从十境剑修手中夺剑的能力,还会对我这个刚刚八境剑修投桃报李?一品灵器确实罕见,不过大家族咬咬牙花大代价弄一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多数是怕被杀,装出来的气定神闲,做做样子而已。只是未待史聿忠表态,二当家却忍不住了暴脾气,从马背上跳下来,五大三粗的体型加之那厚重得嗓音,着实匪性十足:

    “哪儿来的混账玩意,懵你爹呢,还十境剑修,毛都没扎齐的玩意,口气恁大,是吃那后面美人的奶-子撑的?”

    随后向前踏了一步,将板斧横于身前,接着嗡声道:“大当家的,后面那对奶-子跟球一样的美妇人归俺,俺知道你不好这口。老规矩,那个毛没长齐的丫头归你,也省的你动手操刀,还需费那刮毛的功夫。”说罢便踏步向前,准备动手砍了面前这嘴里没边的小子。

    美妇人魏茹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再也没了当时嫌弃老乞丐的劲儿,死死抓住手臂,扎扎实实按在自己的沟壑里。看的李老头抓耳挠腮,恨自己太爱看热闹,把绝佳的位置留给了老乞丐。

    徐清沐不动声色挡在曹丹面前,遮挡住少女视线,仿佛看着死人一般,伸出双手:

    “啪啪”

    也不见老乞丐有何大动作,只是一脚稍微踏出,对面那二当家还在狞笑着的头颅瞬间炸裂,鲜血撒了一地。八尺身躯站立几秒后,轰然倒地。

    一片寂静。

    马背上的负剑男子已是惊了一身冷汗,望着面前咧嘴而笑,露出洁白牙齿的少年,腿肚子都在打颤。可一旦策马而逃,自己就会被众手下所不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崩塌,那会比死还难受。于是忍着发颤的手,拱手道:

    “有请山上一叙。”

    那名叫做吴祖胜的兵,已然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徐清沐也没得寸进尺,抱拳道:“史山主请。”

    其他人还好,都是见过腥风血雨的人,唯独美妇人,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一度吓得腿软无力,几乎昏死过去。老乞丐一路搀扶,好不惬意,大呼过瘾。无奈送出八十一录的李诚儒已经身无长物,再也没有东西能够换取搀扶的机会,这会儿倒是拿出了读书人的高风亮节,大声朗诵《君子行》。

    担心曹丹受到惊吓,徐清沐便慢慢挪到少女身边,可这小妮子却好像并无不适,于是徐清沐鼓足了勇气,问了一个书本上从没讲过的问题:

    “哪里的毛没长齐?”

    从史聿忠的视角来看,更是坐立不安。刚才拍拍手就弄死二当家的少年,却被那名本来想着虏进寨子好生调教一番的少女追着打,看来真正翻云覆雨的主儿,是她。史聿忠心里明白,恶煞的劫难,不好度过了。

    胖子看着打闹的二人,心里难受的要哭了出来。可随即安慰自己道:

    “只要她开心就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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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起剑人介绍:
徐清沐望着人间芳菲,烟火生机,一剑劈开落下光幕,仰头喝口自己的“姜壶”。
    世人皆道人间不值得,也就酒还行。
    我徐清沐唯一剑、一酒足矣。
    这人间、值得!大荒起剑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起剑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