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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恨水北流     大荒起剑人txt下载     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镇杀恶煞

    一行十二人跟着速度极慢的史聿忠到了山上。

    真正走过一遍的徐清沐龇牙咧嘴,这山头,是真他娘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不说两边陡峭的只剩下两人并行宽的山路,单单是那恰好卡在半山腰的城门,就够进攻半天的了,这也怪不得官府出兵围剿多少次都无果。

    史聿忠吩咐手下打开城门,一行人并成两排,依次进入。守城的大个看到自己老大带着如此丰盛的战利品回来,高兴的手舞足蹈。特别看清了被老乞丐半拖半抱的美妇人魏茹芝后,更是激动的口水直流。他知道,以往老大玩过之后,就会把那些个娘们交给这弟兄们,只不过能不能优先排上就只能看运气了。上一次轮到他时,那小娘们只剩下半口气,不过还是趁热折腾了半个钟头。就这已经比排在后面只能玩冰冷尸体的倒霉蛋强多了。

    这俗话说,人一高兴,就忍不住自己的嘴。

    “老大好体力,看这娘们的软腿样,想来已经大战八百回合了吧,今儿个可要让弟兄们早点尝尝鲜。”

    可还一句话,祸从口出。

    还未待史聿忠出口阻止,下一秒便爆头而亡,尸体直接坠下山崖,落得个被野狗啃食的下场。

    寨内一群人瞬间如临大敌,可见自己的老大却无动于衷,只得管住自己的嘴,避免落得同样凄惨下场。一时间嘈杂不堪的寨子却落针可辨,细细想来是有些诡异的。

    “史山主,我这管家脾气不好,还请见谅。”徐清沐笑呵呵道:“行了这么久的路,有些乏了,也饿了,烦请史山主挑两间空房,再备些吃食,有劳了。”

    人畜无害。

    就在史聿忠准备前去安排时,徐清沐接着打扰道:“对了史山主,我这管家不太喜欢见生面孔,一来二去跟史山主也熟悉了些,等下饭食的安排,还有劳山主亲自动手了。”

    杀人诛心。

    待那群人住到房间内时,史聿忠反而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瞧瞧遣退众手下,独自一人前去准备食物。他这老大的做派,还是要装的。只希望好吃好喝后,能让让这些个瘟神满意,早日下山而去。

    那四名士兵没有进屋,而是排在了门外,进行值岗。屋内的几人坐在桌前,已经昏了的美妇人躺在床上歇息,曹丹在一旁驱赶两位卧龙凤雏,沈海粟队长坐在桌前,询问下一步计划。徐清沐说可能会耽误几天,具体还需要等魏茹芝醒来之后才能进行,说罢便把目光望向躺在床上的美妇人。

    好不容易驱赶走两位为老不尊的老色坯子,却又看见徐清沐投过来的目光,一时间想起路上少年问的那个让她面红耳赤的问题,白狐儿似的脸上又冒出红晕,把一旁的胖子看的如痴如醉,可很快就变成了欲哭无泪。

    终究是站在情路两旁的小丑罢了,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是感动自己而已。

    很快,敲门声响起。徐清沐没有让史聿忠进来,而是自己出去接下了食盘,待史聿忠走后,笑嘻嘻端着盘子走到吴祖胜前:“吴大哥辛苦了,你先吃两口?”

    吴祖胜连忙摆手:“公子未吃,哪有小人先行的道理。”

    徐清沐哈哈一笑,随即走去房间。

    眼神渐冷。

    待到一行人吃过了夜宵,休整完毕,再睁眼已是第二天天亮。

    美妇人终于醒来,苍白脸上的惊恐不减半分,昨晚个那恐怖的场景着实让这伸手不拿四两的妇人吓得不轻。看着胸口依旧上下起伏不定的妇人,徐清沐出声安慰:“姐姐无需害怕,我们杀得都是恶贯满盈的恶人,也算是替天行道。”魏茹芝这才稍微平缓了些。简单吃过早饭,徐清沐拿过来纸笔,让妇人说了一些罪大恶极的匪寇名称,从中挑选了十人,之后让沈队长把守城门,自己带着老乞丐出门而去。

    将名单张贴在了寨子中最显眼的地方,随后也不管那史聿忠,自顾自的和老乞丐在寨中闲逛起来。直到爆头而亡死了三个人后,寨中匪寇才知道写在纸上的便是必死之人了。在第四、第五个想要硬闯山门而被沈队长捏鸡似的捏死之后,剩下的五人才一同跪在他们老大的门口,那个昔日的主心骨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令他们绝望的是,那扇门再也没开过。

    于是害怕变为祈求,祈求变为愤怒,剩下的几人站在史聿忠的房门前,大声怒骂,各种胆小鬼枉为人,一些列徐清沐听了都龇牙的不齿之词不绝于耳,直到一个个相继爆头而亡,全寨八百余人的耳根才清净。可那些辱骂之词却深深记在了这八百余人的脑袋。昔日那个不可一世的史聿忠可能已经在这些人的心里阵亡了。

    徐清沐敲了敲门,声音清亮:“史山主,我们就要走了,为主不送恐怕有些不妥当吧?要不,我数三下?”

    “一”

    “二”

    “吱呀”。终是在第三声落地之前,史聿忠负剑而出:“公子多有抱歉,适才身体不适,刚刚才睁眼。”

    刹那间全寨的唏嘘声四起,更有甚者拿出鸡蛋准备投掷,却被身旁同样咬牙切齿但理智尚存的人拦住,这万一准头有误,砸中那个少年,因为那个为人不齿的畜生丢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

    仅仅一天,以往高高在上的史聿忠,变成了人人唾骂的丧家之犬。

    一直走到名单旁,徐清沐才停下脚步:“史山主,就送到这把,接下来,该我们送你了!”说罢便将名单翻转过来,背面写着三个字:

    “史聿忠”

    看到不打算放过自己的眼前人,史聿忠一咬牙,直接抽剑准备拼命,却不曾想还未动手,就被老乞丐直接捏住了脖子,刚准备用力,却被徐清沐拦了下来:

    “不要爆头,他的狗头有用。”

    宋梓涵稍微用点力,便像扔死狗一般丢下了史聿忠的尸体。

    “吴大哥,帮个忙。”徐清沐招呼着吴祖胜:

    “麻烦吴大哥将这匪寇的头颅割下,多费趟脚力,前往山下的官府报官,就说恶煞的首领已死。估计以吴大哥的速度两天便可往返,我们在此等候你两日。”

    吴祖胜做梦都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轮到自己头上,连忙感恩戴德,高高兴兴去剁砍那地上的尸体,随后用黑布一包,神采飞扬下山而去。

    中饭都没吃,一行十一人便离开了恶煞老巢,前往那五斗米的营寨而去。徐清沐简单通报了看守,看一行人豪无恶意,便开门放行。

    五斗米是个年近五十的老道人,因特向往那行侠仗义的五斗米教,便也以五斗米自称,同样行那劫富济贫之事。徐清沐从老乞丐那学到的拍马屁功夫此刻用的得心应手,先是不着痕迹的恭维了五斗米一番,接着说碰巧遇到位高人,行侠仗义出手镇杀了那恶贯满盈的史聿忠,受那高人之托,前来禀告五斗米,希望五斗米接手恶煞老巢,好生教化那些活着的余孽。

    等到五斗米出了山头一看,果然瞧见那已经被寨中匪寇扒光衣服斩去头颅挂起来示众的史聿忠,顿时心情大好,骂了声直娘贼的狗东西,死得好!

    徐清沐一伙人在五斗米老巢蹭吃蹭喝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才大包小裹的拿着丰盛的食物下了山。当然没忘记给整个山上画了大致的地图。

    一直走到山下,曹丹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上恶煞老巢,费那么多心思和时间。”

    未待徐清沐回答,旁边的李诚儒却抢过了话:“小妮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徐小子若是选择强攻,那么史聿忠定会吩咐手下负隅顽抗,即使杀了那匪寇,也会枉死很多人,甚至有可能被那史聿忠带着一众土匪跑掉,留下后患。而徐小子这招杀人诛心,既杀掉了那些罪大恶极的匪寇,又让其余人心中的信仰崩塌,可谓一举双雕。”

    曹丹怔怔出神,这真的是那个伏牛镇十二岁的少年?随即又问道:“那为啥不在那儿等吴祖胜回来?”

    徐清沐头也不抬,用心在纸上画着什么:

    “一个死人,怎么等?”

    曹丹彻底懵掉了。仿佛看穿了曹丹的心思,收好笔纸,接着说道:

    “官府每年花重金去讨伐恶煞,为了什么?果真为了替富家子弟出口恶气?痴人说梦呢,无非是为了那可以升官发财的功劳而已。突然有个人提着史聿忠的头颅出现,这么大的馅饼你会不会心动?可又怕真相泄露,你会怎么办?”

    少年侧过头,被阳光映照的眼睛很好看: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曹丹彻底陷入震惊中,说不出话。

    老乞丐大概是怕曹丹误会徐清沐冷血无情滥杀无辜,于是解释道:“徐清沐给了吴祖胜两次活命的机会,他都没要,自寻死路之人,不值得同情。”

    曹丹更震惊了,半晌才呢喃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徐清沐停下脚步,一脸认真:

    “有啊,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哪儿的毛没长齐呢。”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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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人跳山脚的闹市场。

    被拔了舌头的吴祖胜拼命的挣扎,想要说些他已经再也无法说出的真相。到死都没想明白,本来是一件邀功的事,怎么变成了砍头的罪名?

    随着一声“时辰已到,斩!”

    被官府扣上私通匪寇罪名的人,已尸身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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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军路上的玄虎营。

    一只信鸽落到王将军手上,信上写着:

    “吴家私通叶姓王妃,已诛杀九族。”

    王钟鑫随手碾碎信件,这个从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放声大笑,好不快活。

    此刻人间最得意,不足道也。

第三十一章 胖子的家

    短暂的山上风波后,行路便加快了不少。

    徐清沐在这短短一个月,便养成了几乎雷打不动的作息规律。每日初卯必起身,靠着不断从王雷芳那里学到的人体经络穴位知识,或捶打,或按摩一些能够固本培元的穴位。除了那36个极其危险的死穴,徐清沐暂时不敢在自己身体上实验外,其余穴位倒是尝试了个遍。也确实让身体素质在无形中不断强大起来。

    随后便是长达三两个时辰的练拳,那本李诚儒送的“莫向外求”,被李老头吹捧成“拳术第一”的秘籍,开篇前三章却只记录了三张图示:推掌,握拳,格挡。不过徐清沐依旧每日不断重复这三个最基本的招式,甚至连第四章“开篇”都没有提前偷看一眼,正式因为第三章底部用篆体记录了秘籍作者的一句话:“出拳未到百万,不可习我拳法。”李诚儒含笑不语。

    练拳会持续到中午,接着便是午饭时间。因为不断健身锻炼的缘故,身体常常会出现乏累,胃口食量也随之而大。以前两顿饭吃不过胖子一顿,现在偶尔却不相上下。曹丹经常会调侃,在这么吃下去,小心变成猪。往往言者无心听着有意,胖子沈修齐便会神情没落,黯然神伤。

    一行十一人的行程变会在饭后启程,向那边荒现场出发。而徐清沐也是经常脱离队伍,回来时弄得身上狼狈不堪,有时甚至遭到山间猛兽追杀。不过回来以后就会在纸上不断写写画画,曹丹看了几次,像是地图,却比地图更加烦琐细致,标注了许多藏身之处,光光是能够容纳数十人的小洞穴大大小小不下上百个。这些小心思曹丹当然看不懂,开口问了几次,徐清沐只是告诉他这些都是将来保命用的。

    对此曹丹不以为意,前阵子少年的草灰蛇线,曹丹也只认为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不会行草莽之事,也就不管不顾,没放在心上。

    美妇人也已经忘却了一个月前的惊心动魄,回复了当初的泼辣性格,对老乞丐也没了当时的小鸟依人。在一次晚上老乞丐主动接近美妇人被踹之后,这个老人一脸颓废,口口声声说了世间女子多寡情,还警戒徐清沐,定要离那人间春色远一点,否则引火烧身。

    在一个月色如水的晚上,徐清沐独自一人站在树梢上,想着那个眉眼如山的女子。

    曾经差点死于剑修之手,跋山涉水走过了山路的徐清沐,便不自觉有些开心了。

    再见面时,定要告诉那个如雪般洁白的女孩,自己当下每打出的一拳,都在想他。

    可能出于情窦初开的年龄,即便是在心里想象,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不掺杂人间任何龌龊的纯洁感情,好生令人羡慕。

    变化最大的便是身为队长的沈海粟。原本以为只是答应王将军将这个不起眼的少年保护好送至战场即可,可经历了这么一个月,沈队长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透着不属于当下年龄的成熟与睿智,像那平静水面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暗流,总让人感到惴惴不安。以往对少年的轻视与傲慢,也在这一个月的相处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摸不透的神秘感。

    在山中前行了这么多天,王雷芳、魏茹芝、曹丹三位女性终于忍受不住,一向爱干净的他们也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洗澡沐浴了。虽说四五月的天气不胜炎热,可女孩子毕竟爱美,身上有一丁点异味都不大令人欢喜,于是便和徐清沐商量,能否就近下山,先行整顿一时。

    老乞丐和李诚儒两位卧龙凤雏也点头如捣蒜,并不是说这两个土埋半截的老色坯子也爱干净,只是最近这十几天,约摸着王雷芳嫌弃整天不洗澡的沈海粟,晚上再也偷停不到那人世间最美妙的琴瑟和鸣声了。

    徐清沐听完便觉得深表歉意,于是当即决定,先行下山,稍作调整。

    于是当天晚上,一行十一人,在接近一更之时,来到了名为夜篁的城镇。

    “哇,徐清沐,这个城镇可真是豪华啊,你看那点亮的牛油灯,纵使在我们上阳宫,也不敢这么奢侈的同时点亮那么多!”曹丹像个首次进城的农妇一般,到处备感新奇,抱着徐清沐的胳膊兴奋的摇着。

    徐清沐也感到这座城镇的奢华,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番。

    身边的沈修齐却不为所动,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船手,看着身边的小河流一般,毫不新奇。

    一行人缴纳了进城费用,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通关文牒,步入灯火辉煌的夜篁城。门口守城士兵想要言语一二,却突然悻悻然闭嘴,只是做了个请,放开了城门。

    可随即犯了难,在山中那一个月,过得都是与世隔绝的野人日子,哪里能拿出钱来?又没有王将军的官牒在身,能够住进那衙门,现在的处境真是左右为难,说声落魄都不为过。

    “咳咳,有没有人能够喊我声帅哥,那我就替你们解决今晚住宿的问题。”胖子沈修齐拍拍胸口道,眼神却偷偷撇着曹丹。

    “别闹了胖子,来,把我上次输给你的两文钱也拿出来,凑凑住个马厩也好。”徐清沐低头不停翻着挎包,在记忆中好似有那几文家产,只是好久不曾用到,已是彻底遗忘了。

    胖子却不为所动,挠了挠不来就不太长的头发,整理了下胸前的衣领,开口道:

    “本来想以平凡人的身份与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确实疏远。不装了,摊牌了,我是城主之子。”

    都默契停下手中翻钱的动作,齐刷刷望着胖子,可短暂沉默之后,又继续翻包,准备凑出那驿站门口挂牌上写着的“住宿,328文一晚”。

    胖子见无人理会自己,甚至那心目中的女神曹丹还摆了一个关爱弱智的眼神,一时便有些着急,于是双手放在嘴中,铆足劲吹了声哨响。

    众人再次默契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一脸傲娇的胖子。

    军中向来不可相互透露信息,所以除了军中高级长官,相互之间其实并不知情。莫非这胖子,难道真是这辉煌之城的未来接班人?

    可随之时间流逝,除了来来往往路人偶尔翻个白眼,再无异样。众人终于放弃了心中那本就不该存在的幻想,低头继续凑钱。

    可也就在这时,一声鹰啼划破夜空,胖子伸出一直臂膀,那白脖黑头硕大苍鹰,骤然俯冲,在接近胖子时减速而下,稳稳落在那臂膀之上。

    “好久不见,洛。”

    随后还未待众人从震惊中平息,城中响起铮铮铁马踏啼声,一行护卫队停在胖子身后,相继下马叩拜:

    “城中军第六巡查队,迎接小王爷来迟,请小王爷恕罪!”

    逗弄着白头鹰的胖子展颜一笑:“现在相信了吧?”

第三十二章 夜篁城

    夜篁城。

    一群人上马,在守城队长的带领下,向那更为辉煌的主城出发。

    安坐马背上的徐清沐彻底傻了眼,听着旁边沈队长的介绍,才知道一向低调的胖子,来头如此之大。

    徐氏王朝坐实这座天下后,旧朝四大家族却并未遭受清算,一是徐衍王安抚人心,打着“坐朝问道、垂拱平章”的管理旗号,继续施行“三姓四宫”封王制度。徐清沐目前所在的夜篁城城主便是徐衍王亲自下旨封邑的“夜篁亲王”,城门口上挂着的“君亲第二”便是徐衍王亲手所写;二是三姓家族历朝世代多经营,掌握国库半数以上的赋税,一旦将要连根拔起,被破坏的百年经营,于王朝也只有害无利。加之三姓家族多以经商、耕种为主,从不干涉朝政,即使被徐衍王亲封为“王”,夜篁城城主也只以沈姓自谦,城中少军多商贩。在徐衍王多次提点,学而优则仕,这才极不情愿将唯一的儿子沈修齐送至军中。

    徐清沐看着马背上毫无大家族子弟纨绔的胖子,心中暗暗称奇:这家伙,抢我地瓜时候的样子,可真没有一点仕族子弟的大将风范啊。

    很快一行人便被接近主城,光是看守内阁城门的婢女衙役,就多达数十号人。那两扇厚重的铁门上青眼金牙叩门狮子头,居然真的是用金子做到鼻环!徐清沐从来不是爱财的主,却也忍不住用手扣了扣,恨不得没人时候爬上去就咬两口。一旁曹丹露出个“农村人没见过世面”的鄙夷表情,可趁着没人注意,愣是用手使劲扣了扣那用西域独有的绿宝石雕刻而成的狮子眼睛。倒是美妇人魏茹芝显得从容淡定,可后来事实证明,妇人当时也只是被惊呆了而已。

    主城大门分为四扇,正中两扇高二十五尺,宽十六尺,门上挂有一匾,刻“敕造夜篁府”。两扇小门倒是像着寻常人家的庭院门,常规大小,却也被下人擦得一尘不染,极具奢华。

    还未开门,先闻其声。

    几名听着声音便觉得年龄不大的妇人嚎啕大哭,争着从已经被下人缓缓打开的大门中相继跑来,为首的穿着那叫一个锦衣华服,雍容华贵:“我的儿啊,可想死娘亲了,快来让娘亲好生抱抱。”说着便将确实瘦了的胖子一把楼入怀中,不顾周围一群人的龇牙咧嘴,继续哭诉道:“瘦了,当真瘦了!我今儿个就求你那爹,死活不让你再出去了。来,让娘好生看看。”

    周围一同出来的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妇人此刻也殷殷切切,翘起兰花指不停擦拭眼角的泪滴,压抑着声音低低哭诉着。听完那两名是胖子的乳娘后,徐清沐咂咂嘴:这着实是令人羡慕的。

    一旁的曹丹观察仔细,看到徐清沐的反映,没来由心疼一下。这个已经十二岁的少年,至今没尝过一口人间生命之水。

    可低头之后随即小脸通红,呸呸呸连吐好几口,还用手直接捂住平平无奇的胸脯,看着徐清沐的眼神充满羞恨!弄的少年丈二和尚一头脑。

    一群人都沉浸在或惊讶或震撼之中,唯有那对从不按常理出牌的卧龙凤雏。待到一群人走进大门后,那两人偷摸着跑到石狮子背后,鬼鬼祟祟趁着无人注意,褪下裤子。

    只是因为一句:我猜你尿不到那狮子头顶。

    若是有人瞧见,定会惊的说不出话。一个半步陆地剑仙,一个天下文圣,此刻更像两个市侩无赖,与那泼皮竞风采!

    安顿好一行人住处,胖子就被拉进了妇人卧室。也亏得今夜城主不在,不然宝贝儿子定要被拉去书房,耽误自己与儿子的秘言私语时光的。

    徐清沐却有些睡不着,便独自一人在洗漱之后,换了件崭新的衣服,偷偷溜出了夜篁府。亏得城中无夜禁,各种走夫商贩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趁着散步空隙,徐清沐找到了一家书店,想买一本当地县志与堪舆图。鸣凤村遭袭,加之吴祖胜不死不休的紧跟,让徐清沐心里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有人想要他这颗头。如今自己说好听点算个挎剑剑修,说难听点连个村夫都打不过。所以在心中细细做好打算,要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以应对那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到来的危险。

    店家老板殷勤的将少年引入店内,听完少年要求后态度却陡然转变,本以为是个富家子弟有钱的主儿,却不曾想只要那三文不值二文的“堪舆图”。徐清沐倒是不在意,交了钱拿了图,转身出了店门。

    徐清沐挑了一条稍微僻静的道路,这繁华的街道实在太吵闹,在山中过了一个月的少年还是更喜欢静谧的幽巷,在心中思考着未来的计划。

    就在这时,一柄匕首一样的硬物抵在了背后:

    “拿钱,不伤人。”

    徐清沐听着背后那稚嫩的声音,心中感到好笑,这算是被打劫了?

    出于基本尊重,徐清沐还是举起双手,并没转过身,开口道:“我出门没带银两,不过我有个朋友挺有钱,不介意我可以先带你吃顿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劫嘛。”

    感受着背后的力度明显变弱,徐清沐接着说道:“你应该还有个需要照顾的人吧,带着他一起,我站在原地不动。又或者——”徐清沐顿了顿,叹了口气:

    “相信我的话在这儿别走,我去买回来吃的。”

    过了一会,背后的尖锐物体的抵触感消失,传来一个女孩低低哭泣声:

    “大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徐清沐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弱小清瘦的小人,单薄的衣服下身躯不停抖动,一双已经破到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布鞋,明显大了一个号。指甲里全是泥土,一身除了眼神,看不出一点皮肤原色。

    “可是我弟弟,要饿死了啊……”

    接着是无助的抽泣声。一瞬间徐清沐回想起自己5岁那年同样哭着站在管家面前,祈求得到那将要喂狗的剩菜剩饭。

    徐清沐就这么站着,并没有出声安慰。

    这个世界真正的委屈不会因为外人一句宽心的话或者一个善举而减弱,委屈就是委屈,多嘴的劝解不如让当事人自己消磨,再多的宽慰,都是局外人。一旦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不一定做的能更好。

    直到小女孩慢慢停止抽动,徐清沐才伸手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带我去见你弟弟,我们一起想办法。”

    跟在一瘸一拐的小女孩身后,徐清沐回头忘了眼繁华的刺眼的夜篁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普天之下皆是王臣?

第三十三章 剑侍叶倾仙

    整整穿过四条主街道,徐清沐才到蜷缩在狗窝里孩童面前。

    黑炭似的小女孩立即跑上前去,抱着弟弟,低声哭泣:“弟弟,醒醒弟弟,有个大哥哥说带我们去吃东西了。”那穿在不合适鞋里的脚指露在外出,曾经被冻伤的痕迹依旧。

    蜷缩着的男孩慢慢睁开眼,从狗窝里把头伸了出来,借着月光,徐清沐看清楚那男孩虽然清瘦不堪,眼中精气神却不减,正中眉心处一把红色剑型标志尤为耀眼。那不过六七岁的孩童看到来人,死死护住身后一柄青黑色长剑,一脸戒备。

    徐清沐叹口气:

    “叶家的人?”

    抱住小男孩的女孩立刻警戒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彻底的绝望,如果面前这个人也是叶家仇人,那么她怀中被称作弟弟的男孩,必死无疑。

    叶家,剑冢。

    要说这座天下剑修数量之最,佩剑数量之高,叶家剑冢当之无愧第一。每隔百年,叶家剑冢必然会出一位十二境剑修,所以即使大徐王朝,也对叶家剑冢敬畏三分。身为上宫学院之一的叶家,行事嚣张跋扈,也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仇人满天下。

    相传所有嫡系叶家子弟,三岁时便会得到家族中亲自为其挑选的剑侍,以秘法抽取剑侍一缕魂魄刻入剑主灵魂中,不断馈养剑主。而作为剑侍,也会从中得到主人的反馈,修为大大提升,这便是叶家能够如此速度崛起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叶家最大的仰仗,葬剑场。

    之所以称之为剑冢,就是每位姓叶剑修死后,都要将佩剑带回,埋在叶家葬剑场。特别是那些已经拥有灵性的佩剑,结合葬剑场的法阵,便可使其灵性不减,反而与日剧增。待到下一批叶家弟子年满五岁之后,家族长老变会带着弟子前往剑冢,由葬剑场内的剑灵主动挑选,从此,佩剑便会辅佐今世主人,直至死亡。

    传说当年有人花大手笔,强行破开禁制,闯入葬剑场内想得到剑灵认可,结果因为资质太低,且并无叶家剑冢独有的秘术,导致整个葬剑场万把剑灵同时暴怒,偷摸进入的那人被乱剑穿心而死。

    从那时起,江湖人士对于剑冢更加忌惮。

    徐清沐看着眼前眼神如幼虎的小男孩,后退一步后,伸出手道:“我叫徐清沐,也算是一名剑修。”

    接着拿出仅剩了五文钱,缓缓附身放于地面:“我身上没有带多余的钱,这钱不多,但应该够你们买一顿包子。”

    看着眼前的少年慢慢附身放下铜板,少女才慢慢撤下警戒,就这也没有松开怀中的少年。

    徐清沐在心里寻思到,这少女应当是那个男孩的剑侍了。

    看着不过十了岁的少女,徐清沐缓缓退出幽巷,离开了那对主仆。叶家剑冢向来霸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份香火情,不要也罢。

    老乞丐和李诚儒的比拼终于在文圣的唉声叹气中结束。李老头低头看着裤裆,恨恨骂了句:“没骨头的东西,难怪骨气不硬。”

    老乞丐笑眯眯的提着裤子,难得没乘胜追击,开口调侃两句:“愿赌服输,兑现吧。”

    李诚儒伸手摩挲了下玉佩,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开口道:“真的要行这逆天之事?你知道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撒尿比拼赢了的老乞丐慢悠悠系好裤带,可能刚才太过用力,有那么两滴落在手上,便用力在已经满是灰尘的裤子上来回搓荡边开口道:

    “二十岁起,我就摸到了十境门槛,三十岁不到,世间当之无愧剑道第一人。四十岁便踏入十二境,雨秋娘娘说我可能百年一遇的七十岁有望踏入十三境的人!”

    提到了令人精神振奋的人,总会那么激动。

    “嘿,老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剑道第一人,有望踏破人道,破开天幕飞升啊!”

    老乞丐似乎回想齐了辉煌往事,不停的搓手。

    “可后来,雨秋娘娘找到我,和我说了一些这座天下都不敢信也不能信的秘密,她请求我,照顾好即将出生的小太子。”

    李诚儒插嘴道:“一开始曹皇后就安排了夭折的谎言?。”

    老乞丐吐了口浓痰,看了李诚儒一眼:

    “是的,主动透露生产时间,并且提前安排好接受的产婆,都是为了让叶姓那妃子知道,皇后娘娘早就知道了他们那些不齿的下作伎俩。”

    “那晚小皇子出生后,曹皇后让我直接带着小皇子逃离了皇宫,在伏牛镇隐忍十二年。这期间更是偷偷命人暗中告诉林啸,不可过多观照,让他能够活着即可。”

    李诚儒震惊的说不出话,拿自己亲生儿子博弈,好大的手笔!这曹皇后究竟与谁对弈?

    似乎看出了李诚儒的疑惑,老乞丐自嘲道:“现在觉得我这条命,还是那么值钱吗?灰飞烟灭又如何,永不超生又如何,和这座浩然天下百万生灵比起来,不值一提啊。”

    老乞丐的神情一瞬间萎靡下去,呢喃道:“只是可怜了小太子。”

    李诚儒点头:“我看不清徐清沐的未来,朦胧混沌一片,唯一能窥探的便是这世界的崩塌,百万生灵哀嚎。”

    不过随即李老头有问了个问题:“就不能等等,等你踏入仙人境?”

    老乞丐挠了下裤裆,转头对着李诚儒说道:

    “雨秋娘娘说,不行。”

    随即又道:

    “我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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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沐出了巷口,那名小女孩却偷偷追了上来,怯生生跟在后面。

    “是不是钱太少了,不够买包子吃?”在山中呆了一个月,还真不知道当地物价有多高,只是在伏牛镇的时候,一个包子才一文钱,心里想着在这儿也大差不差吧。

    小女孩摇摇头,像是犹豫了很久。看着眼前的少年,小女孩终于鼓足勇气道:“大哥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相信你也知道了,我是一名剑侍。”

    少女抬起头,眼中有泪水:“我主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是他想让我活着,所以,我主人让我求你,帮帮他。”

    徐清沐一愣,自古叶家剑冢身死,剑侍必然跟着殉亡,叶家剑冢便会根据剑侍的灵魂碎片找到身亡地,取回佩剑,葬于剑冢内。还从未听说过有这种情况。

    徐清沐看着少女的眼睛,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疑惑:“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少女的眼神里出现了痛苦之色,倒不是因为自己也会死去,更像是心疼他那剑主。少女用手使劲攥着衣角,低声道:“我主人说他有办法,只需要有一人主持法阵,能力越强大越好。”

    徐清沐还未出声,李诚儒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个事我愿出手帮助。”

    当一行三人站在小男孩面前时,虚弱的男孩已无力站起身。从始至终男孩一句话没说,只是缓缓将佩剑从身后递了出来,双手送到徐清沐面前。剑身颤抖,似乎不舍。

    “好好替我照顾它,剑名-愁离。”男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随后又道:“答应我,也照顾好她。”

    随后不待少女哭泣阻止,已经递出佩剑的男孩一咬牙,毅然决然咬破手指,按在脑门中央,又用另一手握住徐清沐,对着李诚儒喊到:“法阵,启!”

    随着少年不断用力握着手掌,徐清沐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世界消失不见,一片白蒙蒙如同湖面的意识中,身穿白衣,面容清秀的少女开口道:

    “你好主人,我是你的剑侍。”

    “叶倾仙。”

三十四章 还是比你高

    待到睁开双眼,面前的男孩已了无生息,眉心的红色剑型标志已经消失。重新认主的叶倾仙默默站在男孩尸体旁边,久久不语。

    徐清沐有些愤怒,朝着黑暗中重重跺下脚:“老乞丐,出来!”

    叶倾仙抬起头,端详着眼前新认的主人,看不出他的任何修为,却让她有股莫名的心悸,仿佛一切事物尽在掌握中。

    就好比现在,已经剑修三境的她,丝毫没感觉到黑暗中老乞丐的存在,她的主人却一口喊了出来。

    老乞丐从黑暗中讪讪露出面孔,边搓着手边笑到:“徒儿好眼力。”

    徐清沐低头看着不过五六岁孩童的尸体,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老乞丐,缓缓道:“不管何种原因,至少他是没错的。”

    老乞丐心中疙瘩一下,从小一起生活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洞察力绝对不可小觑。难道自己做的事败露了?

    不过老乞丐没有接过话茬,旁边的李诚儒却说道:

    “世道若是崩坏,你我皆是祭品,大道之下,谁能言无辜?”

    徐清沐沉默了。

    他知道一个残酷的事实,泥菩萨之所以冷眼看众生,是因为自身难保,所以可悲滋生,所以苦难降临。

    他不是个拎不清轻重的滥好人,只是无力感很重。

    --世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当事者能力不足造成的。

    “帮我把他安葬好,算是对他的补偿。”徐清沐对着老乞丐说道。接着亲自附身,将男孩抱在怀中。叶倾仙抱住愁离,一步步跟着走出巷陌的主人。

    老乞丐望着离去少年的背影,既有担忧又有欣喜。忧的事不久后未来的路,这个名义上的徒弟,没了自己之后的路可好走?路上的毒蘑菇,没了自己试吃,应该会拉肚子吧?夜里睡觉乱踢被子,那个粗心的曹丹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个夜,替他盖上?他拍拍手而自己出现不了时,少年清澈的眼眸里会出现失望吧?……

    不过好在,少年长大了。这便是他欣喜之处。

    一直走出城门,找了个靠山的地方,才把男孩安葬在此。徐清沐掏出小狼毫聿,在一块当作墓碑的树板上写下“剑冢叶离之墓”,鞠了个躬后,拉着叶倾仙离去。

    “和我说说你们的遭遇,应该是受到攻击了吧?”徐清沐对着叶倾仙说道。

    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剑侍脸上还充斥惶恐,有点抽泣的开了口:

    “一个月前,我们一行十九人准备前往北边的山脉中为我原来的主人锻体修炼,队伍中有剑修十境高手两名,九境剑侍两名,而且还有我家主人父亲亲手送的剑符镇一枚。这等配置原本当是高枕无忧的,可谁知……”叶倾仙似乎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满是尘土的小脸上眼露惊恐。

    “一袭黑袍的神秘人突然出现,只用一剑就斩杀了四名剑修高手。随后重伤了我家主人后,却不下死手,只是告诉我带着主人前往夜篁城,受人恩惠,留我们一条性命。还说胆敢出了夜篁城,杀无赦。”

    徐清沐又问道:“在城中你之所以跟踪我,是有人提前告诉你我身上有钱?”

    叶倾仙点点头:“一个孩子跑过来说,打劫你能有东西吃。”随即有点歉意:“主人,我们真的饿的受不了了。”

    徐清沐摸了摸叶倾仙的小脑袋,温柔的说了声:“你做的很好了。”

    果然是老乞丐!

    抱着愁离剑的小女孩抬起头,睁着眼睛问道:“主人你是怎么知道我当时还有人要照顾的?”

    徐清沐顺手替小女孩摘掉头上的半截草:

    “我进入巷子就感受到你了,只不过没有点破。即使偷偷跟踪我,你也一步三回头,想来就是有放心不下的人在等你了。”

    身形不高,清清瘦瘦的小女孩怯怯喏喏道:“第一次打劫,有点不熟悉。下次不会了。”

    行走在回去路上的徐清沐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叶倾仙的手,稍稍用了力。

    等到回到夜篁府,已是三更铜锣响。曹丹独自坐在门槛上,双手托腮神情木讷在那发呆,徐清沐出门时并未带她,所以在这儿生闷气呢,当真是少女心思奇奇怪怪不可捉摸。

    看到徐清沐回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曹丹似乎更生气了。自己好心好意等着他回来吃夜宵,他倒好,跑出去不知道从哪儿带回来个小女孩!

    果然男的一个样,都不是好东西。

    刚想转身回屋休息,背后却传来徐清沐的声音:“帮我带着这个孩子洗个澡,换身你的衣服,明天再从胖子那借点钱,给她重新买一身。”

    曹丹差点暴走,瞧瞧,这话说的,我还得亲自帮她洗澡,洗完澡还要给她穿我自己的衣服!以往小道士那股泼皮劲儿又回来了,于是转身强压着怒意,笑嘻嘻道:

    “呦,多年不见的老相好啊,来来来,让姐姐看看,长得真俊呐。”

    徐清沐直接傻了眼。

    不待徐清沐辩解,已经走到面前的曹丹直接一脚踩在他脚面上,疼的徐清沐龇牙咧嘴,看着面前眼神阴仄仄的曹丹,少年选择了隐忍,以她的脾气,再来一下自己也只能干受着。

    看着面前拉着自己的姐姐,叶倾仙发自内心觉得好看。白狐似的脸上鼻梁高挺,笑起来的眼睛透着神气,就连眉毛都因此闪着光泽,那嘴唇像是鬼斧神刀的一抹玫瑰瓣儿,秀而不失艳,妖而不失洁。叶倾仙偷偷瞄了好几眼。

    就是好看。

    随着被曹丹拉走,叶倾仙的声音在徐清沐脑海中响起:“主人,这位姐姐真好看,是主人的媳妇么?”

    徐清沐更加龇牙咧嘴,警告小女孩千万别瞎说,不然他们主仆两人,都有可能被扔到大街上。叶倾仙嘴上说着知道啦,眸子闪烁着光。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不说破而已。

    徐清沐甩了甩头,又习惯性的搓起手来,对着伏牛镇的方向,不知从哪学的一句:“阿弥陀佛。”随后转身走进老乞丐和李诚儒的房间。

    到底是卧龙凤雏,总是干着徐清沐意想之外的事情。

    岁数加起来都已经三位数的两人,笔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见到徐清沐进来也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依旧未起身。从比赛下棋、跑的快、蹦的高、石头剪刀、再到比撒尿,越来越突破徐清沐底线,这会又出什么花样?

    徐清沐蹲在地上研究半天,毫无头绪。就在这时,老乞丐一个鲤鱼打挺,哈哈大笑:

    “我就说我躺下也比你高吧?”

第三十五章 心事与湖说

    塞北荒漠。

    天鼠营。

    一身黑袍的闻人博站在一处徐家军休息的山头,对面便是无尽的荒野,和那以凶残著称的蛮夷。

    “师傅,果真让那徐清沐跑掉了?”身后站立的少年怀抱佩剑,正是那当今太子徐培。

    黑袍之下的闻人博阴森森道:“文圣那个老怪物出手了,呸,狗屁的文圣,一个打着读书人幌子的流氓头子而已!”想到那本《云上朗朗八十一录》,黑袍人的脸色就一阵死青。倒是身后少年的生母,那晚手捧书籍,好不快活。

    “不过那贼子身边的宋梓涵,也离死不远了,等到少年真正握剑之时,就是那宋老贼身死道消之日!到那时候,为师一定替你出手捏死贼子,让你完整继承龙运。”黑袍人接着说道:“是时候让你母亲带你再去趟叶家剑冢重新择剑了,那把赤练,为师给丢了。”

    少年脸上丝毫不在意:“一把剑而已,丢了便丢了,师傅莫放在心上。据说那被叶家公认的剑仙种子叶离得到了剑冢之首愁离剑的认可,可真想杀人越货啊。”少年舔了舔嘴唇,眉心那颗剑型标记愈发红艳。

    黑袍人看着已是四境的弟子,好不得意。

    管你真正的太子又如何?夺了别人文运武运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土里刨食的垫脚石而已。

    站在山底的人臣王子乂,双手负后,凝视边塞。

    未曾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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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来的曹丹又是心性大变。昨儿个还怒气冲冲阴阳怪气,今儿个搂着昨晚一同睡觉的叶倾仙秘密私语,俨然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徐清沐算是见识到书上说的翻脸比翻书快的原型了。趁着曹丹与叶倾仙一同上街购物的空隙,难得清静的徐清沐打算去胖子那借点钱,总不能让着曹丹自个儿出钱吧?

    可就在这时,老乞丐喊住了他,提出要出去走走。

    李诚儒破天荒都没有跟着,这两个卧龙凤雏向来形影不离,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过还是没有多想,徐清沐陪着那个已经陪了自己十二年的老乞丐,向那镇外南边一口湖泊走去。

    据夜篁城住民介绍,那口常年不见人踪的湖泊名“长恨湖”,自古以来多少痴情男女或因爱生恨、或生不逢时、或门不当户不对而投身此湖,久而久之原本就冷寂的湖泊,就更加寂寥无人了。

    一路上老乞丐都没有说话,直至到了湖边,寻了处已经弃置不用的小型泊船码头,对着徐清沐说了声:“坐。”

    徐清沐看着眼前如此正经的老乞丐,笑道:“不会寻了半辈子的意中人,寻到我头上来了吧?”

    “这话倒对了那李老头的胃口,断袖之癖可谓他的心头好。”老乞丐也笑呵呵回应道。

    接下来便是沉默,唯有风声掠水波涛惊。

    半晌,老乞丐开口道:“从李老头那儿学了个词,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一向谨慎的徐清沐并没有回答。今儿个的老乞丐让他心慌。

    老乞丐看着湖面,自言自语道:“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年轻时的道理都喂了剑,到老来想从江湖中明白点圣贤说的道理时,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随即看向少年,自嘲道:“我这算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吧?”

    徐清沐看着眼前的熟悉面孔,缓缓而道:“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没有故意拽文的意思,接着又道:“大概想告诉我们,有些事明知不可为就不要而为之吧。”

    老乞丐的背似乎有点更弯了,看着远处一只的飞鸟掠过水面,一条身形不大的鱼儿屡次跃出水面,跳向那只戏弄它的飞鸟。

    “我倒是有些嚼不烂的故事和不太想烂在心里的道理,想与你说说,想不想听我唠叨唠叨?”

    徐清沐盘腿而坐:“这倒是新鲜事,只可惜少了酒。”

    老乞丐也坐了下来,笑呵呵道:“江湖中人的酒壶可从不曾空着,从条条少年到垂垂暮年,从淳淳杏花酒到悠悠心头事,向来都是杯中酒空了,便以故事续杯的。”

    徐清沐有点惊讶,向来狗嘴不吐象牙的老乞丐,今晚的言语有点那么个嚼头了。

    没有理会少年心里那点小九九,自顾自说道:

    “年轻时候,眼见父母被杀,于是拼了命去练习武功,只为了能亲手报仇。或许上天垂怜,待我如你这般大时已是四境剑修,于是提剑下山,横马血刃仇人。之后便一度没了自我。人呐,一旦没了动力,与那街头饭吃剩菜的死狗也就不远了。”

    徐清沐静静听着,等着老乞丐的下文。

    “到了二十出头,欲望高涨了。喜欢听人喊那些虚名,追求那些风流之事,博一众之宠。于是爱虚慕荣,遭人利用,仗剑错杀好人却引以为豪,恃强凌弱只将责任推脱于弱者能力不足死不足惜。”难得的一次,少年在老乞丐脸上的悔恨如此真切,像是那晚雨夜中,打翻了小时候徐清沐的碗,碗里装着分给他的剩菜饭。

    “再到后来,觉得自己应当要去搏一搏那天命的,却发现好多东西、好多人、好多以前忽略的事情,都变得弥足珍贵,却再也捧不起一点,只能流于指尖。”老乞丐端坐着看向天边,如此矮小的身材在望不见边际的天空下,愈发显得矮小了。

    老乞丐又将目光对着徐清沐:“我知道这些你体会不到,只是老头子这辈子如流光般的生命感悟罢了,不过,还想再叨扰一次。”

    “少之时,戒之在稚;及其壮也,戒之在欲;及其老也,戒之在得。”

    “稚嫩时期,很多人在只是在求而不得中,浑浑噩噩熬过了生命中的时间,熬出了生不逢时,熬出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却唯独没熬出个踏踏实实、勤勤恳恳。”

    “及壮年,各种欲望加身。一部分沉迷于酒色,掏空身体却埋怨红颜祸水。其实这是不对的,于祸水本身并没有主动权,说到底怪的只是自己意志不坚而已;另一部分沉迷权术,整日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到头来落得个刀剑碾碎肉身、史书注销灵魂的下场。”

    “到了我现在,却放不下所得。一生经营到头来都成了枷锁。”

    徐清沐盯着老乞丐,欲言又止。

    老乞丐似乎猜到了少年心中所想,伸手拍拍少年肩膀,对于暗中那个从来不让林啸过多照顾徐清沐的决定,老乞丐一向鼎力支持。

    “古话说年少得志其实为大不幸。身边客观条件总会约束你的各种欲望,让你想纵欲而不得。若你年少得志却不懂克制,失控的欲望就会像洪水,吞噬一切。克制的人渴了不会做那开闸放水竭泽而渔的事,他明白若水三千只可取一瓢,一旦开闸放水,一切就会超出可控范围,不可挽回走向败亡。”

    徐清沐笑笑没说话,道理都懂,可天将降大任于自己身上,那种苦难,无人诉说。

    老乞丐慢慢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和李诚儒一样,凭空拿出一块吊玉。对着徐清沐说道:“这枚吊玉是世间少见的方寸物,可放十个见方的物体,将来行走江湖,大包大揽有辱形象嘛。”

    徐清沐直接伸手接下,与老乞丐之间从不会做那欲拒还迎的做作。

    客气与陌生,都是留给外人的。

    末了,老乞丐突兀的说道:“握剑吧。”

    攥着衣角的少年掌心,沁出鲜血。

    老乞丐轻轻拍拍少年肩膀,比李诚儒略微高那么一点的背稍稍挺了挺,如那夏蝉向秋歌,似那归鸟对月鸣。

    像是提了一口心气,少年依旧没放松皱起的肩膀,只是轻了声:

    “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因为那堵墙下,无牵挂之人而已。

第三十六章 不知杏花酒如何?

    等老乞丐和徐清沐回到夜篁府时,曹丹和叶倾仙刚好进门。看着一身崭新衣服,面容已被清洗干净的剑侍,徐清沐一时竟愣了神,眼神直勾勾看着彻底变了样的小女孩,像极了那天在街道上遇到司徒静时候的表情。即使才年仅十岁,那脸上的精致,与眼中的清澈,也让人心中为之一亮。

    看到徐清沐发呆的样儿,叶倾仙俊俏的脸上一红,悄悄往曹丹身后偏移了点距离。曹丹不怀好意的向着徐清沐走来:“听说你成了小叶子的主人?我可听说一旦剑侍认主,除非你学那前面那叶家小子,以命换命,否则这辈子可都跟你脱不了干系,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哦。这么个美人坯子跟着你,咋样,心动不?”说着拍了拍徐清沐肩膀,眼神挑衅。

    徐清沐收回视线,眼神却飘向曹丹胸前,又下意识看了下叶倾仙。似乎有点不确信,来来回回瞟了两三次。

    奇了怪哉?

    感受到徐清沐视线的曹丹立刻炸了毛,后跳一步伸出青嫩葱指,指着少年道:“徐清沐,你欺人太甚!”

    旁边的李诚儒也从房间走了出来,笑道:“徐小子,可不能嫌‘贫’爱‘富’啊。”

    李老头永远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

    这一句话彻底惹恼了曹丹,一双丹凤眼中竟氤氲出雾气,在眼眶打转,似乎随时凝聚,喷涌而出。

    “再也不理你了!”说着丢出一个红色的剑穗,扭头就跑,声音哽咽。

    伸手接过剑穗的徐清沐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看到她和叶倾仙新买的衣服上,在相同的位置都有个青黑色剑型刺绣,像极了愁离剑。

    怕自己看错,徐清沐又将目光看向叶倾仙的胸前。这让原来就已经红扑扑的小脸上更加通红。

    “主人,我...我还小!”说着双手护在确实比曹丹要大的胸前,一溜烟追着曹丹飞奔而去。

    得,这下彻底坐实了。

    低头看着手中的剑穗,红色细长流苏,中部环扣铜钱大小檀木,一阵清香扑鼻,和那依旧让叶倾仙抱着的“愁离剑”相当般配。

    老乞丐搓着手用肩膀碰了下徐清沐:“越来越像剑修了哦。”

    没有理会老乞丐的调侃,徐清沐已是第三遍重复问着老乞丐那个问题了:“你让我握剑,是不是你要离开了?”

    老乞丐搓着的手明显顿了下,随即说道:“哪儿跟哪儿啊,老头子一辈子无拘无束,了无牵挂,哪儿去不成?”说罢,看着依旧不放心的徐清沐,随口道:“至少得娶个媳妇嘛。”那颗松动很久的牙齿似乎要脱落了,老乞丐笑起来的时候,徐清沐好像看到它在晃荡一样。

    徐清沐知道老乞丐不会说真相,只是默默把剑穗收好。趁着空隙,一行四人前往主殿,去拜访徐胖子的父亲、今早晨才归的夜篁城城主,三姓之一的徐杛。

    徐氏王朝的三姓四宫,虽不是朝廷编制,却在整个王朝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俨然分化成了三姓管经济、四宫守秩序的局面。三姓掌握着天下半数经商营生,而四宫,则签订了浩然天下“强者”条约。剑修也好,武夫也罢,甚至是那各种邪魔外道不入流的修炼之人,一旦有所成就,镇杀平民百姓就会轻而易举,动辄生灵涂炭。正是为了制定这些能力强大者的底线,四宫签订了一个共同遵守的约定,一旦世上出现了违背天道、滥杀无辜之人,四宫必将共同出手,直接镇杀。

    当然这些徐清沐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那晚胖子绘声绘色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有老乞丐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说那与世无争的上阳宫,除了那头戴双鱼道冠的老道,余下还有谁能站出来?剑气阁天天死守着那点砺剑石,生怕别人多看一眼,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再说那叶家剑冢,每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磨砺弟子身上,弄得跟养蛊一样,弟子十不存一;梨兰宫一群女人,整天.....”

    老乞丐突然就闭了嘴,一群听得正起劲的众人围着火堆,都看着老乞丐,等着继续。像是想起了什么人,老乞丐的神色就那么萎靡下去,不再言语。

    夜篁城主果然是个胖子。去的时候徐清沐就在心里猜想,看着沈修齐的身材,虎父无犬子,料到沈父应当如此。不过身为三姓之一的沈杛倒是和和气气,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架子。

    几句寒暄之后,沈杛拿出了一些物品,让下人分别送至几人面前。

    “听小儿说各位一路上多有照顾犬子,在下身无长物,除了有点铜臭俗物,其他的实在拿不出手。这是本人特意命人前往往拍卖行拍下的宝贝,也不知各位能否合心意,不到之处,请多海涵。”

    徐清沐看着桌面上的一本厚厚的书籍,封面已经破旧,看得出年代久远。上面用红色像是鲜血的颜料写着的《观潮诀》,翻开第一页后著作者写到:“吾观潮六十九载,心有所得。遂写下《观潮诀》以赠有缘之人,望发扬吾之剑道,加以完善,九天之灵,不曾遗憾!”。徐清沐默默收下,在心中思量道:“我已经有了老乞丐的《轻衍诀》,这本《观潮诀》能够被沈父当做礼物,想必也不是凡物。那就给叶倾仙练习《观潮诀》好了。”打定好主意,徐清沐看向其他人,皆面露喜色,看样都收获不小。

    本来一行人打定主意,中午时刻便动身行程。但被沈父强行留下,胖子也劝阻好歹吃顿像样的饭,不然到了边塞,想吃都没得吃。众人见状,便应下。

    午饭期间,徐清沐详细询问了前去边塞的路上是否还有高山森林,吓得妇人魏茹芝直接出声劝阻,走那崎岖山路作甚?徐清沐笑笑不语,也没过多解释。

    好在沈杛城主告诉一众人,接下来离边塞不过几十余里,并无山路可走,徐清沐只得作罢。

    妇人魏茹芝松了口气,连拍胸脯,惹得文圣李诚儒无心吃饭,曹丹脸色铁青。

    一行人吃完饭后,终是同意坐上了沈杛城主安排的马车。曹丹还在生着闷气,赌气一样跑到了美妇人的马车上。沈母看到儿子沈修齐又一次爬上前往边塞的马车后,一阵撕心裂肺啼哭,几番晕厥过去。沈父只好派人将妇人拉走,拱手致意,一路好行。

    待到一众人离开后,沈杛找到了寻死觅活的胖子娘,面对妇人哭天抢地无理取闹,沈杛低声说道:“够了!今日王朝执政者徐衍王,有着不同以往各个君主的野心!连我也猜不透所图何为,总感觉这天下要变,如若今日让修齐安顿在家,恐怕于整个家族都要提心吊胆过日子,你真当那门口匾上写的‘君亲第二’是好事?那是架在老夫脖子上的刀啊!”看到妇人有所收敛,依旧坐在地上低低抽泣,沈杛心中不免一阵心疼,什手将妇人搀扶起来说道:“前些天陈氏族主密信与我,让我结交那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三姓中唯一出过有‘神算子’称呼的陈家二伯陈夜凉,这话决不可不信。我儿若与之交好,结下一份不小的香火情,也不枉老夫花的大量积蓄,购买的那本《观潮诀》送与那少年了。”妇人也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只是眼角依旧含泪,呆呆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车队。

    沈杛同样看着天边,呢喃道:“这天,要变啊。”

    一行众人驾车驶离城门口前,剑侍叶倾仙柔弱的拉了下徐清沐的衣角,柔声说道:“主人,能在前方路口停一下吗?”

    对于这个叫着自己主人的小女孩,性格极度腼腆,想起那天打劫时浑身颤抖的模样,不由得一阵心疼。低头刚想伸手默默她的脑袋,却看见少女双手直接抱住胸脯,有点畏惧道:“主人,实在不行就算了,我...我...我真的还小。”

    知道面前少女误会了自己,不由得用手在她的头上轻扣了下:“别瞎想,我可是有喜欢的心上人的。”随后又对驾车的沈海粟队长喊道:“沈队长,麻烦前面路口停一下。”

    少女报以甜甜的微笑:“主人喜欢的,应当是曹丹姐姐吧?这么好看的人儿,主人没有理由不喜欢的。”

    徐清沐摸了摸凑过来的小脑袋,并未说话,目视前方,眉眼含笑。他喜欢的人啊,可是曾书信与他“一肩挑之”的仙女姐姐。可随即脑中却闪现曹丹那掐腰气鼓鼓的样儿,赶紧摇摇头,弄得叶倾仙一阵疑惑。

    在路口的时候,小女孩手捧街上买的食物,还有几件衣服,快速跑过街道,走进那条幽巷,不大一会后,蹦蹦跳跳跑了回来,身上背着的愁离左右摇晃,少女脸上甚是满足。

    淋过雨的人,才会帮别人撑伞。

    路过城门外的小山坡,徐清沐和剑侍叶倾仙双双下车,在那块用木板当做墓碑的小土包前,一个鞠躬,一个下跪叩拜。插在一旁的愁离剑终于不在颤抖,徐清沐也不在意,依旧没握,仍然让小女孩背着。

    坐上马车的叶倾仙,低着头对徐清沐说了声:“谢谢你,主人。”不光是因为给了她第二次重生机会,也看到了他对前任主人的尊敬。那把主动选择叶离的愁离剑,似乎也不再挣扎。

    徐清沐摸着少女的头,很认真的说道:“我们换个称呼吧,叫主人挺别扭的。”

    “好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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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的速度,仅仅用了六天,就到达了与王将军约定好的边塞驿站。

    这些天内,徐清沐早就掌握了王雷芳传授的医学入门和人体穴位,在这一个多月的不断练习下,徐清沐的身体强度大大提高,轻衍诀上册也已经完全背记于心,按照老乞丐的说法,身体强度跟得上练气后期的武夫了。一行人各自在驿站住下,一直到下午,老乞丐找到徐清沐,想着好久没喝酒了,想让徐清沐请他喝两碗。

    徐清沐当然不拒绝,在老乞丐要求下,抱剑少女叶倾仙也一共前往。

    一行三人在驿站酒馆坐下,点了壶杏花酒,一碟盐水花生。老乞丐笑嘻嘻夸着老板娘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今儿见过,自己晚上睡觉可就不香了。老板娘也是那在往来汉子中历练出来的,看着老乞丐的裤裆说了句,没骨头的玩意能怎样?

    老乞丐正襟危坐,一脸认真:“我兄弟虽然没骨头,但是有骨气!上山钻洞无所不能,不信今晚让你俩见见?”

    那老板娘也不是善茬,在这边塞之处开驿站,什么人没见过?直接睥睨老乞丐道:“得了吧,怕你那兄弟不出三秒,就累得吐了,那可真就浪费一晚春色好时光了。难不成还要拼那嘴上功夫?”一番唇枪舌战,看的叶倾仙目瞪口呆。

    谈到细节的老乞丐瞬间败下阵来,搓着手讪讪道:“上酒上酒,老板娘。”

    腰扭着诱人的步伐,还是给这个口下败将多上了一盘花生:“补一补,养好精神,哪天再带着你那弟弟来找我。”

    老乞丐喝了一口当地杏花酒,斯哈一番,念叨好痛快。

    徐清沐从方寸物中取出一双崭新布鞋,伸手递给老乞丐:“前些天看到你的鞋子破了,就留心给你买了一双。”

    老乞丐没有立刻接过白底黑梆,大小正好合适的布鞋,伸出双手不停搓了搓,又在身上擦了擦,这才接过来。嘿嘿的笑着,那颗要掉落的牙齿不停摇摆,看的徐清沐一阵揪心。

    没有立刻穿上,说着自己这双鞋还能撑段时间,等以后有机会再换上。徐清沐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想要端起一碗酒,尝尝那暂时不需要用故事续杯的碗中酒。却被老乞丐拦了下来:“少年心事老来成,莫从年少作深沉。这酒,不当喝。”

    徐清沐笑道:“你这些日子,跟李诚儒学了不少,这境界,有点高的。”

    又喝了一碗,往嘴中扔了两颗花生,那嘴啪嗒啪嗒不停咀嚼,有点回味,很是享受。一时间三人皆沉默,只剩下老乞丐的咀嚼声。待到第四碗下肚,想端起第五碗的老乞丐终是放下了手:“第五碗,不喝也罢,不喝也罢。”

    舒了个懒腰,老乞丐对着抱剑的叶倾仙说道:“这愁离剑,现在如何反应?”

    小女孩怔怔看着刚才与那老板娘斗嘴而败下阵来的老乞丐,回了声:“不曾振动了。”

    老乞丐哈哈大笑,接着面对徐清沐,面色很快沉静下来,用着不高却有点威严的声音说道:

    “徐清沐,握剑!”

    面对突然严肃的老乞丐,一时间少年心中大惊,不过还是从叶倾仙那儿接过了已经扣上剑穗的愁离。

    接触愁离剑柄那一刻,四大上宫学院皆有感应,数位强者临风而起,遥遥相望,面露怒色。

    围绕徐清沐周围,一股清风吹散,撩起衣袂翩跹。徐清沐不知,待他握住剑柄那一刻,武运归体。只感觉到一股极其熟悉气息油然而生,握着愁离剑的徐清沐气势节节攀升,剑气围绕,宛若仙人。

    老乞丐深吸一口气,骤然吐出,哈哈大笑,好不畅快!

    看了眼依旧沉浸在契合武道之运中的徐清沐,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第五碗酒,伸手拿过那双崭新的布鞋,爆发一身凌厉剑气:“无双,替我那徒儿,好好会会四大上宫学院的惩罚,老夫一人足矣!”随后踏风而去。

    老板娘一脸震惊,乖乖,与自己刚才侃侃而谈的,真乃神仙也?下次再见面,定要邀请至家中,再谈风月的。

    直到下午,握着愁离剑的少年才睁开双眼。面前老乞丐和布鞋都已消失,少年也没问,只是付了酒钱,带着叶倾仙默默离开。

    一直到三天后,李诚儒才带了四封信件。徐清沐一脸平静,自那长恨湖边老乞丐与自己说了那么多,加上三天前突兀的那桌酒,少年心中大致猜到了一些。只是握着信件的手,不停抖动。直至房中,才缓慢拆开。

    “信一,剑皇宋梓涵独自一人前往飞升台,凌空踏步,升至高空,破碎无双随之。”

    “信二,剑气阁何凡仗剑而出,剑皇以掌接之,出掌一十六次,剑气阁败,何凡身死。”

    “信三,叶家剑冢新一代剑主叶圣联合上阳宫无名道士出手,剑皇手持无双,战一百七十二回合。叶圣重伤、道士降,剑皇身中数剑,无双,碎。”

    “信四,梨兰宫出一蒙面女修,二人凌空对视片刻,谈话不知。后剑皇借满城剑,万剑穿心,自杀而亡。”

    附:剑皇尸身尽毁,唯留草鞋一双。

    剑侍叶倾仙出声询问:“主人,怎么了?”

    徐清沐收好信件,伸出双手,轻轻拍了两声:啪啪。

    半晌,少年深吸一口气:“倾仙,还记得那家客栈吗?”

    “不知杏花酒如何?”

第三十七章 再见,师父。

    边塞的战事说紧不紧,两军打了这些年,像是打出了一股默契。徐家军久攻不下,那占着地利的匈奴,虽然觊觎中原富饶地广物美,却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边荒匈奴中除了有媲美中原武夫之称的体修者,也有擅长用刀用剑之人。而最为让徐家军忌惮的还是那些被称为“狰骑”的部队,各个都是相当于中原筑基期武夫的实力,而且胯下坐骑是蛮荒之地独有的野兽狰。狰生来灵性十足,成年体长十五尺有余,头顶双角,细长尾巴上覆鳞,锋利无比。四肢粗壮有力,最为恐怖还属那口铜牙铁齿,曾传言有成年狰一口咬碎重胄铁甲,凶猛无比。

    也好在这些战力十足的狰繁殖极难,据说母狰从妊娠到产子需长达三年之久,而且一胎只能孕育一只,自出生到投入战场使用更是需要十年之久。其中还需要喂食大量生肉,虎肉尤佳。天鼠营王子乂曾经花费巨大代价抓捕一只,可不久后那只认主的狰就绝食而亡,后来军中就不再有人想着抓捕驯服,做那无用功了。

    那晚看信之后,徐清沐带着剑侍叶倾仙就去了那个老乞丐生前喝酒的小客栈。老板娘印象深刻,连忙起身迎接,热心问着那日一起而来的老仙人怎么没来?还说这这次是要多送点花生的。

    徐清沐没有吱声,只是笑了笑说有事,暂时来不了了。问老板娘要了同样的一壶杏花酒,一碟盐水花生。只不过本来由叶倾仙抱着的愁离,被徐清沐别在了腰间。

    叶倾仙似乎看出了徐清沐的心事,依旧用那小手,怯怯的拉了下少年衣角:“主人,我陪你喝两碗吧?”

    徐清沐目光柔和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笑着摇摇头:“哪有女孩子喝酒的道理。”说罢自己端起一碗,一口而尽。

    那种辣到想让人咳嗽的苦酒入喉,如鲠在咽。一瞬间徐清沐泪水就落了下来。

    ——“操恁娘的大黄狗,给老子站住,是不是徐清沐让你来偷我的地瓜?!”

    ——“徐清沐,你说王寡妇那奶-子走路累不累?”

    ——“曹丹那个小道士,做你媳妇要不得,太凶,还平。林雪就不孬,徐清沐,我今晚回去一趟,把她捆来?”

    ——“徐清沐,想我的时候就拍拍手。”

    ......

    一碗酒下肚,半天才缓过来,少年擦掉眼角的泪:

    “狗-日的老乞丐,这酒一点都不好喝!”

    说着又给自己到了一碗,一饮而尽。有了第一碗的过场,第二碗显得不那么呛人了。徐清沐自言自语道:“不说还要娶媳妇么,说话不算数吗?”

    接着第三碗。

    只是还未端起,就被一只伸出的手拦了下来:“小伙子,光喝酒不吃菜,可会醉的。”接着那人便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碗,捏起两粒花生,扔进嘴里。

    徐清沐抬头看着此人,陌生面孔,不过二十多岁,一身白衣在这边塞蛮荒略显格格不入,举手投足却有大将风范。

    “我叫王子乂,天鼠营将军。今日受人之托,想带你去个地方。”

    徐清沐又将手伸向被那人拦下来的碗,低声说道:“不去。”

    那人也不强求,只是看了眼叶倾仙,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你的酒,也算欠个人情。不过此次来不是征求你意见,而是通知你。”白衣男子又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吃了两口盐水花生,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就先跟你那王将军通知一声,再做决定?”

    徐清沐又是一口喝完碗中酒,还是那两个字:“不去。”只是这次,已经将手覆在桌上的愁离剑上。

    王子乂察觉少年的动作,心里有丝惊讶。仅仅是契合了武道之运,就能有如此剑心?不过随后直接起身,笑道:“那就别怪我无礼了。”说罢一只手直接探出,按向眼前少年。

    放下酒碗的徐清沐直接握剑,出鞘的愁离铮铮作响,似乎兴奋的很。一剑劈出,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招式,只是那种农夫劈柴般,照着来人就那么一剑。轻松挡下的王子乂开口道:“不如出去打?在这儿打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徐清沐手提愁离,点点头,伸手在方寸物中取出酒钱,放在桌上。“待在这儿等我,不用出手。”看着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动手的叶倾仙,徐清沐出声道:“我没感受到这人的敌意,不用担心。”

    已经站到客栈外的王子乂对着徐清沐说道:“用尽全力,让你出手。”

    徐清沐也不啰嗦,提剑就砍。只是攻击了几次,都不能撼动王子乂一点,被护体罡风震了回来。差距太大,毫无胜算可言。不过少年并未放弃,依旧提着愁离,不停挥砍着。如那山间砍树老汉,只用蛮力。

    直到筋疲力尽,徐清沐才蹲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站定不动的王子乂这才走向前去,出声道:“怎样,发泄出来好多了吧?”原来此人,一直在充当少年宣泄的对象。

    气喘吁吁的徐清沐歇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站起身,对着眼前人说了声:“多谢。”

    随后吩咐叶倾仙:“告诉王将军,就说我有事外出。顺道告诉曹丹和李诚儒,今晚不用等我吃饭。”转身面对王子乂:“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那未知目的地走去。

    妇人魏茹芝到了边塞后就主动告辞众人,说大致知道了丈夫的方位,前去寻夫了。想来这段时间多有麻烦众人,也不好偿还,只说有缘再聚,一定尽力做桌拿手好菜,款待众人。

    李诚儒差点哭了出来,声音哽咽着说这段时间相处,感情不可一日而语,就这么走了,自己心痛的很,实在舍不得。王将军拿这个自己师傅的好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出声打着圆场,说边塞战场又不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的。可李老头依旧死死抓着妇人的衣角,就是不松手,哭天抢地,弄得一众人尴尬不已。看不下去的曹丹一脚揣在老人屁股上,狠狠骂道:“再胡搅蛮缠,我就去趟你那崇阳书院,拆了那雕像!”李诚儒这才作罢,悻悻然收回手,手中已是握着一物,只是无人知晓。

    可回过头来又惹得曹丹暴走:“看你那么凶,凶的没人要了。”曹丹直接拿出身边的铁棍,追砍着李诚儒,那个随手就击退十境剑修的文圣抱头鼠窜,口中喊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队长和王雷芳夫妇二人也告辞,去了那还要行上数百里路的玄虎营驻扎点,临行时王钟鑫将军将那本《圣济经》递给了王雷芳,后者喜笑颜开,那不输魏茹芝美艳的脸又是看的李诚儒一楞。趁着不注意就想上前拉住衣角再哭闹一番,只是碍于旁边虎视眈眈的沈海粟,只得作罢,在一旁抓耳挠腮,心中似那蚂蚁爬锅台。

    一众人散去之后,原来的队伍只剩下胖子、曹丹、李诚儒、老乞丐和徐清沐了。如今,老乞丐独自一人赴飞升台,身陨道消。胖子看着空荡荡的驿站,一阵凄凉感自心底升起。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王钟鑫将军站在驿站处喂马。之所以选择在天鼠营的军备处碰头,一是确实已有很久没见那儿子王子乂,心里想念;二来也是接到秘旨,要求将此行目的地定在靠近邙山处天鼠营驻扎的军备处。一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等着徐清沐回来在做决定。

    也就在这时,剑侍叶倾仙跑了回来,将客栈内大致发生的情况气喘吁吁讲述了一遍。听完后曹丹二话不说就往外走,却被王钟鑫将军伸手拦住:“那人正是我的儿子王子乂,放心吧,徐清沐不会有事。”眼见曹丹听完后还要强行出去,李诚儒叹口气:“回来吧女娃子,确实如王将军所说,那小子不会有事。在这天鼠营地盘,就是那幕后黑手,也不敢再轻易出手了。”一身黑衣的曹丹这才作罢,只是担忧不下眉头。

    徐清沐跟在白衣王子乂身后不声不响,先前胡乱劈砍的那几剑让他心有所感,这一路一直在思考,为何从不同角度劈下的愁离剑,被都是正对着自己的角度反弹回来。前方白衣男子放慢脚步,慢慢与徐清沐保持平行,似乎猜到了少年心中的疑惑,于是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无论你从那个方位劈下来的剑,反弹出去的力道都只是针对你的方位?”

    徐清沐抬起头:“你是个剑修?”

    王子乂摆摆手道:“我不是剑修,是个纯粹武夫。但是万流同源,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王子乂边走边伸出右手,握住地上随便捡起的枯枝,用力向前挥出,顿时一道剑气劈在了山石上,齑粉四溅。“这世上所有的修炼方法大致相同,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你修剑,只有到了后期才能显现出比同境武夫在剑道上的高低,而我虽然是个武夫,但就目前来说我对剑道的理解、思考、甚至领悟的剑意都比你这个挎剑的剑修强的多。这就好比一个大人,虽不再行那幼稚玩乐之事,但你能说这个大人,懂得就比那儿童少?”

    徐清沐低头思考,心里豁然。

    不大一会,二人便行至一处山头处的竹林旁。一座简陋凉亭顺流水而上落座,一条百丈长的路径随蜿蜒溪水而生。徐清沐踏着小路,缓缓向那凉亭而去。王子乂却没有跟随,只是给了个放心去的表情,退出了这座人为布置的竹林。

    步入凉亭的徐清沐才发现,这内部远比外观看着的大得多。亭内雕梁画栋,虽算不上金碧辉煌,却也看得出亭子主人的手笔不凡。踏入的少年便在亭中的桌面上看到了一双带血的布鞋,正是那日少年送给老乞丐的那双。

    徐清沐强忍内心的痛苦,握着愁离剑的手指都被捏的发白,神情却依旧平静的看着站在桌旁的那个蒙面女修。这个人,应该就是信中所说,和老乞丐交谈后,导致老乞丐自杀身亡的罪魁祸首。

    蒙面女修抬起头,只露出的那双眼睛也显得极其美丽:“徐清沐,初次见面,你好。”

    握剑少年并没有接话,依旧冷冷的看着眼前人。

    那女修也不恼怒,自顾自将面前壶中茶沏至杯中,那青花釉瓷三脚杯顿时雾起缭绕:“你想的没错,我便是你信中最后与剑皇宋梓涵对峙之人。”

    徐清沐终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为何?”

    听着对面那少年真切的声音,手持茶壶的蒙面女修为之一顿,茶水漏出,滴在茶盘上四溅开来。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只是轻轻说了声:“喝杯茶吧。”

    徐清沐见女修依旧没有说话,向前一步,却看也不看那杯已经沏好的茶水,伸手将那双布鞋收入方寸之物中,开了口:“迟早有一天,我会查出真相。”说罢便转身就走。

    看着转身离去的少年,蒙面女修似乎有点焦急,慌乱中一步向前,却撞翻面前茶盏,杯中茶水顷刻间流失殆尽。女修伸出的手无力垂在空中,直至少年即将迈离凉亭才开口:“剑皇有一物让我转交与你。”

    徐清沐转身站定,却不曾向前踏出一步。女修只得用颤抖的手将一个锦囊袋子扔向少年,还没开口,接过袋子的少年已是离去,只给女修留下背影。直到少年身影消失不见,伸在空中的娇嫩臂膀才慢慢垂落,看着眼前倾倒的茶杯,美眸中尽是失落。一旁辗转挪出的婢女心疼道:“娘娘,少爷他...”看着桌面上自家娘娘一夜没睡,熬制的茶水流淌一桌,即便身为婢女,心中也同样升起一阵失落。

    那女修垂垂低头,缓缓呢喃道:“真是...长大了呢。”

    女修阻止了婢女动手收拾茶盏,自己用手帕,慢慢擦拭流出来的茶水,眼波流转,哀伤无限。

    徐清沐一路下山,握着老乞丐的遗物一语不发。沿着来时的路步履坚定的返回。路上的王子乂也没有出手阻拦,只是说了声明天我依旧在这等你。便目送少年离开。

    到了驿站口,曹丹和剑侍叶倾仙都在门口,两个女孩子在晚风中被冻的来回搓手,却依旧没有返回屋内。看到徐清沐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曹丹和叶倾仙双双跑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两人,徐清沐心中一阵温暖。

    一把抱住徐清沐臂膀的曹丹心急的问道:“那人没有欺负你吧?”说着摇着徐清沐的手臂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直到旁边的叶倾仙小声的咳嗽了下,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唐突了,于是讪讪松了手,可眼光还是在少年身上来回巡视,似乎还是不放心。

    徐清沐搓着手笑着说要不晚上脱光了给你检查下?说罢曹丹便给了徐清沐一拳:“你怎么跟老乞丐一个德行?”

    可随即就闭了嘴。看着徐清沐慢慢消失的笑容,曹丹内心一阵后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这该死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清沐倒是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搓着的手停顿了下,随后又像那老乞丐一样,继续搓着。这个以前发誓要改掉的习惯,以后再也不改了,这点习惯成了对老乞丐唯一的念想了

    一行三人进了驿站,曹丹殷勤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拉着徐清沐坐在准备好的桌子前,桌上的饭菜都被扣上了另外一个碗碟以用来保温。旁边的叶倾仙也不忘添油加醋:“主人,这些可都是曹丹姐姐辛辛苦苦亲手做的,姐姐说等你回来,就能吃上一顿热饭了。”徐清沐看着眼前突然间就害羞的曹丹,笑着说想不到一直蹭吃蹭喝,居然还真会下厨沾染那阳春水。

    原本已经羞红的脸,像是能滴出水来。

    徘徊在情路上的胆小鬼,果真都是患得患失的模样。

    徐清沐笑着伸出筷子,夹了一口已经看不出鸡蛋的番茄鸡蛋,入嘴那刻起,就看到一脸期待的曹丹盯着自己,想必是迫切知道这菜的味道如何了。小心翼翼咀嚼至第二下,只听咯嘣一声,徐清沐本来舒展的面容迅速褶皱起来,已经做好这种突发情况的徐清沐,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连盐都没化开,直接咬到了盐块!

    看着一脸期待的曹丹,和那已经捂嘴偷笑的叶倾仙,徐清沐强撑着煎熬,故作享受的吃完第一口,刚想准备喝口水缓解下,就听到叶倾仙献了殷情:“主人你在尝尝这青椒白头兔子肉,我吃了可是唇齿留香呢。”

    还没来得及瞅出那一眼,曹丹就直接迫不及待夹起一块:“小叶子吃了都说好吃,快,张嘴,啊----”

    第一次徐清沐心里觉得,这叶倾仙,讨打!

    ......

    直到喝过了那比盐水还咸的五子衍宗汤,徐清沐才在精神极度折磨中结束了那些恐怖如斯的饭食,拍着几乎要吐出来的肚子,遇上了满脸寻死觅活的胖子。原来自徐清沐吃饭起,胖子就在门外偷听着,好不失落。

    “呀,胖子,快来,徐清沐没有完全吃完,扔给狗也是可惜的,抓紧抓紧,赶快进来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徐清沐瞪大眼睛看着立即喜笑颜开跑过去的胖子,甚至用舌头将盘子舔了个干净,一阵无语。

    市侩有犬,得其女主赏食而摇尾,须臾食毕,继而舔盘。世人称之为--舔狗。

    喝完整整三大碗开水,才到了自己屋内。徐清沐才示意叶倾仙关门,随后递给少女一本秘籍。叶倾仙接过来一看,差点惊的掉落在地。原本就很大的双眼瞪得更大:“主...主人,你可知你给的是何物?《观潮诀》啊,这可是原版!”徐清沐一脸惊讶:“很贵重吗?”想来沈父出手应当不凡,可珍贵到让叶家剑侍都惊讶的程度,还是超出了徐清沐想象。

    “百年前飞升之人李凡之,靠的便是这《观潮诀》,最为可贵的是这本书被设置了禁制,任何临摹,复刻等手段都不能得其精髓,也就意味着这世间仅此一本!江湖有传言‘得观潮者必飞升’的说法!”看着依旧激动的叶倾仙,徐清沐龇牙咧嘴,乖乖,这人情,可有的还了。

    随后少年对着叶倾仙说道:“那你可要努力,不要辱没了这本秘籍啊。”

    叶倾仙涨的小脸通红,半天才憋出话来:“主人。你...你是要将这本秘籍...给我?”似乎有点不确定,便踱着可爱的小碎步凑上来,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盯着徐清沐,少年甚至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鼻息,香甜的很。看着眼前剑侍这可爱模样,徐清沐立刻板起脸,瓮声瓮气道:“那可不行,除非...”说着便将目光向下移。叶倾仙感受到徐清沐的目光,连忙后退:“这不行这不行,主人我还小,要不等我几年?”徐清沐看着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的少女,立刻败下阵来,挥手道:“抓紧滚蛋,都给那老乞丐带坏了!”看着眼中闪着狡黠的叶倾仙,立即抱着秘籍,一蹦一跳跑了出去。

    独剩一人的徐清沐摸了摸脸,伸手拿出老乞丐留下来的锦囊,怔怔不说话。

    拳头大小的锦囊内,只有一颗牙齿。

    那颗一直要掉未掉牙齿,终是脱落了。像是老乞丐飘摇一生,终是停下了。

    徐清沐握住那颗牙齿,一瞬间脑海中彭拜不定,老乞丐的身影慢慢凝聚,依旧是那搓手的模样。

    “嘿嘿,老夫食言了,娶不到媳妇了,啧啧,真是舍不得王寡妇那奶-子,魏茹芝那诱人的腚啊...”

    “老夫一生无牵挂之人,幸得有你,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还记得你小时候啊,光着屁股跟在我这老乞丐身后,那两条小腿可真是胖乎乎的可爱。也想着多陪你走下去,可这世间有太多无奈,我不得不去完成。老夫这辈子也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算个好人,所以不要想着为老夫报仇,出门也不要告知世人你是我宋梓涵的弟子。”

    “伏牛镇的老黄狗去世了,我没告诉你,怕你伤心。那头老牛寿命也将尽,我们哥三也算有个伴儿,所以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寂寞,有人陪着呢。”

    “作为自己唯一的弟子,老夫也没有什么给你,那本《轻衍诀》不比沈杛给你的那本《观潮诀》差,好好修炼,必能大放光彩,成了剑仙之后,再给老夫烧几个奶大腚圆的美妇人给我,姐妹花更好...”

    “我生前用自身为为你修炼了炉鼎,按照你的经脉练了一套适合你的功法,我称之为‘北冥三十六周天’,是我向那剑仙王云一求的,可惜时间不够,只修炼到了第二十四周天,剩下的十二周天口诀,一并放在这颗牙齿中,捏碎它即可。”

    “不要想着为我报仇,那个蒙面女修和王子乂,都可信任。我用前几次和李诚儒的打赌为你赢得了三年时光,这三年务必兢兢业业,不可懈怠。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徐清沐,对不起啊,老夫先走一步...”

    “徐清沐...”

    最后的老人身影慢慢消散,那一如既往的笑容,彻底消散。

    随着手中那颗牙齿成为齑粉,一股庞大的能量随之涌入徐清沐身体,身体经脉,一丝不差。

    随着三十六周天自动运行,旁边愁离剑剑身不住颤抖,最后直接离地而起,环绕少年周身,不住旋转。

    少年缓缓下跪,对着升仙台方向,稽桑再拜。

    “师父,一路走好。”

第三十八章 酒肆五碗酒

    最终几人商议,还是决定留在这王子乂管辖之内的天鼠营。李诚儒对此也无异议,只是叮嘱徐清沐,不可少了客栈那酒肆的二两心头好。

    王将军交代了一番军中规矩,与玄虎营并无太大差距,唯独一点不同便是不可战后带回或侮辱蛮夷士兵尸体。也正是因为这条军规,王子乂在乱世战场中的声望极其高,哪怕并未开化的蛮夷,也对之敬佩三分。

    众人送别王将军后,徐清沐便独自配剑,前往昨日王子乂所在的竹林亭阁。自古与竹为伴多刚直不阿,传说那一根竹枝劈碎剑皇宋梓涵无双的剑仙方云一尤其喜欢竹子,甚至将原来自身佩剑直接葬与海底,永远尘封,只取用一根竹枝,却也在江湖上刺出赫赫威名。老乞丐这辈子没服过谁,唯独那剑仙方云一,每次提到,眼神中都流露崇拜。只是李诚儒面露不屑,说那薄情郎,并不是因为喜竹而弃剑。还吐了口浓痰,骂了声他自知不配而已。

    至于具体原因,李诚儒从来半道中止,决不细谈。为此老乞丐多次叫嚣着要与李诚儒打一架,只为心中那高不可攀的剑仙方云一。李诚儒倒是毫不在乎,只是说着那缩头乌龟连面都不敢露,练了一辈子剑,全都练到狗身上了。老乞丐多次询问为何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居然了解连他都不知道的江湖事,李诚儒只是笑笑,并未多说。

    徐清沐刚踏入竹林,就看到依旧一身白衣早已等在此处的王子乂。徐清沐跨剑沿着溪径而上,站在距离亭子外数十丈处停下。对于那个蒙面女修,虽然老乞丐临终遗言里交代了可以信任,徐清沐心底依旧接受不了。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心事,王子乂笑到:“女修已走,不用担心。”徐清沐这才拾级而上,来到王子乂身边。

    对于这个王子乂,徐清沐所有了解仅限于路上的一些闲聊。被王朝冠以“虎痴”的人臣,风头最高时盖过了朝中徐衍王的死士“四虎”,也有传言当年二十出头的王子乂,一人挑战四虎竟不落下风。虽然王钟鑫为人一直低调行事,但他那儿子虎痴却一直高调的不能在高调,直到当时还在朝中任职护卫首领的他被曹皇后下旨召见后,才主动申请,去那兵刃相见的边塞地区。而后更是屡屡建立奇功,被徐衍王亲笔提名,成为那上书阁十二题名之一。可也是自那时起,人臣王子乂就再也没有回过朝中。陛下几次下旨觐见,也都被以边塞战事紧张推脱拒绝。这倒是合了朝中许多伸手不拿四两那些文人的心意,以太监司为首的那群上不了台面的阉人尤甚,对虎痴的奏折少了许多。

    看着眼前人,徐清沐并未开口,手指在愁离上缓慢而有节奏的敲打,等着那白衣人臣。

    “只经过了一晚,境界似乎不同了,看来剑皇又赠送了份机缘与你。”王子乂摸着身上的玉佩缓缓道来。自古书生尤爱三物,玉佩、发簪、手中扇。想来这个武道上得天独厚的天才也并非那草莽屠夫辈。“可以试着再向我出剑试试。”

    徐清沐并没有客气,这么绝好的喂剑机会很难得,加之自己从来不是那矫揉造作的性格。二话不说,直接愁离出鞘,运行体内北冥三十六周天,将体内气息经各个经脉游走后汇聚于丹田,深吸一口气,对着前方白衣男子一剑劈出。王子乂依旧如昨天那般,并不见如何动作,眼中却流露出赞赏之意。只见人臣左脚微微向前一跨,双手握拳,直接捶捣在那愁离剑上,锋利无比的愁离却不能行进半分,连剑带人直接逼退数十步,徐清沐虎口处更是隐隐作痛。

    “你体内修炼的功法,很强。”王子乂如实说道:“应该修炼不完全吧?否则即使你没有任何剑招,也没领悟任何剑意,光凭刚才那一下,我不可能轻松接住。”

    “何为剑招剑意?”徐清沐收剑调整,对于挎剑的自己,更像是个门外汉。

    人臣摆了个“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就差翻了个白眼。徐清沐也自觉这个问题挺蠢的,询问一介武夫关于剑修问题,真是骑马找驴,不聋也瞎。“找你来是有几件事跟你商量。”王子乂用手碾了碾昨日那桌子上残留的茶水,放到鼻子处闻了闻,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朝上朝下,宫里宫外,远没有世人看到的那样平和。不说边塞匈奴蠢蠢欲动,就是王宫内也明里暗里相互勾心斗角,更为让人不安的是徐衍王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王子乂停顿后直接跳过这个话题:“所以我想让你加入天鼠营,一来护你周全,二来也需要你面对军中一人。”

    “徐培?”

    这下倒是轮到王子乂惊讶了,若非曹皇后秘旨告诉他徐清沐的真实身份,就连他都不知道所谓的天道之争。天下能够知道太子身份的不过一手之数,剑皇宋梓涵倒是一直心知肚明,可也绝不可能在“同境”之前告诉少年。莫非是那宋梓涵?很快王子乂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说那文圣是否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掺和此事,毕竟作为崇阳书院的山主,是不可轻易掺手人间事。

    徐清沐倒也没解释,只是问道:“剑皇生前和女修谈话内容,你应当知道的。”王子乂看向那飞升台,双手负后:“过了同境之争,我方可告诉你。”

    “转告徐培,三个月之后,我追至四境。”说罢便转身下了亭。”

    被称为虎痴的人臣,后退一步,对着帷帐后恭敬一拜:“子乂告退。”

    徐清沐并没有直接返回驿站,而是寻了一圈周围,花了半天时间将地形熟悉了个遍,特别是那些能够躲避攻击的山石土坡,一一记在心里,这才拍拍手,返回住处。

    邙山脚下的战场自古都是与蛮夷必争之地,也是蛮荒八大战场的主阵地之一。周围山势凸起,易于攻击也易于躲避。王子乂深知地形的重要性,每逢双方休战之时,便会组织一众将士进行地形勘测与演练,这也是天、地、玄三大军中,王子乂所带军队伤亡较小的原因之一。对于人臣带兵,连纵横战场三十几年的王钟鑫都面露喜色,这个能武能领兵的儿子,王将军是打心眼里的高兴,不大饮酒的他与人言时,总会喝到微醺为止。战争多,伤亡重,也导致了一个让江湖人士红眼的诱因,那就是遗落的宝物。双方大战之后虽说有短暂的休战期,用来带回战死的士兵尸体和武器,但总归休整的时间是短暂的,依旧会遗落大量武器、宝物甚至丹药。富贵险中求,江湖中便衍生出了一种刀尖舔血的职业--寻宝人。他们穿梭在各个大战之后的战场,靠着灵敏的身手在破败处寻找战争遗物,以换取自己所需。

    刚走到半路,徐清沐就遇到了一个所谓的寻宝人。

    一个个子瘦小,面黄肌瘦的男子看到佩剑的徐清沐直接拔腿就跑,可约摸着面前少年年龄不大,虽然配剑但察觉不到丝毫气息,竟然跑着跑着又折返回来,距离徐清沐二十丈距离细细打量。徐清沐一阵好笑,看样子是准备打劫自己了?果不其然,那男子见徐清沐并没有驱赶拔刀,立刻跑到徐清沐前面处停下,拿出一把破损战刀双手举着对准少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约摸着周围并无任何树木,面前瘦弱男子也觉得不妥,随后向前一步:“不管有没有树,留下买路财!”

    徐清沐也不废话,直接抽出愁离,学着那老乞丐追黄狗的气势,冲着那人飞奔而去。

    这下倒是吓到了抢劫的人,看着越来越近的少年,瘦小男子扔掉双刀,跪在了地上:“大侠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万不得已才出来打劫,求大侠放过我,下次绝对不敢了。”说罢痛哭流涕,硬生生磕了好几个头,再次抬起脸时鼻涕都挂到了嘴上。

    徐清沐踢开抱住自己双腿的寻宝人,收好愁离剑继续往回走。

    可那人像是摸透了少年的好脾气,竟然死皮赖脸跟了上去,在身边小心意义试探几次后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声称自己在这一带自己算是个门儿清,方圆百十公里自己了如指掌,甚至连那军官都不知道的蛮荒秘-洞自己都能数出十个来。那些个秘-洞可是大有来头,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徐清沐蓦然停下脚步,对着眼前人说如果真的为何不自己去独占?那瘦小汉子倒是脑子转得快,嘴上说着好东西肯定是要分享的,这不就等着大侠一起嘛。

    徐清沐翻了个白眼,继续往回走。

    那人却像是个狗皮膏药,硬生生跟了上来。徐清沐倒也没阻止,边荒生活都不容易,看着家伙的气色也知道定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况且想到曹丹的晚饭,徐清沐觉得这人跟着也算是有点用处了。

    还没近驿站门口,曹丹就已经早早在这等着。叶倾仙没来,当是修炼了那本《观潮诀》入了迷。看到徐清沐身后还跟着一人,曹丹不免有点好奇,不待开口询问,那瘦小男子已经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徐大哥刚认的小弟,韦不谅。”拍拍胸脯道:“看样子你应当是徐大哥的小妾吧,赶紧准备吃食,我大哥饿了。”说罢径直往里走。

    徐清沐侧过身,心中默数。

    “一”

    “二”

    第三声没出来,那名瘦弱的男子已经倒飞着出来,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脸惊恐。

    乖乖,看着弱小的女孩,竟然只用了一脚,就把自己踹飞了?谁他娘的说女子温柔如水?

    看着徐清沐似笑非笑,韦不谅连忙起身,乖乖跟在身后,老老实实走了进去。

    中饭吃的又是一顿煎熬,徐清沐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要曹丹下厨了。看着旁边狼吞虎咽的韦不谅,还有那喊着“再来一碗”的舔狗,徐清沐打了个寒颤,独自一人起身来到了驿站后面的空地。按着老乞丐留下来的口诀开始修炼北冥三十六周天。

    李诚儒不知什么时候慢悠悠晃了过来,剔了剔刚刚吃过的牙齿,脸上露出赞许:“那老乞丐倒是不错,能够用自己身体为炉鼎,将那方狗教授的北冥诀修炼至二十四层,倒是出乎我意料。”徐清沐睁开双眼,看了看一直从心底瞧不起剑仙方云一的李诚儒,开口道:“二十四层很难?”

    李诚儒打了个饱嗝,找了个空地在徐清沐旁边坐下:“不难,知不知道你屁股上有几个痣?”徐清沐没有接话。李老头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曹丹屁股蛋上有个痣?”徐清沐重新闭眼,不再理会这不着边际的文圣。可随即明白似的又睁开双眼,看着文圣:“所以,老乞丐是怎么修炼的?”

    文圣拍拍双手,将牙齿缝中剔出的肉重新丢回口中:“摸索着呗,错了再改,不过折损十几年寿命而已。”李老头说的轻巧,可徐清沐听着却沉重。人体经脉如掌纹,各有千秋。想要找到一样的脉络几乎是痴人说梦,这二十四周天...徐清沐忍住心头疼,继续打定,缓慢修炼。

    那些年老乞丐,总会不时将少年抱在怀中,一遍一遍用手摸索着,整整十二年,从不间断。

    不知情的少年年幼还好,稍微大些便知道害羞,常常指着老乞丐骂道为老不尊,甚至拳脚相向。

    文圣接着道:“别当作心里负担,北冥最大的特点是不可终止,一旦修炼必要完成,否则经脉逆行,除非仙人出手,不然必死无疑。我想那老乞丐九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的前功尽弃。”

    徐清沐没有说话,老乞丐说等自己成为了剑仙,要烧一烧胸大屁股翘的姐妹花去的。

    李诚儒一直在少年旁边蹲坐到天色渐暗,少年起身看了眼几乎要睡着的李老头,徐清沐开口询问了他天下剑修排行的事。

    没有老乞丐在,这对卧龙凤雏也不似以前那般无休止吵闹,擦掉口水的李诚儒开口道:“如今能在剑榜上有名的剑修,除了你的师傅,和那个方云一外,最强的当是现在公认的‘枯剑第一人’叶㕛,离十三境仅差半步之遥。叶家剑冢每百年必出飞升之人不是随口一说的事,用秘术传承下来的剑修只要能过了家族那十六鬼门关,哪一个出来都是惊艳之辈。排在第二当是那喜欢云游各地,戴一朵玫瑰的娘炮许三宁,死胖子一身剑意极其强烈,传言只靠着自身剑意,就摧毁惹恼他的莲花峰,连山带人全部绞杀,从头到尾却手都没出。排在第三的我连了解的兴趣都没有,不值一提。”徐清沐咂咂舌,这李老头什么都好,就是吹牛不着边际的习惯,实在让人打心底尊敬不起来。

    似乎看出徐清沐心中所想,李诚儒也不恼怒,对着徐清沐说道:“抽出离愁剑,对着面前这枚树叶刺出去。”

    徐清沐也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拿着愁离向李老头抛出的叶子刺去。可飘在空中的树叶太轻,一旦剑身靠近,便顺着剑尖向后飘,反复几次皆是如此。

    似乎就等着徐清沐出丑,李诚儒伸出一手:“拿来。”徐清沐将愁离递过去,却被推掉:“拿出那把木剑。”徐清沐乖乖照做。只见李诚儒单手握剑,气势浑然一变,猛然出手。飘在空中那枚树叶仿佛静止一般,直接被穿透。似乎猜到了少年会认为这是巧合,随后又扔起第二枚,这次甚至都看不清木剑有所移动,那枚叶子像是受了召唤一般,自己撞向木剑,同样被穿透,挂在木剑上。

    “剑修者,重形而轻意,则花哨而无力;重意而轻形,则有力却不精,唯有形意结合,相互平衡,才是正道。”

    徐清沐看着眼前被世人称作文圣的老头,心中大震。不提这晦涩难懂的精髓,就是刚才露的那一手,在市侩中定能赢得满堂喝彩,确实是技术活。

    随手将木剑扔给少年,李诚儒道:“那个韦不谅说的秘-洞,倒是值得前去看看。”徐清沐收好木剑:“一个江湖骗子的话也可信?”文圣似乎陷入深深回忆中,半晌才开口:“秘-洞确实存在,而且知道这些消息的,不多。”徐清沐没有继续追问,默默记下。

    傍晚晚饭前,徐清沐又独自出去了趟,绕着周围山势转了个遍,才心满意足返回住处。又在经过酒肆的时候,跟那老板娘打了三两杏花酒。回到驿站时,将酒扔给坐在后山山坡上独自看月的李诚儒,后者接下,喝了一口,骂了声:真他娘的舒服。

    徐清沐挨着李诚儒坐下,接过递过来的酒壶,也仰头喝了一口,却不急着盖好壶盖,而是倒了一点在面前的土地,之后才将酒壶盖好,递给身边老人。李诚儒看在眼里,问了句:“后悔握剑了?”

    徐清沐用脚将面前被酒湿润的土地踏平,这是老乞丐告诉他的,说上坟敬酒的时候一定要踏平,这样在地底的人才能喝到,不然都被阴间差役收了去,死掉的鬼魂哪里抢的过官差?踏完之后,没有回答李诚儒的问题,自言自语道:“不握剑,老乞丐会心寒吧。”自那长恨湖问心时起,徐清沐就大致猜到了老乞丐有所动作,只是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握剑的后果竟是阴阳两隔。

    李诚儒也难得认真一次:“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如果有机会要照看这天下百万苍生吗?人呐,活着这一世,或如死狗般浑浑噩噩吃屎一生,或如老乞丐那般为了心中执念不择手段,都是命运。不知道自己如何行事的人不可悲,可悲的是知道后依旧毫无作为,被这世道压在身下,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仿佛认定自己生来就该这样,就该如此。可真的就该这样?”李诚儒挪了下僵硬的屁股,同样倒了点酒在地,只不过并没有用脚踏平。“王侯将相,酒池肉林者有,心系百姓者有,孰对孰错无人分清;平民百姓,混吃等死者有,悬梁刺股者有,成功失败后人点评。人人都想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却最后大多青丝成雪,枯骨独冢。站着活一天,躺着也活一天,这世道啊...…”李诚儒喝了一口酒,对着那月亮舒服的吐了一口气:“这世道啊,真他娘的贼。”

    徐清沐想伸手拿过那就壶,却被李诚儒拒绝。“少年郎应当肩挑草长莺飞,头顶柳岸青青。这世间污浊之水,可不能多喝。”随即自己又猛喝一大口,再次骂了声真他娘的过瘾。

    徐清沐想起老乞丐最后没有端起的第五碗酒,嘴角禁不住上扬。学着李诚儒骂了声:真他娘的贼啊。

    直到曹丹那尖细的嗓门想起,徐清沐这才和李诚儒双双下了山头。李老头又恢复了以往那狗都嫌的状态,连忙将酒壶塞给徐清沐,大声喊着徐清沐非要硬塞给他酒壶,逼着他喝酒的鬼话。好像对曹丹,那开口煌煌如天曰,抬手叱咤镇生灵的文圣,有股发自内心的...敬畏?

    一直到吃完晚饭,徐清沐带上沉迷在《观潮诀》中的叶倾仙,去了趟那客栈。李诚儒死活要跟着,被曹丹一个眼神直接制止,拉着堂堂文圣的耳朵警告道再教唆徐清沐喝酒,定是饶不了他。一向有点害怕曹丹的李诚儒高高举起双手,大喊不敢。

    坐在老乞丐生前坐的桌子前,学着那晚的老乞丐,问老板娘要了一壶酒,一碟盐水花生。

    徐清沐想起那年老乞丐教给他的一句歌谣:

    一敬天,二敬地,三敬生前身,四敬死后魂。

    若留第五碗,拜别眼前人。

    祝君前行远。

第三十九章 山风明月伊人

    天鼠营校武场内。

    一十六名持刀侍卫同时进攻站在中心区域的徐姓少年,少年手持三尺竹刀,刚准备动手,就被一旁黑袍人叫停:“战场厮杀也好,江湖恩仇也罢,从来都是生死较量。用一把竹刀作甚?换成你的佩剑。”

    开口正是闻人博。

    徐培稍作犹豫,便释然扔掉竹刀:“拿我佩剑。”

    周围十六名侍卫在一声令下后直接发起攻击,可对面毕竟是太子,哪里敢下死手?劈砍的力道总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那少年似乎因为这样忍让打出了真气,一个“挑月”,荡开一记劈斩,随即顺势突刺,锋利的无邪剑没入那名侍卫胸膛,当场殒命。其他十五名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纷纷举剑,不再藏拙。徐培虽然刚入四境,可毕竟熬过了最强一、二、三境的巅峰,面对十五名战场厮杀的老兵攻击也能游刃有余,只是车轮战术毕竟耗费体力,徐培终是在击退若干名侍卫后被一人找准破绽。见到了昔日队友的死亡,这名侍卫也下了死手,对着徐培的背就狠狠刺了下去。转身的徐培即使发现,却也无力阻止。也就在这时,一旁观战的闻人博闪身进场,一把捏住那人脖颈,扔死狗般丢了出去。

    剩下十四人皆战战兢兢,纷纷下跪。徐培擦拭下无邪剑上的鲜血,吩咐一众人等清理战场,和闻人博一前一后走出校武场。

    期间徐培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人,张张嘴并未说话。

    “那贼子一直待在天鼠营边界,为师真不好下手。加之那这几年突然间就出现的文圣李诚儒在旁,更为棘手啊。”闻人博对着徐培说道。

    “听说那徐清沐应了同境之争?”徐培边用白布擦拭这闻人博借给自己的无邪,边疑惑道:“据我了解,徐清沐现在连一境剑修都不是吧?”

    闻人博狞笑道:“是有如何?为师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他出了那驿站,绝不会让他活着见到你。”

    徐培向来不会反驳这个从小就教自己练剑的师傅。从一开始提剑连个青蛙都不敢杀的儿童,到现在看淡别人生死,不会动一下怜悯之心的少年,闻人博在徐培成长中担任非常重要的角色。是这个师傅一步一步教着自己杀生大道、王权帝术,哪怕有时候自己内心还是会内疚、不安,可很快就会被闻人博三言两语清算掉。加之自己母亲也一向推崇这个总是一身黑衣的师傅,徐培也就不再担心,全心全意跟着那闻人博学剑修心了。只是这会,徐培疑惑道:“那徐清沐真会离开王子乂辖区的驿站?”

    闻人博望向驿站方向,狞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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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沐自早晨起,就一人独自在后山练习刺树叶。

    曹丹研究做饭的空隙,在旁边观察良久,也不见其意。最终摊摊手,无奈离开。对于练剑,这小女娃向来不感兴趣,不过倒是常常督促胖子也去勤加练习。胖子一阵感动,见人就说曹丹关心自己着呢,要自己练剑,定是遇到危险时能够有一战之力,保护自己。直到后来无意间听到曹丹与那剑侍叶倾仙的谈话,说得让胖子也刻苦练剑,不然将来徐清沐遇到危险时,在旁边连保护徐清沐的能力都没有。那晚的胖子一个人跑到客栈老板娘那要了一大壶酒,却想到曹丹说的喝酒不好,还是咬咬牙,将酒带了回去,一口没喝。

    不过从那时起,家父沈杛的胖子,也提起了剑。

    李诚儒晃晃悠悠来后一直练习刺剑的少年身后,并未出声,只是看着少年又坚持不懈刺了数百下依旧失败后,啧啧叹气:“像你这样练习,再来个五千下也没有丝毫进步。”李诚儒捏起掉落在地上的树叶,交到徐清沐手中。

    “能够一剑刺穿树叶的,别说是你,就是那上次攻击你的十境黑衣人,都不一定能做到。”

    徐清沐一阵无语,感情在这逗我呢?伸手在我面前漏了两手,却一句指点也不给,开口居然十境剑修都完不成的剑招?没有理会李诚儒的打击,徐清沐依旧将树叶抛掷空中,脑海中想着李老头刺剑时的场景,接着一剑刺处。

    毫无进展。

    李诚儒倒是有点欣慰,知难而不退,就这份心性,难能可贵。

    李诚儒没说,十境剑修都刺不出这一剑的原因,是为剑刺不到百万下。

    一直持续到中午午饭,徐清沐才停下刺剑。这段时间的作息规律又重新调整了下,由原来的每日清晨的研究人体穴位,变成了持剑练习刺那树叶,下午的时候便偶尔去找那王子乂喂拳、喂剑。晚上入睡前便按照老乞丐留下来的口诀去修炼那北冥三十六周天。日复一日,不曾懈怠。不过徐清沐始终没有翻开老乞丐留下的《轻衍诀》下篇,记载着如何练剑的那篇。哪怕约定的四月之后同境之战在即。

    李诚儒也给了同样的建议,说那剑皇留下来的剑诀固然优秀,可太过注重剑招,反而剑意相对较少,不如先仔细揣摩剑意,在去练那剑招,即使行进缓慢,可一旦哪日豁然开朗,剑招剑意结合,直接破五境都没问题,厚积薄发的道理便是如此。

    午饭期间,那个死皮赖脸就是不走的韦不谅又一次开始了蛊惑那徐清沐前去寻找秘-洞,徐清沐也好奇,这秘-洞里到底有什么样秘密。

    韦不谅露出一副高人模样,拍着自己胸脯道:“不说那些个只有品质不高仙草灵药的小秘-洞,就是边莽著名的四大秘-洞我都知道具体位置。而且这些年我在边荒数十年之久,早已摸清了那些个秘-洞开启的时间,如果我们现在起身,定能在秘-洞开启之时到达。”

    徐清沐更加好奇,秘-洞开启?

    见到徐清沐的表情,韦不谅更加得意:“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秘-洞的存在极为神秘,到现在为止都无人明白为何只存在于中原与边荒交界处。而且那白镜、水离、炎阳、孔荒西大秘境更是每隔五年开启后,就会变换位置,极其难寻。我祖上曾留下一张白镜秘-洞的地图,详细推测了最为神秘在白镜秘-洞变化位置。而其他水离、炎阳、孔荒三大秘-洞也早已被四大上宫学院所守着,唯独这白镜,并无人知晓。”

    李诚儒往嘴里塞了块肉,那味道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你就不怕我们杀人夺图?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

    韦不谅也不示弱,抢着夹了最后一块兔子肉,含糊说道:“就是给你了,开启白镜的方法你知道?”咀嚼几下后囫囵下,继续道:“而且秘-洞极为危险,各种神秘野兽不说,还存在各种不知的危险,即使进去也是九死一生。不过,机遇与危险并存,曾有人在秘-洞中得到过仙人遗蜕,那可是相当于第二条命啊。”韦不谅一脸憧憬。

    胖子沈修齐惊得长大了嘴巴,半晌才道:“不止,我父亲说过,古代曾有一人偶性得到了仙人遗蜕,不光得到了一身妙不可言的造化,而且最后直接飞升,成为了仙人。”

    曹丹倒是不屑撇撇嘴:“当是那仙人遗蜕是那寻常便饭吗,张口就来。而且也是传说,真实性早已不可考证。”

    唯一默不作声的剑侍叶倾仙突然“啊”了一声,像是顿悟一样连忙跑回屋内,看的一众人惊奇不已。

    好嘛,这小姑娘是入了那《观潮诀》的迷了。

    饭后,徐清沐找到后山独自剔牙的李诚儒:“那秘-洞的事,你怎么看?”

    李诚儒也不瞒着,直接开口道:“秘-洞确实存在的,而且看那韦不谅的自信谈吐,应该不似作假。”随后笑着对徐清沐说道:“富贵险中求,就看你敢不敢。”

    徐清沐略作思索,观察下四周无人后对着李诚儒说道:“老乞丐临走前,在我身体内放了三道......”话音未落,李诚儒直接打断:“小心隔墙有耳,这也算是你最后的保命手段,决不可轻易示人。”徐清沐点点头,依旧沉思状。半晌,抬起头对李诚儒道:“我想试试。”

    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李诚儒怅然道:“数十年前,关于这些秘-洞我也进去过,不为寻宝,只是和她......”李诚儒并未说完,只是拍拍徐清沐肩膀:“如果确定想去,那最好准备一下,也不在乎这短暂时日。”徐清沐应了声好。

    关于出这驿站,徐清沐觉得还是有必要提前跟王子乂将军通告一声,于是在下午喂剑之后,便将自己打算告知王子乂。

    那人臣思索片刻,随即说道:“驿站之内,我可护你周全,一旦除了这金刚圈,便凡是都需靠你自己了,尤其是......”王子乂压低声音,却并未明说。这几日的相处,徐清沐也感受到了王子乂的关心,加之老乞丐临终遗言强调,这虎痴绝对可以信任,徐清沐对王子乂的好感与日俱增。这会儿徐清沐开口道:“王大哥好意我心领了,剩下的话你不说我也明白,只是李诚儒也会随我去,应当问题不大。”王子乂也不好劝阻,从身上取下自己经常佩戴的那枚吊玉,随手交给徐清沐。“原本打算等你破四境之后再给你,想来你要出去,也需要点保命的东西在手,这枚‘乾坤阴阳玉’你且佩戴在身,遇生死关头捏碎它,可保你十息安全。”

    这一次徐清沐却没有伸手接下。“王大哥,此次前去凶多吉少,恐怕......”王子乂笑着扔出那枚吊玉:“所以你更要拿着了。”

    伸手接过刻有阴阳两字的吊玉,入手温润。

    曾经林震北给的那支“君子不救”的发簪,也如这般。

    “我再给你调配三十护卫,一路上也好照顾你们。你此次前行之地还需过那鬼门关般的‘二重峰’,这些护卫精通水性,擅驭船,到时候也好有人出来掌舵。准备几时出发?”

    “一周后便可启程。”

    王子乂笑道:“也好,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准备。”说罢便踏步离开,背影如风,清风拂面。

    一众几人当晚在晚饭期间商议好,一周后便起身前往那白镜秘-洞。

    修炼北冥三十六周天的徐清沐缓慢调息,一吐一吸之间有白雾弥散于口鼻。徐清沐沉心内视,意识游走于各处脉络,配合默念三十六周天口诀:“丹田气沉回,经脉气息生,阴阳离反复,左右协调去,普渡需回转,北冥可升天......”随着老乞丐留下的口诀念出,徐清沐周身都沐浴在白雾中,一旁的愁离剑再次离地而起,如那欢乐的孩童,绕着白雾起舞。

    凡夫俗子初读那秘诀,往往明其意而不得其神,朗朗上口只觉神秒,却不知无高人指点,只能做那饭后闲谈资本,骗一骗村头浣衣娘们还行,即使在熟读于心,也无半点作用。好在老乞丐留下口诀时,还在徐清沐脑中留下了演化过程,这样徐清沐修炼起来果真达到那事半功倍的效果。

    徐清沐若是此时出剑,当是能一剑刺穿落叶了。

    李诚儒看着剑意慢慢滋生的少年,满意点了点头,口中呢喃道:“老乞丐啊老乞丐,你这弟子有成龙之相啊。”

    在与王子乂说过的第五天,三十重胄策马而来,扬起一阵尘雾。为首更是身着红缨,头戴羽冠,下马时双脚踏地,遒劲有力。随着一声令下,三十人军队整齐划一,开口道:“天鼠营亲卫队,恭候徐队长指示!”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韦不谅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只是无人察觉。

    临行前徐清沐依旧去了趟酒肆,打了足足三斤杏花酒。

    一行人定在明日早晨出发。晚上徐清沐刚准备睡下,曹丹便敲响了房门。那个原来在镇子上装模作样算命的小道士已经完全换上了女人妆,本来被双鱼道冠束起的头发也重新散落下来。加之那俏脸容颜,徐清沐自心底觉得,这样的曹丹确实有女人味。怔怔出神的徐清沐被曹丹一个推搡,这才反应过来。曹丹表明自己有点睡不着,想让徐清沐陪着去后山坐坐。

    “林震北的死,其实我是知道的。”已经坐到山坡上的曹丹开口道:“那天你扔的十枚硬币,九面向下,一枚向上,还记得吗?”曹丹似乎有点后悔,声音低沉。

    徐清沐顺势坐到她的旁边。“记得,被一只黄鸟叼走那枚正面向上的。”

    “那是道祖的手笔,说好不参与这桩事情的,我也不知道为何道祖临时变卦,拿走了那枚‘生’,徐清沐,这个事情我是真不知道。”曹丹眼神低迷,有点难过,又似乎怕徐清沐责怪他。一瞬间各种情绪交杂,好不难受。

    徐清沐没有出声安慰,而是问了个一直想问却没开口的问题:“留在我身边,是谁的安排?”

    曹丹揉了揉脸,很真诚道:“徐清沐你信吗,我刚下上阳宫就被无形中一股力量指引,告诉我要去那伏牛镇。即便道祖三番五次强调,远离北方,可我还是忍受不了内心纠结,偷摸跑了过来。我故意女扮男装,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可后来遇到了剑皇宋梓涵,上了一当,接着便遇到了你。”曹丹将左手换成右手,脸颊看向徐清沐,继续说道:“不知道为何,虽然第一次见你,但是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说来不怕你笑话,甚至很多时候,我总有种想保护你的欲望。再后来,剑皇又从我这骗去了一点眼泪。”

    少女流露出一抹深深腮红,好在暗月未能照俏脸,月下娇羞人不知。

    “上阳宫的女修是不可被人夺取相思泪的......”曹丹声音渐小,既怕徐清沐听到,又怕眼前人听不到。

    徐清沐不是那种天性不开窍的木头,弱弱问了句:“我房间里丢掉的内裤,是不是你偷的?”

    本来就已经面红耳赤的少女更加羞红了脸,那只鸟叼来的内裤原本是要还回去的,可不知为何,黄鸟死活不愿意再次叼回,导致现在那条内裤依旧还在曹丹这儿。

    徐清沐笑了笑,也没继续调侃曹丹,而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没有怪过你,也没资格责怪你。”将随身携带的酒壶打开,倒了一点在地面上,继续用脚踏平,刚想喝一口就被曹丹拦了下来。于是讪讪笑道:“从那头被雷劈死的驴开始,我就渐渐意识到了一些事情,那些我自己完全不能操控的命运。再到后来,林震北身死,那个平日里任谁都能欺负的老乞丐转眼间就成了十二境的止境剑修,这一切都不像是在我这一个孤儿身上能发生的事情。”

    曹丹有点好奇,眼前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少年,为何从来不开口询问?

    似乎看出了曹丹的疑惑,徐清沐将酒壶拧好,别回腰间。“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怀疑为何不去询问?我也曾想着逼迫那老乞丐把一切实情都告诉我,好歹让自己明白,不要稀里糊涂当个傻瓜一样。可后来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知道了有如何?路还得一步步走,饭还要一口口吃,知道了反而在心理上加重了负担。人呐,总是喜欢耐不住心中好奇,口口声声说着脚踏实地,却不停在脑中胡思乱想未来的结果,患得患失,整日惶惶不安。严重者甚至茶水不思,其实很多时候都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老乞丐的一些事情,我也大致知道,甚至林震北的死,他应该都有参与。可是我不能也不敢去问,十二年都待在我身边的剑皇,想必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所以......”徐清沐又拧开了那壶酒,继续倒在地上:“所以在我没那足够实力之前,我只好忍下心中疑惑,不是不想问,只是暂时不能罢了。”

    曹丹看着眼前低头踏土的少年,低垂的侧脸尽是哀伤。

    怎样的经历,让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心智如此?

    已是七月份的边塞,飞鸟高飞,却无夏蝉鸣。

    第二天清晨一早,三十重胄已备好战马,一行人吃完早饭,便告别驿站众多人员,整装待发。

    王子乂将军并没有现身,只是托人递了一封信,信中嘱咐一定要避开名为“乱葬岗”的一片山石林,说那里野生狰兽出没,异常凶险。信的末尾用不同于上半部分的草体写了一行篆体字:防止危险,量力而行。徐清沐收好信件,对着为首红胄将士说道:“有劳了。”

    一阵烟尘起,勒马踏地去。

    酒肆老边娘呆呆看着在这儿住了一月不到的少年,脑海中浮现老乞丐踏风而去的场景,心中默念道:“都乃仙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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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行至沧澜山间的光脚老道,头顶双鱼,遥望塞北。手中紧紧握着那名曹彤的女孩,神情落寞。

    前世已经丢掉一撇,而今又要丢掉第二撇?

    如是那般,自己不惜一切代价从轮回中带出来的第三撇,是否又能保住?

    老道人面露苦涩,宋梓涵啊宋梓涵,为何你非要掺手这人间事?生灵涂炭又如何?百万苍生又如何?

    无非是为了那个“情”字罢了。

    说到底,都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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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深山处。

    面如孩童的白发少年正在教导一名身材极佳,面容清俊的少女出剑,突然间就怔了神,开口吩咐道:“林雪,照着我教你的口诀,继续劈剑。”

    已被汗水打湿的曼妙身材尤为诱人,满脸是汗的少女面不改色,手中挥剑不停:“是,师傅。”

    已经行至山巅断崖处的少年双手负后。

    “师兄,值得吗?”

    山风瑟瑟,并无回响。

第四十章 二重峰遇袭

    第一次骑上真正战马的徐清沐不出五十里便有些如坐针毡了。

    也骑过马,不过是民间西风瘦马而已。能够征入军中当做真正冲锋杀敌的,无一不是那体格健壮四蹄踏破山河之流。所谓汗马功劳,还真不是一两句文人柔弱无力的能够说清的。

    徐清沐座下的战马更为高大,虽然马鞍已被覆盖边塞独有的熊罴柔软毛发,而且经过多年训练,早已做到了平稳如流。可未经事事的屁股蛋儿却依旧火辣辣的疼痛,不想拖累众人的徐清沐只好以腿发力,尽量让屁股略微抬高,减轻马背那有节奏的撞击。

    可奇怪的是同样第一次骑战马的曹丹却从容应对,只是脸颊微红,鼻尖汗水晶莹。

    徐清沐心中一阵感叹。

    好在为首红甲领在行进六十里地处命一众人等下马休息,服侍王子乂多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上者忧则去其虑以忠,官场不比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靠的是那过人观察力。名为符三铁的守将命令二十九人依次下马,生火做饭值班巡逻井然有序。

    期间胖子不知从哪儿挖出了一只土龟,说来也怪,原本生活在江河湖泊中的乌龟,竟也能在这石头嶙峋处长至脸盆大小。李诚儒也一脸兴奋,搓着手说这可是大补之物,看这背部年轮,断定起码百年以上,卖到集市也是那夜夜不能尽兴郎的心头宝。

    唯有曹丹别过脸,骑马造成的娇红更加肆意。

    不大一会,一众围着不断冒出香气的铁锅举箸欲动。徐清沐招呼着符三铁一同享用,后者只是抱拳致意,并未凑近,吃着自带干粮。

    曹丹也停筷,直到胖子沈修齐抢着夹走那土龟两指粗的脖颈,连带那黢黑的头,红着脸的少女才小心翼翼夹起一块熟肉。

    到底是年岁稍大些的应春之流,说不出口的羞涩渐渐多了起来。

    或许碰巧夹了一块辣椒,曹丹精致的脸上汗水更甚,张着小口不停用手煽风,斯哈声不止。坐在旁边的徐清沐恰巧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古人诚我不欺。

    杯中雀舌安神养气,口中雀舌乱我心志。

    忍不住又偷望两眼,阳光下耳朵上的绒毛根根剔透,因辣而红一直下到脖颈处,略有热气蒸腾。只是胸前开阔地少了二两主心骨,是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一丝可惜罢了。

    对面已经痴了的胖子,口含半根乌龟-头。

    饭毕休息期间,符三铁询问是否需要继续休息下,徐清沐转而看向其余几人,在明确并无大碍后,一群人再次策马,在骑术并不差于红甲将的韦不谅带领下,一骑绝尘而去。

    据韦不谅介绍,除了白镜秘境以外,其他三大秘境皆被上宫学院占领,待到开启之时,便由各个家族中派出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前往试炼。只是这最为神秘的白镜秘-洞着实难以捉摸,而且据说里面远比其他秘-洞来的危险,久而久之,江湖人对于白镜秘-洞的探索就逐渐消失了。

    胖子在马背上问了一句:“只要派出上四境高手,任那秘-洞再危险,也有一份足够的安全保障吧?”

    韦不谅一脸嫌弃,对于中午抢了他乌龟-头的胖子,韦不谅没有好气的说道:“秘-洞之所以危险,在于它的‘压制境界’,而且境界越高,压制的越厉害。如果是那十二境止境剑修进入,恐怕只能发挥不足一成的实力。”

    其他人皆是一震。

    韦不谅继续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我们不进入秘-洞最深处的核心地带,仅仅是在边缘寻找机缘,会安全的多。”像是怕这些人临阵脱逃一般,出声安慰道。

    众人一路上马不停蹄昼夜赶路,终是在前行十天后,到了王子乂将军所说的鬼门关——二重峰。

    说是山峰,其实叫做壑沟更为准确。两座高达数千丈的山峰相对而立,中间便形成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想要通过此处,就必须穿过这二重峰中间的壑沟。好在此处为前往蛮荒经商的水路之一,岸边光脚船夫比比皆是。

    一行人也在此处下了马,徐清沐吩咐众人稍作休息,一日后再启程也不迟,于是众人在码头客栈住下。除了韦不谅之外,其余人等全部散入渡口。作为二重峰最为盛大的码头,客栈酒肆应有尽有,过了二重峰,便是那荒凉且危险的蛮荒区域了。

    红甲符三铁独自一人前去渡口处,租借了一艘能够容纳五十余人的大船,并就地招募了五六名身体健壮船夫水手。徐清沐却让着红甲重胄退了那租船,重新让租赁了一条能够容纳一百五十人的大船。符三铁只当是京城纨绔子弟要的大排面,并未多说,依旧照做。

    晚上,徐清沐将携带的三斤杏花酒交给李诚儒,说是自己身上带着酒,总是心头惦记。李诚儒伸手接过,哈哈一笑,说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错过了这世间好多美妙之事。只是自己说完,那已经双鬓发白的脸上,却流露出徐清沐看不出的复杂情绪。

    徐清沐不置可否,对着李诚儒道:“那座二重峰上的仙人刻字,你可了解?”

    李诚儒翻了翻眼,嗅了嗅接过来的酒壶,一脸满足。

    “传说那剑仙方云一,偶尔路过这座山峰,一时兴起,以剑做笔,将那双峰削平,并亲自刻下‘缩尽相思地,补完离恨天’,引得无数江湖道侣,前来观摩。甚至更有甚者,抛却高堂父母,在这双峰的见证下结为道侣,让剑仙见证这江湖爱情,更有人将二重峰私下称为鸳鸯峰。”徐清沐说着从江湖中听来的传言,兴致颇高。

    李诚儒却打击到:“说的好听,真有那能力,也不至于后面两句连刻出来的勇气都没有,说到底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胆小鬼罢了。”

    徐清沐一直很好奇,这李诚儒与那方云一究竟是何关系?不说连那剑皇都不曾见过几面,了解甚少,光是这份针锋相对的厌恶之意,究竟从何而来?只是李诚儒向来闭口不谈言,徐清沐也只得作罢。

    晚上死活不敢独自呆在房间里曹丹,终是悄悄出了门,溜进了徐清沐的房间。

    徐清沐看着呆着不走的曹丹一阵好笑,心想这叶倾仙也得管一管了,自从得到了那本《观潮诀》后边沉迷其中,到了这二重峰更加魔怔,下马就枯坐在渡口边,除了偶尔必须起身之外,就如那老僧般入定了。徐清沐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危,且不说本身就有四境剑修的本事,光是身边一众王子乂将军的亲信,就足以在这以经商为主的渡口安然无恙了。只是这可苦了曹丹,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加之晚上起风,风掠河涧的呜呜声像极了鬼魂呜呜咽咽。

    曹丹也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许不妥,于是开口道:“徐清沐你出去吧,免得让人说闲话。”

    徐清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太平公主,是谁说的胸大无脑?

    果然,待徐清沐走出之后,又响起了曹丹的呼喊声:

    “回来,我怕。”

    那晚的徐清沐,打坐练习北冥三十六周天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登船入水。船夫是当地撑船数十年之久的老船夫,对此行信誓旦旦,说着看似需要三百多里的水路,不出六日,便可安全抵达。一同随掌舵而来的还有他的小女儿,七八岁年华,性格极其活泼。这倒是给自从叶倾仙沉迷修炼后便独自一人的曹丹带来了宽慰,连晚上睡觉都牵着小女孩的手。

    行了半日,大船便抵达二重峰的正下方。站在船板上的徐清沐抬眼果然看到了那‘缩尽相思地,补完离恨天’的刻字。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即使挎了剑,徐清沐依旧是个门外汉,只是啧啧称奇,这方云一的字,真耐看。从船舱出来的李诚儒依旧满脸不屑,撇撇嘴说了声狗屁。徐清沐也懒得跟他争论,只是认真盯着那十个字,企图从中悟出点什么。

    李诚儒双手负后,似乎看出了少年企图,阴阳怪气道:“怎么,还想从中看出个子丑寅卯来?真是笑死个人。当年那方狗因情所困,道心受损,绝望之下刻下这十字。甚至都没有任何心力去写剩下两句,甭说那缥缈的剑意,就这几个用脚写都比他强的字,狗都不看。”

    旁边一直沉静在《观潮诀》中的叶倾仙也附声道:“主人,李老先生说的对,这字里行间充满戾气。”

    徐清沐撇撇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叶倾仙及年才十岁,天生剑道亲和力极佳,几乎吃吃饭喝喝水就能稳定提升。反观自己,即使融合了老乞丐用生命换来的武运,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到徐清沐吃瘪,李诚儒拍拍少年肩膀:“老夫年轻时候学剑天赋比你差点多,不要妄自菲薄,有的是机会。”

    一旁曹丹看不下去,插嘴道:“你也就是个打着读书人幌子的老流氓,逞逞嘴上功夫而已,若那剑仙方云一出现在你面前,保准你屁股尿流,任你拿剑砍上一圈,估计连衣服都破不了。”

    说完还不忘显摆一下,这个一直喜欢胸大的流氓,曹丹愈发看的很不顺眼。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徐清沐也是好奇道:“从你那一剑刺穿树叶,并且说十境剑修都达不到的水平来看,你应当会用剑的,弃剑从文是因为败给了剑仙方云一?”

    李诚儒撇撇嘴,并未搭理。

    就在这时,红甲重胄前来汇报,说是有一伙水上蟊贼,像是从远处前来,看样子想趁火打劫。

    一旁听到的船夫慌了神,赶忙说道:“客观,若是有些银子宝物的,赶紧上交出来,这伙水上蟊贼一般只劫财不伤人性命,还有......”船夫望向那已经的初长成的曹丹,继续好心的说道:“姑娘最好往脸上抹些炭灰,那群人无恶不作,还是小心谨慎写为妙。”

    徐清沐示意符三铁做好戒备,自己向船夫询问了水面蟊贼的大致情况。

    毕竟常年撑船,老船夫将女儿拉到身边,将掉落的红色绸巾重新松了绑,系在了小女孩的左手腕上,抬头对徐清沐说道:“这伙蟊贼大致有七十人,多数是退伍老兵,常年征战最后却老无所依,最终被逼迫走上抢劫这条道路。还有部分为江湖武夫,听说队伍里面还有下三境剑修,整体战斗力定是要比客官你带来的三十士兵要强的多。”

    船夫继续说道:“不如客官破财消灾,只要将随身携带的宝物尽数上缴,那些蟊贼绝不会伤人性命的。”

    徐清沐听完,笑着看向已经蹲在地上玩起石子的小女孩,开口道:“多谢好意,我们听你的便是。”说完便和李诚儒一众人回了船舱。

    不出一刻钟,那伙蟊贼果然逼停了大船,一瞬间抛出数十条绳索,牢牢锁住船体,一群持刀大汉吆喝着攀爬而上,不一会儿,便将甲板围个水泄不通。徐清沐一众在外面嘈杂声中,出了船舱。三十护卫队将徐清沐等人持戟护住,形成双方对峙阵型。

    已经被挟持的船夫焦急无比,大声喊道:“客官,放下武器交出钱财他们便可离开!”看着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一众船夫水手,徐清沐开口道:

    “不知是否为船夫所说,缴械交出钱财,便可放我们离去?”

    为首一青年大汉,手持一尺宽鼻环重刀,瓮声瓮气道:“只劫财,不伤人。”

    “如若不交呢?”

    “那就先杀船夫水手,再杀你们众人,抛尸二重峰!”

    徐清沐将身后的愁离剑从左手换至右手,看了眼红甲重胄:“符将军,胜算几何?”那手持重戟的中年汉子开口道:“一成,是对面的。”

    随后那个看似年龄较小的少年,咧嘴露出雪白牙齿,对着前面一众匪徒开口道:“自己人都下得去手?如若是此......”将愁离缓缓拔出剑鞘。

    “那便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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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太子徐培勘探地形的王子乂,面无表情。

    “王将军,我从几岁开始拜您部下从军的?”徐培笑呵呵道。

    “回太子,已有五年之久。”王子乂依旧一身白衣,只是吊玉已经不见,君子玉不去身。

    徐培依旧笑呵呵道:“王将军应当有所耳闻,我这个太子,名不符其实啊。”王子乂心中一惊,表情却毫无变化。“恕属下愚钝,并无所知。”

    对于这个人臣,徐培打心眼里是佩服的。想着五六岁时便一直听着虎痴的传奇事迹,心中便以此人为目标。特别在那日一人身战四虎之后,主动投军天鼠营,拜自己生母名下为将,更是坚定自己追求虎痴脚步的决心。所以这些年来,虽说自己贵为王子,却从来不摆任何架子,把王子乂当做老师般对待,毕恭毕敬。

    眼下徐培拍拍手呵呵笑道:“王将军,你的吊玉呢?”

    身旁的闻人博也开口道:“王子乂,娘娘如此对你,掏心置腹,待你不薄,为何做这卖主求荣的事?”

    王子乂依旧如那古井,波澜不惊。望向一身黑袍的闻人博说道:“卖主求荣?学了剑皇宋梓涵一身武艺,却痴迷魔道对自己师傅下死手,这便不是卖主求荣?我王子乂向来行的端走的正,拜在叶妃门下依旧为国效忠。太子陛下,请问何来卖主求荣?仅仅凭借属下吊玉不在身边?”

    不卑不亢。

    数年前王子乂接到曹皇后亲自接见,知道了那不可言说的秘密。便自那时起,韬光养晦,投军边塞,以等时机。并且听从了曹皇后的建议,主动去拜在当时风头正盛的叶妃娘娘阵营。这些年来也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徐培,授军法,立君威,兢兢业业,犹为人臣。直至接到父亲王钟鑫密信,才将那徐清沐亲自安排在自己管辖之内的驿站,并且置换自己身边所有亲信,保证消息不泄露。可还是百密一疏,军中出了眼线。

    王子乂将军猜错了,并不是身边的亲信出了叛徒,而是那闻人博的魔道,已到了阴神出游的境界。

    徐培看着面前亦师亦友的王子乂,终是叹了口气:“王将军,不管你的动机为何,始终是我心中佩服的人。只不过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你教我的道理。”

    那一袭白衣飘飘,身形八尺之人,依旧双手负后。

    那一晚边塞数十万将士操戈而呼,头戴孝带,白旗飘摇。

    那一天边塞蛮荒主动退十里,插军旗一半入土,人兽皆注目。

    那一日坟前击鼓长鸣,众将跪地齐呼:

    “恭送王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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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识破的船夫等人面露疑色,看向徐清沐:“你是如何发现的?”

    已经手持愁离的少年指了指趴在地上依旧开心玩着石子的小女孩,开口道:“从上船起,这孩子就带着红色丝带,而且按常理来说不应与你这个父亲不亲,反而粘着曹丹,一日不曾与你一语,想必,也并非你亲生女儿吧?系上红色丝带也只是防止乱斗,误伤了而已吧?”

    “来之前我大致打听了一圈,此地独自前往边塞商船十之八九有去无回,所以渡口边上张贴的镖榜价格高得离谱,能够在行船前问都不问我们有无实力就敢前来撑船的你们,这应该叫有恃无恐?还有,你身后那人应是边荒蛮夷吧,杀人越货,栽赃陷害,倒是玩的一手好戏。”

    旁边听着的红甲重胄则是心神大震,怪不得眼前少年要将五十人船换成一百五十人船,想来踏入渡口那一刻起,这平淡的眼前少年已是做好了准备。刚开始那种轻而视之的心态,也随之变成了佩服。

    李诚儒笑呵呵道:“我就说你小子主动给我杏花酒没安好心,好嘛,拿人手短吃人手短,说吧,要我出手?”

    徐清沐摇摇头:“练了这么两个月,倒是没有机会实战一番,今日倒是个好机会。”

    说着转头对红甲说道:“投降不杀,反抗者,死。”

    “遵命。”

    少年说完便主动向前掠去,依旧无任何剑意剑招,只是这些天来一直练习李诚儒教的“刺叶”,用起来得心印手。只一个照面,面前重刀男子已被一剑挑起,接着少年一个后退,摆出一套老乞丐经常打黄狗的海底捞月,顺势一脚踏在男子身上,重重将其踹了出去。正当徐清沐觉得自己小有成就的时候,一个疏忽大意,被一旁踏步而来的蛮夷直接一个野蛮冲撞,砰的一声撞在桅杆上,体内鲜血一阵翻涌,刚刚换的一口新鲜气也随之消散。

    曹丹见徐清沐受伤,一个踏步直接冲了过来,那顺势而为的蛮夷并未把这瘦小女娃放在心上,却被一拳捶翻,撞破围栏跌入水中,几个挣扎消失不见。

    战斗很快呈一面倒状况,兵败如山的蟊贼们这才意识到碰上了铁板,开始荒不择路逃离,却惊骇的发现登船的那些绳索,已被一个看起来更小的小女孩尽数挑断。

    只用不到百息,船板上已经结束了战斗。

    红甲符三铁抱拳在已经收好愁离剑的少年身边,汇报道:“我军受伤五人,重伤一人。对面死十九,坠河逃亡十一,生者五十七。请问公子当如何处置?”

    徐清沐吩咐一众将士调整休息,那些战俘也一并修养,未受伤者修补破损船体,整理战利品。

    随后徐清沐在曹丹的搀扶下走进船舱,回头是见那左手绑着红色绸带的小女孩,笑容灿烂。

    李诚儒打趣道:“与人厮杀讲究的是快、准、狠,你居然还有心思在那洋洋得意,真乃奇人。”

    徐清沐并没有反驳,自己确实没有下死手,动手杀人,于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是有难度的。

    一边清理伤口的徐清沐不由得想起老乞丐的那句:

    “死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第四十一章 于河中遇太监司

    一众水上蟊贼只是个小插曲,一行人整顿之后,便继续行船,向那秘境之地前去。

    徐清沐身伤已无大碍,只是曹丹依旧小心检查,生怕留下隐患。

    自从这小妮子那晚与徐清沐敞开心扉之后,更加不掩饰对少年的关怀,大到战斗时挺身而出挡在面前,小到吃饭时剔鱼刺、尝热汤,无微不至。胖子自此便郁郁寡欢,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支鱼竿,整天坐在船头垂钓。直到一连三日并无任何鱼获,被曹丹发现鱼钩上并无任何饵料后,胖子喊出了自认为很有才的诗句:“宁教空钩不上鱼,再也不舔那倔驴”。被曹丹听出后一顿捶,老老实实挂上了鱼饵。

    还是一无所获。

    那个船夫带来的小女孩确非亲生,根据船夫所说,大概两个礼拜前这名叫曹彤的小女孩一个人出现在了码头,始锦衣华服,只当是大家闺秀来此地游玩,迷路了而已。好心的船夫便将小女孩带在身边,每日前往码头等候她的家族长辈。可小女孩只说自己名叫曹彤,并告知自己无父无母,加之船夫膝下无子,便认了曹彤为女儿,这两周一直带在身边。

    奇怪的是,这七八岁的小女孩尤其亲近曹丹,哪怕年岁差不多的叶倾仙,都很少与之交流。更为让徐清沐咂舌的是这个十岁不到的女孩,第一眼看到他便对他有很强的敌意。用曹丹的话说就是徐清沐被老乞丐和李诚儒带坏了,有股痞性,所以才不合小女孩心意。

    徐清沐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在这些天不断练习刺叶,还有那北冥三十六周天愈发勤奋了。

    李诚儒倒是十分喜欢那曹彤,天天跟在屁股后面当牛做马,几次被曹丹撵着打也不放弃,依旧笑呵呵盯着小女孩,口口声声要教她练剑,还说一旦曹彤拿剑,以她的天赋,不到二十岁保证可以踏入十境。徐清沐更加咂舌,只是还未出言反驳,曹丹便抛了个冷眼:“这么说你比那剑仙方云一还要强?”

    李诚儒一脸不屑,却没有出言反驳。

    可能被众人天天拿着方云一跟自己比,李诚儒叫嚣着迟早有机会,要露两手,让那些小辈们好好开开眼。自己那两手袖里乾坤,名副其实的一剑鬼神泣,两剑仙人跪。连旁边钓鱼的胖子都有些无奈,对着李诚儒说实在不行,就当面道个歉,承认自己吹牛就行了。

    本是好心,却被李诚儒一脚踹翻,胖子当下就加入口诛笔伐李诚儒的队伍了。

    行进第七天的时候,迎面遇上一艘“楼船”。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楼船,船板之上用楠木盖了七层阁楼,顶端的脊顶更是红瓦绿栏,雕梁画栋。船上每层皆有人流,只是越高处,人群着装更是鲜明靓丽,顶层有一雍容华贵男子,二十出头左右,手持一檀木吊白玉画扇,头顶书院标志性及冠绶带,身穿华丽金丝绣龙睡衣,却胸口敞开,面带刚刚午睡之后的慵懒。身边四五尤物衣着薄衫,正跪地为其捏腿捶腰。

    沟壑本就狭窄,这一楼船便占据河边宽之七八,两船方向不同,难免出现前后对峙。

    那男子居高临下,面带睥睨之色,低声对身边佳人吩咐几句,那周身几乎透明的女侍便起身下楼。不大一会,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便站在船口,对着徐清沐一众人等喊道:“我家公子有令,尔等靠边,速速执行。”

    徐清沐抬眼看了下楼顶之人,下令船夫将船靠边。本来此行目的只为边塞那秘-洞,节外生枝反而不好。

    可徐清沐这么想,那楼船却得寸进尺,在两船将要错开之际,冷不丁撞了过来,一时间徐清沐脚下摇晃,胖子更是措手不及,差点落入水中。红甲符三铁等一众军士,立刻持戟备战,就连那曹彤,都面带怒色。

    可徐清沐不发话,任何人都不曾轻举妄动。经过这几日相处,仿佛众人心中主心骨自然而然成了那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一船人看向徐清沐,等待他的指示。

    待两船完全错开之际,徐清沐仔细盯着那男子看了一眼,后转身对着众人吩咐道,继续赶路。

    并无任何异议。

    身后那一楼船传来嬉笑声,夹杂着几句不堪入耳的辱骂。徐清沐面色如水,看不出情绪波动。

    那楼船顶上的人却由笑脸转深思,自己北上游玩,听义父说正是太子徐培所在的边荒战场。身为太监司守阁的义子,向来对那仅仅十二岁的徐培心有怨念,加之七八岁时徐培便加入边塞,屡屡建立战功,且获徐衍王亲笔提名“勇”字,心中更是不忿。

    今日看见红甲在船,便误把徐清沐当成太子,所以有了故意为难的边侧撞船,想着如若真的起了冲突,自己六层楼阁花重金请的三位上四境剑修和自身已至筑基的武夫,出手教训便显得轻而易举。只要不伤其性命,事后在由义父呈一份“万字文”与那陛下,当是问题不大。

    可谁承想受了这么大的侮辱,那船人竟不为所动,硬生生忍了下来,这让雍容男子却心中忧虑起来。如若这太子徐培真能以十二岁的心性便可隐忍如此,将来成长起来定是不折不扣的枭雄,对自己和义父的谋划,甚至于整个太监司,都是不小的隐患。

    男子拉起身边想要解开自己睡服的女侍,伸手自胸口处伸入,狠狠一捏,惹得手中人一阵痛苦娇哼。男人随即愁眉舒展,让人拿了支笔,命令女子成犬趴势,提笔在雪白的臀上写下:太子当如此。看后心情大好,哈哈大笑,一旁女侍惊恐万分。

    已经错开船继续前进的徐清沐面向红甲问道:“太监司的人?”

    红甲不动声色,心中惊叹眼前少年好眼力,随后回答道:“回公子,正是太监司守阁义子,纳兰钰。”

    徐清沐默默记下此名,眼波流转,红甲将却看不出所思。

    朝中势力分布,王子乂将军有所告知,这太监司便是徐衍王身边炽手可热的一方。为首纳兰志金更是当朝中人称“齐当国”的人物,关于他的江湖传说极其稀少,倒是他的义子,那个为人狠毒霸道的纳兰钰,传言倒是很多。

    徐清沐看着身后众人,心中暗暗下决心,得尽快提升实力了。

第四十二章 酆都樊阳城

    太监司,十几年前年名声如雷贯耳,一战屠城十万人而令天下人胆寒。

    甚至盖过皇帝手足的两位藩王,长陵王与灵邑王。

    十五年前,前朝旧臣赵顺王死守泗阳城长达一年之久,借地势而为,修高墙,挖地沟,大骂徐衍王被离天道。负责主战攻城的便是如今太监司首阁纳兰志金。城中兵甲一万六千人,而纳兰志金率兵仅仅八千轻骑。赵顺王本想出城死战,却考虑城中数十万百姓性命。纳兰志金也不强攻,只是命人河内投毒,断粮草,做那围城狙杀之势。城中终是有人忍受不了,率一众家眷偷摸出城以降,结果男性被活埋、女性被剥光衣服吊死于城门口。此等行径让城内人神共愤,赵顺王下令全军出城迎敌,结果受了埋伏。哪里是六千轻骑兵?而是整整六万重甲兵,结果可想而知,赵顺王大败。

    可纳兰志金并没有进城接管,而是继续围城,做那困兽之斗之事。很快城内弹尽粮绝,百姓饥不择食。粮尽则食马,马尽食宠,继而罗雀捕鼠,乃至树皮树叶,土里翻找虫蚁。

    再后来,便食人。慢慢城内道德尽失,三纲五常沦陷,人伦背道而驰。为求一命杀妻烹子,为食一顿手足相残。很快,城内饿死者一二,被杀而食者七八,存活者不足一成。

    待到纳兰志金带兵入城之时,饿殍遍地,残尸满城,宛如人间炼狱。

    无人知纳兰志金为何如此行残道之事,从那时起,本是完整之身的他变主动自宫,建立太监司。

    这一切,已经端坐龙椅的徐衍王,熟视无睹。

    徐清沐听着红甲讲述的王朝秘录,心中一阵咂舌,还有人主动寻求净身之事?下意识想起老乞丐的习惯性掏裆,越发觉得那儿发痒难耐,只是碍于身旁的曹丹,便硬生生忍了下来。

    曹丹开口询问红甲:“那座泗阳城便是现在的酆都鬼城,至今无人居住,后改为樊阳的边塞之城?”

    红甲点头。

    旁边的韦不谅听到樊阳城后,便好奇的走了过来,也开口询问道:“不会是我们此行要去的那座樊阳城吧?”

    红甲再次点头。

    旁边一直听着入神的小女孩曹彤眼睛睁的贼大,一直专注红甲讲述这些轶事的小姑娘,心里本就充满害怕,尤其讲到杀人分食时候,更是下意识紧紧抱住曹丹的手臂,大白天愣是惊了一身冷汗。已经出落美人坯的脸上满是惊恐。

    徐清沐也不住咂舌,这也太巧了?

    李诚儒慢慢踱步而来,仿佛还不过瘾,接着说道:“世人只知道泗阳城一夜入酆都,却无人知晓其中更为恐怖的秘密。当年纳兰志金不知从哪找来一众术士,绕城设阵,更是在主城区上空设立三百六十五支地煞镇魂幡,死后之魂无法入往生,年年岁岁困于城中。偌大樊阳城变成了养蛊之地,厉鬼相互啃食,不断壮大,老夫几年前路过时,依然有了化形之相,又经过这几年,恐怕更为恐怖喽。”

    小女孩曹彤面如死灰,精致的脸上满是惊恐,连同曹丹一起,二女瑟瑟发抖。

    徐清沐倒是起了疑心:“这浩然天下君威浩荡,君王就不派人出面管理?”

    李诚儒不知从哪摸来一把瓜子,边嗑边说:“管理?世人皆怕恶鬼横行,可最怕的更是人心。樊阳城近边塞而远中原,且不说本就路途遥远行军驻扎极难,就是超度一众鬼魔,想让中原住民再次举家迁入此城?难上加难。所以皇帝陛下宁愿多出兵攻打蛮夷,也不愿再出手管理樊阳城。”

    吐出一口的瓜子壳,继续道:“当然,这些只是你们知道的小秘密而已,就连老夫,都觉得此事大有蹊跷。”

    胖子倒是没有被这鬼怪什么的吸引,而是惊叹于李诚儒那一口相当不错的舌功。一大把瓜子扔进嘴里,不出一会便尽数吐出瓜子壳。这等灵活的舌头,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胖子一脸贱笑,也同样搓着手,厚着脸皮向李诚儒寻求技巧秘籍。李老头双手负后,直言道这种世间女子皆力求的口舌功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唯舌熟尔罢了。

    徐清沐感受到衣服被人轻轻拉起,低头一看,那已经梨花带雨的小女孩曹彤,哭着请求徐清沐返航,不要在去这般恐怖之地。可徐清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本就有些怨恨徐清沐的曹彤,更是粉拳紧握。

    待到一众人散去,徐清沐找到了韦不谅。

    “那秘-洞果真在那酆都鬼城?”

    韦不谅也是一脸惊恐,显然红甲将不说,他也不知还有这等诡异之事,悻悻然说道:“我也不知目的地居然是如此凶险之地,本以为樊阳城只是个人口稀少的边塞小镇,可谁知如此诡异。”随后又言语道:“你不会害怕反悔了吧?我们可是行程这么远,此行已经过了大半,现在反悔,可真就是功亏一篑了。”

    徐清沐摇了摇头,直言道:“并不是想退缩,而是有几件事情想不通。算了,我们小心进城便是。”

    那船夫倒是脑子活络,知道此行一众人群中,那个仅仅十几岁的少年才是主心骨,稍晚些的时候,独自敲响了徐清沐的房门。

    船夫对徐清沐说道:“酆都固然恐怖,可我在这二重峰撑船数十年,遇人形色皆有。”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型木块,接着说道:“公子若不嫌弃,这块我重金购买的阴月碑还请公子收下,是一位高僧坐化前用精血精炼而成,可保公子樊阳城内,鬼怪不近。”

    徐清沐伸手接过那块形像墓碑的木头,浑身血红,正面刻有“离阴返阳”四个字。抬头看向船夫:“交换条件是?”

    船夫一脸难为情,开口道:“若公子愿意,请将曹彤归还在下,我与家中那婆娘膝下无子,这辈子算是就这样了,可若是有了曹彤,想来也是死而无憾了。”

    徐清沐看着面前人一脸真诚,不似作假,收好阴月碑后,开口道:“若是那曹彤自己愿意,我不阻拦。”

    老船夫褶皱的脸,舒缓了些。

    这曹彤本就不与你亲近,甚至有些莫名的敌意,加之你执意要去那酆都,哪有可能还跟着你?用一块烂木头换来个女儿,这事儿,值,忒他娘的值。

    老船夫走后,徐清沐缓缓掏出这块阴月碑,入手温润,看不出什么材质,莫非真是那得到高僧坐化而成?

    徐清沐很快便释然了,是与不是,终究是外物罢了。

    己强莫求外物,徐清沐想起李诚儒送给自己的那本拳谱,是时候翻开第四章了。

    那本拳谱封面写着:

    莫向外求。

第四十三章 白镜秘境

    韦不谅告知,还有三日便可抵达酆都樊阳城。

    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众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一踏拂尘而来的男子,飘然而落。众人以为行凶遇刺客,皆执器备战。那人却举手投降,开诚布公说自己来自东厢莲溪尼姑庵,受师太所托,为徐清沐而来。

    天下两大禅寺,东西两厢,西厢普度和尚庙,东厢莲溪尼姑庵。说来有趣,这两大禅寺一不普度众生做法超度,二不吃斋戒荤清心寡欲。反而结婚生子样样不耽误。借用西厢主持的话:普天之下,戒斋吃素却行凶者比比皆是,那我们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更是理所应当,所以江湖人送这群入世僧人外号花和尚。

    更为天下人称奇的是,和尚庙尼姑居多,尼姑庵和尚为甚!彼此葱蒜合栽,倒也和和睦睦,世人怪哉。

    那和尚指着徐清沐直言道:“数年前宋梓涵曾为师太写下“遥寄红豆寓相思,只盼佳人倚窗前”的情诗。谁知约定好私定终身那晚,宋梓涵却没有如期而至,师太等了他整整三年,郁郁不得欢。直到后来传言他私下幽会剑气阁阁主老婆,并且为她拔剑而战,一气之下下嫁他人。师太扬言,除非宋梓涵身死,否则……”那和尚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众人以为他要开口怒骂时,他缓缓开口:

    “有水没,渴死老道我了。”

    听得出神的曹丹一翻白眼,扔过去一壶水。那和尚一口气喝完,接着道:

    “师太说,除非宋梓涵身死,否则这辈子不允许他的儿孙弟子面世。前些天师太得知宋梓涵自杀身亡,心中还是放不下执念,思来想去,得知你徐清沐身为宋梓涵唯一徒弟,便命令老道前来,押你回去,与小师太成婚。也算是……”那和尚又停顿下,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徐清沐听完一脸黑线,李诚儒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说这老乞丐果然不同凡人,居然被传出与剑气阁阁主老婆私通,笑死我了。说罢朝着船板上一躺,来回打滚,倒是吓了那名称自己为纯阳道人一跳。

    直到曹丹喊了声“起来”,撒泼打滚的李诚儒乖乖站好。看的纯阳道人又是一愣。

    本以为山上老虎凶,下了山之后,小的更凶。

    徐清沐明确表示,宋梓涵确实是自己师傅,但是自己不可能前去赴约,一是自己有事在身。二是又不认识那小师太,怎么可能就这么随意结婚生子?再说那小师太也不一定愿意吧?

    纯阳道人一脸笃定:“愿意的。”

    徐清沐脸更加黑了。

    一个尼姑?不说那心目中女神林雪,就是身边这与林雪不差几分的曹丹,也比一个尼姑强的太多了吧?曹丹当然不知道徐清沐心中的思量,打趣道:“徐清沐,这等好事还不赶紧答应?”眉眼轻佻,看热闹不嫌事大。

    徐清沐直接无视,转身对纯阳道人说到:“恕在下不能答应,确是有事在身。”

    那道人倒是也没有继续开口相逼,而是告诉徐清沐,等到一十五岁时,你若不来,那小师太便会前去找你。

    徐清沐心中也想通了,还有两年多,到时候自己跑到哪儿都不知道,谁能找得到自己?为了摆脱道人纠缠,糊弄着答应了。

    曹丹却嘟起了嘴。

    纯阳老道人吃了顿晚饭,不敢做停留,踏拂尘而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有点仙人做派的。

    李诚儒看着有点发呆的曹彤,开口道:“想不想也踏剑而行?只要跟我学了剑,保准你是陆地剑仙!到时候世间不平事一剑抹之,快不快哉?”

    小女孩撇撇嘴,显然这几日相处,也当李诚儒吹牛而已。

    渡船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樊阳城渡口。

    说巧不巧,正好起了大雾。

    本来就破败不堪无人修缮的渡口更加阴森,加之偶尔渡鸦啼鸣,更加让人心生寒颤。一众人在船上左顾右盼,害怕看出点什么,又害怕什么也看不出。随着吱呀一声,渡船撞在了樊阳码头,船上的人心都跳出嗓子眼。

    徐清沐对着船夫说道:“留下那只匪寇的船,你们就不用在此处等我们返回了,先行回去吧。”

    又看了眼已经牙齿打颤的曹彤,徐清沐轻声道:“小姑娘你跟着老船夫就回去。”

    红甲符三铁吩咐一众将士右手执戟、左手执火把先行下船,两边排开,前面探路。徐清沐率先走下,李诚儒紧随其后,衣袖罡风飘荡,有那几分剑仙之姿。曹丹躲在徐清沐身后,和胖子并排,小心翼翼左右观望。倒是那韦不谅,走在了最后。

    樊阳城占地见方十里,鼎盛时驻扎人口近八万,流动商贾、贩夫近四万,算当上是旧朝四里之城、六里之郭的大城镇。当下近十五年的荒废,过去繁荣已成尘土,勉强辨认出的街道上在草丛生,每隔百米,便可看见当年纳兰志金派人设下的符咒,昏暗中更显沧桑诡异。

    一行人根据韦不谅的指引,很快穿过外城,到达了当年纳兰志金围城的大门口处。破败城门上依旧挂着数百具枯骨,风吹则动,骨与骨之间碰撞摩擦,沙沙作响。

    一行人本本就胆战心惊,就在这时身后方传来“啊——”的一声,精神极度紧张的曹丹直接蹦了起来。众人也是一惊,回头望去原来是那脚踩拂尘的纯阳道人,身边跟着从渡船上偷摸跑出来的小女孩曹彤。小女孩一脚踩碎了地上的人骨,受不住惊吓,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曹丹见状立即跑了过去,伸手牵着小女孩,两个年龄都不大的女孩抱在一起,迅速移至徐清沐身边。

    纯阳道人倒是不害怕,盯着前方城楼看了半天,随后从怀中捻起一张符箓,在手中搓了搓,那本是泛黄的道符直接在空中爆燃起来,尤为神奇。

    “这地方很奇怪,戾气、怨气纠结,是为大凶之地。你们到此处作甚?”毕竟是佛门弟子,虽说东厢莲溪尼姑庵从不设坛做法,替人超度往生,但毕竟懂得三六经书、往生符箓,比这些门外汉,强的多。

    徐清沐私下里也问过纯阳道人,为何一个佛家弟子,非称自己为道人?纯阳道人理了理手中的拂尘,开口道:“佛家也好,道教也罢,无非是世人扣在自己头上的帽子而已。只要心中有信仰,就是我摘了这身行头,我也是降妖除魔之人。”说罢,又开口道:“原来,我是握剑的。”

    此刻纯阳道人仔细向前看了看纳兰志金设置的道符,心中更是大惊,这些符箓居然是用活人精血炼制而成,用以招魂呼鬼,而且,刚写不就。也就是说,有人刻意再次更换符箓。这座鬼城背后,阴谋四起。

    徐清沐也曾怀疑过,普天之下有如此鬼城,不说徐衍王,就是东西两厢的佛门,也不允许酆都樊阳城的存在吧?

    纯阳道人对此的解释为曾经东西两厢主持曾亲自面见徐衍王,想要进酆都诵《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可徐衍王直言,一座边塞荒城而已,不必兴师动众,加之那些年天下刚刚平定不久,所以一来二去,这事就再也无人问津了。

    当下,这个只因忘记递给徐清沐一个定情信物便立刻返回的纯阳道人,将此刻发现告诉一众人等,原本就惊恐不已的一群人,更加凉气心中起,惧从胆边生。

    若是有人故意更换这符咒,用来豢养这群不得往生的亡灵鬼魂,那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眼下,徐清沐也顾不得考虑这么多,寻找秘-洞要紧。于是一众咬咬牙,吩咐红甲,合力推开了那扇尘封十五年的城门。

    随着大门开启,无数呜咽声四起,一阵阵阴风拂面。城内早已破败不堪,路边白骨随处可见。主城头上那三百六十五镇魂幡随风飘荡,好不惧人。纯阳道人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箓,分发众人,告诫务必将此破瘴符带在身上。鬼怪不化形就不会对人产生实质伤害,但樊城死尸无数,产生的瘴气极其容易影响人的心智,使人陷入幻境,精神崩溃也不是不可能。

    随着深入,当年围城惨案更加可见一斑。甚至还有破旧的铁锅内,半个儿童尸骨浸在其中,渗人又让人心寒:

    究竟怎样的极度绝望,才会做出这等灭绝人性的惨案?

    哪怕侥幸活了下来,可泯灭的人性如何追得回来?

    徐清沐不愿也不敢去设想当时吃着自己孩子骨肉之人的心情,人性的弱点在当时已经被无限放大,又或许,本来那些被法律道德压制的恶,终究在一切约束崩塌后肆意妄为?

    一众人小心翼翼穿过主街道,最终在宫城内,到了那秘-洞开启的地方。诺大主城内,唯有这片城主宫殿异常干净,除了一些落尘之外,并无任何尸体,甚至连那诡异气氛都淡了许多。宫殿中央有一处闪烁着红光的圆形珠子,上下浮动。韦不谅大喜,掏出那副一直不愿意让众人观看的地图,口中喊道:“找到了,找到了!传言果然是真的,那已经百年未曾现身的白镜秘-洞,果然在此!”

    红光摇曳,慑人心魄。

第四十四章 洞内试炼(上)

    韦不谅告诉众人,秘-洞不宜人多进入。最后经过协商,红甲符三铁让受伤未痊愈的兵将在秘-洞外守护。

    乱世寻宝人韦不谅,东厢纯阳道人,不知来历小女孩曹彤,家父沈杛胖子,剑侍叶倾仙,吹牛皮李诚儒,红甲符三铁,徐清沐和曹丹,决定这一行七人进入秘-洞。韦不谅装模作样鬼念叨一番,从口袋拿出了一颗同样泛着红光的珠子,将珠子扔向大殿中的那团红色光晕后,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红色光晕瞬间放大,形成了一道色彩斑斓的门道。随着韦不谅率先进入,剩下六人也依次鱼贯而入。

    只是一个恍惚,一众人再睁眼时,已身处硕大的一片森林中。天空没有太阳,却闪烁着白色光晕,陆地上奇花异草丛生,各种昆虫蝴蝶起舞,宛如人间仙境。

    韦不谅好心的给每人拿出一颗丹药,说是夜晚的秘-洞内充斥着有毒气体,这种专门炼制的丹药,对付这些瘴气相当有用。一众人谢过,皆吞服入肚。

    白镜秘-洞内空间极大,像是仙人大手笔捏造而成,里面山川水流动植物应有尽有。徐清沐一眼就看到脚边一朵当初在森林处获得的“七叶魔陀莲”,还被它的叶子割伤过手指。显然这儿的花要更大、更艳,想必也拥有更强的毒性。

    一众人刚进秘-洞,有点摸不着北。好在韦不谅随身携带的地图帮了大作用,众人跟着地图,找到了一处水塘。周围水草丰茂芦芽短,河中浅处清澈,深处幽蓝,五彩斑斓的各种水中生物游曳。曹丹不由惊呼感叹,真乃世外桃源也。徐清沐也深感赞同,若是能在此处安居乐业,也不失为躲避外界压力的好去处。

    似乎看出来少男少女的想法,韦不谅打击到:“是不是被这森林中种种祥和美妙的场景吸引,想着在此处安居乐业好不快活?那你可真就大错特错了,别看着白天风和日丽,可据说到了晚上,整个森林就会呈现出凶恶一面,各种危险接踵而至,凶猛野兽也会停止蛰伏,出来觅食,能够活下来便是万幸不易了。”

    徐清沐和曹丹相互对望,彼此默默不语。

    一众人在水边休息整顿,吃了些食物。徐清沐从河里掉上了几尾手臂长的鲤鱼,靠着小时候偷鸡摸狗自学而成的烧烤方法,亲自架火烧烤。小姑娘曹彤吃的满嘴黑灰,一直敌视徐清沐的眼神有了些许松动迹象。徐清沐招呼红甲一起食用,那汉子点点头,拿走一块鱼肉。

    纯阳道人吃的不比小姑娘少,拍着肚子打着饱嗝好不惬意。道人看着依旧再忙碌烤鱼的徐清沐,剔了剔牙,漫不经心问道:“随便就让我这个外人跟着你一起进来,就不怕我杀人夺宝,或者分走了你所得的财物?”

    徐清沐眼都没抬:“你说曾经的手是握剑的,那剑术,应当学的剑皇宋梓涵吧?”

    这下那纯阳道人倒是起了疑,自己从来没在这少年面前执过剑,为何徐清沐会如此断定?

    似乎看出了道人心中疑惑,徐清沐开口道:“知道我是宋梓涵弟子的本就不多,而且剑皇留遗言让我不要对面宣称,因此你能找到我应当是剑皇主动授意。师父生前曾说自己剑术只教授了三人,一人学了拳,从了军,一人隐退,于山头当了香火金身,还一人便是我。”徐清沐将火堆上的烤鱼翻了个身,继续说道:“不妨让我再大胆猜测下,那所谓的小师太与我婚姻是假,助我突破北冥三十六周天是真吧?李诚儒说那三十六周天必须修炼完,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我想还有半句话没说,那便是应该是十五岁之前,就必须修炼完吧?”

    那个一手抚肚的纯阳道人细细在心中考量一番,这小师弟,似乎是不错的。

    徐清沐又伸手将一块烤好的鱼去掉焦黑鱼皮,露出里面鲜嫩白肉,递给一旁托腮盯着的曹丹,后者听得入神,嘟嘴不忿。

    随后看向道人:“此次又折回跟上我们,并不是遗忘了什么定情物件,而是看看自己这个小师弟,是否有那几分资格入得了眼,毕竟选女婿这件事上,可不容的半点马虎,对吗,未来的岳父大人?”

    纯阳道人彻底没了底气,此次前来一是应师父要求,助徐清沐突破北冥,二是那个差点成了自己师娘,却为了恶心师父下嫁剑皇徒弟的师太,得知剑皇身死,抱着女儿哭了大半夜。所以道人便下了山,也算替家中婆娘解一番心事。纯阳道人挠了挠裤裆,动作与老乞丐如出一辙。

    当年师太伤心欲绝,找到已是剑修十一境的自己,拿剑放置于脖颈,逼着自己娶她。本就不比宋梓涵小几岁的他也心中喜欢着师太,于是当晚震断佩剑,随了师太上东厢,发誓此生不再碰剑。

    李诚儒倒是来了兴趣,凑着满嘴是鱼油的脸伸了过来:“这以后咋叫?各叫各的?‘女婿学剑吗,师兄教你啊?’哈哈哈哈......”李诚儒捂着肚子狂笑不止,旁边吃着鱼的曹丹直接一脚踹在身上,那李老头顺势翻滚,依旧死鸭子嘴硬:“差了辈的,差了辈的,老宋啊老宋,真是难为你了。”

    一众人吃完后,韦不谅建议休息会,毕竟临近夜晚到来,先行度过今晚,好生观察下,第二日在做行动。其他人也觉得此番主意甚好,便寻了处山洞,布置好周围防范,轮流值班。

    当秘-洞中天空白色光晕慢慢消失,一片森林也慢慢没入黑暗。

    远处的天边,响起一声低沉兽吼,这方天地,彻底被黑夜笼罩,各种声音消失,只剩寂静。

    韦不谅有点兴奋,指着兽吼的方向说道:“那儿就是秘-洞的核心所在地,听着刚才的吼声,离这儿也不过半日脚程,我们明天一早便出发,估计来来回回。三天足矣。”

    徐清沐看向远方,黑夜下的森林,偶尔闪烁动物眼中的红光。

    今晚徐清沐主动要求值夜,一是自从练习北冥三十六周天后,自己可以用打坐来度过夜晚。神奇的是虽未睡觉,却也精力充沛,甚至更好。

    二是徐清沐想仔细观察下夜晚的秘境中究竟有何危险,提前了解做好准备。

    也就在众人入睡的半夜,徐清沐看到眼前的天空处,一个半透明女子模样,手持一朵七叶魔陀莲,向徐清沐招了招手。徐清沐刚想喊李诚儒起身,却看见那女子伸手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徐清沐一咬牙,顺着女子的指引,悄然踏步而去。

    一路上所有生物皆避女子而去,有些开了智的灵兽皆低头以表尊敬。大致行了一个钟头,前面那女子在一处人为建造的宫殿处停下。自从踏入结界开始,那透明的身影开始渐渐凝实,不消半分钟,徐清沐眼前便出现一个面覆轻纱的三十岁左右妇人,即使蒙着脸,徐清沐也能感受到这女子的容颜,绝美。

    女子依旧手持七叶魔陀莲,芳唇轻启:“吾在此等候千年之久,终于让吾等到了你。”不待徐清沐询问心中疑惑,那女子接着说道:“主人坐化前留有三重考验,通过一重则秘-洞内所有宝物任取一件,通过两重则可以带走十件,通过三重便可......”那女子并未说完,眉目盼兮,指了指身后的宫殿。

    徐清沐开口询问:“为何选择了我。”

    那女子飘然飞起,凌于半空:“七叶魔陀莲的认可,便是白镜秘-洞试炼人选......”

    随着女子渐渐融入大殿前的石像中,眼前一切开始模糊,等到徐清沐再次睁眼,却发现自己依旧盘腿坐在山洞内。若不是脑海中出现的三条任务要求,徐清沐便真的以为是这秘-洞瘴气影响,做了个梦而已。

    任务一:通过幽冥路径,到达兽王狰的巢穴。

    随着众人起身,才发现徐清沐的眉中脑门上出现了三条红色的杠,徐清沐对此只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曹丹有点关心,亲自用手摸了摸,绕着徐清沐转了几圈详细观察一番。旁边的小女孩曹彤一脸不悦,双手掐腰,小嘴巴撅起。

    直到旁边的剑侍叶倾仙悄悄拉过曹丹,私私密密耳语一番,这才让曹丹转忧为笑。

    一行人简单吃完早饭,便由韦不谅带领下,朝那昨晚兽吼方向出发。

    一路上并无任何阻碍,甚至连危险的野兽都不曾见过一次,不出一个时辰,那兽吼处已近在咫尺,中间只隔着宽约十尺的小河沟。韦不谅相当兴奋,众人接二连三越过小河,却骇然发现,本来近在眼前的目的地,却重新变回了山洞的模样——绕了个圈。

    韦不谅不信邪,带着一群人又重新跑了一次,可一旦跨过小河沟,还是如此。

    纯阳道人看出了点门道,摸着下巴对众人说道:“我们应该是进入了迷阵,一种可以让我们陷入无限循环的特殊阵法。”

    李诚儒也道:“你那老丈人说的不错,此阵法并无任何攻击可言,但胜在防不胜防,一旦踏入其中,除非找到阵眼,否则将无限循环下去,是个麻烦的空间阵法。”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徐清沐想起脑海中的任务说明:通过幽冥路径。看着眼前白昼下的道路,心中恍然大悟。于是开口道:“不用再试了,无论多少次,都会循环。如果相信我,可等到晚上再行一遍。”

    韦不谅两眼满是震惊:“你疯啦,你知道晚上的白镜有多危险吗?”

    徐清沐没有说话,可其他几人却纷纷表示,当下也只有如此。

    韦不谅虽是一脸不情愿,可耐不住其他人支持,也只得作罢。

    一众人皆分散开来,寻找中午食材。红甲一直守护徐清沐身边,形影不离。

    徐清沐伸手摸了摸眉心处的三道红杠,下意识捏了捏曾被七叶魔陀莲刺伤的伤口。

    目视前方,沉思不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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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起剑人介绍:
徐清沐望着人间芳菲,烟火生机,一剑劈开落下光幕,仰头喝口自己的“姜壶”。
    世人皆道人间不值得,也就酒还行。
    我徐清沐唯一剑、一酒足矣。
    这人间、值得!大荒起剑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起剑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起剑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