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再提心事,皆静好
金陵城。
曾被冠以金陵十三钗头衔的陈赟陈双冠,默默跟在一口含草根的穷酸男子身后,行走在无人知晓的巷弄。前面那个清秀却不曾变化的面容,穿了整整数十年不曾换洗的衣衫,还有一直含在口里的草根,皆是陈赟目之所及的亘古不变。
她想不通,为何要这么对待她?
包括从小就一直被寄养在寻常百姓家的赵钰,被太监司的人发现并带走后,改名为纳兰钰的弟弟,养成了鬼傀。
只因为父亲赵顺王临死抵抗?就落得了这个下场?
已经被改名唤作陈赟的女子心下凄凉,无限哀伤。父亲魂魄被炼制成厉鬼,寄养在一直被当做傀儡的弟弟身体里,如今自己又时时刻刻被囚禁在芦三寸身边,如那女仆般逆来顺受。
呜呼悲哉!
似乎心有所感,前面那人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看了眼自己饱满的胸脯,似乎不过瘾,那布鞋男子蓦然停下,伸手在自己丰满的臀上用力一掐,痛的陈双冠娇躯一颤。
“想什么呢?不感恩戴德我的不杀之恩,为人奴子还心有不甘,你与那长陵王有何区别?想着造反呐?”
看着陈赟眼泪氤氲,似乎有点心疼,伸手在刚才被掐的屁股蛋上揉了揉,泛起一阵肉波。再度开口时,声音轻柔了些:
“是不是在想,我这么个心狠手辣,喜怒无常的人为何不去死?哈哈,倒是真想一死了之,可这天下有不安分的地头蛇,总想着化龙升天,做那神仙。”
芦三寸吐掉口中草根,重新换了一个崭新的塞入口中,有些头疼的说道:“小赟赟,我且问你,写书人的笔,翻书人的意,孰强孰弱?”
被打了一巴掌,又强行塞了颗蜜枣的陈赟早已习惯眼前人的喜怒无常,不过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开口。思索片刻,毫无结果,开口说道:
“写书人的一是一二是二,毫无变数;翻书人则心思活络,各有千秋?”
芦三寸却破天荒的极为满意,拍手大笑,不断称赞说的好,解的妙,陈双冠在心中长舒一口气。
半晌,芦三寸看着金陵城夜香楼的方向,自言自语般:“三甲已成,时隔多年的挂角东南,要重新落子了。”
又有些非常不舍的看向陈双冠,口中啧啧有声:“真舍不得你啊,这柔软的屁股蛋儿,这胖乎乎的胸脯,怕是短时间内再也摸不到喽。”似乎有些痛心疾首,芦三寸如那泼皮一般,直接就地打滚,口中大骂:“好好当个帝王多好,修个屁的仙?”
随后发泄怒气一般爬了起来,全然不顾身上的尘土:“父债子偿嘛。有来有往,谁也不亏。”
又喃喃道:“只可惜了这江山如画。”
陈赟内心复杂,一是听到的是短时间内摸不着,这意味着至少命还在。二是真要离开,却一反常态有些不舍。金陵城无数男子心中看上一面就此生无憾的陈双冠,此时此刻,尽显惫态,心中有异样情绪。
看向眼前男子,并没有穿亵衣的翘臀有些发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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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儒有些开心,看着湖面上一男一女执手相望,吃了口咸水花生:“热闹喽。”
随后将一碗酒倒在地上,学些徐清沐用脚踏平,喃喃道:“老兄弟,你该看看的,你亲手布置的情景,如你所愿的。”
眼神晦暗,有些湿气在眼眶。
桌上人心各异,胖子握了握徐洛的手,低头交耳着什么,徐洛看向徐清沐,眼神有些敬佩之意,想不到这徐清沐,竟然如此痴情。
剑侍叶倾仙则是充满好奇,这主人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果然眉眼如山,秀丽无比。
曹彤再也没了生气,耷拉着脸,连面前的食物,都兴趣乏乏,像是打了一场败仗,不再看那湖中人。似乎觉得连那白衣女子飘飞的衣角,都完胜自己衣袂飘飘。
刘柳也好奇的观望,少女自认为姿色不俗,可究竟何许人能够让徐清沐抵抗了自己的魅惑?直到看清白衣女子面容后,心下有点服气,来人的面容,确实美得不可方物。
湖中有了动静,自然引来陈家关注,不大一会,府内数百位强者降临,湖上周围皆是或执剑、或握拳的剑修武夫。
“小清沐,在不松手解释一番,我可就要被围攻了哦。”林雪轻轻笑道。
徐清沐这才醒悟,拉着林雪的手向一众高手解释道:“对不住各位,这位是我……”
徐清沐看向身边人,满脸笑意:
“意中人。”
周围人看着少年少女执手而握,纷纷退了场。徐清沐牵着林雪的手,慢慢踏湖而来。一男一女,仙人之姿。
“徐清沐,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胖子嘴里塞个鸡腿,看着二人落座,咋咋呼呼道。旁边的徐洛伸着胳膊肘捣了胖子一下,眼神瞥向低头的曹彤。
胖子后知后觉,“啊?”一声,盯着林雪笑道:“姐姐你真好看。”
此话一出,曹彤头更加低下。
“各位,这位是我跟你们提起过的林雪,林震北的姐姐。”提起林震北,徐清沐眼神有些暗淡,他决定向林雪隐瞒林震北成为甲傀的事情,直到自己拿回那一魄。
随后,徐清沐又向林雪介绍桌子上的一众朋友,包括随军而来的青虎张宁。这张宁一向不喜欢热闹,可奈何架不住徐清沐诚心邀请,便一同加入了一众人的饭局。
介绍到曹彤时,年龄比徐清沐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女终是没能挤出个笑脸,强撑着眼泪不落下,已是最后的倔强。林雪看向小女孩,说了句“谢谢”。
这一句谢谢,彻底让曹彤破了防,哭着跑回了住房。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明白了徐洛用意,当下叹息一声:“闹心哦。”
徐清沐不是木头脑袋,这四年相处下来,明眼人都能明白曹彤对徐清沐的用心。一众人看在眼里,也都藏着在心中,只不过没人挑破说明而已,不过私下里徐洛问过徐清沐,对曹彤作何想法?
徐清沐只说了:“和妹妹一样。”
那时候的徐洛,还不知道林雪的存在,只当两人感情没到那种恋人之上的程度而已。
当下的饭局有些尴尬,随着曹彤一走,众人皆寒暄几句,潦草这对付几口,都借口离开,不大一会,只剩下徐清沐,林雪,还有脸皮极厚的李诚儒。
林雪也不介意,笑着说道:“好像我不太受欢迎啊,我这一来,好好的饭局都散了。要不……我走?”
徐清沐眼中有光,盯着林雪笑而不语。
从没看过徐清沐如此失态的李诚儒,骂骂咧咧,说着一些不融情景的话。徐清沐充耳不闻,眼中只剩伊人,远处是风景独好。
李诚儒终是看不下去了,扔掉手中吃食,仰天长叹:“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呐!”说着踏步离去,最终嘟囔着:“要这劳什子情爱有个屁用!”随着李诚儒的离开,偌大饭桌上,仅剩徐清沐和林雪二人。
林雪看着眼前少年,有些心疼,伸手理了理徐清沐鬓角碎发,眼中温柔流泻:“瘦了些,不过,健壮多了。”
又用手捏了捏徐清沐的脸庞,有些开心道:“有没有想我啊。”
徐清沐立马伸出右手,指着天:“一直在想,如果撒谎,天打……”
话音未落,林雪便用纤纤玉手扣上了徐清沐的唇:
“我信的。”
感受着手指的温软,多年积压心底的感情彻底爆发出来,心中思念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欲望,握住那双嫩手,一时间入手温度成了催化剂,徐清沐再也压制不住,拉过略微有些诧异的柔美,顺势拥入怀中。
接着四目相对,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双方吐纳交织,连理枝头蹲比翼,情到深处人无心。
徐清沐再也控制不住,盯着酒红色的柔软,一吻而下。
这一吻,吻尽了四年九个月十七天的思念;吻满了徐清沐这些年来空缺的温情;吻出了未来路在脚下的方向;更吻明白了,怀中人对于自己的意义所在......
良久,唇分。
一丝白晶粘连,二人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彼此才渐渐恢复了些理智,回味下雀舌搅动带来的无穷酥软,稍微整理下衣衫,徐清沐良久后才咂咂嘴,说了声“对不起。”
林雪面红如滴水,开了清口:“和我说说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吧。”
少年平复了心情,依旧没放开林雪的手,神情略微有些伤感,这几年,攒了无数的话相对林雪说,可真见了面,却言语忘却脑后,胜一肚情话,无从说起。
半晌后,徐清沐才开了口:
“李诚儒,就是我和林震北的大哥,那个老乞丐,死了。”
“他是一位大剑皇,收了我为徒,教了我好多东西。现在,我也是六境剑修啦。”
徐清沐声音低沉,继续说道:
“还遇到了一位姓王的大哥,一身白衣,喜欢负手而立,可最后,也因为我而死……”
“走过了山水,行了远路,本以为这些都会过去,可最后发现,过不去的始终过不去,即使再怎么骗自己,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心疼……”
“我还收养了两只小兽,不过现在也不能叫小兽啦,都长成小山般大小了,可能吃了……”
…………
徐清沐慢慢打开了话匣,说了很久。说了好些他人的事情,对于自己登仙桥断裂之事,闭口不提。
林雪就这么静静听着,笑如春风,和煦而温暖。
心事再与故人提,曾经的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曲折离奇、柳暗花明,都成了当下静如无风的湖面,一切皆静好。
就像现在,皆静好。
第七十六章 万敌却的第六剑
左秋凉进入陈府时,正好是如约的第三天。
换了身浅蓝长衫,身后背着的行囊足足高出人头数十丈,好在里面都是些符箓之类的纸张布帛,重量倒是不太大,只是看起来有点唬人。
站在陈府门口,扯开嗓子喊了半天,看守门的兄弟才极其不耐烦的打开侧门,对着前来之人喊了声“等着”,又不情不愿的前去府内通报。左秋凉也不恼怒,乐呵呵的就地蹲下,还不忘观察地上蚂蚁打架。虽说这天气不太热,毕竟二三月份的中午,也是晒得头皮冒热气。
可在路人看来,那个背着硕大行礼的人似乎脑子有些不太好使,那么大的人了,蹲在陈府门口看蚂蚁,还摇旗呐喊,就差亲自加入两方阵营中,亲力亲为大打一场。直到陈府二伯听说前来之人名“三知”后,亲自下门前来迎接,一路众人才知道,这荒唐之人的地位有多高。
陈夜寒直接将正门打开,一步三叩首,跪伏在帮着蚂蚁打架的左秋凉身前,一拜到底:
“弟子夜寒,拜见师父。”
左秋凉头都没抬,伸手指了指刚才那个看不起他的门卫:“夜寒啊,你们陈府的下人,都要成上人喽。”
那名门卫脸如死灰,连忙磕头就拜,以首叩地,“砰砰砰”只喊饶命。陈夜寒二话不说,命人将门卫押下去,却被左秋凉阻止:“自古犬伤他人主自罚,儿孙惹事爷娘搭,这么点道理,还要为师亲自教你?怪不得我死活不愿意进你们这酒肉臭的陈家。”
陈夜寒汗如雨下。
“对了,那个徐姓小子,你点透了一二?”
左秋凉自地上缓慢站起身,背后的行囊颤颤巍巍,仿佛随时要倒下。
陈夜寒恭敬开口:“让他看了些手中山河,怕他失去方向,自暴自弃。”
地上的两个颜色不同蚁群已然结束战斗,黑色方损失惨重,红色蚂蚁挥舞触角,显然有些得意。左秋凉看着战况,眉头紧蹙,怨恨自己不该过多干涉,只看就好了嘛。
有些恼怒,便随手挥出。却不是针对地上的蚁群,而是后方的陈家二伯。那百丈山上挥手可画就时光长河的人,此刻却向断线风筝般,重重撞在大门上,口吐鲜血。
“上次你通知沈家,要过多亲近徐清沐的时候,我就点醒过你。此刻你还是这般执迷不悟,看来这身修为,不要也罢了。”
那重重摔落在地的陈夜寒,挣扎着起身:“学生也是为了这江山社......”
此话还没说完,那名为左秋凉的福禄店掌柜一脚踏出,无形中仿佛踩住了陈夜寒的命格一般,随即轻描淡写道:
“这是第三次,事不过三。”
又是一脚,对面那连陈家府主都敬畏三分的陈二伯,如死泥一般,瘫软在地,除了还存在的微弱呼吸,与死人无异。
弄出这么大动静,街上人来人往,却毫无察觉。就连门卫,也是在那背着行囊之人进入陈府之后,才发现已经命悬一线的陈夜寒。惊呼声四起,无数家丁从左秋凉身边奔跑而过,前去救助地位仅在陈府主之下的陈夜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都学到狗身上了?!”左秋凉晃了晃脑袋,继续行走在陈家百里的长榭中。
只是无人看见,被东西两厢称作“左三知”的卖符纸掌柜,每走一步,陈家的气运便衰弱一分。
整整九十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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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六刀今儿格外兴奋。
自从经历过葬书山上恐怖一幕,这性子洒脱的花和尚便死缠烂打,天天磨着李诚儒。终于受不了了一个八尺大汉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在身边,李老头随手指点了宋六刀一二。谁知这看上去粗糙异常的汉子,学起来却有模有样,只用了两个多月,便学会了这第七刀。
宋六刀终于成了宋七刀!
学艺有成,则心下兴奋。当即找了正在与林雪散步的徐清沐,说着要比划比划。徐清沐置之不理,直接认输。哪知林雪掩嘴而笑,说正好想看看徐清沐的剑到底有多厉害,催着徐清沐主动迎战。
陈家立即准备了校武场,安排两人前去争斗。
李诚儒看着眼圈日益黑重的胖子,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骂了句:“天天窝在女人身上,剑也不练了?走,跟我一同前去观战。”
胖子满心委屈,这都是蛟伯浓痰作怪!
那头老龙蛟的浓痰,可当真算得上夺天地造化之功效了,看出徐洛怀了孕之后,主动将这福缘给了她,除了慢慢改善身体素质之外,还赋予了腹中胎儿无尽灵气。可副作用便是这几日徐洛精力大好,晚上自然有些睡不着。没办法,胖子变成了消磨时间的工具了。
胖子拉着脸,哈欠声不断。有那么一刻,真想学学那太监司的纳兰志金。
到了校武场,一向喜欢热闹的陈蓉也来了,看着胖子的黑眼圈,心下心疼无比,只当是他的沈哥哥被徐洛欺负了,于是主动跑过去,无比温柔的替胖子擦起眼圈。该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徐洛看在眼里。刚要发火,就见一个背着巨大行囊的男子踱步而来,挡在了她面前:
“呀,好俊俏的女娃子。”
浅蓝青色长衫的左秋凉依旧舍不得放下背上包裹,盯着徐洛的不停的看,弄得徐洛更加生气。于是转身就给了男子一个白眼,毕竟在金陵长大的公主,自幼得宠惯了,看着青衫男子依旧笑的色眯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上前动手,一巴掌拍出。
左秋凉龇牙咧嘴,心下想着这妮子也太凶猛了。见徐洛还想来第二下,赶忙后退:“得得得,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饶了我?”
徐洛气呼呼离去,这打斗她已无心观看。
左秋凉揉了揉脸颊,看向胖子的时候,屈指一弹,脸上依旧笑呵呵。
李诚儒有些心感,看了男子数眼,却并无任何异样,方才作罢。
就连曾经站在剑道巅峰的剑仙李诚儒,也没发现,一些无形运势悄然发生改变。这等手段,也只是仅仅一个屈指一弹而已。
宋七刀和徐清沐分别站在校武场中央两侧,花和尚手持六环钝背刀,挥动间铁环相互碰撞,铿锵作响。徐清沐却收起了愁离剑,再次取出了老乞丐亲手刻就的木剑“念北”,单手负剑而立。花和尚依旧声若奔雷:“小心了,俺要上了。”
说话间便提刀而上,重刀在地上拖出火花四溅。
徐清沐右脚轻微后跨,左手负后如闲逛之姿,右手剑尖斜指,单论气质和姿势,已经完胜。花和尚心下妒忌,见此情景大吼一声:“怪不得俺不得女人喜欢,下次俺也穿长衫!”说话间手中大刀却不停顿,照头就是一刀。徐清沐双腿微微下屈,随后猛然发力,轻松弹跳开来。长时间练习那本《莫向外求》的无名拳谱,使得他的身体素质堪比炼体武夫,对于这种近身搏杀,尤为得心应手。
随后将木剑自斜上方下斩,一条剑气横劈而去,宋七刀以刀格挡,轻松化解。
“娘希皮的,再不认真,俺可要动真格的了!”
似乎感受到徐清沐的敷衍,花和尚有些来气,一脚踏地,追着后退的徐清沐而来,依旧是招式几乎固定不变、连剑招名字都没有的一刀,就那么直愣愣劈砍,力求一力降十会。
徐清沐单脚落地,随即接着后跳,跃在半空的时候,突然将木剑猛然抛向空中,声音极为空透:
“剑六:六道回流万敌却!”
木剑陡然调转方向,围绕徐清沐身边高速旋转,随着徐清沐掐指,一柄木剑却分裂出无数把剑影,随后扩散至整个校武场,将宋七刀团团围住。那宋七刀大笑道:“看着剑影多,实则都是虚影吧?”于是自信的放弃防御,任由剑影劈在身上。
可是很快,那花和尚脸色就变了,每一道虚影,看似没有攻击力,却劈在身上实打实的有了痛感!这还是木剑的原因,若是换成愁离,岂不是威力翻倍?
当下看着形如囚笼的幻影剑阵,无数剑影翻飞,速度极快。花和尚心下震动,如此范围巨大的剑阵,确实配得上万敌却。
剑六出,万敌却!
背着巨大行囊的左秋凉龇牙咧嘴,这哪里像一个登仙桥断裂的人?
李诚儒看着这剑阵,心中很是满意。虽说徐清沐的登仙桥断裂,困在第六境整整近两年不曾破境,可这两年磨出来的第六剑,确实有些当年剑皇宋梓涵的味道了。眼下所见少年之优秀,心下就有多看不上黑眼圈的胖子!于是又是一脚踹出,惹得陈蓉面露怒意,随即好一阵心疼,揉了揉胖子的屁股。
幸亏徐洛不在,不然又是一阵闹腾。
李诚儒叹口气,有些不知言语。看着胖子与陈蓉的打闹,心下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般,与她仗剑走天下。越这样想,便越觉得胖子欠踹。
连李诚儒自己都不清楚,不知什么时候,就把胖子当成了徒弟一般。虽说有时候对他又打又踹,那也是怒其不争,将来的绝境之战,如若自己战死后,这胖乎乎的傻小子,如何护的自己周全?
胖子也不是那种脑袋死板的主儿,对于李诚儒的有心教导,学的也是一心一意。
林雪看着这一剑,眉间所思,无人知晓。只不过瞥眼看见身后躲起来的曹彤偷偷打量着自己,心下有些得意,端了端身形,晃一晃峰尖雨露的提拔,好不快意。
女人心之阴暗,犹如绵里藏针,却戳的都是最痛处!
场上的宋七刀再也没了闲情逸致,举刀抗击。这么大的剑阵,肯定需要不少灵力去支持,只要抗过这一段时间,那就有胜算!对面凌空而立的徐清沐,指尖剑诀变换,原来笼罩了整个校武场的剑阵急剧缩小,不一会便只围绕着宋七刀身边。可那剑影数量更加密集,攻击越发频繁。
持续将近一刻钟,那剑阵幻影才完全消失,可宋七刀也完全失去了力气,半跪在地,扔掉六环钝背刀,叹口气:
“不打了不打了,俺认输。”
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想起那个屁股上被剑仙方云一揍出印痕的师父段八刀,没来由说了一句:
“天下剑修一般黑!”
第七十七章 用桃枝的桃枝
从校武场上下来,左秋凉第一个带头鼓掌,屁颠屁颠奔向徐清沐,竖起一个大拇指:
“精彩精彩,徐公子如此厉害,还学什么符道?剑道修为,指日可登顶!”
李诚儒眼睛睁的忒大,原本以为自己拍马屁功夫已经天下无敌,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天选之子?当即丢下另外四个刚写的字给胖子,笑呵呵搓着手迎了上去:
“这位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我这儿有一本秘籍,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说罢掏出更加厚实的《云上朗朗八十一录》,故意在左秋凉面前显摆几下。果不其然,那背着厚重行囊的男子,顿时来了兴趣,连忙将背后大包裹扶正,凑了过来。只一会,一老一中年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徐清沐摇摇头,并不理会这几乎要耳鬓厮磨的二人,心中腹诽,只不过是沆瀣一气的酒色之友罢了。
牵着林雪的手,两人悠闲往回走。路过转角的阁楼时,林雪故意紧了紧抱着的徐清沐胳膊,徐清沐倒是没在意,只是躲在后面的曹彤面色阴沉。
胖子拿着李诚儒给的四个字,也心满意足往回走。不过当下陈蓉像是贴在了胖子身上一般,举止亲昵不输徐洛。胖子心中暗暗叫苦,可也毫无办法。
林雪和徐清沐拐进了陈家水上长榭,看几尾彩色龙鲤在水中徜徉,看夕阳西落。徐清沐突兀的笑出了声,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怎么,觉得在做梦?”林雪问道。
“嗯。”徐清沐如实回答。
“以前,总想着练拳练了十万遍,挥剑挥了十万遍,就认为学了拳,练了剑,就可以回去找你了。可后来啊,才知道这世间的路好难走。就想着,你别来了,万一再遇危险,该如何是好?”
徐清沐抹了把脸,继续说道:
“可你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就让我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林雪言笑嫣然,指了指自己的粉唇:“要不,你再亲一下,确认这不是梦境?”
徐清沐站定,表情一脸认真,就要凑脸上去,却被林雪笑着推开:“好啦,还有人看着呢。”说罢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亭子,果然看见曹彤偷偷跟随,泪眼婆娑看向这边。
“这小妮子,好像很喜欢你哦?”
林雪笑意深邃。
徐清沐挠了挠头,趁机岔开话题:“林雪姐姐,这四年你一直在伏牛镇吗?我看你拿了剑,也学了剑吗?”
林雪笑嘻嘻用葱指点了点徐清沐的脑袋:“以后你就知道啦。”
夕阳又斜,闲照人间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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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皇宫的太子徐培,一大早就接到了父亲徐衍王的圣旨,梨兰宫的女修将要进京面圣,这段时间的起居由他负责。
太子懒洋洋躺在由青藤捆绑而成的吊椅上,身边放着师父闻人博的佩剑——无邪。
“师父,梨兰宫到底是群什么样的组织?”因为好奇,所以开了口,想着闻人博好歹见多识广,应该有所知。
依旧浑身裹在黑雾中的闻人博从打坐中睁开眼,吐出一口浓重黑雾,随后又缓缓将雾气吸回体内,这才站起身,笑着解释道:“一群修女罢了,不值一提,不过姿色倒是不凡。”
徐培也同样翻身而坐:“父皇说此次梨兰宫出了百年内第一个天道女修,只用一根桃花枝便挑翻了一众同辈高手,甚至叶家剑冢被誉为叶离之下的叶凡尘,也败在其手下。”
闻人博有些诧异,天道?这倒是不一般。
梨兰宫同样主修剑,却与世人有所不同。叶家剑冢以剑证道,而那梨兰宫,只与成年后后辈觉醒的资质有关。资质越高,便可承载的先辈传承越高,未来成就便越高。
资质分为人道、地道、天道。
上一次江湖传言的天道传承人,已是两百年前,最终那一袖藏百剑的天道女修,坐化于世世代代由梨兰宫看守的升仙台上,一身修为尽数散去,被梨兰宫秘法收集,等待下一个天道传人。
“莫不是你这次需要接待之人?”闻人博问道。
徐培懒洋洋输了个懒腰:“圣旨上说,这女子年芳十八,姓蒋,因为喜欢用桃花枝,便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桃枝。”
随后又补充道:“十八岁,有点老啊。”
闻人博笑道:“怎么,有想法?”随即站起身:“女大一,不成妻,女大二,抱金块嘛,要不为师帮你掳来?”
徐培连忙摆手:“得了吧师父,我这一辈子的贞洁,可是要留给心上人的,强买强卖,算哪门子事?”
一师一徒闲聊些时光,半晌,徐培自言自语道:“师父,你说那徐清沐如何了?”
闻人博叹息一声,同境之战没能杀掉那贼子,反而让皇上知晓了他太子的身份,虽然没有过多干涉,可以后再想刺杀,比登天还难。
可也不算一无所获,听闻那同境一战之后,徐清沐的登仙桥彻底断裂,以后绝无登顶可能,心下便有些安慰。
“登仙桥断裂,这辈子也就无缘下三境,放心,成不了你阻碍。天道之争,你势在必得。”
徐培丝毫没有开心迹象,反而有些忧愁,眉宇间有些愁眉不展:
“我那从小就离开的剑侍,想来现在也有十八了吧?”
徐培伸手摸向无邪剑,眼神有些缥缈:“不知道现在如何,说好了等我的。”
已是七境巅峰的太子徐培,眉间不曾舒展。
…………
一直到第二天,徐培才极不情愿前往皇宫正门口,接待梨兰宫天道女修。闻人博并未现身,而是由叶妃陪伴着太子,前来等候。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的不开心,叶妃轻启芳唇:“说不得是位大美女呦,开心点嘛。”
太子眉头微皱:“娘,我都十六岁啦,不要在搂着我啦。”徐培挣脱叶妃的怀抱,向稍远些地方站立。叶妃捂嘴而笑,打趣道:“呦,我儿子长大啦,知道避嫌啦。”
谈话间,正门口远处一行身影渐渐走近,徐培整理好衣衫,皇家贵胄应有的礼仪,这将来有可能是一国之君继承人的太子,当然一点不能少。
目光所及的一里之地,徐培便迎着众人而去,直到走近,才看清了对方一行六人,两男四女,女生皆白纱覆面,头发高高束起,一身白衣裙干净利索,给人一种爽快之感。男生则背负长剑,面容雍雅,身上所穿之衣皆绣红色梨花标志。
徐培上前行礼:“父王身体抱恙,特命我前来迎接梨兰宫各位远客。”
一板一眼,兴趣乏乏。
“多谢殿下,桃枝有礼了。”不见来人面容,却有清脆之声传来,听得众人是心旷神怡。
徐培做了个“请”的表情,随后一行人徒步入宫。
徐衍王寿宴,四大上宫学院皆派人前来祝贺,只是徐衍王只安排了徐培亲自迎接梨兰宫前来行贺之人,所图用心,可见一斑。当下,一行远方而来的客人,便住进了叶妃的“荣宁宫”。
晚宴过后,徐培按捺不住,终是开了口:“听闻桃枝姑娘得天道传承,想来修为定是登峰造极,在下驽钝,刚好也是七境剑修,不知姑娘可否赏脸,指点一二?”
这话说的并无毛病。庙堂也好,江湖也罢,寻常切磋,点到为止嘛。
姓蒋名桃枝的梨兰宫首魁,出乎意料之外的点头同意:“殿下,请。”
三名女性随从并未跟随,两名男性倒是执剑前往校武场。对此徐培并未多说,护主如此,反而倒是好事情。不消片刻,一行四人便到了校武场上。两人分开站定,晚间有微风拂过,徐培下意识嗅了嗅鼻翼。
沁人心脾的体香。
“桃枝姑娘,小心了!”
“殿下也是。”
话音刚落,徐培率先出剑,无邪在太子手中犹如活鱼,一剑刺出,速度极快。蒋桃枝却不见有何动作,凭空拿出一根三尺来长的桃花枝,枝头有一朵桃花盛开。只是随意向下劈动,却刚好撞上欺身压近的无邪剑。脆弱不堪的桃花枝和无邪硬拼,这桃枝姑娘,当真如此自信?
可令人诧异的是,坚韧的无邪竟然被硬生生弹飞出去,而那桃花枝,连破损都没有。
奇了怪哉!
徐培后退,不相信般再次出剑,只是换作一道巨大的剑气,青黑色剑气涌动,直劈面前娇人而去。这一剑徐培用了全力,可随即有些后怕,若这蒋桃枝无法抵抗,反而负了伤,该如何向父王交待?心思活络间,对面的女子却依旧平静,直至剑气将至,才轻抬手腕,又是一记简单无比的上挑,气势汹汹的剑气,便被打散掉。
接着,蒋桃枝主动出击,只见一身白衣、面覆白纱的梨兰宫女子轻轻踏出一步,还未待徐培反应过来,便被一棍挑飞愁离,再一踏脚,纤纤玉手成掌,轻拍徐培胸口。
徐培只觉得有山压于胸膛,接着无比强大的冲击力随之而来,尽管用尽全力,可还是整整退了十一步!
要知道徐培和闻人博切磋时,拼尽全力之下,最多退十三步。
好强!
太子徐培只觉得那蒋桃枝不动时如娇花照水般娴静,可一旦动起来,却有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
随即举手认输,原本对此人不屑一顾的太子起了好奇心,这白纱之下,究竟是何等容颜?
于是在蒋桃枝收起桃枝往回走时,徐培猛然加速,趁其不备,用手挑飞了那覆面白纱。蒋桃枝避之不及,从没想过这太子如此大胆行事,当下面露惊惧,呆呆站在原地,竟忘记了遮蔽娇容。
本是一时兴起,此时的徐培却直接看呆在原地。
晚风拂起的长发下,有白鹅照水之秀脸,一双月牙般的眼睛上,睫毛扇动,眉下是水灵的明眸。流动的眼睛,软润的颔颊,玉葱似的鼻,桃绽似的唇,恰便是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连带着尖尖下巴,也点出了无穷意境之美。
这一刻的徐培,只呼气却忘记了吸。
好美!
呆住的还有同行两名男性,其中一人愣愣的捣了捣身旁之人:“许三字,咋整?”
被称为许三字的男子同样瞠目结舌:“咋整?要么杀,要么嫁,这挑白纱之人可是太子,杀得了?但死罪可免,这太子,活罪要受了啊......”
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满脸怒意:“别他-妈叫我许三字,不许拆开读我名字!”
“好的许昆。”
第七十八章 低头,便胜了人间春色
一众人在陈府呆了整整一个礼拜,看了无数陈家府主收藏的古怪精魅,看的一行人那叫一个大开眼界。
这段时间,林雪晚间便和剑侍叶倾仙一同住进陈家提供的住房,徐清沐多次想要偷摸着跑进去,却被剑侍叶倾仙发现并阻止,挡在了门外。林雪也声明,没有成亲,决不可住在一起。无奈之下,徐清沐便和左秋凉与李诚儒,住在了同一间房。
有时候看着胖子半夜的灯常亮,没来由的一阵羡慕。可随即便有些释然,这样的林雪,自己是更喜欢的。
直到在陈府的第八天,徐洛接到了长陵王的密信,告知三个月后徐衍王寿辰,特意将加封典礼提前一些,故要求徐洛等人加速脚力,早些入京。徐清沐等人便告辞了陈家府主,继续向京城而去。
陈蓉哭的死去活来,闹着要跟沈修齐一起动身。小姑娘知道此次一去,多半自己的胖子哥哥就不在回来了,便愈发伤心,小脸上梨花带雨。陈家主母也心有不忍,万般无奈下,只得哭哭啼啼征求胖子意见。胖子左右为难,看着徐洛铁青色的脸,又不敢擅自决定,只好向陈蓉保证,等返回后,一定带着她前往边塞,看一看风景。
得到了保证,陈蓉的脸上才有些活气,挥着眼泪向一众人告别。
徐清沐巡视三番,并未见陈家二伯、那个掌观山河的陈夜寒出现。只当是有事繁忙,耽搁了而已。
左秋凉背着众人劝了半天也不曾放下的硕大行囊,凑了过来:“怎么,在找陈夜寒?”
徐清沐有些惊讶:“你认识?”
左秋凉笑嘻嘻道:“有过一面之缘,你觉得那人如何?”
坐上马车的李诚儒掏掏耳朵,显然不太愿意听这些闲聊拉呱。徐清沐看向陈家方向,叹了口气:“我还是很感谢他的,让我看了些东西,也确实认识到了这几年的放松与懈怠。要不是因为二伯,我也不会想着去桃符巷买些符箓纸,也就不会遇到了你。”
左秋凉若有所思点点头。
徐清沐反问道:“这世上真有掌管山河的神通?”
左秋凉笑道:“所谓掌观山河,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罢了。”说罢,伸手一挥,凭空变出一个白碗,不见有何动作,碗内便生出些清水。左秋凉咬破指尖,滴入了一滴鲜血,在碗内迅速形成旋涡,不一会儿清水变红,继而再变白。
随着左秋凉一声“起”,碗里的水边激射而开,在马车内形成了一块水幕。
水幕正中便隐约浮现陈家场景,里面便是陈夜寒屋内景象。徐清沐这才了然,分开时为何陈二伯不现身,原来是受了重伤,此刻正躺在床上休养生息。
随后左秋凉一挥手,水幕褪去,重新落回碗里,左秋凉连着白碗,一同扔出马车,将碗与水,都留在了白芒城。
“运用一些秘法,便可撷取一些‘运’,来观看或占卜,能力越大,所捕捉的‘运’越多,观看的则越多,这边是所谓的‘掌观山河’,小伎俩罢了。”
徐清沐瞠目结舌,这还叫小伎俩?
左秋凉哈哈大笑:“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只闭目养神的李诚儒突然拿出那本《云上朗朗八十一录》,自顾自的研究起来。原本还跟徐清沐侃侃而谈的左秋凉立刻有些不淡定,伸着头向前想要一同观看。无奈身上的包裹太大,正好卡在了马车上方,那左秋凉便直接扯下包裹,扔给徐清沐:“你不是有咫尺物吗,帮我存一下。”
接过包裹的徐清沐打趣道:“少了可别怪我?”
那左秋凉直接摆手:“无妨。”
直到一行人马车离开白芒城,重伤在床的陈夜寒才挣扎起身,对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伏地叩首:“谢师父高抬贵手,徒儿谨记教训!”
可随后又想通了什么似的,再次叩首:“谢徐公子救命之恩。”
无人发现,整个陈府的水位不断下降,几条七彩龙鲤上下翻腾,想要跳出池塘般拼命挣扎,直到那碗水落地,下降的水位才得以停止。后院百丈山山顶龟裂,碎石滚滚,山体下降数十丈。
唯有写着“风雨见英雄”的那块石碑,完好如初,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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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昆刚说完,场上的太子便由震惊,变成了害怕。
那反应过来的蒋桃枝浑身颤栗,修长的手指紧握,仿佛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青筋。白衣下的胸脯上下抖动,徐培能够明显感觉到此刻眼前女子的愤怒,于是脚尖轻点,迅速后退,刚好避开了砸过来的桃花枝。
“轰——”
坚硬无比的校场,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中间地带更是硬生生砸出了大坑。
“疯了!?”
徐培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铆足力气向远处逃去,大声喊到:“不就是扯下了面纱吗,怎么跟杀父仇人似的。”
可这梨兰宫的女修是真好看!
边逃边回味,一不注意,背后又是中了一掌,徐培体内气血翻涌,一口血喷出,前进的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翻在地。
“真疯了!”
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再度提升速度,向前方激射。蒋桃枝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手中桃花枝再度出手,如破空之剑般擦过徐培耳边。徐培心中彻底害怕了,回头大喊:“疯了吧你?真就动了杀心?”
从梨兰宫出来的女修面如沉水,一句话也不解释,再度出手,飞速前来,又是一掌击出。
太子徐培见躲不过去,硬着头皮对上这一掌。
“轰——”
又是一声巨响,徐培整个右膀彻底断裂,鲜血横飞,痛的徐培满脸大汗,跪伏在地大口喘气。看着面前一步步走来毫无表情的蒋桃枝,反而索性往地上一蹲,也不再反抗。
“呸”,吐出一口鲜血:“不逃了,要杀便杀。”随后往地上一躺,直接闭眼等死。
蒋桃枝站定,绝美的脸上杀机尽显,抬手就要镇杀。
“住手吧,桃枝。”
一声清喝传来,徐培这才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心中惊惧:这娘们是真想弄死自己啊。
可随即看清前来之人,才拖着断裂的胳膊,起身行礼,道了声:“见过皇后娘娘。”
来人正是皇后,曹雨秋。
“培儿免礼。”然后转头看向蒋桃枝,叹口气道:“桃枝,这事算了吧,也是命中注定罢了。”
蒋桃枝秀美脸上竟然氤氲出泪水,人比娇花美,清泪折奴心。当下,徐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那蒋桃枝直接一跺脚,一袭白衣顿时飞离而去。
徐培挠挠头,有些尴尬:“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曹皇后伸出玉手,轻戳太子额头,笑道:“你呀你。”随后,皇后向徐培说了这梨兰宫“掀面纱”的由来,梨兰宫有训,女子面纱若被男子掀起,要么杀,要么嫁。徐培这才心中了然,怪不得这蒋桃枝,对自己是定了杀心。
悻悻然搓搓手,徐培嘿嘿直笑,这......多了个媳妇?还是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媳妇?
皇后似乎看出了徐培的心思,提醒道:“虽说桃枝并没有杀你,可要想真正得到美人心,获得真正的认可,你还要很长的路要走啊。”
徐培点点头,深以为然。
之后曹皇后有些担心的看向徐培断裂的胳膊,语气关心:“没事吧?”
对于这个曹皇后,虽说不是自己的生母,可打心眼里对自己很不错。不但没有各种方面的打压,而且经常对自己照顾有加。宫中传言,这是将自己当成了那个夭折的亲生儿子呢。徐培心中看得明白,所以无论自己生母叶妃如何诋毁谩骂这曹皇后,徐培从来没有听而信之,对于曹皇后的尊敬实打实的发自内心。
“没事,休养几天就好。”
等曹皇后走后,徐培摸了摸被拍的心口,笑容浮现嘴角。
父王下的圣旨上,写着“取面纱,娶桃枝”。从提出切磋开始,便是有心而为,只不过连那一直陪在身边的师父闻人博,徐培都没有言语一二。
拖着受伤的身躯,往回走时,徐培哼着从边塞学来的歌谣: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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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徐清沐实在受不了李诚儒与左秋凉之间的蝇营狗苟、狼狈为奸,索性换了辆马车,想要上林雪的车而去。
叶倾仙直接拒绝,她可不想看见两人腻腻歪歪,眼不见心不烦。况且她还有一肚子话想和林雪谈,这小丫头总觉得林雪异常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在徐清沐听来,只是小姑娘之间的客套话罢了。
实属无奈,便只有上了胖子的马车。
胖子,徐洛,还有那个已经一个礼拜没和徐清沐说过一句话的曹彤。
自打林雪来了,这曹彤便失去了小女孩特有的活力,整日病恹恹的样子,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般,垂垂暮已。
徐清沐上了车,气氛有些尴尬,徐洛咳嗽一声:“对了胖子,你不说想要找李诚儒问一下那四个字的意思吗,不如现在去吧?”
胖子挠挠头:“哦?……哦!对,我们现在走。”
马车内,徐清沐与曹彤面对而视。
“那个……”
徐清沐开口,却无从说起。
曹彤泪水便上了眼。这四年来,无数次告诉自己,要离开徐清沐,可就是做不到。内心深处仿佛有个声音一直告诉着自己,离开他,离开他……可每次一旦动了离开的念头,便心如刀绞。
就像看到徐清沐和林雪在一起,同样的心如刀绞。
曹彤哭红眼睛,这些天来眼睛一直就处于红肿状态,如此一哭,便更加鲜红。曹彤想起了那个光头光脚、头顶双鱼图案的师父:
“徒儿啊,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喜欢的人,会离开师父吗?”
曹彤更加难过,内心犹如被一手紧紧握住心脏,揪心的疼。这天底下还有比师父更好的人?
可她遇见了。
徐清沐看着眼前少女的泪,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开了口:
“对不起。”
从内心来说,徐清沐觉得曹彤很好,真的很好。性格活泼,为人善良,对自己也很好。可他徐清沐,不能保证这一辈子一定只喜欢林雪一人,可同时,他徐清沐只会喜欢一人。
曹彤没有接话,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她想起了徐清沐和胖子闲聊时说的那句话:
“女子低头不见脚,便胜却这人间春色无数。”
第七十九章 阴府
一行人驱马车向南,一直前往皇城而去。
毕竟带了徐洛公主,受不了颠簸,速度自然慢了些,马车上的徐清沐便趁着闲暇时光,跑到了左秋凉身边,开始学习符道。
对于徐清沐能够第一次便画出低级“敕剑符”,李诚儒也有些惊讶,虽说自己第一次摸符也是一笔而成,可那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剑道巅峰上了。李诚儒摸摸下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左秋凉也不推脱,当即在行驶缓慢的马车上翻手拿出几样物品:丹砂、符纸、笔。
“画符的精髓,你已经知道了,一蹴而就,不可中断。可符分几类,品质高低,我所讲解的却与市面上的通用分类有所不同……”
左秋凉停顿了下,看了眼车在前方乌云密布,眉头微皱,可随即又转向徐清沐。
继续说道:
“市面上的符箓多按符纸品质、画法难度而定,品质越高,画法越难,则认为符箓的功力越大。好比同样敕剑符,用黄纸所绘,与布帛所绘,世人便觉得威力差异极大。可真如此?”
左秋凉随手在一张空白黄纸符箓上随意几笔,勾勒出几乎看不出线条的敕剑符。对着李诚儒说道:“扔一把飞剑。”
李诚儒也不墨迹,随手一挥,那把火红色赤练剑便飞了出来。随着左秋凉一声“敕”,红色飞剑稳稳困在空中,动弹不得。
徐清沐心下极为震惊,要知道普通的敕剑符,顶多困住下品飞剑就已是不错,赤练剑品质虽不算太高,可也是实打实的上品灵器,而且徐清沐几乎没看清那左秋凉如何动作,仅仅一息,便随手而就一张市面上绝无仅有的敕剑符。
李诚儒也心神一晃,这人,很强。
左秋凉继续说道:
“我所认为的符箓分类,则是按照投入气息多少而定,简单来说,就是精神力。当然,符纸的好坏也有一定作用,但不是最主要的,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
“对笔顺的熟悉程度,符箓的掌握程度,以及精神力的强弱,都是决定这些符箓品质的关键,而不是仅仅由那些外物所定。”
徐清沐了然,不以外物为枷锁,只以自身做提升。
万物皆如此。
左秋凉随手一招,那敕剑符便回收回来,铮铮而响的赤练犹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低迷着飞回李诚儒身边。
在徐清沐惊讶的目光中,左秋凉轻轻掸了掸符箓,随后小心翼翼收回袖口。动作十分小心,像是对待一件重宝。
看到徐清沐的目光,左秋凉倒是很坦然:
“觉得我太过吝啬?一张小小的敕剑符都舍不得扔?”
那一刻的徐清沐突然明白了,为何眼前人能够如此专精符道,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尊重与爱护!好比叶家剑冢的剑修,对待佩剑比自己生命还重要!
徐清沐拱了拱手:
“五体投地。”
左秋凉哈哈大笑:“若是入了这符道,还请你认真对待,毕竟......符箓也有生命啊。”
就在一车人谈话间,马车已经行驶进那滚滚乌云中,伴随着雷声,雨点开始倾下。周围的光线也开始暗淡下来,妖风呜咽,有些恐怖。
徐清沐探出头,看了看头顶的天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三月多阵雨,对于从小在男耕女织的伏牛镇长大的少年来说,很是平常。只是身边的左秋凉无意间说了一句徐清沐不太懂的话:“二月山,三月雨,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转头看向左秋凉,那被称为“三知”的中年男子打着哈哈:“随口一说,不要见怪。”
徐清沐还是下了马车,先是来到曹彤的马车,将那块阴月碑交到少女手中,有备无患,总归是好事。
接着又来到林雪的马车前,里面传来几人欢声笑语,徐清沐便默默离开,想来有叶倾仙在身边,总归能照拂一二。
越往前面走,风声雨声渐大,雷声也愈加密集。青虎张宁吩咐一众士兵前后照应,原本成一列的队伍也在张宁指挥下变成了两列,士兵左右照看,缓慢向前前进。
再往后,徐清沐便察觉到了诡异。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开始透着刺骨的寒冷,而且周围慢慢起了浓雾。白色的浓雾自众人脚底升起,不出一刻,便笼罩了整个队伍,使得能见度更加低下。不知何时,李诚儒与左秋凉也并排走下马车,来到徐清沐身边。李诚儒看向周围,眉头微骤:
“法阵?”
左秋凉弯腰捻起一块碎土,放到鼻尖嗅了嗅,开口道:“一不小心,踏入人家后花园了。”
直到这个时候,徐清沐才看清原本是道路的前方,蓦地升起一座府邸,从打开的门后,两排身穿前朝兵服的士兵手持长戟,自门后而来。步伐整齐一致,铿锵有力。
“前朝士兵?不是传言说尽数被灭吗?”徐清沐有些疑惑。
左秋凉双手负后,并未言语,只是盯着那座府邸的上空,若有所思。
随着前朝士兵的接近,张宁也瞬间紧张起来,当年新旧朝交替,他亲手毁杀的前朝遗臣不下数百人,如今真要起了冲突,胜了还好,若是失败,恐怕在劫难逃了。于是当下,立马组织一众士兵,前后包围,将徐洛等人的马车团团围住,共同持武器,准备开战。
林雪等人也听到异响,皆下车后快步站到徐清沐身边,等着那群士兵的接近。
直到等前方旧朝士兵完全走进,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前来的哪里是活人?一群鬼物!有的身上已然腐败不堪,血肉蛆虫混合,令人作呕;有的已经成了白骨,阴森空荡的眼窝里闪烁着蓝色的火焰。经过葬书山一事,徐洛再也没了当初的好奇心,此刻躲在胖子身后,浑身颤抖。
徐清沐也是心下一惊,什么时候踏入的阵法?自己竟然完全不知。
那群鬼物站定,为首一位将军模样的领队开了口:“我家娘娘有请。”目光看着徐清沐,深邃的眼窝里绿色火焰升腾。
有备而来。
当下青虎张宁便持重锤向前一步,却被那领队直接拔刀制止:“我家娘娘吩咐道,有朋自远方来,不应动武,如若张将军一意孤行,末将不介意再次搏杀一次!”
张宁心神俱震,他竟然是前朝一品带刀侍卫,柳志!
那个与他在皇宫内大战数百回合,依旧不分胜负,最后被暗箭射中心脏而亡的柳志!
压住内心的震惊,张宁开始了思考,柳志拥护之人为前朝皇上,可现在他却口口声声说道娘娘,难道是前朝哪位王妃?不可能!很快张宁便否定了这些想法,前朝被迫,数百位王妃皆受了流放边塞之行,皆成了慰安-妇,绝对不可能有漏网之鱼。那此刻柳志口中的人是?
想到此,张宁索性收起武器,开口询问道:“不知你家娘娘是......”
“不该问的别问。”
话还未说完,便被那鬼将打断,随后再次看向徐清沐:“我家娘娘有请。”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徐清沐看向李诚儒一眼,后者点点头,于是徐清沐便抬脚向前:“有劳将军带路。”
除了徐清沐身边几人,一众士兵皆被阴兵阻挡,滞留在原地。
路程不远,很快便到达了府邸门口,府邸不大,四方四正,约莫占地数百丈见方。门口两边并非寻常人家的石狮子、貔貅等石雕,而是种植了两块不大的菜园,因为大雾,徐清沐倒是没看清园子中所种何物,只是隐约看着半人高,随风在左右摇摆。
随着领队的将军几声叩门,很快便有一白头老翁开门而来:“娘娘说了,只可请面前这位公子一人进入,其他人皆在外等候即可。”老翁的声音极为苍老,透着无尽的沧桑气息,眼神看着徐清沐,似笑非笑,满脸褶皱。
曹彤立刻有些着急,却又碍于林雪在,只得伸手牵了牵徐清沐的衣角。徐清沐回头看了曹彤一眼,给了个“没事”的眼神,继而在一众人的阻拦中,一步踏入大门。
唯有左秋凉,依旧盯着府邸上空观察,眼神有些冰冷。
徐清沐一进入,大门便紧紧闭合,周围的雾气也变得淡薄了些,众人这才惊恐的发现,种植在菜园中的根本就不是植物,而是人!
一些个被拦腰斩断的男人齐齐排在菜园中,有些还在痛苦的呻吟,更多则是彻底失去了生命。
见此情形,曹彤直接哭出了声,她悔恨至极,应当极力阻止的,眼下看着徐清沐消失的方向,曹彤毫无犹豫,一脚踏出,也被吸入府邸内。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踏入府邸的徐清沐才发现,府内桃花盛开,与府外截然不同,这里丝毫没有阴森恐怖的气息,倒是充满了祥和平静。院内一条青石板路直通正屋,两旁蝶飞莺绕,鸟语花香。若不是经历刚才府邸外的阴森恐怖,徐清沐都觉得,自己来的哪里是鬼物之地,简直是那世外桃源之地。
也就在这时,一声极为悠扬的女声传来:
“读书人果然皆如此?!”
第八十章 红衣女鬼
徐清沐左右观望,只听得声音清脆动听,却不见其人。
愈发不像阴府,有浩然之气流动。
可当徐清沐一脚踏入青石板砖时,两旁桃花树开始凋零,鲜红的桃花迅速衰败,由红转黑,零落成泥。桃花树下的芳草茵茵也开始腐败,黑红色的血水由地底蔓延,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具具枯骨野塚自每一颗桃花树下升起,徐清沐这才惊惧的发现,每一颗桃花树,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两行百丈桃花路,枯坟野塚数百具。
当徐清沐走到榭子尽头,才看见一身红衣的女主人,正背对着他梳妆。身边一老翁年逾古稀,手持骨梳,正在为那红衣女鬼轻抚秀发。可能年迈的很,动作无比僵硬。
伴随着徐清沐踏进房门,那女鬼未转头却声音清脆:
“你是第一个主动跨过桃花路的读书人,怎么,不害怕?”
说着便扭转过头来,徐清沐这才看清,本应姣好的面容上却是有一半白骨森森。老妪轻轻挽起红衣女鬼的头发,动作轻柔,眼神尽是宠溺。徐清沐仔细大量一番,心中确信,这老妪并非鬼物。
是人。
可是这人,为何如此尽心尽力照顾眼前女鬼?莫非受了蛊惑?
徐清沐疑惑期间,那红衣女鬼慢慢起身,对老妪轻声道:“婆婆,帮客人倒杯茶。”接着看向徐清沐:“公子,请落座。”
徐清沐抬脚便迈,做了个揖:“多谢姑娘。”,随后在圆形桌台前,撩衣落座。
趁机观察了下房间,像极了少女婚房,已经发霉的“囍”字贴满窗户,屋内正中有一块巨大屏风,后面隐约端坐着人形模样,看不真切。
被称为“婆婆”的老妪端茶而来,声音极为苍老:“公子,请用茶。”
徐清沐点头谢过,端起茶杯轻轻品尝一口。虽说徐清沐向来没有帝王贵胄家的品茶习惯,可入口却依旧能够感受回味无穷,舌尖清香缠绕,久凝不散。放下茶杯,轻轻道了声:“好茶。”
红衣女鬼有些意外:“似乎公子对我这般长相,并无任何惧意?”
放下茶杯,似乎还沉浸在茶味中,缓缓之后,才抬头看向红衣,答非所问:“姑娘可否告知此茶名称?”
“无名。”
红衣更加意惊讶,当下细细打量起眼前人。
一身白色布衣,看起来很是清爽,头发被发簪挽起,面白却有着边塞常年征战的风吹沙打痕迹,背后负一把长剑,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老道淡定。最为显眼的便是脚上那双黑色布鞋,有些旧的发黄,像是舍不得扔掉一般,穿了好久。
徐清沐喃喃道:“无名,本就是很好的名字。”
红衣再次开口:“你当真一点不怕?”
徐清沐看着眼前女子,未化成枯骨的半张脸秀气端庄,依稀可辨当年风韵,只是当下这般模样,不免有些让人心惊。徐清沐开口道:
“怕。可再怕,也需要面对,而不是一味躲避,不是吗?”
徐清沐接着又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否见过一个口含三寸草根的男人?”
红衣听到后,半张人脸出现短暂惊惧,随后便很好的掩饰而去:“并没有所见你说的人,只是公子一脚踏入了我的领地,借此机会,想与公子聊聊天而已,毕竟孤坟野地,奴家有些寂寞。”
徐清沐也不再追问,再次端起茶杯,品尝一口。
这翻书人,铁心的要致自己于死地?三番五次,草灰蛇线,不惜数十年前就设局针对自己。不过徐清沐心下已经不再多想,如果真如陈家二伯陈夜寒所说,老乞丐正是被他所杀,将来一定要亲自问一问,为何。
红衣女子在这时开了口,问了一个徐清沐一直在心底不愿多想的问题:
“男人,多是负心汉吗?”
红衣女鬼神情有些落寞,像是询问徐清沐,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喉咙蠕动,接着说道:
“他说会来接我的,可这一等,便是二十一年了......”
前朝覆灭,刚好二十一年。
红衣继续自言自语:“你说为官之后,便是你我二人相见之时,可为何迟迟不回?等的我心死,等的我身灭,等的我......好苦......”
随着女子双手掩面哭泣,周围戾气迅速上升,榭子里的桃花树疯狂摇曳枯枝,阴风大起,有阴物于黑雾中呜咽。
老妪神情有些惊恐,眼神示意徐清沐速速离开,伸手不断在红衣女鬼身上拍打安抚,苍老的面容上声音更加苍老:“小姐,或许姑爷就快回来了,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可那具红衣掩面的身躯不住颤抖,声音却急速有清婉变得尖锐,一声“桀桀桀”笑声四起。
“还会回来吗?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红衣再度抬头,原本的半张人脸上,血泪尽出。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徐清沐:“公子啊,为何读书人,皆这般忘恩负义,却又甜言蜜语?”
周围阴气大盛,房间中唯一一盏油灯火苗微弱,在风中左右摇摆,细看之下,火焰竟如人形晃荡。
红衣的气势还在不断上升,老妪的安抚并无任何作用,一时间红衣女鬼声音迅速沙哑,恐怖异常:
“回来了又怎样,心不在我这了,负心汉,就该死!”
“读书人,皆该死!”
身上红衣飘渺,随阴风鼓荡,有无穷戾气飞出。屋外的桃花树下,也随着女鬼的愤怒黑化,无数尸体破土而出,呜呜咽咽,向着屋子包围而来。空中黑雾更甚,无数冤死不得往生的亡魂飞舞,左右声音凄凄切切。
徐清沐随即后退,愁离剑护主般迅速升空,在空中盘旋。
红衣女子站起身来,捂着的眼睛血泪不断涌出,依旧自言自语道:“我抓了你的部下,杀了你的亲生父母,生吃了你的妻女,川郎,都死了,只剩你我了......”
声音又急速低沉下来,恢复了刚开始的清婉:
“现在,川郎,我们可以成亲了吗......”
徐清沐如站薄冰,头顶愁离飞舞,神情戒备。
身临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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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儒有些焦急,尤其看到门外那些被载种在园子里的活人时,心中更有些惶恐。
左秋凉伸手阻拦:“再等等。”
李诚儒不解,等什么?眼见阴府上空的阴气愈加浓烈,显然里面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异常。再等下去,徐清沐遇着危险怎么办?当下就有些按捺不住,寄出赤练,准备强行破开,前去营救徐清沐。
左秋凉依旧负手观望阴府上空,声音低沉道:“别动,否则这座阴物法阵将会彻底消失不见,到时候连同里面之人,形神俱灭。”
李诚儒握了握手中剑,神情有些焦急。不过当下,还是相信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年人。
直到阴府上空的那朵黑云透了一丝光亮,左秋凉才神色一松,翻手拿出一张布帛制的符箓,并拢右手食指与中指,对着前方阴府一声爆喝,手指前指“去!”,那金色的符箓瞬间贴在阴府门上,随后金光大盛。
“山神河伯,听我敕令!起!”
手诀变换,左秋凉左手指天,右手按于眉心,低低吟诵数秒后,猛然用手拍于地面:“速来!”
一阵白烟涌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左秋凉两眼泛白,如被附身般呆立不动,良久之后,才渐渐醒悟过来。随后绕着阴府正门,左移二八一十六步,对着李诚儒喊道:“劈开它。”
李诚儒单手成剑诀,一挥手赤练便迅速飞了过去,在左秋凉手指方向劈开一道缺口。左秋凉率先进入,一步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李诚儒同样一脚踏入。
林雪和叶倾仙紧随其后,宋七刀也毫不犹豫,抬脚便迈。正当胖子想要前去时,被后方的徐洛拉住衣角。胖子回头,看着被吓坏的小人满脸泪痕,轻轻摇摇头。
人终究是有私心的,谁也不愿亲人涉险。
胖子眼神坚定,给了徐洛一个微笑,随后毫不犹豫踏入其中。纵然是刀山火海,胖子也不会犹豫一下,毕竟里面的是,生死与共四五年的兄弟。
最终进去七人。左秋凉、李诚儒、林雪、叶倾仙、刘柳、胖子、宋七刀。
剩余人等皆原地待命,在青虎张宁的指挥下,团团将徐洛公主保护起来,等着里面那群人出来。
自从徐清沐进入阴府后,叶倾仙与徐清沐的联系便中断了,似乎被某种力量隔断一般,任凭叶倾仙在脑中如何呼唤,就是得不到徐清沐回应。当下几人踏入阴府后,情况变得更加诡异起来,接连进入的众人都被阴府分割开来,独自一人,在府中徘徊。
所见之景,截然不同。
李诚儒见了已经死去的上官婉,在桃花树盛开的地方笑靥如花:“云一,二重峰的花开了,陪我去划船吧”
林雪看见了一位身高七尺,背负红色长剑的剑眉男子,笑吟吟看向自己:“好久不见啊,雪姐姐。”
叶倾仙看到了死去的叶离,在远处轻声呼唤。
刘柳的父母也复活在了少女的面前,已经死去的弟弟刘杨,手拿棉花糖:“姐姐,吃。”
胖子和宋七刀皆所见心中执念。
唯有那左秋凉,满脸不屑:“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真是有些......”
左三知一脚踏出,顿时整个阴府剧烈震动。隐藏在阴府下的山脉运势如井喷一样,汹涌喷出:
“恶心人呢。”
第八十一章 人间一场烟火
一脚,便是天翻地覆。
整个阴府上下翻腾,被镇压数十年的气运彻底迸发,一时间无数阴魂得以解脱,阴府根基不稳,在风雨中如霓虹般忽隐忽明。
这时候左秋凉才明白,这阴府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镇魂法阵,这些年不断杀生以增加怨灵数量,从而积聚、镇压了整段山河运势。使得整个地段,皆为红衣法阵之地,说那红衣女鬼为这方天地的主人,也不为过。法阵加持,便使得红衣战力剧增,也是近年来多数道士铩羽而归,甚至殒命于此的原因所在。
阴府被踏,红衣新生感应。原本针对徐清沐的攻势瞬间调转,脸色极度阴沉:“好大的胆子!”
已经祭出愁离,准备以命相搏的徐清沐压力瞬间减少,看着如临大敌的红衣,徐清沐后退一步,借势拉开与红衣距离,伺机而动。
红衣女鬼原本还有些肉色的半张脸直接化作枯骨,眼窝中的幽蓝色火焰炽盛,随着女鬼掐诀,这方天地下的阴府陡然下沉,伴随着院内雷声滚滚,一股极为腐朽的气息蓬勃而出。
“让你看看这阴府养育了二十年的阴气!”
女鬼手诀变换,却不忘留了一道气息,护住了帷帐后方,与那耄耋老妪。
“乾坤逆转,万魂破!”
随着冰冷的声音传出,踏入府内的左三知直接倒退一步,心中一口闷血被强行压下。
“以万人魂魄滋养的大成法阵?”左秋凉心下思考,随后便神色坦然:“困在这养尸地二十年,倒是琢磨些门道出来,可惜啊......”被逼的退回来的一脚,继而一步再踏出。
“你遇到了我。”
阴府内惊炸的雷声瞬间消失,原本淅淅沥沥的大雨也渐渐停止。这一脚,彻底踩断了不断涌出的魂魄,无数冤魂在空中飞舞,声声呜咽。左秋凉身边红色符箓接连飞出,不断环绕在身边。若是李诚儒此刻看见,定要拍手称道:“好活!”
轻轻的一脚,却耗费左秋凉不少力气。强行破开这方天地法阵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破开之后,还能护住进入府内的一众人。好比打破个鸡蛋不难,难得是如何打破蛋壳后,还能保持蛋膜完好无损。
所以第二脚,左秋凉迟迟不敢踏出。身边符箓不断环绕,一点点蚕食这阴府大盛阴气。
红衣也看出了前来之人的顾忌,当下哈哈大笑:“想破开我的禁制,还想完好无损带回府内之人?你可真小瞧了我钰婷娘娘的本事了。”
说罢,浑身红衣飘荡,抬起尽是白骨的脸,声音极为通透:“柳志,设杀阵!”
那已成鬼物的前朝亡将柳志,携刀而来,应了声“遵旨”,随后将配刀插入地面,手指掐诀,只见那柳志浑身开始燃火,不大一会,只剩下白骨森森。像是浴火重生般,在一声“百杀阵,起”中,柳志白骨尽数化成齑粉,散入这方阴气与左秋凉浩然气对峙的阴府中。
接着被分割在各处独立空间的众人,便齐齐出现在百丈桃花路上。
徐清沐看着躺在地上的曹彤,手中阴月碑彻底碎裂,却依旧被死死攥在手中。其他一众人等皆目光空洞,呆呆站在原地。
中了幻术!
徐清沐一步踏出,一个跃步便到达曹彤身边,伸出手在鼻尖探了探,确定只是昏迷了后,松了口气。接着快速摇晃众人,却依旧不得解。
红衣女子似乎胜券在握,稳住了局势,便悠哉踏入桃花路上,款步移至徐清沐身边,嗤笑道:
“入了幻界,除非自己想出来,或者彻底破了这阴府,否则,定要被困在其中不得解救了。”
又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女孩曹彤,已经恢复了半张人脸的红衣有些玩味道:
“心上人?”
随即蹲下,枯骨手指划过曹彤秀脸,徐清沐直接拔剑,一剑劈出。
“剑六:六道回流万敌却!”
徐清沐最强的一剑,却被红衣轻挥衣袖,很轻松便化解掉。随即后退,却已将曹彤抱在怀中。
“看来真是心上人,这么好看的脸蛋,想必剥夺下来,做那换皮之举,也是极好的藏品。”
红衣抬头看向徐清沐:“六境剑修?呵呵,这些年死在我手上的十境甚至十一境剑修都有,一个小小的六境剑修,有这般独自走过桃花路的心性,也是难得了。”
随即再度伸手抚摸曹彤:“当初也是这般美人模样,夺走了川郎的心呢。”
徐清沐声音低沉:“放开她。”心下却已经将老乞丐留下的第三道剑气在心中酝酿,随时准备出手。红衣女鬼的实力,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当下想要救出曹彤,唯有以命相搏。
红衣充耳不闻,自言自语道:
“江南花已凋落,怎堪再斟酌?”
一股忧伤上心头,红衣却轻轻放开曹彤,徐清沐趁机上前接住,心中依旧戒备。
“读书人,为何这般?”
红衣女子又低声凄凄惨惨,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良家少女,柔弱、无助。当下月色出头,女鬼声音悠扬:
“他说我撑纸伞回头望,站定千年乌衣巷。”
“我曾问君青丝有几丈,如何能把风月量?”
“皆道世间杯酒醉他乡,可叹红尘皆可忘!”
声音哀转,有无限哀伤流转,这强势如此的红衣女鬼,想必也是可怜人。
接着女鬼声音陡然增高,有些尖锐:“所以啊,我杀了这世间负心读书人!杀了那些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哦对了,公子,你知道吗,被腰斩的那些人是不会立即死亡的......”
像是想起了开心的事,红衣女鬼枯骨的手覆面,笑的极为渗人:
“他们啊,会哭喊着忏悔,求我饶了他们,并且都是极力推脱责任,说是那些个女人主动勾引,才做的这般糊涂事。”
随即女鬼声音再度愤怒:
“真是可笑!自诩两袖清风,一身侠肝义胆的读书人,明明骨子里贪财好色,无耻下流,却打着‘清高’之名,对糟糠之妻许以甜言蜜语,转头却将他人拥入怀抱。一旦东窗事发,立即露出丑恶嘴脸,将所有罪责的推的一干二净,仿佛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受害!”
女鬼越说越气,挥手间,桃花树下已经成枯骨的孤冢,砰然炸裂。似乎还不解气,便将目光转向徐清沐,正欲动手时,似乎想到什么般,开口问道:
“公子你说,这世间读书人,是否有例外?”
徐清沐将曹彤放于地面,抬头正视红衣女鬼,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翻手将愁离剑握于手中:“我见过舍己为人,选择赴死的真情实意;也见过读书人抛妻弃子,只为求取功名利益;还见过一辈子厮守,却整日争吵不断的农家夫妻。”脚步未停,步步走的坚实。
“可唯有一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自古以来,皆是他们之间自己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当是......”
趁着红衣放松的一瞬间,一剑直劈女鬼身后屋内的帷帐处。
“无权干涉!”
剑气零落,果然和徐清沐猜想的一样,帷帐后端坐的,是一具已成枯骨的男尸。
红衣女鬼见状,半张人脸上惊惧难隐,随后发疯一般飞掠进屋,扑到在已经被剑气劈断的尸骨前,声音凄戾无比:
“川郎,川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像是失去了魂,红衣女鬼跪伏在地,不停用手收拢碎裂在地上的枯骨,血泪不断涌出,像极了陷入无限悲伤的弃妇。
徐清沐再度换气,右手持愁离,再度一剑劈出:
“剑三:剑过三寻破千甲!”
数百道凌冽剑气直奔屋内那盏摇曳的烛火而去,自打进入正屋,徐清沐就注意到了那火焰燃烧,像是人形的烛火。徐清沐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以灯点燃,人血为引,可做招魂灯。灯亮续命招魂,灯灭魂消。
果不其然,那跪伏在地红衣,察觉到徐清沐的意图后,迅速挡在中间,任凭剑气劈在身上,却死死护住那盏招魂灯。
徐清沐再度变招:
“剑一,沧海一粟君莫笑!”
一招巨大的剑气迅速成型,在抽离剑尖凝聚,随着徐清沐用力斩下,成半弧月牙形行前飞掠而去。
论单体攻击,当属这剑一最强。
那女鬼依旧背对徐清沐,任凭剑气劈砍在自己身上。红色嫁衣瞬间破裂,露出藏在衣袍下的枯骨身体。
徐清沐极为震惊,自己全力一剑,仅仅破开了对面红衣女鬼的衣服而已!
再想出剑时,那女鬼已经转过身来,半张人脸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坏我川郎尸身,还想灭杀我川郎魂魄,你——”
女鬼双手结印,调集周围无穷尽戾气,对这徐清沐厉声喊道:
“该死——”
接着本来无形的戾气,直接被红衣女鬼压缩成球,对着徐清沐迅速飞来,裹挟破空声,威力巨大。
徐清沐调动身体内老乞丐留下的第三道剑气,准备死拼。可却在这当头,看到了屋内大柱上书写的一行字:
人间一场烟火,你曾盛开过。
第八十二章 阴府落幕
红衣女鬼面目狰狞,徐清沐的两剑,劈在了她的心中最为脆弱处。
当下女鬼的反扑攻击,最为强烈。被压缩成球的黑色阴气,球面上无数人面呈现,嘶吼着,狰狞着,咆哮着。
“毁我川郎骨身,你,该死!”
女鬼声音凄厉,手指猛然前指,浓黑阴气圆球极速飞来。徐清沐回头看了眼身后众人,和那已经昏迷,躺在地上的曹彤,身体向中间靠了靠。心中了然,自己根本不足以挡住红衣女鬼的攻击,只是希望,哪怕用上自己肉身,也尽可能挡下大部分冲击波。
那身后之众人,活着的希望,会大些。
面前黑球将至,徐清沐伸手放开愁离,掐指成诀,最后一道老乞丐留下的第三剑,在心中酝酿。
就当最后祭出一刻,徐清沐脑海中蓦地响起人声:
“三雏儿,别急。”
徐清沐心头大震!已是消失了四五年的声音突然想起,徐清沐眼眶发热。
老乞丐!
那个搓手猥琐的老头、那个破碎无双斩天的剑皇、那个盯着魏茹芝胸部评论着“此奶大凶兆、唯我执掌压”的卧龙、那个......舍命救自己的大雏儿......
徐清沐有些哽咽:老乞丐,你知道吗,我徐清沐......
想你了啊——
眉间血棺飘出,迎风爆涨,瞬间增大至正常棺材大小。鲜红色的血棺上红色雾气蓬勃而出,在徐清沐面前形成一道血色屏障,那看似凶猛无比的黑色阴气转瞬而至。
“砰——”
二者相撞,气势无敌。随后,血盾消失,那些阴气也尽数被血棺吸收,棺材上四根半入铁钉缓缓拔出,棺中之人双眼猛然睁开,一步踏出。
对面的红衣神情戒备,这全力一击,就这么被轻松化解,想来自棺中走出之人,来头不小。
漂浮在空中的宋梓涵像是踩着无形阶梯,慢慢拾级而下,稍微活动下僵硬的身体,看向徐清沐,眼神深处有流光闪烁。
好小子,长大了不少。也帅气了不少。
徐清沐再也忍不住,浑身颤抖,直接扑到了老乞丐怀中,泪水肆意。
五年了。
这么些日子以来,徐清沐是多么想在见一见老乞丐,在听一听他谈谈风花雪月,和他一起喝几碗杏花酒。宋梓涵轻拍怀中少年,眼神亦有些湿-濡,若说这世上还有谁是一代剑皇的心头惦念,远在皇宫的翩跹影是其一。
怀中便是其二。
“好了好了,都是六境剑修了,怎么还如此矫情起来了?嗯......肌肉结实了不少......”
“屁股蛋上肉也多了。”
徐清沐不理会老乞丐的调侃,将宋梓涵搂的更紧了些。
突然,宋梓涵将少年推开一段距离,有些惊讶的看着徐清沐:“你的登仙桥怎么断了?还有......”
老乞丐急切的在少年手腕上摸索,眼神之中尽是关怀之色:“北冥三十六周天......尽数毁去了?”
看着老乞丐眼中的关心,徐清沐倍感温暖。当下指了指身后的红衣女鬼:“不如先解决他,再详细聊一聊。”
老乞丐看也不看身后那红衣女鬼,依旧盯着徐清沐仔细打量,只是随后一会,一道剑气如虹,向那房中女鬼斩去。红衣心下大惊,连忙祭出自己温养多年的鬼器,一根血红色发簪。红衣将簪子握在手中,直直插向另一只枯骨手掌,嘴中念叨:“柳志,来!”
只见原本已经化作齑粉的鬼将柳志,再度重新聚集,凝成人形,只是须臾,便持刀站在红衣面前。女鬼将插着簪子的手猛然排在鬼将柳志背后,无数黑色雾气疯狂涌入柳志体内,持刀的柳志眼睛渐渐发红,一声爆喝之后,便想着飞来的剑气一刀劈出。
如春雪入熔铁。
柳志像消融般,被剑气直接毁去,剩余的剑气一剑长虹,直逼红衣。
也就在这一刻,已经被徐清沐劈成几段的枯骨,突然聚形,硬生生挡在了女鬼面前,只一瞬,再度碎裂开来。
烛火中的人影左右摇曳,似乎随时熄灭。
不过这次格挡,也是的老乞丐的攻击被泄去大部分威力,只剩下极为虚脱的力道,掀起红衣飘飘。看着碎裂在地上的枯骨,红衣声音凄惨——
“川郎!”
身后一直被红衣女鬼保护起来的老妪,也想泄了最后的力气般,跌坐在地,口中呢喃道:“川公子......”
也就在这时,左秋凉终于等着机会,趁着阴府气息不稳,再度踏出一脚。
徐清沐所在的上空,一只若隐若现的大脚想着女鬼踏去,跪伏在地的红衣更是动弹不得,抱着地上的枯骨,血泪横流,滴在地上,像极了绽放的鲜花。
左秋凉如仙人临时,破空而来,身边符箓飞绕,掐诀而至。看到屋内桌子上的那盏油灯,火焰中人影似乎极为焦虑,火焰不停摇摆。
“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私自用人命喂养养魂灯。咦......徐清沐,你身边这人怎么也是个死物?”
左秋凉有些好奇,落地后便围绕着老乞丐左右打量:“魂魄残缺不全,倒是多亏了这方小天地,才使得神志清醒。”
徐清沐听到此话,心中大惊。连忙问道:
“什么意思,我师父他不是已经复活了吗?”
握着有些温度的老乞丐手掌,徐清沐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有着温度、有着记忆的老乞丐,依旧是那死物?
左秋凉收回身边飞舞的符箓,看了眼漂浮在空中的血棺,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剑皇宋梓涵,对吧?”
老乞丐点头。
“唔,倒是一手好算计,连我那无知的徒弟陈夜寒都被你利用了,难得难得。”随后对着徐清沐说道:
“你师父离完全复活,远着呢。九龙镇魂棺保全了你师父的肉身,也封印了他的灵魂,恰巧在这方天地,那女鬼用千万人魂魄滋养的极阴之地,倒是像无形扩大之后的九龙镇魂棺,所以才让你师父暂时还了魂。”
徐清沐再度转脸看着老乞丐,有无数言语堵在心口。
宋梓涵拍了拍徐清沐肩膀,脸上有些笑意:“知足啦,看了眼,也算是无牵无挂了。只是你这登仙桥......”
思及此处,眉上阴郁渐浓。
徐清沐哽咽道:“还会再回来吗?”
老乞丐站定,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等你破了那十三境,给师父准备个大胸美女,那时候,我必然回来,给你娶个师娘!”
徐清沐有些不相信,转头看向左秋凉。后者轻轻点了头。
宋梓涵偷撇了一眼左秋凉,给了个眼神,表示感谢。
“徐清沐,这段路,辛苦你了。”宋梓涵语气终于有了些悲伤,像是不舍,像是难过,更像是不放心。
宋梓涵转身,双手搭在徐清沐双肩上:“再辛苦点,拜托了。”
徐清沐泪如雨下,他好像留住老乞丐,好像和他谈谈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好像再一次回到小时候,与林震北一起,和老乞丐蹲在王寡妇的墙头,看一看那所谓的香瓜盛开,骑一骑老黄牛,骂一骂老黄狗。
好想和老乞丐谈谈,那司月湖美景,自己收养的两只七上和八下,葬书山上的奇遇。
还有,林雪回来了......
......
可无数的言语像是堵在了心口,徐清沐只是呆呆的看着老乞丐,呆呆的目送着剑皇眼中的光彩渐渐失去,呆呆的看着师父慢慢升空,重新飞回了九龙镇魂棺......
最终,徐清沐像是当初遇到困难那般、像是山下遇到狼群时、像是那天边塞驿站酒肆里,轻轻拍了拍手,喊了声:
“老乞丐?”
已经逐渐缩小的血棺中,声音如当初那般醇厚,暖人心脾:
“在。”
这一刻,徐清沐跪伏在地,向着血棺方向,重重以首叩地:“师父,等我十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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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鬼终是撑不住了左秋凉的威压,彻底瘫软在地,此刻的阴府,终于分崩瓦解,在空中慢慢化为齑粉,久违的阳光,也重新照进了这二十年不曾有一丝光亮的阴霾之地。无数冤魂得以解放开来,被阴府压在地底的山水运势,也重新回归,这一刻,万物复苏。
女鬼彻底瘫软在地,只剩下本能的呢喃:“川郎......”
一群众人皆复苏,看着眼前景象如梦初醒,就连那李诚儒,脸上也有泪水滴落。女鬼的幻界,给了这群内心深处充满执念的人,算是一次救赎的机会。
清醒过来的李诚儒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蒸发了眼角的泪痕,看着左秋凉指尖符箓,就要将那女鬼彻底灰飞烟灭之时,开了口:“且慢。”
随后走向女鬼,连同那盏还魂灯一起,被李诚儒一同画地为圈,顿时金光大盛,包裹住一灯一鬼:
“算是还了你幻界的情,也让我弥补了亏欠。”
说罢双手掐诀,咬破指尖按在了那金光上:“破!”
灯灭骨散,融为一体。
光罩内,时光飞速倒流,不大一会,江南烟雨下,一对情侣共撑雨伞于湖畔,情浓深处便是耳鬓厮磨的逍遥快活。
女子一身红衣,这是她准备的嫁衣。
男子一身书生气,如这人间烟火,炙热而绚丽。
人间一场烟火,为我盛开过。
刻一人在心窝,此生为你活。
第八十三章 最是人间不能留
直到最后一幕,那光罩中男人这次并未背离家乡,像当年一样只留下个进京背影。而是紧握少女手,伞下红衣女子低眉,似乎想起些前尘往事,有些开心,皱了皱好看的秀鼻,抬眼凝望西湖——
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
与君初相识,恰似故人归。
最后一幕光景彻底消散,地上只留下一袭红衣,与已经熄灭的还魂灯。
李诚儒伸手一挥,那灯被收回袖中。一旁左三知眼神有些异样,皱了皱眉,却并未多说。
一众人等皆围了过来,刘柳紧紧盯着徐清沐,想上前确认是否有恙,可看到林雪已经主动拉起少年的手,最终还是停下了向前的脚步,低头不语。
没人知道,在那个恍如隔世的幻界内,让她久久不愿醒来的,是这少年的脸庞。
随着最后一丝阴气散尽,盘踞此地二十年之久的阴府,彻底消散于青天下,感受久违的阳光,那年逾古稀的老妪颓然坐在地上,口中呢喃:“钰婷、吴川,都是苦命的人呐......”
青虎张宁等人也围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心中大惊。徐洛眼圈通红,急忙跑向胖子处,看向徐清沐的眼神有些愧疚。胖子心中了然,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笑的很开心。在那个幻境中,徐洛为他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大胖小子。
得一人心,携手一生,再添新人,人间乐,不过如此。
原本被女鬼占据的屋内也渐渐显露出来,这时候众人才得以见了真面目,原来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寺庙。案桌上满满当当摆放了灵位,正首,便是前朝将军柳志之墓。张宁满脸震惊,明明在京城战死的柳志,为何会被囚禁再此?只是当下红衣已死,再也无从查证了。
可谁知,那耄耋老妪挣扎着站起身来,步履蹒跚走向柳志灵位,缓缓抱在怀中,垂泪哭泣:
“志儿,走,娘带你回家......”
可还未行走两步,便踉跄摔倒在地。叶倾仙眼疾手快,迅速向前,扶起老妪,将她安置于坐垫上。
一行人心中更加疑惑,这老太太居然是柳志的娘?
可柳志的娘为何会受红衣驱使?又怎会禁锢于此地数十年之久?
老妪似乎看出众人心中疑惑,伸手擦掉眼泪,重重叹口气,再次重复道:“钰婷姑娘,是个苦命人呐。”老妪重重咳嗽一声,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人名。
“这些,便是钰婷姑娘这些人杀害之人,每一个,或是抛弃弃子、或是流匪山寇、或是背负人命凶恶狂徒。这些年,钰婷姑娘从未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倒是救治了许许多多善良之辈、穷困之人。”
徐清沐反问:“那柳志是怎么回事?”
徐清沐想起红衣将柳志当工具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最后不惜牺牲柳志,用来抵挡李诚儒的一剑。可为何这老妪,还要如此替他说话?
老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已看不出多少黑瞳:
“那是钰婷姑娘在救他的灵魂。”
老人看着京城方向,眼神无限悲伤。下意识搂了搂怀中灵位,目光有些愤恨。
“二十年前,一位口含草根的穷酸书生,将我儿等一众将士的灵魂封印,日日夜夜受火炼之苦,妄图豢养出最强的灵魂。那一众五千人的亡灵中,恰巧包括了前去寻夫,惨死于战争的钰婷姑娘,最终,生前拥有强大执念的钰婷姑娘在那一方养魂蛊中,成为了王级鬼物。可钰婷姑娘并没有强行吞噬其他弱小灵魂,而是趁着疏忽之时,率一众将士鬼魂,逃跑之至此处。”
老妪西湖不太愿意回想,下了决心一般,才继续说道:
“那人在每一位将士亡魂上下了禁制,除非有外力强行毁坏魂魄,否则将永远留在这方天地,不得超生。钰婷姑娘正是因此,才想着借公子你的剑,解放我儿灵魂。毕竟,被困在这阴府内,永世不得超生,实在是......太痛苦了......”
想起柳志这些年受的苦难,老妪泪流不止。
怪不得,每次徐清沐攻击时,红衣总要将那柳志挡在最前面。
李诚儒心中也清楚了许多。最开始,根本就没有围困泗阳城,困杀赵顺王之举,正是因为这群五千人的养魂失败,才有了那十万人城池,一夜间入酆都樊阳的残忍举动!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想要炼出王级鬼物,只能靠人数和怨气!
所以才有了让城内民众自相残杀,生吃人肉之举,让一城人在绝望中滋生戾气,整整用了十五年,方才养成王级鬼物。后来又将那魂魄放置于赵顺王生前的亲儿子,那个从小便被放养在普通家庭的赵钰体内,最终大成,可比十三境的后手!
李诚儒心底升起凉气,好大的手笔。
当下李诚儒心思流转,难道这件事真是徐衍王所为?可随后李诚儒便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徐衍王真是背后执子者,那司月湖的围杀之局,就不可能存在!
难道......李诚儒突然看向徐洛,心中大为震惊。
长陵王!
这样一来,一切便说的通了。也只有长陵王会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草灰蛇线。加之李诚儒了解到,那个含着草根的中年男子,一直在长陵王管辖的金陵城常驻。当下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藩王有所图,便只有这江山了。
想来也是,自古藩王多枭雄,有几人愿意去凡间红楼斗酒?
不过李成儒很快便掩藏好自己情绪,并未多言语。
徐清沐心思却不在那芦三寸身上,看向原来是桃花开遍的桃花路,如今只剩下孤坟数百,隆起的小土包,向世人留下最后一点存在的证明。
人间最难逃,不过“情”字。
坎中最难越,依旧是这一字。
徐清沐将愁离重新别回腰间,对着红衣消散之地,拱手一拜,神情虔诚,一揖到底。
左秋凉剔着牙,看向这年仅十六岁,不惜让一代剑皇宋梓涵堵上性命,甚至连死后魂魄尸身都不得安宁的少年,阳光下是有那么几分谪仙人之姿。
玉袍长剑堪风流。
随后拍拍少年肩膀,有些话还是噎在了喉咙,最终说了句:
“最是人间不能留啊......”
一行人重新收拾好,整理后继续上路,老妪也一同上了马车,说是刚好顺路,去往下一个站口,在那边下了马车,要将柳志的排位,落在祖籍之地。
叶落要归根。
一众人走后,庙后的破山头,早就矗立起来的一座大墓上,裂开一条细缝。两株细小植物藤蔓冒出,彼此交缠。一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节的蓝色蝴蝶,飘然落在嫩芽上。
只盼来世,此生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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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有些伤好的徐培便贼眉鼠眼溜进荣宁宫,拖着依旧断裂的胳膊,像是做贼般沿着窗沿下弓腰前行。
“太子?娘娘正在到处找......”
“嘘——”
小宫女满脸疑惑,这一向在宫女太监面前不苟言笑的太子,今儿个为何如此行事?这荣宁宫,本就是你太子自个家啊,何事需要偷偷摸摸?
虽是有疑惑,小宫女也只得压在心头,偷偷看着徐培悄悄探出头,伸手在嘴里沾了沾,点破纸窗。
随后徐培有些激动的想搓搓手,直到右胳膊传来疼痛感,才记起这胳膊已经断了,一阵龇牙咧嘴,又不敢发出声,好一会才平息,这才重新抬起头,顺着破洞向窗内看去。
也就在这时,小宫女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像是邀功一般,极为响亮:
“叶妃娘娘,桃枝姑娘,太子在这儿呢!”
声音之大,引得院内所有下人,皆侧目。
于是数十号人,眼睛齐刷刷转过来,看着目瞪口呆的太子,随后众人同样目瞪口呆。
只见太子撅着屁股,抱着已然断掉的手臂,满脸期待的看着窗内。此刻回过头来,嘴角似乎有口水。
这还是那个佩无邪剑的七境巅峰?
这还是那个被陛下赐“勇”字,中书阁提名的太子徐培?
此刻更像是市井无赖,活脱脱的偷窥狂!
更令徐培抓狂的是,身后前来之人,正是自己想偷窥的梨兰宫女修,百年内天道第一人,也是昨儿个自己亲手挑掉面纱的蒋桃枝。
“这......”
叶妃脸上也有些尴尬之色,看向身边蒋桃枝:“桃枝姑娘,你别见怪,培儿......培儿可能......”
想了半天,叶妃也没有想起个合适的借口,有些愁眉苦脸,这可咋整?对于这个梨兰宫前来的女修,叶妃打心眼里是想将她变成自己儿媳妇的。可今儿个这一出,当真是打了脸,啪啪响的那种。
也就在这时,徐培索性站了起来,一点不害臊:
“别说了娘,我就是想偷窥她洗澡,只可惜情报不准。”狠狠咬咬牙,那该死的小太监果然不可靠。
一语出,众人皆惊,连那叶妃也面露惊恐。
只有太子徐培满不在乎,怕什么?大不了再断一臂。
看着蒋桃枝慢慢扬起的嘴角,徐培死猪不怕开水烫。
只是第二日,太子早起给叶妃请安时,两袖长袍空荡荡,满脸倔强的看了眼坐在侧位的蒋桃枝。因为双臂皆断,只得以头叩地,大声喊道:
“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坐一旁的女修白纱下,有清风拂面。
第八十四章 人间有别离
剑气阁。
护山大阵被劈的如水波般疯狂荡漾,一众剑气阁弟子拼死全力支撑法阵根基,免得已是护了剑气阁百年的大阵被对面那个面白唇红、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白头少年一剑劈碎。
阁主司徒穹已经踏步升空,与白发少年平齐相望,眼中怒火炙盛,看着眼前人那般轻松随意,恨得咬牙切齿:
“傅仙升!”
白发少年又是随意一剑劈出,脸上笑嘻嘻:“喊你爷爷作甚?”
司徒穹彻底被激怒,全身迸发剑气,好歹也是王朝中四大上宫学院之一,哪怕排在末流,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人就可以踏脚侮辱的!
只是还未待司徒穹出手,那白发少年突然伸出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我先暂停下,打架之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看也不看那司徒穹,于高空中直接当着一众剑气阁众弟子的面,脱下了裤子。
“啊——”
一声舒服的呻吟,伴随着男子独有的抖一抖,一股黄浊的水线自高空而下,惹得剑气阁一众女弟子掩面轻啐:不要脸。到底是师出同门,连那回怼的气势都如出一辙:
“让你们看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怕是没见过十一境的大家伙?”
被怒火占据理智的司徒穹心下一惊,回过神来:十一境?
本想趁机偷袭的剑气阁阁主停了手,傅仙升说的十一境,远比当年剑皇宋梓涵说的十二境都要来的恐怖!因为这身体,本就不是寻常方法修炼的化外身,而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人蜕!
自古传言,仙人蜕占有者,很难突破十境。
十一境可抵十三境!
在司徒穹心中震惊时,那白发少年已经再次抖了抖,提好裤子,摆出个“我好了,你随意”的架势,看向司徒穹:“想打还是不想打?”
傅仙升知道司徒穹不怕,退一万步,真打不过,只要龟缩在剑气阁护山大阵内,傅仙升也是毫无办法,顶多待在镇外,恶心下剑气阁而已。所以当下,他也没有急着出手,毕竟此次前来,的确也不是为了破阵灭阁而来。
司徒穹也是个聪明人,率先挑明:“如果是为了砺剑石而来,没得谈!”
听闻此话,白发傅仙升笑嘻嘻收好武器,就这么凌空踏步,径直走向阁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不是,我哪有师兄宋梓涵那点出息,此次前来绝非砺剑石,只需......”
傅仙升看向大阵内,愈发长的出众妖娆的司徒静,被徐清沐夸赞“双峰玉有芽”的胸前,更加沉甸成熟。
“借你女儿用上两三日即可。”
司徒穹再也忍不住,手中剑疯狂劈出:“老夫今日就是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傅仙升不紧不慢挡下攻击,嘟着嘴说了句:
“真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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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沐等人路过下一个驿站口,抱着柳志碑位的老妪下了车,连道几声谢,步履蹒跚消失在人群中。这几日一路上徐清沐都未曾下了马车,李诚儒与他单独坐在同一辆车上,去了那白镜秘-洞。
李诚儒并没有隐瞒,说了实话。
“我想用还魂灯,将上官婉的魂魄养回来。”
此话一出,徐清沐眼神诧异,同时又有些希冀在其中,看着李诚儒,并未说话。李诚儒知道少年心中所想,便开了口:
“说这些话不是为了骗你,而是你师父生前亲自嘱咐我,切不可利用一切手段妄图复活他。”
少年眼神黯然。
“况且,这盏还魂灯已经被那左秋凉毁坏了一部分,我也不确定是否可行,但总归......”
李诚儒眼神深处的愧疚之色,难掩。
“想试试,方云一亏钱上官婉的,太多。”
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老人,也是读书读出来的那个剑仙方云一,之所以葬十八于南海,改名李诚儒,皆因上官婉。
最终徐清沐还是开启秘境,和李诚儒踏步而入。
放养在洞中的狰兽七上和八下已经长成二十丈高,完全取代了他母亲的洞中之王地位。好久没见,也不知这两个小家伙如何,体型有没有更大一份?
只是徐清沐刚刚踏入,脑中便有一道陌生的少年声音传来:
“擅闯洞府者,死!”
徐清沐心神一紧,握着愁离剑开始审视秘-洞,现在的秘境已经完全被他掌握,方圆百里,皆可被查识。很快,徐清沐便所定了声音来源,一个少年模样的陌生人类飞速向着他袭来,速度之快,让徐清沐心生戒备。
于是愁离出手,不管此人是如何进入秘境,这等汹涌而来的气势,决不可掉以轻心。
不出三息,那少年便提拳而至,硬生生撞在了徐清沐的愁离剑上。
“剑二,翼上双飞辨雌雄!”
徐清沐倒退的同时,剑招变化,脱手而出的愁离剑像两条交缠的青蛇般,迅速想那少年飞去,撞在少年胸口,砰然炸响。已经是六境的徐清沐全力一击,却仅仅让少年后退数十步,且仅凭肉身,就便硬生生扛下了惊若奔雷的攻击?
一招不成,再变一招。
徐清沐翻转落地,以半跪之姿御敌,伸手招回愁离剑,后腿猛然发力,迅速前冲。
“剑六:六道回流万敌却!”
无数细小剑气迅速成型,再次脱手而出的愁离剑带起无数剑影,向对面那少年包裹而去,只一息,便笼罩了少年全身。穿了兽皮的少年握拳捶打剑影,却被反弹回来。肉身确实强的离谱,可这少年的攻击却有些微弱。
一旁的李诚儒也翻手间拿出赤练,刚想劈出一剑,却听得剑阵中的兽皮少年大声呼喊:
“老大,是我,我是七上!”
李诚儒和徐清沐同时停止攻击,剑影消散,愁离重新飞回手中。看着有些狼狈不堪的兽皮少年,徐清沐与李诚儒满脸不可思议。
七上?那个兽王狰?
似乎察觉到了对面二人的怀疑,兽皮少年小心翼翼脱下那本就不太合身的兽皮,似乎来之不易,相当珍贵。随后双手合掌,砰的一声,现出二十丈真身。
这一变化着实惊呆了二人,看着呆立在原地的二人,七上瓮声瓮气道:
“还不相信?八下!”
一声呼唤,自远处大树后探出一张娇羞的秀脸,同样穿着兽皮的女孩慢慢走到二人面前。
“八下,你也变个身,让老大瞧瞧。”
少女“嗯”了一声,便开始动手脱去兽皮衣服。徐清沐赶忙阻止,连忙摆手道:“信了信了,别脱衣服。”
少女眼中有疑惑,却还是停下手中解衣服的动作,娇声娇气的喊了声:“老大。”
看着衣不蔽体的少女八下,有些短促的兽皮显然不能完全遮住已有十二三岁少女的曼妙身材,徐清沐当即从咫尺物中拿出一套少女衣服,让八下进了宫殿,换上那本来该属于曹丹的连衣裙。
徐清沐问道:“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人形?”
七上重新恢复了少年身,徐清沐同样准备了一套衣服,可那七上死活不肯,非要穿那身兽皮,宝贵的不得了。
“我和八下在洞中游荡,有些无聊,边吃了几株七叶佛魔莲,哪知睡了一觉后,便成了这样。”七上握了握拳头,看得出少年很喜欢这副身躯。
徐清沐又好奇问道:“我用灵识审查这洞内,为何并未察觉到八下的存在?”
提到这,七上仿佛泄了气般,蹲在地上双肘撑脸,嘟囔着嘴:“那妮子觉醒了‘隐秘’技能,比我这‘健壮’好多了。狰兽在成长进阶时候,会觉醒血脉中的天赋,不过好在,我还有一次觉醒机会。”
徐清沐心中了然,怪不得七上的身体如此强大,仅凭肉身,便可挡住自己全力一击。
谈话间,换好衣服的八下从殿中走出,小脸通红,和身下那身曹丹的衣服相互交辉,加之身材也相差不大,徐清沐一时间愣了神。
太像了,宛如曾经的小女孩在世。
看着自己老大失态,七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老大,喜欢吗,喜欢让八下给你暖被窝,来一手观音坐莲。”
徐清沐当即龇牙咧嘴,连忙按住七下,眼神却看向李诚儒。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辜。
自己只是偶尔提点一下,虽然经常带着还是兽身的七上一同学习《八十一录》,可哪里知晓,这小兽的记忆如此只好?
被徐清沐阻拦,七上也不罢休,挣扎起身,指着八下说道:“老大,你是不知道,这妮子一天能念叨你几百遍,烦死人了。她自己也说,等长到低头看不见脚尖,就去给你暖被窝。我看现在就差不多了,李老头不是总说嘛,瓜要趁嫩破,汁水才多......”
徐清沐再也忍不住,一脚揣在李诚儒屁股上:“都是你教的?”
李诚儒挠了挠裤裆,作高人状:
“也有你师父的一小部分功劳。”
徐清沐有些无奈,都说孩童出生如白纸,得,现在这张白纸,彻底黄了。
说说笑笑之后,李诚儒便去了那埋葬上官婉的坟墓,掏出还魂灯站定良久,可最终还是直接扔掉了那盏灯。这个吊儿郎当、凡事不上心头的李老头,背影有些孤寂。
年少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
到头来,真成了思念是座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心上人在里头。
只是这一别离,便是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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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休息的驿站,晚些时候便热闹了起来,街上一众男人奔走相告,听说金陵城那边,来了个夜香楼首魁,那曾经冠绝金陵十三钗之首的陈双冠--陈赟。
今晚在此过夜,有歌舞表演,奏琵琶一十二曲。
一众随从士兵皆蠢蠢欲动,连那青虎张宁,似乎也有些意向。于是在征得徐洛公主同意后,便决定就此在这驿站稍作停留,也好让一众士兵趁机放松放松。经历这么多事情,弄得大家心神俱疲。
只是徐洛脸上有些不快,看着同样跑出去的胖子,嘟着嘴唇骂了句:“臭男人。”
林雪笑而不语,她的心上人,定是不会如此的。
直到傍晚,徐清沐才带着李诚儒,和七上八下从秘-洞中出来。一行人看着变成人形的七上和八下,也纷纷惊讶不已。
左秋凉看向神情有些轻松的李诚儒,笑着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听说金陵城来了个贼漂亮的女娃儿,怎么说?”
李诚儒一拍即合:“八十一录又可以补全些了!”
两人勾肩搭背,向城中走去。
无人看见,左三知负后的右手中,一张血红色符箓被他捏爆销毁。
放下了,便是极好的。
第八十五章 琴曲十二支
对于琵琶弹奏乐,多数人往往只听律而不懂意,当然,更多的人也只关注弹奏这是谁,长相如何罢了。
所以当人流来往、络绎不绝的驿站城中,首次架起舞台、锣鼓喧天时,一众为观皆被吊起了胃口。看向台中央,之间伊人面覆轻纱,身段腾挪,款步移至台中央。先是附身行礼,面朝三个方向轻下腰身,双手重叠放于腰间右侧,作万福。
光是这一手,就赢得了满座男子喝彩。却引来更多女人冷眼旁观,更有甚至口吐浓痰,作下贱鄙夷状。
李诚儒咂咂嘴:“分量够足。”
左三知亦然点头。
接着台上娇人撩裙摆后坐,凹凸曲线尽显,尤其在轻纱薄透中,更显几分妩媚。台下男子皆侧目注视,一时间喧闹声戛然而止,只听得早蝉三两只,鸣声也显得不那么放肆。
玉指撩琴弦,更拨动人心:
“昨夜剑起人间,夜微寒,霜月冷眼观满城慌乱。”
“十丈城楼坚硬,挡不住,人心恶毒作世间腌臜。”
“满城衣冠皆老朽,黄泉故事无止休。”
“叹生离死别,恨苟延残喘。”
“弃不去,这人间好韶华,终不得,那心上人如玉。”
......
一曲开口,众人听得耳中声如天籁,看的台上貌若天仙,一曲罢,便鼓掌如雷鸣,殷勤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一时间驿站口琴声、蝉声、喝彩声,彼此和鸣,好不热闹。
李诚儒看向身边同样有些异样神情的左秋凉,笑道:“这小妮子在唱自身悲惨的命运呢,要惨喽。”
左秋凉不明所以:“啥?”
果不其然,李诚儒话音未落,台上抱琵琶女子如被人打了耳光般,猛然跌倒在地,一众男子无比揪心,就要向前。女人则大多数笑容满面,口中瓜子嗑的更勤快。
左秋凉看向李诚儒,露出了个“高”的表情,竖起大拇指:“你咋知道?”
李诚儒并未说话,准身却看到同样前来集镇的徐清沐。身边穿着兽皮的少年七上眼神充满好奇,不停东奔西撞,伸手摸索。相对于七上的活泼,八下就要娴静的多,换了一身曹丹生前白色长裙,看的李诚儒眼神恍惚,那拼死救了徐清沐一命的曹丹,李诚儒打心眼里喜欢。
徐清沐也发现了稍微靠近前排的李诚儒与左秋凉,本来不愿挤进拥挤的人群,奈何李诚儒大声吆喝,惹得一群观众怒目相视,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七上八下去往二人身边。
“那女子,认识吗?”
李诚儒指了指台上陈赟,已经重新爬起来,抱琵琶坐于藤条椅上,重新抚琴,欲要作第二首曲目。
徐清沐仔细打量一番,这才猛然惊醒:“司月湖边,与芦三寸同行之人!?”
李诚儒笑道:“对喽,来者不善呐。”
徐清沐心下一惊,为何她会出现在此地?为自己而来?少年思考间,便转眼看向四周,妄图找出芦三寸。可很快就自嘲的摇摇头,这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翻书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小剑修发现?
心思活络间,台上人樱口再启,台下重新归于平静,连风声再度平息些:
“七月山花开,是君思念如春来。”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采花等君至,天色渐晚,云霞西斜下。”
“欢乐聚,离别苦,最恨那相思,时间流逝未曾歇,却不见来时云翻雨覆。”
“千秋万古,多情伤离别,良辰美景,等君归时歌舞。”
......
徐清沐心中更为惊讶,这不是葬书山上朝燮公子写与方雪姑娘的《春华夜露谣》?自己还准备唱给林雪听,特意学了几遍。为何名为陈赟的陈双冠,也会习得这曲目?
转头看向李诚儒,后者却一点不惊讶:
“葬书山事件后执子者是谁?芦三寸。这女子主子是谁?芦三寸。从十几年前的布局开始,你徐清沐就已经被算计再内了,你以为台上陈赟这首曲目唱与谁听?”
徐清沐心中了然,当下再看向台上人时,果然那女子抬眼而来,薄透轻纱下,有笑意涌动。
旁边的左三知再也受不了这一老一少云里雾里的谈话,凑过头来询问:“你们认识台上人?”
徐清沐没有可以回避女子目光,报以点头:“算不得认识,见过一面。”
左秋凉立马来了兴趣:“帮我要个牌牒,若能得到个单独对饮的一夜,此生无憾矣。”
徐清沐直接拒绝:“不去。”
那左三知也不恼怒,仿佛已经被台上女子深深吸引,彻底臣服般:“你要学的所有符道,我全教,如何?”
徐清沐目不转睛,依旧站定。
那左秋凉一咬牙:“顺便帮你重新搭建登仙桥!”
“成交。”
徐清沐和李诚儒相视一笑,也不枉两人如此辛苦密谋。
从看出左秋凉出手之后,就知道此人绝非简单之辈。且不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符箓,单单是能够对老乞丐说出那句“连我徒弟陈夜寒都算计再内”的话,就已经透露出他的不一般。于是徐清沐与李诚儒开始合计,如何能让这左秋凉帮忙修复断掉的登仙桥,重新找回那北冥三十六周天。
只是没想到如此简单,便上了当。
左秋凉立马明白过来,怒目而视:“上了个大当,人心不古啊......”
可随即眼神深处,有笑意闪过。
谈话间,台上妩媚女子已唱第三曲:
“君不见,妾心含悲切解君忧。”
“君不见,妾此生无憾为君舞。”
“君不见,妾泣涕涟涟念君恩。”
“君不见,妾一缕青丝一声叹。”
......
左秋凉涕泪横流,好一个“一缕青丝一声叹”!一个七尺男儿呜呜咽咽,掩面哭泣,再看台上人时,死活求着徐清沐帮忙,说是定要上前与这等多情女子共赴良宵,谈一谈人生理想,此生共识的。
于是,在十二首曲目完毕之后,徐清沐花重金拍下了今晚的头筹,获得与台上女子共处良宵的机会。惹得台下一众未得机会的男人一阵骂娘,恨不得将徐清沐生吞活剥。
徐清沐视而不见,径直走上台去,将陈赟领进身后客栈。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曹彤心如死灰,黯然神伤。
林雪倒是有些意外,只是脸上依旧古井不波,连公主徐洛都暗自佩服林雪的忍耐心性。如果是自己的胖子,自己非气炸了不可。
与陈赟进入房间后,徐清沐便表明了来意,那身段极好的女子也不介意,只道了声:“奴家只是青楼歌伎罢了,眼中只有钱,至于是公子你来,还是猪狗,都无妨。”
徐清沐挠挠头,讪讪笑了笑,说了声告辞,便退出房门。将房间留给了左秋凉。
众人散去的客栈有些冷清,徐清沐与七上八下一同进去了白镜秘-洞,如今七上修成人形,除了身体素质大幅度提高以外,其他方面也加强不少。
于是主仆两人,便在洞内切磋了起来。
可两人交手时,徐清沐直接舍弃佩剑不用,而是握手成拳,与七上近身拼杀。
“老大,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剑修不用剑,跟我这个纯粹武夫近身搏杀?”七上眼睛眨了眨,看着握拳的徐清沐,有点不敢置信。
“我登仙桥断了,剑道进步极为缓慢,正好趁此机会,磨炼下李诚儒那本拳谱、《莫向外求》。”
“那老大,你小心喽。”
说罢,七上提拳而来,速度极快。不亏是神兽幻化成的人型体魄,仅仅化形后,便可抵人类武夫筑基的强度。
徐清沐摆好拳架,右腿微微后撤,右手握拳,迎着七上的拳头便打了上去。
可只一秒,徐清沐就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书上,一口鲜血喷出,胸口剧烈起伏。
七上和八下皆是一惊,迅速移步徐清沐处,面露关心:“老大,没事吧,是不是我用力太大了。”八下更是小脸急的通红,眼泪都要留了出来。
徐清沐摆摆手,道了声无妨。可心下却震惊的很,这七上,也太变态了吧?
仅仅一拳,就将自己练了不下数十万次的挥拳击得粉碎,手臂差点折断,拳面上已然皮肉绽开,鲜血淋淋。估计就是当年王子乂大哥,七上也能仅仅凭借肉身,战下个百八十合吧?
重新甩了甩胳膊,对着七上笑道:“再来。”
七上有些犹豫:“老大,要不我们先歇歇?”
徐清沐表示无妨,继续便可。
七上便将力气减少了几分,不至于只用一拳,便将老大捶飞。二人拳拳到肉,打的酣畅淋漓。八下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为徐清沐担心。
慢慢的,徐清沐发现,七上也仅仅是肉身强的变态而已,关于拳技,力量掌控,和武夫最为重要的速度,都有着不小的缺陷。于是心下思考,是时候给七上准备一本比较不错的拳谱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修炼的这本《莫向外求》,李诚儒是否同意转交给七上,等出去后,要询问一番。
........
一人一兽打斗很晚,才从洞内出来,徐清沐浑身是血,不过气色依旧很好,和七上这番酣畅淋漓的打斗,收益颇丰,想来以后是要经常练习的。
晚间问了李诚儒,得知是七上要练习,便爽快答应。七上心中无比高兴,嚷嚷着要继续学习李诚儒说的那武功最高境界——老汉推车。
李诚儒神色一泠:“那你得拜师!”
七上磕头便拜,头磕如小鸡进食,殷勤无比。李诚儒倒也没拒绝,坦然受之。
更晚些,众人前去休息时,徐清沐便准备再度进入秘-洞,抓紧时间修炼。
李诚儒打趣道:“这么勤快了啊?”
徐清沐点点头:“一寸光阴一寸金嘛。”
李诚儒点点头,指了指远处已经准备进屋歇息的林雪,老气横秋的说了句像对又像是不对的后半句:
“寸金可买她光阴嘛。”
徐清沐一头雾水,默然想起在鸣凤村后山遇到土匪时,那为首二当家说的:毛都没长齐的丫头。
瞬间红了脸,骂了声:“为老不尊!”
第八十六章 昨夜星辰恰似你
第二天一早,那符道左秋凉不知用何种手段,竟然将金陵夜香楼名伶带了回来。两人手牵着手,关系颇为亲近。
李诚儒打着哈欠挠挠裤裆,看着眼前二人你侬我侬,似乎有些愤懑,轻挠的手有些重,低头看着裤裆恨恨道:
“真是连个鸟用都没有!”
可能下手没分寸,随即龇牙咧嘴:“疼起来倒是要人老命了,咱们呐,这辈子也没那舒爽的命了。”
陈双冠看着眼前不修边幅、毫无形象的老人,有些害怕的往左秋凉身后躲了躲。那道人立马会意,轻拍女人小手:“莫怕,有我在。”
已经是七上师父的李老头叹口气,自己安慰自己:“一身清贫怎敢误佳人?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了。”
直到早饭时,徐清沐才从秘-洞中出来。昨晚大部分时间都在重新推演与七上战斗的得失,思到有感时,便独自起拳,于洞中舞。渐渐的徐清沐发现,登仙桥虽断裂,自己拳法却有了些收益,一拳挥出时,有拳风涌动。看着一旁的愁离,徐清沐突发奇想。
若将剑意融汇与拳,会怎样?
于是徐清沐以拳作剑,在心中想象此时执握的便是手中三尺锋,蓦然睁眼,看向前方大树,一拳挥出。
看似平凡一拳,笔直捶打在树干上,正面接触的地方丝毫未动。可随着徐清沐继续向前递出一股力道,几人环抱的大树后方砰然炸裂。
寸劲!
徐清沐收回手掌,仔细看了看拳面,并未有任何破损。当下心中欣喜,若以此与人对敌,想来完全可以弥补自身强度不够的短板。
徐清沐用了半夜,仔细揣摩拳中意,静静领悟出一种将剑意压缩,蕴含在拳内,在最后一刻爆发而出的拳法。
徐清沐将这自创的拳招起了个名字:
拳一:极!
徐清沐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创造一套完成的拳法,留与七上。
出来后,便看见众人分坐饭桌周围。李诚儒唉声叹气,手中美食似乎失去了些滋味。直到看清对面与左秋凉坐一起的陈赟,心下了然:这卧龙是吃醋呢。
林雪主动让了位置,给徐清沐夹了块菜。曹彤闷头不言不语,自从这林雪来了后,原本有些活泼气息的小妮子,似乎沉默了许多。徐清沐对此心中有所察觉,却也无计可施。林雪倒是大度异常,常常与徐洛、叶倾仙,还有那巫毒之体的刘柳,带曹彤前去逛街散心。
可越是这样,小女孩曹彤越加沉闷。
饭毕,左秋凉便单独找到徐清沐,提出了要带上陈赟一同共赴京城。徐清沐已经有所猜测,即使知道陈赟来者不善,可还是没有拒绝,只是嘱咐一句左秋凉,务必小心。
左秋凉又提到修复登仙桥:
“登仙桥之所以称之为登仙,其重要性可想而知。自古以来断掉登仙桥之后还能重新接上的,不出一手之数,而且所承担的痛苦,用‘抽筋剥皮’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当真要兵行险着,做这搏命之举?”
不待徐清沐回答,继续开口道:
“如果不修复登仙桥,我也可以让你今生跻身十二境,做那王朝下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护你几世子孙无忧。”
徐清沐望着左秋凉,并未言语。
“怎么,不相信我?”
眼前身着长衫的少年轻轻摇摇头:“信的,只是——”
“十二境似乎远远不够做一些事情。”
头上林震北送的发簪,上面刻着的“君子不救”,老乞丐在长恨湖边问心,询问自己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似乎都在告诉他,量力而行就好了。在这不过短暂百年的人世间,大可不必凡事皆以命搏。
可最后呢?
君子不救的林震北,毅然赴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老乞丐,身死道消。
都是为了自己。
徐清沐想起陈家百丈山上,眼前这道人弟子陈夜寒所展现的时光长河中,有自己要登顶十三境的理由。于是当下开了口:
“我师父,真是他人所杀?”
徐清沐盯着眼前人,等着答案。可很快,徐清沐便释然的笑了笑:“算啦,有些答案,还是我自己找比较好。”
随后便转身离去,伸手摆了摆:“你可别想着耍赖啊。”
左秋凉眉角有些下弯:“像极了我年轻时候嘛。”
就在这时,一只红嘴黄雀鸣叫着落在肩头。那道人伸手于黄雀嘴边:“吐出来。”
不过一掌之大的娇小雀身,硬生生将嘴巴撑大,吐出了一枚刻有“生”字的铜钱。随后左秋凉用手指轻弹鸟喙,骂了声:
“没用的东西,连个主子都护不住!”
黄雀似乎很委屈,叽叽喳喳,翅膀扑棱。
左秋凉看也不看,对着黄雀吩咐道:“护住曹彤,再有差池,碎你金身,让你万劫不复。”
那黄雀似乎很是害怕,扑棱着翅膀飞起来,消失于高空。可随后被一道符箓追上,贴于脚裸处,在黄雀惊恐之下,砰然炸裂。顿时纤细双脚鲜血淋漓,疼的黄雀鸣叫不已,左秋凉声音在高空响起:“再敢踩我肩头,下次直接碎你道身。”
扑棱着翅膀的红嘴黄雀双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长了出来,只是眼中恐惧更甚。接着瘦小身躯迎风暴涨,很快化作浑身浴火的硕大凤凰,一声啼叫,声震四方。
地上道人将铜钱高高抛弃,随后用手背接住,另一只手手掌向下,扣住铜钱。可随即给了自己一巴掌:
“正反面都是‘生’,我还测个屁呀。”
叹口气:
“那老家伙也不知死没死......”
随后将铜板揣入怀中,方才想起昨晚那娇弱无骨的陈赟,只可惜本该春风雨露一夜覆的良辰美景,却着实让这左三知提不起心劲。
可当下还是整理了笑容,对着远处坐于屋内休息的美人,大声喊道:
“小赟赟,我来啦!”
............
盘坐于钱塘江岸边礁石上的光头道人,闭眼打坐。头顶双鱼转动,甚至玄妙。身边早已经没了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陪伴,此刻岸边浪拍礁石,声若奔雷。
蓦然,那打坐入定的老道人突然睁开双眼,不似常人圆形黑色眼珠,老道人一双目光如炬的眼内,有“卍”字转动。老人哈哈大笑,突然起身,一双光脚站在礁石上,双手合十: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江面上浪花拍岸,江面下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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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阁阁内所有人皆口吐芬芳,对着上空站定的白发少年表以问候。
太欺负人了!听听这话,借你女儿用上几日,不借还骂人小气!
阁内一众爱慕司徒静的年轻翘楚,再也忍不住。不顾家族中长辈规劝,提剑便上。可连那十二境阁主司徒穹都无可奈何的白衣少年,又怎是这些毛头小辈可敌的?不大一会,形形色色数十人,便如仙女散花般自高空而落。更让人气愤的是,傅仙升还不忘竖起个中指,不停来回摆动。虽然连他也不知道这姿势代表着啥,只是师父说这一招,可令梨兰宫一众女修,须臾间便战力全失,全身痉挛不止。
未经人事的傅仙升,只知道这一招名为:指探仙人洞。
芦三寸的两徒弟,江湖人皆称奇,年过半百,却无一不是雏儿。对于这傅仙升,数十年前在江湖上更是让人胆战心惊,曾以一己之力,破上万人宗门,从山脚杀到山顶,无一人生还。至于原因无人可考,毕竟宗门内尽数被灭,江湖人大多猜测是与女人有关。
所以从那时起,得一人送外号:人屠。
后有江湖侠义之士,自发组织,以众人成围困之势,灭杀傅仙升于荒野。再到后来,人屠师父出手,以通天秘书手段招齐魂魄,放置于仙人遗蜕中,复活了他。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自那后傅仙升功力大跌,可得了这仙人蜕之后,前途将会更加大好。
只是从那时起,人屠便消失在了江湖。有人传言虽然复活,可功力全失,那人受不了打击,归隐山林;有人传言说他在重新修炼,就等着找围杀他的人复仇。一时间江湖流言蜚语盖过风尘女子榜,闹得沸沸扬扬。再到后来,再也不见傅仙升重出江湖,便慢慢淡去了。
如今,已是十一境的傅仙升重新站在了剑气阁大阵外,叫嚣着要用人家女儿几日。
有好事者于远处围观,估计很快,傅仙升强抢人女的消息,又会传出江湖之中。
那白发少年也不在意,看着已经被一剑劈落回大阵内的司徒穹,挖了挖鼻孔,漫不经心道:
“想好了没,就借三日,实在不行,两日也行。”
杀人诛心,将“夜”字换成了“日”字。
又用手指弹掉指尖肮脏,那鼻屎似乎粘在了手指上,挥之不去,白发少年便低头,用另外一只手指去扣指缝,好久之后,才重新抬起头,眼中多了些不耐烦与戾气:
“不同意?那我便抢好了。”
接着便气势一变,头上白丝飞舞,在少年身后,缓缓出现一尊巨大法相,双手捏诀,俯瞰人间。
“十方神王——伏羲印!”
背后法相一掌拍出,剑气阁大阵裂纹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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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蒋桃枝入了荣宁宫,太子徐培便有些不太正常。
蒋桃枝修炼,徐培便蹲在一旁乐呵呵观看;钓鱼便潜入水底挂鱼;看书则远处大声诵读圣贤,总之,有蒋桃枝的地方,太子徐培皆随之。
叶妃有些好气又好笑,怎么见了这桃枝,儿子变得更像儿子了?
可令蒋桃枝有些气愤的是,徐衍王好像对此并不干涉,任由两位年轻后辈彼此打闹。忍无可忍的蒋桃枝终于在一个月夜,堵住了双臂还未长好,却在艰难布置一些星星的徐培。
看着忙碌不停、不让太监宫女出手帮忙的太子,蒋桃枝心生疑惑:
“这是干嘛?”
徐培头上有汗,却抬不起手擦拭,只得摇头在衣服上蹭了蹭,咧开一口白牙:
“昨夜做梦,漫天繁星很是漂亮,便想着做于你看。”
说罢,用缠满纱布的手臂艰难贴了一颗星,偏头看蒋桃枝,咧嘴一笑:“你可知——”
“昨夜星辰恰似你。”
第八十七章 界空域
金陵城。
依旧是身穿破旧白衫的中年人站在一家包子铺,口含草根,眼巴巴看着即将出笼的包子,两眼放光。
店铺老板终于在百忙中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在旁边,却只看不买的落魄人,心底有些善良的朴实汉子心中不忍,对着旁边自家婆娘说道:“那人似乎有些窘迫,不如......”
话没说完,头上带木制发簪的黝黑婆娘破口大骂,手上面粉掉落:“你还有这等好心?你看看人家媳妇,手上抹得是什么?你再看看你家媳妇,除了面粉,就是面粉!挣点辛苦钱还要好用来喂猪?”
朴实汉子挠挠头,对着芦三寸报以歉意。
有心无力。
由站入蹲,芦三寸索性在包子铺旁边蹲下,死死盯着热气腾腾的面食。
“买不起就滚一边去,碍眼的东西。”
老板娘咄咄逼人,丝毫不顾及任何体面,女人嘛,被生活风尘磨平棱角后,哪来的那些矫揉造作?生活琐碎已然全面击溃了这个曾经也是桂花树下掩面娇羞、抬头望月的精致碧玉。
总是这样,由年轻入衰老,由精致变粗糙,女人一生中最好的东西,都献祭给了生活。
芦三寸也不恼怒,开口回怼:“路是你家的?”
包子铺,也就那一阵热闹,当买客离开后,原本繁忙无比的包子铺有些冷清下来。老板娘解下围裙,扔给自家男人:“洗洗,顺便把这些剩下的包子扔给猪狗,对了,别忘记在给猪狗一杯热汤。”
敦厚男子不敢违抗婆娘,只得再次给了个歉意的表情,连忙照做。
女人腾出了空,便有些悠哉,拉过一条已经破旧不堪,修补无数次的藤条椅子,臃肿的屁股直接压在凳面上,板凳不堪重负,一声吱呀,妇人与芦三寸对峙:
“这路确实不是我家的,可这包子,是我的,你看了,就要给钱。”
“你怎么这么无理?”
妇人直接抄起桌面上的擀面杖,作势要打。芦三寸连忙抱头,委屈巴巴说道:“几文钱?”
举起的擀面杖并未放下,脸面上有些得意,似乎对于这个和自家男人一样怕自己的穷酸乞丐的表现,有些满意:“二十文。”
芦三寸脸上都要苦出水来,怎么比吃包子还贵?可看着妇人手中那黝黑粗壮的擀面杖,有苦不敢说,只得作势在身上掏了掏。一番努力挣扎后,摸出了唯一一个铜板,还缺了一角,更为悲惨的是,这铜板长满了铜绿,显得极为破旧,年代久远。
芦三寸伸手递出。
妇人作势要接。
也就在这时,那已经做好妇人吩咐的敦厚汉子直接一把拉过自家婆娘,面上有些焦急。可能过于激动,导致拉着婆娘的手有些重,妇人风霜拍打无数岁月的脸上,眉头微皱,汉子立马心疼的松了手,声音也柔和了些:
“娘子,这钱太脏,拿了脏你的手。”
芦三寸有了些玩味的笑容。
敦厚汉子看了看面前乞丐般的芦三寸,还不太热的天气下,有些汗水渗出。由于一番,还是先哄自家婆娘,将欲要发飙的妇人半推半劝哄进屋内,扯开嗓子喊了声:“楠楠,来带你娘歇息会,爹出去一趟。”
说罢便关上门,不听屋里传来的嘀咕声。
随后,身高异于常人的汉子笑呵呵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并没有扔掉的热包子,满脸殷勤的递了过去:
“师父,吃包子。”
芦三寸索性往地上一蹲,歪着头:“我这钱,脏,不配吃你包子。”
满头大汗。
汉子苦着脸,憋了半天,原本还等着这弟子能憋出个屁来,等了半天,不停挠头的汉子只说了句:“先赊着。”
芦三寸彻底无语,怎么收了这么个木头当徒弟!
越想越气,一把夺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师父,烫。”
已经几乎要吞下整个包子的芦三寸立马不断呵气,包子在嘴中上下翻腾,以降低些许温度。斯哈着好一会,才在不断扭曲的面孔中,囫囵吞下,被烫却依旧没有吐出。
缓了缓,芦三寸才伸手狠狠给了那汉子后脑勺一巴掌。
汉子躲都没躲,挠着头讪讪笑着。
芦三寸恨铁不成钢。
“勾巨啊,实在不行,为师给你换个老婆?夜香楼新来了一个年纪轻轻,声、色、舞俱甲,为师给你偷来?”
那被称作勾巨的汉子,终于有了些异样的表情,话也多了些:“可拉倒吧师父,我好歹生了一儿一女,你呢,连女人屁股都没碰过吧。”
芦三寸龇牙咧嘴。
着实不想与这个榆木弟子费口舌,站起身来扔下那枚已经发绿的铜板:“去趟剑气阁,你二师兄现世了,还用了十方神王印。”
敦厚汉子脸上露出焦急:“傅仙升出事了?”
芦三寸似乎想到什么头疼的事,揉着脑袋又蹲了下来:“跟你大师兄一个德行,非得一根筋拧到底。他去了剑气阁,叫嚣着要掳走剑气阁阁主女儿——司徒静。”
汉子更加迷糊:“二师兄想成家啦?”
芦三寸抬头看向白痴一样的勾巨,满眼嫌弃:“司徒静体内,有你大师兄弟子的几道龙气,你二师兄认死理,非要拿回来不可。”
听到大师兄,勾巨的眼中明显有些伤感,一直被自己当做榜样的宋梓涵,怎么就身死道消了呢?可奇怪的是一向疼爱大师兄的师父,听说后无动于衷。二师兄被人围杀,师父二话不说抬腿就迈,还拿出了仙人遗蜕,可大师兄,师父从头到尾只说了句:
“他命由他不由天。”
勾巨当然听不懂,不过这汉子性子率直,对于师父,从来不会过多询问。当下,汉子拍拍身上尘土与面粉,气势浑然一变,再也没有一点市侩气息,周围武道之运浓厚,几乎到了化实地步。勾巨一脚踏地,衣服无风自动,抱着拳对芦三寸说道:“徒弟告辞。”
接着便如白日飞虹,激射而去。
直到勾巨走后,热闹的街上才重新动起来,从勾巨递出包子那一刻,时间如禁止般,暂停不动。
芦三寸又扔了个包子入嘴,依旧很烫。嘴角便有些上扬:这三徒弟呀,脑子确实有些木讷,却是弟子中,最有心的一个。
随即苦了脸。
“就是媳妇不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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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沐等人在驿站便休息了两晚,今儿个早晨,便决定出发。
这两日徐清沐一直和人形七上、还有李诚儒待在洞内,不间断修习着拳法。徐清沐将自己融合剑意的拳演示给了李诚儒,后者频频点头,又将拳法略微改进一二,气势果然不同,威力也更大了些。
最开心的便属于七上,小家伙拿到那本《莫向外求》拳法时,高兴的蹦跳,随后便彻底迷上了,几乎这两天都没出过秘-洞,一直在修炼。
徐清沐和七上的比拼,从一开始的一拳打飞,到后来七上使出全力之下,也能战个十几回合,进步不可谓不大。
这几日曹彤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在一天清晨起床时,一只红嘴小雀便停在了她的窗前,待到曹彤开窗,小雀便飞上曹彤肩头,撵也不走。左秋凉打趣道:“都说红嘴雀是爱情的象征,小姑娘,你的真爱马上就要来喽。”
曹彤俏脸微红,却不经意目光寻着徐清沐。他当然不信这些所谓的姻缘牵线,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这只红嘴小雀,又飞到了徐清沐的肩头。徐清沐也有些好奇,小时候在伏牛镇,好像就见过这样的小雀的。
吃完早饭后,徐清沐让青虎张宁多买了些马匹车辆,这样,前往京城的路上便可脚力加快些。张宁照做,长陵王吩咐他尽快将徐洛公主附送到京,只是徐洛性子顽皮,他一个下属也不好规劝。
如今徐清沐主动提出加快脚程,他当然乐意,随即加马十匹,车四辆。
午饭过后,一行人便浩荡出发。
路上,左秋凉找到徐清沐与李诚儒,商量了登仙桥修补一事。徐清沐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说是可以等到自己慢慢修炼,直至十境时,再去修补。
左秋凉看着少年,点了点头,开口道:“这样也是可以的,正好趁着登仙桥断裂这段时间,好好修习符箓一道,也算因祸得福,你符道应该修炼的很快。”
随后左秋凉拿出了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药材的名称,只是有三样物品被红色朱砂圈了起来:“修复登仙桥,除了一些常见的药材等,最重要也是最难找的便是这三样东西。”
徐清沐接过药方,与李诚儒并头而看。
断空石、深海秘金、炎火种、长生藤、戾水。
徐清沐与李诚儒面面相觑,这些名字极其陌生,从没听说过。左秋凉开口道:“王朝之大,无奇不有。除了你们了解的秘-洞之外,还存在一处界空区域,而这些东西,全是界空区域内的独有之物。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
“界空区域不是只有拥有天下完整龙气之人才可寻得?”李诚儒似乎也曾有些了解,询问道:“可以往同样有过修补登仙桥的前辈,从未进入这界空区域,也没用这些珍宝。”
左秋凉看向徐清沐:“那是因为,以往之人从未修习北冥三十六周天。”
李诚儒了然。自古修习北冥者少之又少,并且徐清沐已经完全修炼至二十七层,登仙桥自然坚固些。一旦断裂重新连接后,强度跟不上,很容易再次发生断裂情况,那时候,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左秋凉继续道:“所以,想要修复登仙桥,你必须战胜太子徐培,夺得天道之争,补全龙气。”
自古得龙气全者,可见界空域。
徐清沐默默记下,覆剑之手紧了紧,这些,都要自己一步一步走。
任重而道远?
那就执剑起行之!
第八十八章 巍巍高楼处、不胜寒
吞了口包子的芦三寸并未就此起身离开,而是在等。
果然不一会,那妇人便出现门外。眼神四处打量,不见自家汉子后,转头看向芦三寸:
“人呢?”
芦三寸蹲在地上,用手画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圆圈,头也不抬:“去夜香楼了。”
妇人当然不信,抄起桌上的擀面杖作势要打。芦三寸赶紧护住头,往后挪了一步:“你别欺人太甚,当真以为我怕你?”
门外吵吵闹闹,自然惊了屋内人。门帘掀开,探出一张十五六的秀脸,鼻子有微汗沁出:“娘,爹和我说过啦,有些事情要出去处理一下。”
芦三寸伸出个大拇指。
妇人撇撇嘴:“就你爹那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怂样,能办什么事?”突然神色一惊,莫非真去夜香楼了?
原本自信的神色有些难看,家中那个其貌不扬、沉默寡言的汉子,别的不行,折腾自己到是一把好手,每次都能闷声耕地两三个时辰不带休息,次次自己神魂颠倒冲上云霄后,他还能折腾一会。难道自家男人吃不饱,果真的去了那夜香楼?
芦三寸看着妇人神情,画完最后一个圆,哈哈大笑:“咋了,担心啦?你男人走的时候还说,要战斗个八百回合再回来,野花就比家花香!”
妇人脸色铁青,握着擀面杖的手紧了紧。
芦三寸知道不妙,扔掉木棍站起来拔腿就跑。嘴里还贱兮兮的唱着:“前世清风今世雨,画个圈圈诅咒你。”
妇人扔出擀面杖,可惜落空。
芦三寸更起劲,停在不远处的地方做着鬼脸:“就这?!”
妇人拔腿就追。
芦三寸掉头就跑。
只是边跑边喊道:“蔡楠楠,地上圆圈从小到大,依次跳一遍。切记,不可踩住边缘线条。”
声音越传越远,不一会,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和母亲同姓的女孩看着地上大小不一的圆圈,还是踩了上去。从头到尾依次走了一遍,当踏入最后一个大圈时,无数陌生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痛的蔡楠楠抱头蹲于地下。半晌后,当昔日那个包子铺家的小女孩再次睁开眼时,瞳中有风云变幻。轻踏一脚,整个金陵城便陷地三分。
一脚,重若万千山。
好不容易甩了那体格一点也不孱弱的妇人,芦三寸大口喘着气,心下佩服道:“徒弟好体力!此地凡牛耕不得!”
看着金陵城上空,一缕碗口粗的金线直插云霄,芦三寸高兴如稚童,不断拍手道:
“好极,好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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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虎张宁来报,距离京城还有两千六百里,即使快马加鞭,每日行八十里,也需要一个月脚程。眼下离徐衍王寿辰也仅仅四十五天,路上可真不容得一点耽搁了。
徐清沐自然知晓张宁言下之意,以往由着徐洛的性子,走的全是些小道,才招来这些是是非非,他一个下人也不好干涉,最主要的决定权还是徐清沐。所以,张宁用意便一清二楚了。徐清沐点头,对着张宁开口道:
“若是接下来徐洛公主还有心血来潮之举,在下定会规劝。”
青虎抱拳:“有劳了。”
随后的一个月脚程,便显得有些无趣。徐清沐和李诚儒、七上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在秘-洞中度过,连同叶倾仙与林雪,也偶尔进入洞内。
林雪第一次进入洞时,便被硕大的空间与千奇百怪的动植物惊叹的无以复加。徐清沐心思敏锐,牵起林雪的手,在一个无人的树上一同看向远边红色的天空。
许久之后,林雪只说出了两个字:
“真好。”
徐清沐掏出杏花酒,仰头喝了一口。林雪见状,也要过,轻尝一口后,有无穷惬意。
徐清沐并未言语,有风拂起怀中人长发,撩于脸上,便有些心痒。低头细嗅清香,看着林雪面如月射寒江,少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当下,少年开口:
“君为朝,日起耀妾舞。”
“妾为暮,月落伴君归。”
“君心似妾心,日月不负相思意。”
“只怕俱薄命,朝暮剩月零风里。”
“念悲君,亦自悲。”
“山花烂漫时,化蝶共双飞。”
......
徐清沐轻声哼唱,早在葬书山上,便想着唱与林雪听。对红衣方雪与朝燮的爱情,少年记忆深刻。
问世间情为何物?
莫不过朝夕相伴,执手两相看。
林雪听得入神:“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此生得一人,不入九霄宫。”
佳人又开芳口:“此曲何名?”
听得林雪开口,便慢慢从神往中回过神来:“此曲名为《春华夜露谣》,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所作,当时听得好听,便想着记下来唱与你听。”
徐清沐有些担忧:不知葬书山上二人现今如何?是否已经像歌谣那样,化蝶共双飞?
红月下伊人低眉,酒醉十分,脸上红晕便占了三分。
剩余七分,在红唇间。
“徐清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并不是你想的这样,甚至……”少女理了理鬓角碎发,有风微动。
徐清沐看着轻启红唇,低头便想再度亲吻。
林雪稍微用力,便挣脱出来,葱指轻点额头:“又想耍流氓?等你胜了我,便由着你,如何?”
说罢身轻如燕,脚尖轻点,便落于枝头。不见林雪有何动作,一支薄如蝉翼的钢剑便握在手中,笑着看向徐清沐:
“比划两下?”
徐清沐欣然同意,拔剑而上,一开一合间,有情意在眉间流转,剑起剑落处,如彩凤双飞翼。
许久之后,徐清沐倒握愁离,主动认输。林雪给他的感觉,如水般棉柔,每次感觉能够胜之,却又只差一丝。
控制胜负,恐怖如斯。
两人重新坐回枝头,徐清沐看着林雪,认真说道:“林雪,我入了十三境,便嫁于我吧。”声音平淡,像是家常话。
半晌之后,伊人轻抖睫毛,呢喃一声:
“哦。”
徐清沐没来由想起李诚儒,面对妇人魏茹芝回答的“哦”时,神情极为正人君子,回答的那个字。
便学这那李诚儒,正襟危坐,看着林雪:
“否。”
一时间二人皆脸红如酒醉,林雪吐了吐舌头,轻声笑骂:
“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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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如此循复三十又一天,一行众人于正午十分,抵达了京城客栈处。交了通关文牒,认清了所来之人为四虎之一的张宁,衙兵马不停蹄,前往宫中禀报。
距离王朝盛宴还差半月不足。
京城中大小商铺如栽葱,鳞次栉比,人多如牛毛,好不热闹。刚下了马车,为首张宁便来通报:
“徐公子,谢谢一路帮助,不胜感激。”
徐清沐笑着摆摆手:“张将军言重了,分内之事。”
那青虎依旧恭敬行礼。这一路上,徐洛玩心又起,好几次吵着要离开主干道,非要前往一些名山秀水处,仿佛忘却了那这个恐怖离奇的危险经历。
徐清沐只好规劝,胖子也在一旁好言附和,只是看着徐洛日益增大的肚子,胖子更加小心翼翼,连说话的气息都变得轻了些。
好在徐清沐的言语起了些作用,虽然徐洛心中有所不甘,还是给了徐清沐几分薄面,只是苦了胖子,那几日如坐针毡,成了撒气桶。
胖子反而更高兴了些。
张宁又开口:“徐公子,这儿有些银两,你拿好,在这京城之地开销不小,权且先用,不够,再通知与我,我派人遣来。”
徐清沐也不客气,道了声谢,收下黄白之物。
“徐公子,就比别过,后会有期!”
少年抱拳。
之后,张宁便派人接走徐洛公主,前往已经住在京城的长陵王府。徐洛与胖子难舍难分,要不是目前王府规矩不可订婚之前进入娘家,胖子定是要跟上的。
最终,一行队伍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在客栈安排住下后,徐清沐便于林雪二人在京城逛了起来。剑侍叶倾仙带着曹彤、刘柳也一同去了胭脂斋,女孩子天然对此没什么抵抗力,只觉得喜欢。
胖子有些情意难平,待在客栈悲悲切切。李诚儒踹了一脚:“练剑去!脑子装满三寸长的玩意!”
胖子努努嘴:“起码五寸。”
“滚你大爷的。”
又是一脚踹出,李诚儒丢了个类似于木桩一般的东西:“我回来之前,打碎他,不然不许吃饭。”
说着扯开胖子:“徒儿七上,与为师去京城中,探探京城洞之深浅去!”
身后小兽欢呼雀跃:“师父我要学老树盘根!”
“要得,要得。”
看着李诚儒与小兽七上并肩离开房门,胖子揉着被踹了两次的屁股裂开了嘴:“是时候拜个师了。”
......
徐清沐与林雪在街道上行走时,路上已经有些拥挤。京城繁华,远比伏牛镇。最终两人在一处糖葫芦处停下脚步。以前在伏牛镇,这些不起眼的小零食,却是徐清沐心中执念。
“林雪姐,请你吃糖葫芦。”说罢,徐清沐便要了一根,递到林雪手中,也就在这时,远处行人纷纷避让,更有不及者伤于马蹄下,自认倒霉,哀声痛哭。
林雪刚要伸手接住,便被疾驰而来的悍马差点撞上,手中糖葫芦也不稳,被打落在地。
徐清沐刚要出手,已被林雪拉住:“算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头戴紫色金边、坠两朵红绒球的青年突然拉住马:
“吁……”
掉头而来。
“好俊的娘们。”
之后随手扔出一袋铜钱,对着徐清沐呵道:“小子,算你走运,本大爷看上你娘们了,这袋钱你收好,爷爷我玩个两三日,便归还于你。”
徐清沐轻轻拉过林雪,挡在身前。
前来之人满脸错愕,这京城里,还有如此不长眼的家伙?顿时有些怒意,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百丈楼台:
“你可知我是谁?”
徐清沐有些笑意,说着那人手指方向望去,咧嘴一笑:
“巍巍高楼处、胜不胜寒?”
第八十九章 你自京城最得意?
再次回转目光,眼前绣红大球挂在胸前的骏马背上之人,脸上怒意更加明显。
“什么胜不胜寒,等我将你老婆带上去,不穿衣服,确实有点寒。”
徐清沐轻微眯着双眼,手指抚愁离。
那人勒马抬蹄,作势要踩。就在这时,不远处走出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有淳儒之感:“住手。”
徐清沐捏紧愁离的手松了松。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夺人之所好,罔顾人伦。黄莽,还有王法吗?”
马背上人神色一凛,但是看清来人后,突然哈哈大笑:“祁兄,你说的对。”
说话间,那白衣书生已至几人身前,眼睛却忍不住打量林雪。手上礼数却很是周到:“这位公子,小生有礼了。我名王祁,马背上之人向来行事言语多无脑,还请公子莫怪。”
眼睛却斜挑伊人。
徐清沐眉头微皱,并未还礼,拉着林雪便想要离开。
京城王家,三姓之一。
王朝千百年三姓家族,胖子沈家与交好的陈家,几乎远朝政、离是非,家族经营多布帛商贩。而与之相反的王家,倒是选择了另一条路,将家族搬迁至京城,与虎谋皮。恰恰也因此,三姓中王家势力、财力最大,说是富可敌国,闻者也需三思点头,诚然一点不假。
多钱帛,则生骄逸。
王家如今抗旗者王寅,三儿中有两个儿子皆为人垢,所行霸道之事多如牛毛。路上胖子偶尔对徐清沐提过,大儿子王祁、二儿子王虎,骄奢淫逸无恶不作。尤其以大儿子王祁为首,学的是四书五经圣贤书,做的却是丧尽天良恶人事。
或许是上天看不下去,唯独有些家风优良的小儿子王帅,却几年前失踪,是死是活无人可知。王家派遣无数人力散入天下犄角处搜寻,皆无功而返。有京城人看热闹者,背后偷说这王家人做事惹了天道,活该断子绝孙。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成立,王祁、王虎二人喜爱夺他人之妻,尤以妙龄刚入连理夫妇为甚。京城硕大,并非每位女子皆贞烈,总有三两贪慕虚荣之辈,得其钱财而献娇躯。加之男人畏惧强权,敢怒而不敢言,只得抹泪忍下。
而那些被玩弄的人妻,多数会怀上一孩,京城禁堕胎,违者处重罚,这种情况之下,倒霉的男人还得多养一个野种。
果然,看着徐清沐就要离开,王祁凶性毕露。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这二人当众行凶,被我和黄莽逮个正着!男的乱棍打死,女的带走。”
周围十几号狗腿皆持仗候命,欲要向前。京城周围人群围观,叹息多于打抱不平。
徐清沐握了握林雪的手,有些大男子道:“等我一会,别怕,有我。”
林雪言笑晏晏,用手轻点了徐清沐额头,笑了声:“小屁孩,别打输了哦。”林雪用手指点头这个动作,亲昵无比,徐清沐很是享受。笑着对林雪说道:“余生,只败于你。”
二人说说笑笑,全然不把对面一众刍狗放在眼里,更引得王家大公子杀心骤起。
还没人能够在这京城内,如此不拿他当回事!
徐清沐已经伸手握剑,看向王祁:“早些时候听闻胖子说,天下三姓中唯有王家子嗣是那草包无用货,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甩了甩愁离,另外空闲的左手抬起,蜷二指而余三:“我给你三息时间,掉头离开则此事消,否则......”
徐清沐将愁离松开,灵剑随空而起,绕着众人上空旋转,带起阵阵罡风。
“三......”
对面王祁等人后退一步,心中细作思量。剑修?而且能够起剑而飞?纵使他们一介不习武之人,也了解眼前少年绝非泛泛之辈。王祁心中飞快思考,周围民众有好事者起了嘘声。
“二......”
再蜷一指。
王祁心下推敲,如果只是一介散修,他王家自然不怕。能够在京城盘根百年之久,两朝交替都未能对自家产生影响,自然不是一个剑修就可以退自己阵仗的。只是当下这少年年纪轻轻,就能够有如此修为,万一是玉京楼中,哪位榜上有名老剑修的嫡传,这事就麻烦了。
心思活络间,对面少年眼中杀气渐显,一步踏出,气势如虹。
“一......”
王祁、黄莽与他们一众狗腿,再度下意识后退一步,抱头成防御。黄莽更是差点从马背上跌落而下,双手抱头狼狈至极。周围看客大快人心,哈哈大笑。
只是对面众人再度睁开眼时,徐清沐已然收回佩剑,准备离开,眼睛都不曾再次抬起,尽是轻蔑。
虚晃一枪,引得他们沦为笑柄。
看着被戏耍,王祁脸色渐渐阴沉起来,在周围观众一阵笑声中,脸庞逐渐扭曲。长这么大,还未如此行丢脸之事!不顾身边随从的劝阻,王祁伸手摘下腰间吊玉,握在手中,脸色暴走,咬牙切齿看着徐清沐:
“我要你死!”
说罢,“咔嚓”一声捏碎玉佩,一时间有风环绕,两缕青烟迅速升空。
徐清沐瞬间将林雪拉至身后,掏出一张青黄相间符箓,用手猛拍地面。霎时间,轻风涌动,将身边方圆十丈看客百姓推离,形成一块空地。
接着滴血入愁离,如临大敌一般喝到:
“祭剑!”
愁离剑剑身红光大盛,已是入了极品之流的愁离在徐清沐身前快速舞动,形成一道剑气防御盾。
林雪满头雾水。
徐清沐手心皆是汗,心神不敢一丝懈怠。
果然,自远处高楼处,一道极为霸道的剑气汹涌而至,硬生生劈砍在剑盾上。徐清沐撑手硬抗,后退数步,嘴角有血渗出。
接着第二道。
徐清沐赶紧换了口气,再度向前踏出数步,盯着第二道前来的剑气,眼神坚定。
“砰——”一声炸响。
站在林雪前的徐清沐直接被撞飞,愁离剑身轻鸣,笔直插在地上,不断颤抖。徐清沐跌落在地,口中大吐鲜血。林雪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查看,后者轻轻摇头,示意无碍。
再次站起身来,王祁身边已经多了一位白衣老者。仙风道骨,身边有天然剑气环绕。
十二境!
“祁儿,谁人伤你性命?”
那王家大公子王祁,也是个狠人,在族中供奉未到之时,硬生生用随从佩剑,砍伤了自己右腿,一声不吭。
“骨爷爷,对面那剑修,想杀我!”
十二境剑修转眼,看向已经站定的徐清沐,眼神有些许赞赏:“小小年纪,已有六境修为,着实不易。”一步踏出,浓郁剑气直接压得徐清沐浑身颤抖。林雪想要帮忙,却发现有无形禁锢力量,同样压得她动弹不得。
“另外,你如何识得我这‘双烟穿云佩’?”
已经被剑气压得半跪在地的徐清沐,拼尽全力抬头看向前来之人,浑身颤抖着捏碎了手中符箓,口中清喝:“爆!”
徐清沐周围炸裂,老者轻挥衣袖,这点小伎俩根本不足以伤他,只是对面那少年,趁机后跃一步,拉开距离,跳出了剑气压迫区域。大口喘了口气,努力调整体内被打乱的气息。
老者点头,再度流露赞许。
徐清沐缓慢站起身,与老人平行而视,语气极度平淡:
“不过如此。”
被王祁称为骨爷爷的剑修,脸色有些阴沉。就连身边那纨绔子弟,也发自内心有些佩服对面少年。光是这份临危不惧的心性,还有那明知有危险,却还是先救了周围身边一众平民百姓的侠义之心,就足以令他们心底肃然起敬。
可很快,王祁眼神再度冰冷,王侯将相,安能妇人之仁?这少年,必须死!
当下王祁对身边剑修说道:“骨爷爷,这人不但想要杀我,还辱没我们王家,说是一介犬猪之流,族内高手更是穷途之末,贪生怕死之辈!”
周围远远躲着的观众恨得咬牙切齿,如此颠倒是非,岂为人乎!
那十二境剑修充耳不闻,只是依旧重复:“说,你是如何识得这玉佩?”
双烟穿云佩,是他骨复周亲手制作,为知者不足一手之数。看着少年临场反应,显然是对这吊佩相当了解。骨复周此生制作两种吊玉,另一种名为“护身琅邪玉”,共两块,其一,便给了自己师兄唯一的弟子——武夫王子乂。
而徐清沐之所以得知这玉佩,也正是王子乂告知。捏碎出烟气,则制作者心生感应,百里之内可瞬移,内含传送法阵。
徐清沐当然不知道眼前老者就是王子乂的师伯,眼下只觉得对面老者气息浓厚异常,危险异常。徐清沐心思流转,思考着如何将林雪安全护送离开。之后,徐清沐开口:
“让我身边之人离开,我自会奉告。”
十二境剑修一挥衣袖,林雪飘然远散,眼中满是焦急,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如实体般的剑气,硬生生压得她动弹不得。
见林雪已经离了危险,徐清沐一咬牙,体内气息如虹,猛然一跺脚,手成剑诀,目光如炬:
“剑六:六道回流万敌却!”
愁离起舞,带起无数细小剑气,在空中旋舞,如囚笼般笼罩老者。徐清沐咬牙,艰难伸手,虚空一握,囚笼猛然缩小,绕老者飞舞。
“轻衍十二剑!”
骨复周心下大惊,是剑皇宋梓涵成名的轻衍十二剑!不过当下,还是一挥衣袖,再度踏脚,对面那身上诸多神秘的少年一口鲜血吐出,彻底躺倒在地,像是断了生机,脸色惨白,咳嗽不止。
王祁狞笑着上前,一脚踩在徐清沐胸口:“让你猖狂!我说过,我自京城最得意!”
可就在这时,王家供奉之一的十二境剑修骨复周,脸色一变,急忙将王祁扯回,护在身后。翻手间拿出一把通体黝黑的古朴长剑,往身前一挥。
“砰——”一声炸裂。
待到尘烟散去,远处一老一少缓慢走来。
老人不断挠着裤裆,似乎有些刺挠,唯有如此方可解痒。当下开了口:
“你自京城最得意?”
再度一挥手,剑气如青日白炼,自这方天地扶摇直上,猛然劈在骨复周身上。
“且先问我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