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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珍玩全文阅读

作者:九年尘     天下珍玩txt下载     天下珍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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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债主上门

    刚进7月,山海省的省城山州,就反常地迎来了38度的高温。

    下午,炽热的阳光烘出了一股股的热浪,长长的古玩街上,几无人影,从东口能望到西口,街边杨树的叶子依然葱绿,却无力抬头,蝉鸣声仿佛也带着几分干渴和嘶哑。

    古玩街东口第三间铺面是一个好位置,不仅比两侧的铺面大,而且避开了街边杨树的遮挡,一进街口便能看到。门楣之上的牌匾,“多宝阁”三个大字遒劲而又写意。

    唐易就站在这块牌匾下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点上了一支烟,看着热浪蒸腾的街面,兀自骂道:“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来?”

    他在等人,确切地说,是在等前来收账的王八蛋徐宽!

    老爸唐中峰拿出全部积蓄,还跟徐宽借了50万拿下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结果卖的时候竟被买家带来的专家用最冒险却最直接的方法戳穿是件赝品!老爸当场气得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从抢救室里出来后,徐宽就猴急地堵在病床前催着还钱。

    老爸的住院费是家里剩下的最后积蓄了,哪里还得起徐宽的50万?老爸好说歹说,可徐宽就是不答应,抖着借条,指着还款日期,不依不饶让老爸今天还清欠他的钱。

    无奈之下,老爸只得答应以货抵债!

    老妈要留在医院看护老爸,所以,只能唐易一个人来多宝阁等着徐宽上门取货。

    本以为捡了漏,却不想打了眼!小富之家,转眼间一贫如洗,眼看要负债累累,连带着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多宝阁这块招牌,也因老爸头脑一时发热想博一把,也赔了进去。

    一系列的剧变,人情的冷暖,让唐易打心眼儿里难以接受,面对徐宽这种人,一种冰冷的陌生感油然而生,让他平时颇懂礼数的他开始出言不逊起来。

    但,事已至此,不管徐宽的嘴脸有多难看,说话再怎么阴损刻薄,欠钱还债,天经地义,没地儿说理,也没理可说!

    唐易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抬头间,唐易瞥到从雅玩斋店铺里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面黄发稀,浓眉下一对鼠眼,端得不搭,让人心生厌恶,而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伙计。

    雅玩斋离多宝阁十来步远,店主正是徐宽!

    唐易仰头把手中的半瓶可乐咕咚咚一口喝光,突然扬手将空瓶扔向了店铺的玻璃门,发出“嘭”的一声。

    “哟,唐易,你这是摔给谁看呢?”徐宽走上前来,对唐易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就想自己听个响儿。不行么?”唐易十分烦躁,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红塔山,结果发现只剩了个空皮儿,只得揉巴揉巴甩到了地上。

    “抽我的吧。”徐宽不屑地一笑,“你说你,大学毕业也没找到工作,你爸又要强好面子跟人专家较真打赌,结果打眼不说,钱和招牌都赔了进去,这买烟的钱以后还是省省吧。”徐宽说着,拿出一盒硬中华,自己先点上一根,然后才抽出一根递给唐易。

    如果徐宽是先把烟递给唐易,唐易可能就不会接了,但是他自己先抽上了,吞云吐雾地勾引着,唐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过来。

    进了店门,唐易指了指玻璃柜台,让徐宽先从玉器开始挑。

    “唐易,这五块就是你说的和田玉牌子吧?不过都是俄料,值不了几个钱。”略略查验之后,徐宽便指着几件货说了起来。

    唐易看着这五块玉牌说道,“我爸说了,这五块和田玉牌虽然是俄料,但是都是上好的料,白度高,油性足,而且又是一流的工。这一块牌子最少能卖3万块。”

    “3万块,那你去卖啊,抵债的话,最多只能按一块一万五的价儿。”徐宽吐了一口烟,翻了翻眼皮。

    唐易没说话,但拳头里却攥出了一把汗。老爸进这五块俄料玉牌,是老朋友的友情价,即便这样,进了五块牌子也花了八万,也就是折合一万六一块,这徐宽居然压价压到了一万五,着实黑得可以。

    “徐叔,压价没这么压的吧?一万五你能进到货吗?”唐易家教极好,虽然心里十分厌恶,还是叫了一声徐叔。

    “呵呵。就冲你这一声叔,我一块再加一千块钱。唐易,你得搞清楚,这是以货抵债,不是现金,一天卖不出去,我这店里的房租水电都是费用,你看,这还有俩伙计,也得开工钱。”

    “好,那你继续看其他的。”唐易咬着牙点了点头。

    旁边的一个伙计的眼里,放出羡慕的光,他侧过头对另一个伙计小声道:“来来来,快看看,这俄料可不错啊,做工不说,单一块料最少得一万二吧。前几天我见老板三万八卖的那块,料子还不如这个呢。这几块要卖出来,嘶······”

    “要不怎么人家是老板,咱们是打工的呢。别说了,赶紧点吧。”另一个伙计有些酸溜溜地说道,语气里更是羡慕嫉妒恨。

    两个伙计声音很低,但是唐易看他俩的表情也大体能猜到一些内容,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盯着徐宽左挑右拣的身影,心里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一副小人嘴脸!”

    指挥着两个伙计搬来搬去,徐宽最后终于拿出计算器开始噼里啪啦,“唐易,我都挑好了,按照咱们谈好的价儿,但是只有四十九万,还差一万块钱。”

    “那你再挑两件!”唐易胸口起伏,看向徐宽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心下暗骂:“王八蛋,迟早有一天,老子让你个龟孙连本带利吐出来。”

    “没有什么看上眼的了,而且你这大热天都不舍得开空调,眨眼一身白毛汗。”徐宽盯着唐易,见唐易没有作声,他笑了笑,转身打量了一圈店面,继续说道:

    “这多宝阁的招牌,你爸跟人专家赌的时候说要是赝品就摘牌子,我看这店啊,估计也很难再开下去。不如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爸说说,店我接手盘过来。租金呢,让你爸说个数,回头我给你拿过去,怎么样?”

    唐易被气笑了,这狐狸尾巴露得未免也太骚气了,你落井下石,急着要账,就是想把多宝阁一口吞掉吧?多宝阁凝聚着老爸的心血,但有一丝生机,他也不会放手!

    “不就差一万块钱嘛?钱我这刚好有,借条拿来!”唐易居然从挎包里拿出扎得整整齐齐的一万块钱,扔给了徐宽。

    徐宽脸上闪过一丝吃惊的表情,但是随即又变成了不屑,掏出唐中峰打的借条递给唐易:“那行吧,现在两清了。不过唐易,临走我得劝你一句,有一样千万别跟你爸学: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一万块钱是要续交你爸的住院费吧?”

    唐易没有说话,不耐烦地朝门口的方向甩了甩手。

    看两个伙计将东西搬出了多宝阁,徐宽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掂着手里的钱,得意洋洋地走了。

    徐宽走后,多宝阁里已是凌乱不堪,玻璃柜的底板抽了出来,地上杂乱堆着一些线装本和木器,原来放置瓷器的架子空了大半,剩下的七歪八扭随意放置着,两张木椅也被搬到了货架旁边,上面还留下了大脚印子。

    唐易站在原地,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顺势揪住了头发。想起老爸的后续的住院费还没有着落,眼眶红了。

    “嘭!”唐易一拳打在了一处货架的一侧,这一拳用力很猛。

    货架摇晃了一下,一个物件从高高的货架顶部掉了下来。

    “哗啦”一声,物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摔碎的,是一件青花瓷臂搁。

    臂搁,也叫腕枕,是文房用品,古人用毛笔书写绘画时用来搁放手臂,防止墨迹沾染衣袖,也会使腕部感到非常舒服。制作臂搁的材料很多,竹、木、象牙、瓷器都有。不过,瓷器的臂搁出现在清康熙以后。

    毕竟有个开古玩店的老爸,唐易也看出,这件臂搁显然不是清代的,青花的发色生硬而黯淡,釉面凹凸不平。简单来说,是一件质量一般的现代工艺品。不过从碎片上来看,臂搁上绘制的青花图案却很少见,竟然是环抱的太极鱼。

    “碎碎平安。”唐易拿起扫帚簸萁,归拢碎了一地的瓷片。“咦?”碎瓷片中间,居然有一片褐黄色的东西尤为醒目,似乎是原先被封存在臂搁中。唐易蹲下身来,拨拉开碎瓷片,用两根手指捏了起来。

    这一片褐黄色的东西,竟然是一片龟甲!

    龟甲不大,只有普通扑克牌大小。但是显然经过无比精细的磨制,处理得异常干净,外围圆滑,形制优美。

    龟甲之上,刻着九宫格。最中间的一格空着,其他八格,分别有一个字,字体有些像金文,却又不同。

    “甲骨文?”唐易大学的专业是历史,思忖了一会儿便认定,这龟甲上的图案,很像是九宫八卦,八个字就该对应:乾坤震巽坎艮离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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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宝上生光

    如果是甲骨文,那该不会是商代的东西吧?唐易虽如此想着,但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现代瓷器,商代龟甲,越想越离谱。

    这时候,唐易突然感觉手指上有点儿疼。抬手一看,却见指肚上扎了一小片薄薄的碎瓷片,他顺势拿着龟甲就把瓷片刮掉了。

    一丝鲜血沾到了龟甲的九宫之上。

    唐易正打算将龟甲收起,却突然听到一阵“咝咝”的轻响,沾了血的龟甲,突然间有光闪动,紧接着,又爆出了一道匹练似的光芒,亮度极高,唐易的眼睛立马受到了刺激,一片白色光团,瞬间失明。

    唐易大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不料,闭上眼睛之后,唐易眼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比清凉的感觉,就如大热天里抹了清凉油一般,这股凉意有如滑刃,直切入脑。唐易觉得自己的脑仁似乎变成了豆腐,被薄薄的刀片切割的七零八落,虽无痛感,却很明显。而后,竟又有了重塑的感觉,如同旋转的魔方,要拼出一个个完整的立面。

    足足过了一刻钟,唐易才觉得平静下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千万别瞎了!

    睁眼之后,唐易近看眼前,又远看门外,担心被那道光照坏了眼……

    他意外发现,不管看眼前的东西,还是街道对面的店铺,都格外得清晰。

    不对劲,很不对劲,相当不对劲!

    自己可是近视二三百度,平时看近处还好,看远处绝不可能这么清晰。

    卧槽,不会真把眼睛照出事了吧?

    唐易心里咯噔了一下,闭上眼揉了揉,然后再度睁开看向街道对面的店铺,清楚,真的很清楚!

    “近视眼怎么突然就好了?”唐易既感到纳闷儿,又惊疑未定,扭过头,眼睛愣愣地盯着一处货架的格子上,心下琢磨着,会不会是龟甲上爆出的那道光的原因?

    “嗯?什么东西?”

    唐易聚精会神,却发现正盯着的格子上,有一片深黄色的光,这片光,还有一定的厚度。透过光,依旧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格子里摆着的一尊木质圆雕弥勒佛。

    “卧槽!还真把眼给照坏了?”唐易一惊,腿一软差点儿坐倒在地,心里咚咚咚跳得厉害。

    唐易急忙闭上眼,心里暗暗祈祷:这是幻觉,一定是看错了。

    过了一小会儿,等到唐易调整好心绪,再睁开眼看的时候,发现光没了,心下不由一喜,看来刚才是出现幻觉了。

    为了充分验证这个想法,唐易又瞪大了眼,盯着货架格子一通猛看。

    但是,当他集中精神的时候,格子上的弥勒佛突然又生出了一片深黄色的光。

    尼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易几欲抓狂。

    莫名其妙看到东西发出诡异的光,这谁受的了?

    “艹!”唐易骂了一声,壮胆大步走到货架旁,又盯着弥勒佛看了一会儿,而后咬了咬牙,一把将弥勒佛拿在了手中。

    没了弥勒佛,货架格子空荡荡的,没有任何的光源!低头一看,深黄色的光还浮动在那弥勒佛的上面。

    唐易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差点甩手把弥勒佛扔出去,左右认真扫视了几遍,发现店里没有任何东西发光,只有这个弥勒佛。

    定定神,细细琢磨了一下,唐易暗自猜测,这应该是自己的眼睛被龟甲上爆出的那道光照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他中午进店的时候没有看过光?徐宽来敛货的时候也没发现异常?

    一个人不做准,但徐宽当时还带了两个伙计呢?

    如此想着,唐易纵然不愿相信,但心里已基本承认应该是自己眼睛的问题。

    再试试!唐易先控制着自己,不去集中精神,漫不经心地在店里左瞄右瞧一阵儿,而后目光又落到弥勒佛上。

    果然,弥勒佛上没了光。

    他立即集中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弥勒佛瞧了瞧,那片深黄色的光赫然再现。

    唐易倒抽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明知道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是,既琢磨不透原由,也不知该怎么面对。

    不过,这个问题有些特殊。首先,并不是所有的东西上都能看见光,只有这弥勒佛上有;其次,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光,只有集中精神才能看到。

    “看来这个问题不是很严重。”唐毅生性乐观,体虽不胖但却心宽,不知道该咋办也懒得细究,很快便带着好奇研究起手中的弥勒佛来。

    这件圆雕弥勒是乌木质地。乌木,又称为阴沉木,不同的木质,价格差异很大,比如金丝楠乌木,价格相对就高一些,还会有一些闪动的金丝。

    看这件高不过10厘米的圆雕弥勒,是普通的红椿乌木,而且工艺一般,估摸着价格不会过千。

    虽然唐易平时不玩古玩,但生在古玩商之家,于古玩之道,也算略懂。金丝楠乌木所谓的金丝,也只是在木质表面闪动,不会形成笼罩一般的光芒,而红椿乌木更不用说了,压根儿不会有光。

    这确实有点儿违和。

    如此想着,唐易又把这件圆雕弥勒掉转过来,底朝天。紧接着,那片光又浮动在了弥勒佛的底部之上。

    这一幕又把唐易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儿把弥勒佛掉地上,额头上更是唰地冒了一层汗。

    这种情况出现,就不是弥勒佛本身在发光了,不然,光不会如此移动!

    唐易咬了咬牙,右手抓着弥勒佛贴近耳朵,然后跟摇可乐似的用力上下一阵晃荡。令他失望的是,他没有听到弥勒佛里面传出任何的声响。

    “难道这里面没东西?真是邪门了!”唐易停下来,又反复仔细打量起了弥勒佛。弥勒佛笑容可掬,大头圆肚,但是姿势有些怪异,一手指向大肚子,一手指天。

    看着弥勒佛指着大肚子的一只手,唐易突然恍然大悟!

    这是肚憋油啊!

    所谓肚憋油,是指物件内部另有乾坤,藏有宝物,往往外物有一些暗示,比如这弥勒的一只手指向肚子。

    翻看弥勒的底部,唐易终于发现了两处很隐蔽的小突起,同时用手指按下,弥勒的底儿掉了下来,里面严丝合缝地嵌了一个小木盒。

    难怪怎么摇也没有声响,小木盒嵌得非常牢固,唐易用了不小的劲儿才抽出来。而随着木盒的抽出,那片深黄色的光也随之移动。

    木盒做工做精致,侧边还一条细缝,显然里面装了东西。

    有了弥勒佛“发光”的经验,唐易猜测,木盒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发光”的正主儿。

    想到这里,唐易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盒。

    木盒里,有一件长方形的小玉件,玉质为白色,微微泛青,长两厘米多,底边长一厘米多,上下打了通天孔,四个竖面上都有刻字,唐易从未见过这种字体,而且细若游丝,还有断笔,很难认出什么字。

    将玉件儿拿出来后,木盒上立即就没了深黄色的光,这片光转而浮动在了小玉件上。

    这是什么东西?

    唐易正全神贯注地查看着玉件,忽然,那玉件上深黄色的光之中,嗖地飘出了一缕,进入了唐易的眼睛。

    速度迅捷无比,唐易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连躲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觉双眼一阵清凉舒适,仿佛是滴了滴珍视明似的爽。

    唐易急忙揉了揉眼,睁开后四处打量了打量,发现眼睛并没有什么异常,还和刚才一样,唯一不太对劲的,就是那玉件儿上深黄色的光,似乎比原先薄了一些。

    怎么回事儿?唐易摇了摇头,更是琢磨不透。

    好在,刚经历了眼睛能看到一层光的事儿,当下玉件儿上的光入眼的事儿并没让唐易过于担惊受怕。仔细推敲了一番,唐易还是只得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异象,都归结于龟甲那道莫名其妙的光芒上。

    虽然不知道眼睛的异变是好还是坏,有没有副作用,但生性乐观的他隐隐觉得,应该不是坏事。最起码有光入眼时非但不难受,还很舒服。

    唐易心里别扭了一会儿,算是暂时接受了眼睛异变的结果,转而低头研究起了手上的玉件儿,想搞明白为什么只能看到这个小东西“发光”。

    唐易反复查看这个小玉件,觉得形制有点儿面熟,包浆很是酥润,但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这到底是什么。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在柜台边的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本翻印的《古玉图谱》,最终,在其中的“压胜部”找出了关于这个小玉件的图谱和介绍。

    这个小小的玉件,是汉代佩饰中的宠儿,材质各种各样,王侯将相佩戴的是白玉的,地主富商戴象牙犀角的,老百姓戴木头的。而每个竖面上的8个字,共32个字,为殳书字体,正是其典型特征。

    仔细对照了七八遍,唐易不得不相信,这玩意儿确实是刚卯。

    “分毫不差!”唐易震惊了,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如果这件刚卯真是汉代的话,那岂不是件宝贝?

    “老爸常说珠光宝气,宝上生光。这件刚卯上的深黄色的光就是宝光?”

    “我能看到宝光?”

    唐易揉了揉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刚卯。

    刚卯上的深黄色的宝光仍在,颜色鲜明,光芒稳定,如同一小片诱人的年糕,浮动在小玉件上面。

    随后,唐易故意放松精神,懒散不在意地左瞧右看,时而扫一眼刚卯。果不其然,精神松懈后就看不到刚卯上面的宝光了。

    “嘶……果然集中精力就能看到宝贝上的宝光,精力分散就看不到。”一念至此,唐易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汉代刚卯有宝光,那其他朝代的宝贝是不是也有宝光?

    琢磨了一会儿,唐易发现,除了手上这件应该是汉代的刚卯以外,店里再也没有有价值的宝贝供他验证猜测,只得暂时作罢。

    “老爸说宝上生光,回医院问问他去,万一这是刚卯发的光呢。”唐易嘀咕了一句,他一时之间经历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这句话,显然有点儿自我安慰的意味。

    不过,唐易毕竟是得了一件宝贝,眼睛这个异变,也不算太大的毛病,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他把玉刚卯重新装进小盒,揣起来之后,转身出了多宝阁。

    唐易匆匆到了医院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老爸唐中峰上半身靠着被子,脸色已有些许红润,正在和老妈易素梅说话。虽然隔着房门,但唐易却是听得真切。

    “素梅,是我太自负了,这下子家当全砸进去了。”

    “中峰,你人没事就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唉,我都当着那么多人说了,如果玉壶春瓶是假货,多宝阁的牌子就得摘下来。现在连货底子都被拿去抵债了,想翻身,难啊……”

    “哼,提起这件事儿我就怀疑那姓徐的没安好心,买那个破瓶子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顶价,结果你报了高价之后,他立马就不争了。还有,你刚买回来才几天,就有买家直接上门要这瓶子?买家怎么知道咱们有?我看八成也是徐宽透的风儿。”

    “还有,那个买家带了专家来,你和专家顶牛的时候,徐宽就那么巧带了一帮人来店里找你吃饭?接着又怂勇你砸瓶子打赌。我看这事儿跟他脱不了关系。哎呀!没准儿,就是这个王八蛋做的局,故意坑咱们家!”说到后面,唐易的老妈易素梅,恍然大悟般发出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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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又见宝光

    唐中峰皱着眉头,阴着脸不说话,但他心里却是有些相信了老婆的猜测。当时一群人吵吵地他心烦意乱,脑子也不灵光,没细想这事,可现在这一琢磨,发现没准儿真是徐宽做的局!

    “素梅,这事儿你和唐易说过吗?”

    “没有啊,唐易问我的那会儿,我正担心你手术有事呢,光大体告诉了他这个过程,倒是没细说刚才猜测的这些。”易素梅想了想说道。

    唐中峰点了点头,“那就好,先别告诉唐易了,省得这孩子胡思乱想,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等咱们家缓过劲儿来再说!”

    易素梅也觉得唐中峰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正要应声时,病房门打开了。

    唐易一脸愤怒地走了进来,“我都听到了,爸,真是徐宽做的局坑的咱家?”

    唐中峰见儿子都听到了,知道瞒不住,叹了口气道:“就算不是徐宽的主意,他和这事儿也脱不了关系。唐易,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爸,我都已经大学毕业了,还算小孩子?徐宽和人联手做局,一起坑咱们,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如果是以前,唐中峰懒得多解释,但经历了这么一出,心态多少有些颓然,他阴着脸叹道:“这事儿,别说没证据,就是有,也没用!古玩一行,捡漏那是本事,要是打了眼,带血的门牙也得往肚里咽。”

    “那就这么算了?”唐易脖子一梗,语声陡然提高,肚里一阵憋屈,脸上写满了血气方刚。

    “吃一堑,长一智,花钱买个教训吧。等我身体好了,再琢磨个活计……”

    不等老爸说完,唐易就接口问道:“难道就没办法把钱要回来?”

    “要回来?古玩这行,全凭眼力,基本没有包真包退的事儿。而且瓶子都砸了,能退也没得退。除非,做局让他钻进套子,把钱再套回来。”唐中峰虽然自认倒霉,但也是心有不甘。

    做局让徐宽入套?唐易咧了咧嘴,这法儿不错,但难度太大了,徐宽那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又精又滑,给他做局设套,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而且即便是做局,哪那么容易找合适的东西啊!唐易不由一阵气馁,但心头的憋屈感却是少了几分,最起码,还有捞回来的可能不是?

    “行了,你知道这事儿就知道了吧,以后见了徐宽小心着点。跟我说说,他都拿咱们店里什么抵债了?抵了多少钱?”唐中峰问道。

    提到这件事,唐易刚刚下去了些的火气又蹭地冒了起来,连忙把情况大体说了一遍。

    唐中峰听完,眉头紧蹙,喘息加剧,一只手紧紧把住了床沿,显然是气得不行。

    “中峰,别动气,身体要紧!”易素梅见状,忙在一旁劝道。

    “徐宽这王八蛋,太他妈黑了!”唐中峰史无前例地爆了粗口。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杂碎。”唐易骂着掏出借条,当唐中峰的面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篓。

    易素梅见儿子和老公都火气腾腾的,急忙劝道:“你们爷俩都别窝火了,咱以后不干这个了,干点儿其他的,也就和徐宽这种人打不着交道了,眼不见心不烦,都别生气了。”

    唐易喘了几口粗气,见老爸也气得不行,急忙劝道:“爸,没事儿,咱迟早都能讨回来。给你看件东西,你肯定就不气了。”说话间,唐易从包里掏出了小盒子,递给唐中峰。

    “什么东西?”唐中峰仍是气乎乎的,问了一句后打开盒子。

    当看到里面放着的玉件时,唐中峰的眼睛顿时亮了,心头的怒气立即抛到了脑后,一把拿起玉件,翻来覆去看过几遍,带着兴奋地朝唐易说道:“这是一件汉代的刚卯啊!和田白玉质地,32个字,跳刀游丝,绝对是一件真品!你从哪得来的?”

    “我在咱们店的一处货架上看到了一件阴沉木的圆雕弥勒,姿势有些怪异,手指向大肚子,经常听您说肚憋油,感觉分量也不太对,所以就想看看,结果底儿能打开,然后就掏出来的这个东西。”唐易解释了一遍后,又小声地说道:“爸,你看,这刚卯上是不是浮动着宝光?肯定值不少钱吧?”

    唐中峰有些纳闷儿,低头看了看,“哪有什么宝光?”

    “爸,你不常说珠光宝气,宝上生光吗。这刚卯是汉代的吧,也算是宝贝了,宝上生光,难道你没看到刚卯上的宝光?”听到老爸的话,即使早有心里准备的唐易还是咯噔了一下,但仍旧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傻小子,宝上生光就是这么个说法。玉件瓷器,表面细滑,倒是能微微泛光,那也是反光的原因,书画上你能见到光?你上了十几年学,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这件刚卯没入过土,包浆确实有润泽的光感,但这又不是夜明珠,怎么可能发光?更别说什么宝光了,那都没影的事儿!”

    “原来,真的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听了这番话,唐易心里彻底接受了能看到宝光的事实。不过,他没有辩解,这种事儿说出来估计老爸老妈也不信,而且还会担心,所以,他默默地将自己眼生异变的事儿放进了心底。

    就在这时,一名小护士走了进来,“36床,不是给你说了吗,已经欠费8000了,怎么还没去交费?”

    “马上去,马上去。”说着,易素梅对唐易说道,“唐易,那一万块取了吗?赶紧先去交了吧。”

    “护士,能晚点儿交吗?我的银行卡丢了!”唐易却对护士说道。

    “最晚明天上午10点!我们每天上午结算,交不了只能让出床位。”护士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丢了银行卡?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看着你爸,我抓紧去补办吧。”易素梅有些着急了,银行卡是她的户名,必须她去补办。“妈,先别着急,刚才骗她的,您听我说。”

    听唐易说完过程,得知一万块给了徐宽之后,愁云立即上了易素梅的脸。

    “有了这件刚卯,一万块钱算什么!”唐中峰突然笑着说道。

    “这指肚大小的玉,能值一万块钱?”易素梅瞪大了双眼。

    “你太小看这件刚卯了,你看这上面一共刻了32个字,一万连一个字也买不来!”唐中峰道,“现在家里急等用钱,这样,唐易你拿着这件刚卯,再跑一趟古玩街,到五德斋去找张老板,你喊他叔就成,他一准儿会收!”

    “好,爸,卖多少钱?”唐易问道。

    “这件微微泛青,白度达不到一级,玉质也略有棉纹,但是胜在保存完好。这样吧,张老板曾经帮衬过我,先让他看着给,咱们保底50万。”龙少峰原本脸上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红光涌上了脸庞,有了这笔钱,慢慢倒腾几年也许还能东山再起。易素梅也高兴起来,立即催促唐易快点儿走。

    “好!”唐易把刚卯装进盒子,又返回了古玩街。

    当天不是周末,加上天儿太热,古玩街上的大部分铺子,这时候已经关门了,所幸,五德斋还开着。玉有五德,五德斋是专门经营玉器的店铺,老板张七星在古玉鉴赏方面也算是一个专家了。

    “你好,想看点儿什么?”五德斋里开着空调,凉爽得很,一个年轻的伙计走上前来问道。柜台后面靠里位置,一名身着宝蓝色t恤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茶桌前泡茶,留着精神的板寸,衬得国字脸更显方正,剑眉星目,面色红润,可算是仪表堂堂。

    “我找张老板。”唐易对伙计说道。

    “噢?我就是,小兄弟有何见教?”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了柜台边。

    “张叔好。我叫唐易,是我爸唐中峰让我来的。”唐易微微一笑。

    “你就是唐易啊,经常听你爸提起你,小伙子挺帅!”张七星立即把唐易让到了里面,拿出一只茶杯,“来,尝尝我刚沏的观音王。”

    唐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气直沁心脾,不由精神一振。放下茶杯,唐易从包里拿出了小盒。

    “看来,你爸是让你给我送宝来了?”张七星爽朗一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嗯,张叔,您先看看吧。”唐易把小盒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打开盒子,唐易就注意到张七星的眼神起了变化。拿起这件小小的刚卯,张七星仔细审视起来。屋里的光线一般,张七星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强光手电,对着刚卯竖面上的文字照了起来。

    “跳刀游丝,妙啊。”张七星问道:“唐易,这样少见的传世品,你爸从哪里得来的?”

    “呃,我爸收藏很久了,要不是缺钱,也不让我拿出来了。”唐易回答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爸说让您开价。”

    古玩街上,传言极快,唐中峰的事儿,张七星自然是知道了。古玩一行,打眼,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正常,吃亏上当者,往往是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但唐中峰这事,想捂也捂不住,张七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以唐中峰的人品,断然是不会故意卖假货的。

    “好东西啊!”张七星叹道。

    按说,喝彩是闲人,褒贬真买家。但是,一来,这件刚卯确实不错,二来,唐易在张七星眼里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唐中峰现在这个境况,所以张七星就没有掩饰。

    “既然你爸让我开价,我也不能太寒碜不是。这样吧,如果白度够了,又没有棉,这件开价一百万也不为过,但是玉器就是这样,品质差一点儿,价格差很多,我出个吉利数,60万,你看行不行?”张七星说道。

    “张叔,我爸说了,让您开价儿,您开多少就是多少。”唐易心想,既然开过了保底数,那就干脆点儿。

    “小滑头,我出这个数,肯定高过你爸说的底价了吧?这东西行情价,也就是50几个数。”说到这里,张七星顿了顿,呷了口茶,道:“你爸的事我也听说了,大家都在这条街上刨食,所以我也不压你价,多出的几个数,也是为了等你爸东山再起的时候,也好多点儿本钱。”

    唐易听得一阵心暖,急忙感谢道:“多谢张叔。”

    “这东西我就收下了,告诉我卡号,我这就给你转账。”张七星哈哈一笑,将刚卯收进小盒,小心放了起来。

    唐易告诉了张七星卡号,张七星在店里的电脑上操作着转了账。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五德斋的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小伙子,白色的短袖衬衣,略显短的西裤,黑红的脸膛,看起来很是憨厚,身上背着一个黑色的。

    伙计上前,还没开口,就听年轻男子问道:“老板,你们这里收古董吗?”

    “可以,先看看东西吧。”张七星刚拿下刚卯,心情显然十分之好,丝毫没有在意小伙子土里土气的打扮,直接说道。

    小伙子把书包放到柜台上,拿出被厚厚的报纸包着的一件东西。小心地扒开报纸,一件黄绿色的瓷壶出现在唐易眼前。

    “咦?”唐易集中精神盯着那瓷壶看了看,发现壶的上方,居然也飘出了一片宝光,不过和刚卯上飘动的深黄色宝光不同,这片宝光是深红色的,厚度倒是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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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陌生青瓷

    “唐易,你也懂瓷器?”张七星见唐易发出了惊奇声,不由问道。

    “我不懂,就是觉得挺好看的。”唐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此时,一丝深红色的宝光又飘进了他的眼睛,瓷壶上方的宝光却薄了一分。

    “噢。”张七星点点头,他本来也觉得唐易这么年轻,应该不会在瓷器方面有什么研究,唐易这一说,他便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瓷壶上。

    这件黄绿色的瓷壶体积不大,高20厘米左右,壶口却开得很大,倒像是一个盘口。壶肩有俩半耳环,釉色自然就是看到的黄绿色。不过,这釉,和平常看到的瓷器有所不同,显得非常薄,而且给人感觉是刷上去的,有些地方不太均匀,而且细细看去,釉面下还能找出气泡和杂质。

    “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张七星看了一会儿之后,问小伙子。

    买卖古玩的时候,其实经常听到这句话,买家问,卖家答,即便卖家随口说一个,买家也无从考证。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来路不正的东西不收。所以在回答时,听到最多的一句,也往往是“祖传的”。

    这小伙子显然不通此道,犹豫着问道,“买东西还得问这么详细吗?”

    张七星看了看小伙子,耐心解释道:“要是来路不正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啊。做生意总得守法不是?”

    “那不会,这是我奶奶陪嫁带过来的,现在老家要盖房,缺钱,我带过来了,老板你给看看能值多少钱?”小伙子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之后连忙回答道。

    “你去过其他店里吗?”张七星又问道。

    “今天开门的店太少了,好几个挂着瓷瓶大广告牌子的店都关着门,要不我就不到你这个店来了。”小伙子倒也实诚。

    “我给你说实话,你看这釉这么薄,而且很不均匀,还有气泡和杂质,虽然外形很漂亮,但是这个形制,据我所知,在宋代以来的有名窑口中应该是没出现过。虽然是个老东西,但是应该是民窑的普品,值不了几个钱。”张七星解释道。

    其实,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张七星所擅长的是玉器,瓷器虽然也不能算是外行,但是在真正的行家面前断然是不会说这么多的,因为看小伙子比较憨厚,加上收了刚卯心情很好,所以说了这么多。

    “那老板你能说个数吗?”小伙子不甘心地问道。

    “这种瓷器,让我开价,也就是两三千块吧。”张七星说道。

    “这哪成?德叔说了,少了一万块不卖。”说罢,小伙子用报纸开始包裹瓷壶,显然是准备要离去了。张七星有些无奈,心说你这个“德叔”是哪路神仙啊?

    唐易一看,正要开口要求上手看看,不料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妈打来的。

    “唐易!你还在张老板店里吗?收到了收到了,一共60万!”虽然现在银行卡还在唐易手上,但是易素梅收到了短信提示。

    “嗯,妈,你告诉爸,是张叔开的价儿,我这就回去。”唐易应道。

    “好好谢谢你张叔啊,对了,回来的时候给你爸买个西瓜,记得挑。”易素梅带着兴奋劲儿喋喋不休,唐易却看到小伙子已经把包好的瓷器装进了书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好了妈,我知道了。”唐易急忙挂了电话。“张叔,我妈催我了,我得赶紧走了,谢谢您!”唐易向张七星告辞道。

    “好,我不留你了。好好照顾你爸,改天我去看他。”张七星点点头。

    “张叔再见。”说罢,张扬匆匆向外走去,他看到小伙子已经向东走了。

    唐易出了店门,往东一看,小伙子已经走出了二三十米,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老兄,等一等。”唐易直接绕到小伙子身前,这才出声叫道。

    “你干嘛?”小伙子吓了一跳,猛地抱紧了黑色书包,往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看,“哎?你不是那店里的伙计吗?你们老板又想加价了?”小伙子认出了唐易,他把唐易当成了店里伙计,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别紧张,我刚才也是去店里卖东西的,而且我对你手里的东西挺感兴趣。”唐易笑着说道。

    “你都去卖东西了,还有闲钱买古董吗?”这会儿,小伙子的脑袋瓜儿转得倒是不慢。

    “刚卖了东西,正好有钱!你先等等。”唐易看了看小伙子流汗的脸,转身走进路边的冷饮店,买了两瓶冰镇可乐出来,顺手递给了小伙子一瓶。小伙子犹豫了一下,“大热天的,拿着。”唐易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然后自顾拧开盖子,喝了一口,一阵凉意顺喉而下,“真爽啊。”

    小伙子拿着可乐,舔了舔嘴唇,但是仍旧没有开盖。“我想买,也能买得起,但是你得让我上手看看吧?”唐易说道,“放心,可乐是我请你的,和买卖没关系。”

    “行,给你看看!”小伙子似乎下定了决心,不过却没有立即打开书包,而是先打开可乐,灌了一大口。

    “那边有个小凉棚,咱们过去看怎么样?”唐易顺手一指。古玩街上,有不少小凉棚,平时都是买家摆摊的地方,现在没人摆摊,自然空着。

    小伙子打了个嗝,点点头,走向一处小凉棚。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瓷壶从包里拿出来,然后把包着瓷壶的报纸取下,铺在了地上,这才把瓷壶放到了报纸上,他一只手似乎是在扶着壶的一只“耳朵”,但是手指却用力勾住了。

    唐易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也没有把壶拿起来看。

    宝光依旧。看这瓷壶的器型,倒有些像战汉年代的陶器,但这只壶明明是个瓷器。唐易隐约记得,瓷器应该是宋代开始大规模出现的,毕竟,鼎鼎大名的唐三彩,还只是陶器呢。

    如此一来,唐易便有点儿发懵,确实是拿不准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多看些古瓷器书籍了,哪怕平时多跟老爸学点儿也行啊!”

    “老兄,你能把手拿开,让我拿着看看吗?”唐易看了小伙子一眼,决定上手仔细看看。

    小伙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拿开了,不过目光却仍旧紧紧盯着唐易的手。

    唐易双手拿起瓷壶,看釉面,应该属于青瓷,宋代越窑的青瓷基本就是这样,只不过工艺更精细。他又把瓷壶倒过来,看了看底部,上面刻了“王尊”两个字,基本上算是隶书的字体。

    “你打算卖多少钱?”犹疑中,唐易先放下了瓷壶。小伙子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把手放到了瓷壶上,然后才嗫嚅着说道:“德叔说了,少了一万不卖。”

    “你说的德叔到底是干什么的?”唐易喝了一口可乐。

    “德叔是俺们村长。”小伙子脸上,显现出一副尊敬的表情。

    “噗!”唐易一个没忍住,口里的可乐喷了出来,饶是他反应快,迅速把头扭向了一边,才没喷到壶上。

    等唐易扭过头来,却发现小伙子一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一边用报纸开始包裹瓷壶,准备收起来。

    “别,一万就一万,旁边就有取款机,我这就取钱!”唐易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拉住小伙子的手说道。

    厚厚的一沓红票子拿在手里,啪啦啪啦数完,小伙子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你是个讲究人。”小伙子拿着包裹报纸的瓷壶,递到了唐易手里。

    “你走吧,拿好钱。”唐易点点头,把瓷壶拿起来,将包裹瓷瓶的脏兮兮的报纸取下,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他正准备把瓷壶放进书包,一辆黑色加长林肯驶过,刚经过数米,倏然又停了下来。

    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从驾驶位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一根深紫色的实木拐杖先从车里探出来,接着一只穿着精致的圆口布鞋的脚落地,然后才是浅黄色丝绸短袖衫,一个老人探出了车门。

    满头银发,却面色红润,所谓鹤发童颜,也不过如此。老人慈眉善目,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透出来。

    “小伙子,我能看看你手上的东西吗?”老人踱步走到唐易面前,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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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汉越窑

    “这瓷壶我已经买下来了。”唐易说着,顺势把瓷壶装进了包里,又瞥了一眼离去的小伙子的背影。

    “我只是想看看,别无他意,可否?”老人双手拄在了拐杖的龙头上,微微一笑。

    看了看豪华的加长林肯,唐易将瓷壶拿了出来,然后轻轻放到了地上,伸手向老人示意。

    这个让一般人看似不敬的举动,却让老人投来赞许的目光。

    古玩瓷器一类,在交接的时候,内行人是没有手递手的,因为只要手递手交接,就可能有闪失,东西砸了,谁的责任说不清楚。毕竟有个古玩商老爸,这点儿规矩唐易还是懂的,只不过这是在街边,只能暂时放到地上。

    中年司机竟然从车里拿出了一个马扎,扶着老人坐了上去。拿起瓷壶,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神有些迷离起来,叹了一口气:“三十年了。”

    这口气让唐易有些不爽,听这意思,好像是他家三十年前丢的东西一样,正待开口想把瓷壶要回手中,突然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外公,怎么还不走啊!”

    伴随着一阵香气,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女孩,把唐易的眼睛又差点儿亮瞎。

    足有1米70的个头,身上穿了一条牛仔短裤,两条大长腿就这么白生生地露在外面,脚上蹬着一双爱马仕帆布鞋,上身则是一件紧身粉色t恤,胸前简直是呼之欲出。

    身材差点儿让唐易流口水,看到脸蛋他更是差点儿叫出声来,精神的短发之下,是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眉毛细长黑亮,一双大眼睛如两泓秋潭,挺拔的鼻梁,还有一张粉嘟嘟的小嘴。那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如同熟透洗净的水蜜桃。

    “咳咳。”老人的咳嗽声唤醒了唐易。

    “外公,你看得这么入迷,这是什么东西啊?”女孩双手轻轻搭在老人的肩头,把脸凑到老人一侧问道。

    “这是东汉青瓷,最早的严格意义上的瓷器。”老人笑着解释道。

    “我听我爸说,最早的瓷器不是商代出现的吗?”女孩瞪大了眼睛。听了女孩的问话,唐易一阵汗颜,自己还以为瓷器最早是宋代出现的呢,亏自己还是学历史的,这古玩知识,真该恶补了。

    “你爸的古玩水平,要是有他做生意水平的一半,那就好喽。商代出现的是原始瓷,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瓷器。东汉的青瓷与之前所谓的瓷器相比,有质的飞跃。你看这表面,虽然还是用了刷釉法,釉很薄,不足一毫米,但是已经明显有透明的光泽,烧成的温度,应该超过了1200度。”老人向女孩介绍道。

    “那市场价值也很大了?”女孩忽闪着大眼睛继续问道。

    “说到市场价值,其实还不如很多明清的官窑器,更不用说元青花和宋五窑了。市场,永远是世俗化的,历史文物价值,是最后才会考虑的。”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瓶子,放到拍卖会上,未必能拍出好价钱。”

    “外公,那你叹什么气啊?”女孩的问题接着又来了。

    “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在市场上见过东汉青瓷了。见多了过于精美的瓷器,这种返璞归真反而别有一番韵味。而且,当时的刷釉法与后来的浸釉法相比,釉薄,很容易脱釉,但这一只瓷壶却是顶级工艺,没有脱釉,只有囿于历史条件,有些杂质和气泡而已。”

    听了老人的一番介绍,唐易受益匪浅,这下子,这只瓷壶的全部特点他都掌握了。

    “小伙子,这只壶你花了多少钱买的?”回答完女孩的话,老人抬头问向唐易。

    “这是东汉越窑的青瓷,一万块绝对是捡漏。”唐易答道。刚才老人几乎已经把瓷壶的特点说透了,唯独“越窑”没有提,而这,又是一个比较关键的地方,唐易故意把价钱放到后面,前面强调了“越窑”。

    “后生可畏啊!这样的漏儿可不好捡。”果然,老人的语气中带着赞赏,“打算出手吗?”

    “暂时还没有。”唐易看了一眼女孩。说没有,其实倒是有一多半原因是怕女孩把他看扁了。

    “不出手最好,出手的话,市场价顶天不会超过几十万。还不如留着当成标本研究。”老人点点头,回头看向女孩,又笑了起来,“我说的也不对,要是碰到老夫子,恐怕上百万他也舍得出,哈哈哈哈。”

    “谢谢你小伙子,老朽今天没白从从古玩街走一趟。”说罢,老人起身,在女孩的陪伴下上车了。临走前,女孩瞥了唐易一眼。

    “您客气了,慢走。”唐易将瓷壶装进包里,告别时略有些失望,看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心想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这样的惊艳大美女。

    带着瓷壶,唐易回到了医院,直接去交费处先去交上了一万块钱,走到老爸病房的门口,他突然想起,中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居然忘了买老妈交代的西瓜了。

    好在医院就有小卖部,咱现在有钱了,贵点儿就贵点儿吧,于是又跑去了小卖部,买了一个大西瓜才进了病房。

    这时候,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很欢快了,老爸老妈都是喜笑颜开。唐易从书包里拿出了这只瓷壶,递给了老爸。

    看着唐易笑而不语的样子,唐中峰拿起瓷壶看了起来。“这件东西哪里来的?”看着看着,他面带惊奇地问了唐易一句。

    唐易把买壶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易素梅一听又花了一万块,直接喊了出来:“你这孩子,刚有点儿钱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唐中峰却突然摆摆手,打断了易素梅,转而问道:“唐易,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易胸有成竹,把老人说的话又照搬了一遍。

    “这是你的看法?”唐中峰大吃一惊,但知子莫若父,马上就变了口气,“快说,到底听谁说的?”

    唐易只得老老实实把碰到老人的经过说了。

    “听你说的样子和派头,这个人该不会是秦老吧?”唐中峰这次是真的吃惊了,转而沉吟起来。

    “秦老是谁?”

    “秦伯毓,山海省收藏协会名誉会长,全国闻名的收藏大家,山州最大的典当行和拍卖行,都是他名下的。在古玩城,还有整整一层的铺面,名叫泛古堂。”

    “行了,爷俩别念叨了,这样的大人物,咱认识他,他不认识咱,吃瓜吃瓜。”这时候,易素梅已经把西瓜洗了切好端了过来。

    “嗯,这瓜甜,唐易还挺会挑的。”易素梅咬了一口瓜说道,其实,唐易根本就没挑,随便选了个大的就买了下来,只不过易素梅心情特别好,心甜嘴才甜。

    “对了,唐易,你们什么时候发毕业证啊,供你上了四年大学,妈也见识见识这大学文凭。”吃着瓜,易素梅乐呵呵地问道。

    “坏了!忙乎一天把这事儿给忘了!”唐易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他接到老妈电话,说老爸突发心脏病被送到医院抢救,他本来马上就要上台进行毕业论文的答辩,结果却急匆匆从答辩现场跑了出来,这尼玛也算“旷辩”,估计毕业证和学位证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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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投壶问路

    “啊?该死该死,这可怎么办?”易素梅接着急了起来,忽然又觉得在病房里不该说这个“死”字,忙又呸呸呸了几口。

    唐中峰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半晌才开口道:“唐易,你这种情况,也算是事发突然,来不及请假,能否找老师说说,看能不能事后补假,争取重新答辩?”

    “嗯,也只能这样了。对了,爸,这次历史系论文答辩委员会的主任是方教授,我听说他很喜欢古玩,要不我登门拜访一次,把这只瓷壶送给他,看看能不能通融?”唐易计上心来。

    “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歪门邪道?”唐中峰似乎有些不满。

    “不能这么说啊爸,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吧?方教授是学界泰斗,送别的东西或许很俗,送一只文物价值很大的瓷壶,也算是宝刀送英雄了吧?”唐易解释道。

    “我看行,你不是也说了吗?这只瓷壶放到市场上就糟蹋了,送给教授搞研究,蛮好蛮好。”易素梅连忙拉了拉唐中峰的胳膊,“你就不要老脑筋了,唐易要是毕不了业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下不为例!”唐中峰终于点了点头,毕竟孩子的前途要紧,而且唐易这次缺席答辩,也是因他而起。

    “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方教授就住在学校后面的专家宿舍楼。”唐易这才拿起一块西瓜啃了起来。

    晚饭,一家三口是在病房里吃的。吃完饭,唐易又陪爸妈聊了会儿,瞅瞅时间到了7点,这才拿起瓷壶,去往方教授家。路过学校门口的礼品店,唐易买了一个大小合适的锦盒,把瓷壶装了进去。

    穿过山海大学的校园,在一处人工湖之畔,就是一栋30多层的住宅楼,这栋住宅楼之所以叫专家楼,是因为能有资格分到这栋楼的房子的,都是在各个专业里有一定声望的专家。

    专家楼一楼大厅一侧,还设有条桌,有保安负责来客登记。

    “大哥,历史系的方承恪教授住在哪里?”提着锦盒,唐易来到条桌前问道。

    “噢,方所长啊,你是他什么人?”保安30多岁,一脸严肃。他之所以称方承恪为方所长,是因为方承恪兼任华夏古代史研究所所长。

    “我是历史系的学生,有问题想请教。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不过挂得匆忙,忘了问房间号了。”唐易彬彬有礼,怕保安起疑,又多扯了一句。

    “学生证带了吗?”

    “噢,带了。”说着,唐易掏出了学生证。

    “上去吧,2105。”

    唐易道了声谢,走向了电梯。专家楼是四梯八户的结构,2105,就是在21楼。到了门前,唐易长呼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来啦。”门打开,唐易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是下午在古玩街见到那个的女孩吗?超级大美女!她怎么在方教授家?

    “咦?是你?你找方爷爷?”女孩也认出了唐易,不由得问了一句。

    “呃,我是方教授的学生。怎么,不方便吗?”唐易见女孩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娉婷,谁来了?”洪亮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女孩背后传来,一位面容清癯,身材高瘦的老人走上前来,正是方承恪。

    “方教授您好,我叫唐易,是历史系大四毕业生。”唐易立即说道。

    “唐易?”方承恪轻敲着额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似的,“你有什么事儿吗?”

    “是这样的,方教授,今天本来是我论文答辩,结果家里出了点事儿······”

    “噢,我想起来了,你的论文我看了,进来坐吧。”方承恪好像终于想了起来,招手示意唐易进屋。

    女孩见状,立即让开了一条道。

    换了拖鞋,进了客厅,唐易和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哎”了一声,原来正是老爸怀疑是秦老的那位老人。

    “小伙子,想不到一天之内,竟然能见面两次。”老人笑了起来。

    “老秦,你见过他?”方承恪略显示惊讶,转而对唐易说道,“随便坐。”

    唐易在沙发一侧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一声“老秦”,让唐易断定,在方承恪家中的老人,定然是秦伯毓无疑了。

    “何止见了他,还见了你梦寐以求的宝贝。”秦伯毓笑得更得意了。

    “您说的是这只瓷壶吗。”唐易反应倒快,顺势抓住了秦伯毓的话头儿,打开了锦盒,拿出了瓷壶。

    “怎么,信不过我的眼力,还得让老夫子再看看?”看到瓷壶,秦伯毓的脸上虽然仍旧挂着笑容,但眼神微微一变。

    “不是,其实······”唐易正待解释,却被方承恪打断:“我以为你是来找我说论文的事儿,也罢,我先看看这件瓷壶。”

    拿起瓷壶略一端详,方承恪立即戴上了老花镜,认真审视起来,翻过壶底,看着刻着的“王尊”两字,方承恪突然说道:“就这两个字,够写一篇论文了。”

    “方教授,这两个字有什么讲究?”唐易接口问道,当时,秦伯毓因为时间匆忙,并未提及这两个字,而老爸更断不出这两个字的来历,对这只瓷壶,唐易最大的疑问就这两个字了。

    “东汉青瓷底部刻字,是一个关键的特征,一般都是两三个字。但是学界并没有统一的说法,有人说是工匠的名字,有人说是定制者的名字,但是,奇就奇在,刻在器物底部的字,一般都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比如‘王尊’这两个字,哪像个普通人的名字?”一谈及专业,方承恪立即滔滔不绝起来。

    “会不会是器物的级别?比如这件越窑青瓷,如此顶级的工艺,这在当年,一般人哪能用这么好的东西?”唐易就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方承恪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双眼向上越过老花镜片,盯着唐易说道:“你和老朽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目前能收集到的器物太少,所以不能妄下定论。”

    “这只瓷壶我就是来送给您的,在我手里糟蹋了。”唐易心想,今天说话间出现了这么多顺坡,自己之前费劲想了许多搭话的方式,居然全没用上。

    “送给我?”方承恪一把摘下了眼镜,如同盯着一个外星人。而秦伯毓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只壶虽说不是什么顶级的珍玩宝器,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也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唐易,你知道这壶价值几何?”方承恪轻轻放下瓷壶,正色问道。

    “市场价值,能有几十万吧。”唐易小心答道。

    “市场价值!市场价值!”方承恪突然一按沙发,站起身来,回头严肃地对秦伯毓说道,“文物界这潭水都被你们这些古玩商给搅混了!”

    “哎,老夫子,你别借机打击报复啊,上大学的时候,你不是也偷偷卖过一块玉佩吗?”秦伯毓并不气恼,反而提起陈年旧事,直戳要害。

    “我当时穷得快没饭吃了。再说了,那是块普通的民间佩玉,和这种文物能相提并论吗?”方承恪突然转过身来,正色对唐易说道:“唐易,这只壶我不能收,如果你真想给文物研究做点儿贡献,我建议你捐给古代史研究所。”

    唐易也慌忙站起身来,“方教授,这事儿我听您的,捐给研究所我当然没意见。我今天来主要不是因为这只壶,确实是因为毕业论文的事儿,壶只是附带的。”

    “嗯。”方承恪脸色缓和了一些,坐下身来,“你能有此举动,让我很欣慰。哦,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秦伯毓秦老,这是他外孙女林娉婷。”

    “秦老好,林妹妹好。”唐易连忙打起了招呼。

    林娉婷咯咯笑了起来,“方爷爷,您的学生挺有意思的。”

    唐易这才意识到,林妹妹这个称呼确实有些不合适,不过,林娉婷最初给他的惊艳感觉,确实有点儿“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意思。

    “他的论文也有点儿意思。”方承恪随即看着唐易说道,“当时是一位老师拿着你的论文给我看,说你接了个电话就跑了,连论文都忘了拿,落在了答辩现场的桌子上。说实话,我看了之后,根本不相信这篇论文是一个本科生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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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画中有画

    “呃······”唐易有些惶恐不安了。因为这句话有歧义啊,一个意思是,以本科生的水平,写不出这么好的论文,应该是研究生写的;但另一个意思是,这论文水平太差了,根本达不到一个本科生的基本水平。

    “《试析清宫珍玩流出的社会意义》,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论点:加速了民国高仿品的泛滥。这个论点不好阐述,取巧的话会多用些事例性的论据,但你却很有逻辑地提出了很多观点性论据,还是很能站得住脚的。”方承恪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现在凭你认出这把壶的眼力,就能确定十之**确实是你写的了。”

    “说吧,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方承恪说着,走到了唐易的身边。

    唐易急忙站起身来,调整角度,正对方承恪,“方教授,当时我都准备上台了,但是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我爸突发急病。”

    说到这里,唐易的心头又浮现出了今天所经历的一系列的事情,不由略略有些走神,目光定格在了墙上挂的一幅画上面,不知不觉集中了精神。这一看不要紧,他突然愣住了。

    方承恪一听,以为触及了唐易的伤心事,心里也知道了大概,连忙安慰道:“别着急,慢慢说,令尊现在没事了吧?”

    其实,唐易愣住,完全是因为他调整了角度之后,目光集中到墙上挂的一幅画上面,这幅画上,浮起了一片青绿色的宝光!如果说先前出现的深黄色,深红色都是偏深的颜色,这片绿色宝光却是相对正常的青绿色,但是却明显要比前两次出现的宝光要厚得多,简直就是一块方块!

    “突发心脏病,经过抢救没事了,晚上已经能下床了,我在医院病房吃的饭。”唐易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你这也算是特殊情况,而且本科生的毕业论文答辩,本来就是抽答,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参加,这样吧,你对研究所捐宝有功,论文就算通过了吧,明天我给系主任说说,85分入档,你看怎么样?”方承恪大手一挥,竟然一句话就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论文答辩通过有三个等级,60分到70为及格,70分到85分为良好,85分以上为优秀。唐易没有参加答辩,能及格已经烧高香了,没想到不仅不用补答,而且直接拿了优秀,脸上登时笑开了花,连连向方承恪道谢。

    他知道,方承恪所言绝非诳语,现在的历史系主任,就是方承恪当年带的第一个博士生。

    不过,高兴之余,唐易仍旧忍不住瞟了那幅画好几眼。

    “喜欢这幅画就过来看。”方承恪为古代史研究所争取到了一件珍贵文物,心情大好,也看出了唐易的眼神所向,拉着唐易就走到了这幅画跟前。

    “外公,这幅画很珍贵吗?”林聘婷坐在秦伯毓身边,悄悄问道。

    “这幅画在客厅了挂了十几年了,设色山水,大开门的东西,一眼就是清末民初的一般画工,你看,画面太满,而且无名无款,这怎么能算得上珍贵?”秦伯毓不以为意。

    “不珍贵,方爷爷怎么会挂在客厅,而且那个唐易怎么这么感兴趣?”经历瓷壶一事,林娉婷似乎对唐易的鉴宝能力很肯定。

    “这幅画,我听说是你方爷爷也是无意中得到的,画的是你方奶奶老家蜀地的山水,所以挂在客厅。至于唐易,虽然看起来懂瓷器,但却未必懂字画。”秦伯毓最疼爱这个外孙女,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看他看画,多半是想讨好老夫子。”

    说完,秦伯毓走上前去,林娉婷见状,也跟了上去。

    “我能摸摸看吗?”此时,唐易问了一句方承恪。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唐易用手指轻轻摩挲画纸和装裱的绫子,不过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刚卯上出现了深黄色宝光,东汉越窑上出现了深红色宝光,都是一等一的古玩文物,这幅画也有宝光,但是,感觉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啊,也太普通了!”

    “不对,前两次出现的宝光,见到实物后,总会有一丝光进入眼睛,微微发凉,这幅画的青绿色宝光,为什么没有一丝光进入我的眼睛?难道······”

    唐易苦思冥想,倒把一旁的方承恪和秦伯毓看得有些郁闷了,这幅画虽然有点儿年头,但是不过是一幅普品,这小伙子这是要闹哪一出?

    “这幅画有问题。”唐易突然说道。这句话,完全是他在思考中无意识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两位大家面前,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的话,这可是犯忌讳的。

    “嗯?”秦伯毓此时竟然也发出了惊讶声,因为,细瞅之下,他也发现了问题。他一生鉴宝无数,但却偏偏应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老话,这幅画一眼望去,开门的民国普品,所以他从未细看过,直到唐易说出有问题,他又凑到了近前,这才细究起来。

    “这装裱用的是顶级的好绫子,裱工是大师级的,用在这么一幅普通的画儿上,确实有问题。”细看之后,秦伯毓眼中突然闪出着惊奇的光。

    唐易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竟然得到了秦伯毓的肯定。其实他只是根据前两次宝光入眼的经验,猜测并没有直接看到发出青绿色宝光的本源,所以猜测这幅画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玄机?

    听了秦老的话之后,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幅画里面,很可能夹藏了另一幅画!

    “画中有画!”唐易语声铿锵。

    听唐易说出此话,秦伯毓眼睛一亮,随即看了一眼方承恪,方承恪点点头,秦伯毓便把这幅画从墙上摘了下来,开始摸索画的背面。

    “装裱用的是加厚的云鹤丝绫,果真是名不虚传,里面多出一层,画面居然还如此平整!”秦伯毓说话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他中气十足,听得唐易耳中一震!

    “走走走,到书房来!”方承恪也很激动,把众人拉进了书房。

    硕大的书画桌上,这幅画被平铺开来,方承恪拿起了裁纸刀。

    “老夫子,我看还是找一个专业的装裱师傅来吧,原画虽说不济,但好歹也是一幅民国的画作。”此时,秦伯毓反而比方承恪要冷静几分。

    “等不及了,没事,我从边上开!”方承恪比量着,就要下刀。

    “几十年了,你这臭脾气总是改不了。也罢,大不了再补。”秦伯毓其实也很着急想看看内中乾坤,但是与方承恪相比,他的心性要沉稳一些。

    方承恪按住画,用裁纸刀轻轻划开了画的侧边,果然,此画是用两幅绫子衬底,划开结合处,绫子中出现了一个夹层。方承恪继续下刀,将画的侧边完全划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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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中正是谁

    方承恪将划开的侧边撑开,发现里面果然藏有一张古画!

    秦伯毓搭了把手,方承恪从里面慢慢将这张古画抽了出来。

    厚重的青绿色的宝光浮动在古画上方,又有一丝飘进了唐易的眼睛。唐易心跳加速,胸腔内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幅古画,是宋代常用的绢本,微微泛黄。画面是一幅意境深远的水墨山水。雪山,孤亭,山下有河,水面上,有三两小舟横卧,河边一渡口,有三五人求渡。

    入眼此画,唐易觉得如同进入了画中,仿佛一阵寒意袭来,差点儿忍不住打一个哆嗦。而后,又忽然想起现在正是大夏天,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正在欣赏古画的方承恪和秦伯毓一愣,随即竟也跟着大笑起来。他们误解了唐易笑的原因,还以为是面对宝物的无尽欢喜。

    “后生可畏啊!”方承恪笑道,这显然是在夸赞唐易。

    “老夫子,你这算是拾人牙慧。”秦伯毓摇了摇手。

    “这怎么算是拾人牙慧?”

    “在看到东汉越窑瓷壶的时候,我已经对唐易小友说过了。哈哈哈哈。”秦伯毓又笑了起来。两人相交数十年,却总是少不了拌嘴斗气。

    “看在这幅画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方承恪又把目光投向了古画,这幅画没有笔墨落款,只有两个朱红的印章,都是小篆,倒是好认。一长方形朱印为“中正毫巅”,另一印章只印了一半,勉强能认出是“纪察司”。

    “印有纪察司的半印,说明此画曾被明代内府收藏,断然真品无疑,这‘中正毫巅’,那就应该是作者的印章了,毫巅二字,那真是自负到了极点,但放到这幅宋画上,一点儿都不为过!”秦伯毓看着古画,目光如炬,沉声说道。

    “雪山孤亭图,大师之作!”在美女面前,唐易不甘示弱,也恰到好处地抛出了这句话。

    “然也!”方承恪笑出了一脸皱纹。

    之前,林娉婷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不过,看着中正二字,她倒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中正是谁?这名字好熟悉。”

    “唐易,你来介绍下?”方承恪显然已是胸有成竹,把机会给了唐易,而秦伯毓也是笑着看向唐易。

    唐易心里一阵叫苦,“早知道不在美女面前装逼了,秦老只说了句‘这幅宋画’,宋代画家很多,我哪能一下子看出是谁的作品?中正,我知道的只有老蒋,但显然不是他啊。哪位宋代画家的名字里带有中正呢?”

    “一般人看到中正,往往会想到老蒋,你说的熟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巧了,宋代一位书画大家,名讳里也有中正两字。”唐易犹豫了几秒钟,先是说出了这句话拖延时间。

    “别卖关子了,快说,到底是谁?”林娉婷着急之下,竟一只手抓住了唐易的胳膊。唐易的胳膊上一阵温软滑腻,差点儿就醉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恰在此时,唐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此时,林娉婷的脸色也起了变化,仿佛有些奇怪。

    “我先接个电话!”唐易也发现了林娉婷表情的变化,但此时如蒙大赦,哪顾得了这些,立即从书房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妈,我还在方教授家里,嗯,没事了,论文通过了,好,这边有事,回头打给你。”

    挂了电话,唐易立即在手机上点开度娘页面,输入宋、画家、中正几个字。看到弹出来的页面,唐易放下心来,“原来是他!居然是又名中正!怪不得我想不来。”

    “不好意思啊。这时候来电话。”唐易笑着走回书房,林娉婷则是瞪着他,等待下文。

    “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幅画是范宽的巅峰之作。而且并不用笔墨落款,只是盖了一方朱印,更是罕见,稀世珍品啊。”唐易接着笑道。

    所谓北宋四家,董巨李范,指的是北宋年间山水画的四个宗师级的人物,南有董源、巨然,北有李成、范宽。

    范宽,又名中正,字中立,性情疏野,嗜酒好道。因用笔强健有力,皴多雨点、豆丁,故而雪景画乃是一绝。存世作品极少,均为博物馆收藏。

    “虽然没有笔墨落款,但这确实是范宽的手笔,而且印章中的‘毫巅’二字,足以表明了这是他自己都非常满意的作品。”方承恪突获至宝,语声中竟然带了几分颤抖。

    “李成之笔,近视如千里之远;范宽之笔,远望似不离座外。欣赏这幅雪山孤亭图,如入画中,寒意顿生,正是应了这句评价。”秦伯毓本是沉稳之人,但此时手指轻抚画作,竟是一时不能自已,另一只手捂住了口鼻,发出了夸张的呼吸声。

    秦伯毓也是见惯了宝物之人,但是面对着这幅画,竟然也是难以自抑!

    这也难怪。目前流传在世的古画,公认最早的是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而唐画宋画,也是十分稀少。况且北宋以后,无数画家对范宽推崇备至,但是一直以来,除了博物馆中的少数几幅珍品,民间从未有过他的画流传出来的消息。

    “这宝物在我家中雪藏十数年,今天终于重见天日!”方承恪兴冲冲走出了书房,“我去拿酒,咱们今天好好喝几盅!”

    “秦老,这幅画的市场价值······”见方承恪走了出去,唐易这次悄声向秦伯毓请教道。

    “市场价值?”秦伯毓听到这个词儿,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难以定夺的表情。

    “市场价值恐怕我估不出来!这幅画如果上拍,最终成交价儿将会是多少,只能看现场的具体情况了,恐怕会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么跟你说吧,九年前,鬼谷子下山元青花大罐,拍了两个多亿,开创了当时华夏古瓷器的拍卖记录。如果这幅宋画上拍,恐怕,要创下华夏古代字画的拍卖纪录!”

    “如果非要我估价,不是我卖乖,我看用‘无价之宝’这个词儿更合适。还有,这件事儿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要对向任何人泄漏。”秦伯毓一连串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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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何去何从

    “我滴乖乖!”唐易一阵咋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怪不得两位大佬都这么激动!我这就是所谓的撞大运吧!要知道,即便靠着“眼光”发现了这宝贝,但是,如此宝物,平时哪里有碰上的机会?恐怕比中彩票大奖的几率还低!

    “要不是老太婆去燕京看孙子去了,真得让她好好整几个菜!”唐易还在思索间,方承恪一手端着一盘花生米,一手端着一盘拍黄瓜,胳肢窝夹着一瓶茅台,走进了书房。

    “你难道不能亲自下厨?这样的千年奇珍,一辈子能见几回?好事都让你碰上了!”秦伯毓目光里的艳羡味儿,迅速在房间里弥漫,连唐易都能轻易嗅到。

    “哈哈。”方承恪毫不在意,在书房的另一张小桌上摆下了酒盅。“方爷爷,我不喝酒。”林娉婷见方承恪摆了四个酒盅,急忙说道。

    “方教授,我也不喝酒,再说我也该告辞了。”唐易站起身来。

    “你不能走!这宝贝要不是你,怎么能重见天日!”方承恪放下酒盅,一把拉住了唐易,把他摁到了座位上。

    “男子汉,不喝酒哪能成。”秦伯毓打开茅台,先给唐易倒了一杯,然后深嗅了一下酒气,“老夫子,这酒,你最起码得藏了20年了吧?”

    唐易看着眼前的酒盅,“好,我听秦老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他一天之中遭遇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大片还刺激,突然豪气顿生。

    “咳咳”一股辛辣顺喉而下,呛得唐易咳嗽起来。平时同学聚会,唐易倒是喝一些啤酒,但是从未喝过白酒,没想到味道如此之冲,他一边咳嗽一边摆了摆手。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笑了起来,“你这喝酒的本事可比鉴宝的本事差远了!”秦伯毓说道。

    “给!”此时,林娉婷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递给了唐易。

    唐易接过来的时候,无意中碰了林聘婷的手指一下,纤纤玉手,葱白凝脂,不由心里一甜,脸顿时红了。

    “不用不好意思,酒量是练出来的。”秦伯毓见唐易脸红了,还以为是被笑得不好意思了,开口安慰道。

    喝了一口牛奶,唐易这才觉得嗓子里舒服多了,感激地看了林娉婷一眼,而林娉婷也是微微一笑。

    “唐易,你这都毕业了,找到工作没有?”抿了一口酒,秦伯毓突然问道。

    唐易心里正甜着呢,突然被这句话拉回了现实,唉!人家可是豪门千金!随即低声说道:“还没有。”

    “有没有兴趣到我的泛古堂来帮忙?”秦伯毓嚼了一颗花生米,笑意盈盈。

    “我能行?”唐易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老爸说过,秦老的泛古堂,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个品牌之下,有古玩城、拍卖行、典当行,涵盖了艺术品和珠宝的各个门类,在整个华夏,都享有极高的知名度。

    “你怎么不行?捡漏买了东汉越窑,一眼识破画中玄机,在我泛古堂,机会多的是,假以时日,你的前途无可限量!”秦伯毓一边说,一边心想,如果这个小伙子品性能靠的住,倒是个值得培养的人。

    “不行!”还没等唐易说话,方承恪突然反对道,“年纪轻轻投身商海,好好的人也会学坏了!”

    “唐易,你在历史和文物的研究上有很高的天赋,我建议你继续攻读研究生,本来我精力有限,去年开始已经不带硕士生,只带博士生了,但是为了你,可以破例增加一个硕士生名额!而且可以硕博连读!”方承恪转头又对唐易说道。

    好嘛,上午还是一个找不到工作又从答辩现场赶向医院的倒霉小子,晚上就成了香饽饽,两份带着巨大的诱惑性的前途从天而降,摆在了眼前!

    “哎,你说你,怎么老不知足啊,东汉越窑你弄到研究所了,范宽真迹你收在家里了,我好容易发现一个人才,你还要来当当拦路虎!”秦伯毓看着方承恪,手指轻扣了几下桌子。

    “我恰恰是为了保护人才!商界面临的诱惑太多了,而且俗话说,无奸不商,唐易太年轻了,面对诱惑,如果不懂得拒绝,很容易掉进泥潭而不能自拔!而且我也不是完全反对他走你这条路子,但是最起码也得等研究生毕业了再说!”方承恪朗声应道。

    “无奸不商!我奸吗?我光是文物回流就为国家做了多少贡献了!老夫子,你这纯粹是强词夺理!”秦伯毓似乎有些激动了,声音猛然抬高了。

    “这怎么能是强词夺理?我又没说你奸!”方承恪的声音也跟着抬高起来。

    唐易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此时,坐在一边的林娉婷,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越笑越觉得可笑,一会儿工夫,便捂住了肚子,有些笑岔了气的感觉。

    方承恪和秦伯毓的争辩自然被打断了,两个老人看着林娉婷,都有些疑惑,这丫头这是怎么了?

    “外公,方爷爷,你们俩刚才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我和表哥抢蛋糕吃。”林娉婷终于止住了笑声,缓了缓说道,“更可笑的是,人家唐易就坐在这儿,你们也不问问人家自己的决定,就这么抢了起来。”

    “我也不是蛋糕啊。”唐易一脸尴尬地说道。

    “哈哈哈哈。”方承恪和秦伯毓一起放声大笑起来,火气瞬间都降了下来。

    “鬼丫头!”秦伯毓笑着点了点林娉婷,而后又对唐易说道,“唐易,你的意思呢?有没有决定?”

    唐易看了看秦伯毓,又看了看方承恪,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换做旁人,这两个机会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是收藏界巨擘抛来橄榄枝,一个是学界泰斗破格录取重点栽培,无论走哪条路子,都可能成为业界翘楚。

    唐易低头冷静了一会儿,又感激地看了一眼林娉婷,最终坚定地说道:“秦老,方教授,我确实已经决定了,研究生我不能读,泛古堂我也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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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不摘牌

    这下子,不仅秦伯毓和方承恪吃惊,连林娉婷都跟着吃惊了,“难道是他自尊心太强,想自己找工作?”

    “唐易,不要逞一时的意气。”秦伯毓劝道。

    方承恪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接着问道,“唐易,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这件事儿如果出现在昨天,随便哪一个机会,都能把我幸福地砸晕了,但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让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唐易缓缓说出了老爸被设局陷害的经过。

    “我老爸在古玩街经营了一家名叫多宝阁的店铺,一周前有人送来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老爸觉得是真品,就收了,这毕竟是个大件儿,除了拿出了所有积蓄,还跟当时正在现场的雅玩斋老板徐宽借了50万。”

    “但今天上午,买家来提货时,却不知道从哪找来个专家,鉴定是赝品。老爸和专家起了争执,专家竟要砸瓶一赌——要是真的,他们高价收走残片,要是假的,一分钱不给,多宝阁关门摘牌。”

    “结果瓶子砸开,里面竟然发现了一处高仿品的内印。这事儿,徐宽从头到尾都跟着搀乎,而且这个打赌本身就很玄乎,他还在一旁拱火。老爸现在也明白了是徐宽做的局,但是明白了也晚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老爸才会气得心脏病突发,我才会从答辩现场临阵脱逃,跑到了医院。所以,我要把多宝阁撑下去,哪里都不能去!”说完,唐易的胸口开始起伏起来,眼睛里已闪动起了泪光。

    两位老人相顾默然,林娉婷也低下了头。

    “你看吧,我早就说了,古玩一行,如果完全商业化,必是尔虞我诈,做局设计,坑蒙拐骗,害人不浅啊!”方承恪叹息道。

    秦伯毓这次没有针锋相对地反对方承恪,而是缓缓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无宝缘,金睛火眼。”

    唐易点了点头,心想,此言确实不虚,吃亏上当者,归根结蒂,还是由于自己的眼力不够,眼力够了,这些问题就不存在了。

    “不过,你说的这个雅玩斋的老板,手段也太龌龊了些,远亲不如近邻,兔子不吃窝边草,看来确实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秦伯毓接着说道。

    “我觉得,有时候真小人要胜过伪君子。”唐易说道,“如果他再多有一些耐心,多加一些表演,恐怕最后就能彻底把多宝阁给吞掉了!”这刻骨铭心的经历,让唐易陡然间加深了对人性的洞察。

    听闻了如此经历,又见唐易心意已决,秦伯毓和方承恪也不便再多勉强。听到唐易随后的这番话,秦伯毓突然问道:“唐易,你准备换个什么店名?”

    “多宝阁的牌子我坚决不摘。”唐易回答道。

    “这······”方承恪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是小人做局,但是既然当众说要关门大吉,那意思就是这块招牌不能留了,即便是你子承父业,也算换了老板,但是仍旧保留这块招牌,恐怕会留下口食,招人非议啊。”

    “古玩一行,往往把声誉看得极重,这件事,唐易你要三思。”秦伯毓也是赞同方承恪的观点。

    唐易看着两位老人,微微一笑,“虽然招牌还是那一块,但是已经不是多宝阁,而是阁宝多!”

    “阁宝多?”两位老人不约而同发出了疑问。

    “嗯,我准备去工商部门注册更改店名。原先的多宝阁是从左至右读的,但古人行文,却是从右至左,这样,牌子不摘,店名却换了,而且更有意味!”唐易笑着解释道:

    “人过多宝阁,阁宝多过人,这阁宝多,听起来也很是顺畅。”

    “好,好,好!”秦伯毓听后,一脸说出了三个好字,这个小伙子,一天之中给了他太多惊喜,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夸赞了。

    “据说,乾隆皇帝当年在一家名为‘天然居’的酒楼,想出了一副上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他让身边的纪晓岚对出下联,纪晓岚对出的是: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你这个阁宝多,倒是更有一番风味。”方承恪赞道。

    “其实我也是被逼急了,有些投机取巧了,在方老秦老面前,真是贻笑大方了。”听了两位老人的夸赞,唐易一时也有些飘飘然,但这样的情况他哪敢托大?却仍是一副谦逊的样子。

    “难得,难得。”听了这句话,方老和秦老相视一笑。

    “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告辞吧。”借着这个话茬,唐易起身告辞。

    “好,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方承恪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多了,也就不再挽留。

    “我也走了,顺道捎你一程吧。”秦伯毓也跟着站起身来。

    “老秦,我告诉你啊,可别再打他的主意。”方承恪正色说道。

    “你看看你,老是瞎琢磨什么?我还能暗度陈仓不成?走,唐易,让这老夫子自己在家里守着这张画偷着乐吧。”秦伯毓笑道。

    见此,唐易也不好拒绝,辞别了方承恪之后,下楼跟着秦老上了那辆加长林肯。

    “唐易啊,开店,尤其是开古玩店,千头万绪,也极容易有麻烦上身。以后如果有什么麻烦事儿,可以联系我。”车上,秦伯毓说着,一摸口袋,“哎,我的手机没带?这样吧,娉婷,你把唐易的号码存下来。”

    “我给你打过去吧。”唐易心中一喜,连忙掏出了手机,问询林娉婷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林娉婷的手机铃声,居然和唐易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我来电话时,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这个,不是因为我没有立即回答问题。”唐易心里一阵舒坦,立即将林娉婷的号码存了起来。晚上车辆不多,车子很快开到了医院门口。“唐易,今天事出匆忙,我就不去看望令尊了,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多保重。”停车后,秦伯毓说道。

    唐易自然不会把客气话当真,“秦老,让您绕路送我回来,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谢谢您!”说完,又看了一眼林娉婷,发现林娉婷的一双大眼睛也在看向自己。

    “呃,林妹妹,再见!”

    “再见!”林娉婷笑着摆了摆手。

    刚下了车,车窗突然落了下来,“对了,唐易,明天晚上有一场拍卖会,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秦伯毓说着,从车窗里递出一张请柬来,“想去的话,自己填上名字就行了,章印已经盖好了,时间地点上面都有。”

    唐易双手接过请柬,连忙说道:“我一定去学习一下!”

    “要是拍卖会上你还能捡漏,你真得大摆一桌了,呵呵。”秦伯毓开了句玩笑,车窗玻璃缓缓上升,车子从医院门口驶离。

    “娉婷,你觉得这个唐易是真有本事还是运气好?”驶离的车内,秦伯毓突然问道。毕竟是驰骋古玩界数十年的老人,兴奋劲儿一过,稍加回味,便觉得唐易还有一些稚嫩之处。

    此时,林娉婷正在摆弄手机,要给唐易的手机号码加个备注,听到外公的这句话,她停止了手头的动作,略加思索后说道:“不管是真本事还是运气好,能够得宝,才是王道!”

    “哈哈哈哈,说得好,得宝才是王道。”

    林娉婷重新低头摆弄手机,却发现已经输入了一个“宝”字,不由抿嘴一笑,在“宝”字后面加上了“哥哥”两字。

    “林妹妹······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宝哥哥。”此时,走在医院甬路上的唐易,突然幽幽感叹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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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我要捡漏

    唐易回到病房,老爸和老妈正在商量怎么处理多宝阁的事儿。

    “这么晚了,明天再商量吧,妈,你回去睡吧,今晚我陪床。”唐易说道。

    “教授把瓷壶收了?”易素梅却直接问道。

    “他不收。”唐易笑了笑。

    “不收?不收你怎么说论文通过了?再说你也空着手啊。”

    “他让我捐给古代史研究所了。妈,你太小看方教授了,他让我论文通过,是因为论文质量高,而且我确实是有特殊情况。”唐易解释着,脸上露出了兴奋,转而对唐中峰说道:“爸,你猜我碰到谁了?”

    “碰到谁了?”唐中峰还在琢磨店面的事儿,接口应了一句。

    “秦伯毓秦老!”唐易拉过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原来秦老和方老是大学同学,两人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对,就是下午给看瓷壶的那个老人。”

    “这么巧?“唐中峰也来了精神,又看了看唐易,接着说道到:“臭小子,光是碰到秦老,不会这么兴奋吧?”

    “我靠!爸,你这也能看出来?还有一张宋······”唐易刚想说宋画,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医院里,而且秦老也交代过他,对此要守口如瓶,还是找机会再告诉老爸吧。

    “秦老还送我一张请柬。”唐易切换得倒也平整,从兜里掏出了那张请柬。

    “这个拍卖会档次不低啊,一定要去看看!”唐中峰接过请柬认真看了看,指着请柬上的“拍卖交流会”几个字说道,“拍卖后面还有交流二字,估计参加的都是山州古玩的圈儿里人,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

    “嗯,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学习!对了爸,关于多宝阁的事儿,我也征求了方老和秦老的意见,我决定不找工作了,继续经营咱家的店铺!”

    “什么?”闻听此言,易素梅先是惊叫起来,“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去当二道贩子?”

    “素梅,怎么说话呢?”唐中峰皱起了眉头。

    “妈,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我这个专业工作又不好找,你说我干什么好?再说了,这怎么能是二道贩子呢?这是正儿八经的生意,而且还能和我的专业结合。”唐易按住了老爸的手,转头对老妈说道。

    “唐易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等易素梅搭腔,唐中峰先开了口,“只不过我当众说过要关了多宝阁,另起炉灶会很麻烦。”

    “放心吧,爸,这店不用关,招牌也不用换!”唐易接着把在方老家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唐中峰的眉头舒展开来,最后,猛地拍了一下巴掌,“好,就这么干!”

    “干什么干!不行,我不同意!”易素梅被唐中峰的拍巴掌声吓了一跳,直接冷着脸说道。

    “妈!”唐易上前,拉起了易素梅的胳膊,“现在找工作很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好工作,再说了,多宝阁是老爸半辈子的心血,你就忍心看着这么毁了?我向你保证,如果经营店铺赚不到钱,我立即把店盘出去,重新找工作!”

    说着,唐易将一只手在背后朝老爸做了个手势。“嗯,要是在经营店铺的同时,有好的工作机会,也可以把店盘出去!”唐中峰立即打起了配合。正说着,唐中峰发现,唐易的背上,有着一块块的白渍,这是t恤湿透又干了形成的汗印子,唐易整整跑了一天,也不知道出了多少汗。

    “孩子长大了!”唐中峰突然长出一口气。

    “好,你们爷俩可别合起来诓我!”听到唐中峰这句话,易素梅也是一愣,终于松了口。

    “老妈万岁!”唐易一把抱住了易素梅,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这孩子,弄了我一脸口水!”易素梅擦了下脸,嗔怪道。

    “妈你回去吧,今晚我陪床。”

    “那好,明天早上我买了早点来替你。”

    易素梅走后,唐中峰说道,夏天是古玩市场的旺季,应该尽快开张,开张时大张旗鼓说明“阁宝多”新店开张,趁机消除误解。根据医生的说法,唐中峰情况不是很严重,大约一周左右就能出院,爷俩暂时商定,就在唐中峰出院后,立即着手准备。

    一夜无话。第二天易素梅来到病房,唐易吃了早餐之后,先回家休息了一上午。临近中午,唐易刚睁开眼,“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一看来电显示,唐易立即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滑动了接听键:“林妹妹你好!”

    “未来之星,我外公让我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的拍卖会,大多是圈子里的人,拿到请柬的,一般都会带着东西上台参拍,有点儿私下交流的意思,也有点儿斗宝的性质,你要是感兴趣,最好也带件东西过去。”林娉婷银铃般的声音出现在听筒中,更加悦耳,她给唐易起了个未来之星的名号。

    “啊?怎么昨天没听秦老说?”唐易问道。心想就这一下午的时间,让我去哪里找东西?还未来之星,是今晚发懵吧?

    “是这样的,外公本来没想让你带东西,但是又怕你有东西但是因为不知情没带去,刚才突然想起来,才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另外还想告诉你,这个拍卖会是一个古玩商主办的,他手里正式的拍品主要是铜器。”

    “哦,那你去吗?”

    “吼吼,我今天晚上同学聚会,就不过去了,祝你拣到宝哦!”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林妹妹,玩得愉快。”挂了电话,唐易沉思起来,按说他一个新人,带不带东西无所谓,摆明了抱着学习的态度去,也没什么,但是很显然,秦老对他是抱了希望的,不然也不会让林娉婷再打个电话。

    这该如何是好?

    唐易起身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洗脸。这么短的时间要找到好东西,不是不可能,但除非出大价钱直接去买大开门的东西。但唐易手里,只有一张几十万块钱的银行卡,而且这可是一家人全部的家当,哪能随便动!

    那剩下的办法,只能靠捡漏了,而且要在半天的时间内在捡漏!他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古玩市场。

    “我要捡漏!”唐易双手撑住洗脸池,突然一字一顿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他从来都信奉一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呢?而且现在还有“宝光”相助,机会应该更大一些。

    山州的古玩市场,一共有三处,一处就是多宝阁所在的古玩街,经营各种古玩文玩,玉器翡翠,高中低档都有;一处是位于商业区的山海古玩城,档次较高,除了古玩,集中了不少大型的红木家具店,有老的,也有仿的。

    剩下的一处,名叫山州文化市场,里面的物品相对驳杂,除了古玩文玩,还有各种工艺品、图书、笔墨纸砚、花鸟虫鱼,简直是包罗万象。

    唐易决定,去文化市场转一转,因为文化市场相对较大,品种也杂,捡漏的机会说不定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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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重剑无锋

    文化市场向来比古玩城和古玩街热闹,可能是因为多了几分平民气息。今天赶上周六,气温又不似昨天那般炎热,故而市场里摩肩接踵,就连卖糖葫芦和卖烤地瓜的生意都很红火。

    唐易边走边看,连看了几十个地摊,一堆堆的东西锃明瓦亮,五光十色,看着丰富极了,一个地摊就恨不能囊括华夏五千年的文明,不过,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走到市场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一块绿铜锈色的招牌吸引了他的注意,招牌作长方形,上面是三个颇具金石味道的篆隶:万选斋。

    “万选斋?”唐易突然想起,林娉婷告诉他,庄家今晚主要拍卖铜器。

    这是一家主营古钱币的店铺,店名是应了“青钱万选”之意,同时店里还有一些青铜器。唐易先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宝光出现。看来,摆在外面的,都是大路货。

    看了一圈,唐易发现了一枚品相不错的崇宁通宝大钱。崇宁,是宋徽宗的年号之一,而铜钱上的“崇宁通宝”四个字,正是宋徽宗手书的瘦金体,铁钩银划,风采华丽。这崇宁通宝,是广大泉友热衷的一种古钱币,根据字形的大小、笔画的差异、穿口的不同,分出了至少数十种类别。

    这一枚崇宁通宝,是东北的干坑,薄薄的一层绿锈,整体无瑕疵,秀美得很。唐易示意店主拿出来看看。

    “老弟,有眼力啊,我这里的崇宁,就这一枚最好。”店主是一个中年男子,头顶微秃,脸型较长,一脸的精明相。

    “什么价儿?”唐易并不啰嗦。

    “少了五百不卖。没缺,没流铜,小字隔轮,这样的美品可不多见啊。你是行家,我就不多说了。”店主笑着说道。行家一词,做不得真,你就是个棒槌,他也照常夸你是行家。至于小字隔轮,是指铜钱上的字体偏小,同时没有与铜边相连,看起来更为疏朗精致,广受热捧。

    “那您留着吧。”唐易拔腿就走。

    “哎?小伙子还挺着急的,我这还有一枚好品相‘当十’咸丰重宝,你再看看啊。”店主本来以为唐易会开口讲价,不料他想都没想就要走人。

    “我对古币不是很感兴趣,本来就是进来随便看看。”唐易稍一驻足说道。

    “得,你也不用来这手敲空盒了,看来是想看好宝贝,古剑感兴趣吗?”老板瞅了瞅唐易说道。

    所谓“敲空盒”,是一句行话,是指进了店铺扫一眼没好东西,便随便选一样问价,不论开价几何,概不还价,拔脚走人。若店主有好东西,便会从里面拿出来。这一手比直接问店主还有没有好东西要要显得周到,毕竟,直接问,对摆出来的东西含有鄙视的意味。

    这一手,唐易听老爸说起过,只不过他第一次用,并不是十分圆熟。

    古玩店里,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往往,大部分都是看个热闹,店主喜欢的是两种人,一种人是有钱的人,另一种人是懂规矩的人,当然有钱又懂规矩更好。唐易有钱没钱,店主看不出来,但玩了一手敲空盒,最起码是懂规矩的人。

    “哦?”唐易没想到,店主还真有东西在里面,“有好东西当然得看看了,里屋?”

    “好嘞。”长脸老板把唐易让进了柜台后面的里屋,外面则由在擦柜台的小伙子应付。

    里屋空间不大,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排大柜子倚墙而立。

    长脸老板从柜子底部拿出了一只木质剑匣。集中精神盯着这剑匣看了一会儿,唐易的眼睛就亮了。因为剑匣上方,飘动着一片白色宝光!这白色,是那种很深的白色,有些接近乳黄色了,而且很厚!

    打开剑匣,长脸老板拿出了一把青铜剑。白色宝光在剑上飘动,又有一丝进入了唐易的眼睛。

    不过,这剑的品相着实不咋地。

    整体来看,剑体硕大,剑长约70厘米,柄长约15厘米,剑宽约9厘米,剑柄尾端呈圆箍形,剑柄上依稀有些花纹,剑有中脊,两刃看起来阴沉沉的,并无锋芒。

    因为形体过大,所以此剑显得笨拙,同时,剑身布满一层绿色的铜锈,更是有碍观瞻。最要命的是,靠近剑格的剑身上,似乎有一处方块状的修补痕迹,仿佛又贴上了一块青铜片一般,四周也布满了锈迹。

    “这把青铜剑,开门的春秋古剑。”长脸老板见唐易一直在审视此剑,开始压低声音讲故事了:“这是中原省的土夫子送来的,说是开了一个大墓,他们还损了一个人,来送货的时候,少了三十块死活不干,最后我好不容易压了十块,最后二十块收上来的。”

    块,也是行话,就是万的意思,有时候一块也指一百元。不过这里,长脸老板的意思显然是“万”。古玩交易,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或有人下套,才衍生出了这种行话。当然,长脸店主也是看唐易懂行才这么说,对普通客人当然不能,人家要是较真那还不麻烦了?

    “就这品相?还二十块?”唐易露出不满的表情,但是手却握住了剑柄,拿了起来。好重!

    “老弟,你也别跟我玩儿虚的,这都是开门的东西,你看这把剑,比一般的春秋古剑都要大,绝对是件宝贝。”长脸老板看着唐易脸上犹疑不决的表情,连忙说道。

    “大就好吗?拿我买把铡刀岂不是更值钱?春秋古剑讲究的是形制优美,这把剑确实太大太笨拙了,而且锈得太厉害。”唐易松开了手,“算了,你收起来吧。”

    说着,唐易站起身来,作势要走。当然,他不是真的想走的。欲擒故纵,他懂,长脸老板也懂,就看谁先绷不住。

    “老弟真是个急性子,如果真想买,价钱可以再商量。你觉得多少钱能照顾这个生意?”长脸老板看唐易快速地走了三四步,这才说道。

    “算了吧。”唐易稍加停顿,接着走出了里屋,走到了店铺前厅。

    “老弟是个识货之人。古玩这东西,不怕卖便宜了,就怕卖给不识货不懂规矩的。这样吧,今天我还没开张,我图个吉利,交个朋友,一口价十八块。”长脸店主跟着走到了前厅,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时候才是真正谈价的开始,一开始长脸老板说二十块收的,唐易也根本没当回事儿。

    “八块!”唐易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根据市场行情,档次一般的春秋青铜剑,也就是十万以内,唐易听到长脸老板的开价,已经确定他不知道这把剑的底细。有宝光浮动,应该不止是十万二十万的东西。

    而且从表面来看,这把剑品相差,形制笨拙,若不是因为这厚厚的浓白色的宝光,唐易断然是不会开出这个价格的。

    “老弟,这个价儿我真卖不了。”长脸老板摆了摆手。

    “那你忙着,我去别处转转。”唐易抬脚向外走去。

    “哎,老弟,你要成心要,十二块,我再搭你这枚崇宁通宝,你看怎么样?真的不能再低了!”长脸老板在唐易身后喊道。长脸老板真是会做生意,一枚几百块的大钱,竟然也拿来当搭头。

    “这个品相,八万是个高彩头价儿,一分钱也不能加了。”唐易说话的时候,头也不回,一只脚已经跨出了万选斋。

    “好了好了,我真服了你了老弟,八块就八块吧,我这个剑匣也送给你,行了吧?”长脸老板小跑上前,拉住了唐易。

    “呵呵。”唐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剑匣是榆木制成,后配的,值不了仨瓜俩枣的。

    “好吧。交个朋友。成交。”唐易答应了。店里设有pos机,直接就可以刷卡。

    这一次,虽然一下子花了八万,但是唐易并没有太多心惊肉跳的感觉。一来,白色宝光给了他极大的信心;二来,接二连三出现的宝物,对他的神经也确实有一定的麻木作用。

    重剑无锋。只是唐易还没完全搞明白,这把古剑到底珍奇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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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错金古篆

    唐易让老板用编织绳将榆木盒扎了几圈扎牢,提着便走出了万选斋。

    山州文化市场门外是一条小街,街道不宽,双向两车道,加上是周末,所以显得比较拥堵。喇叭声四起,一辆车接着一辆车排队似的慢吞吞前行。唐易提着榆木盒,眼见车辆行进如此之慢,打算直接插空过马路,于是,便加快脚步,从一辆中型货车后面走了过去。

    “哎呀!”刚走过货车的车尾,他突然叫了一声。因为,从两排车流的空隙中突然穿过来一辆电动车,眨眼就到了唐易面前!

    可不要小看这电动车,没牌没照,时速四五十公里没问题,最关键的是,目标小,不易躲避。

    好在唐易本来就是从车流中穿过,所以也算加了小心,立即将身体往后一缩,但是手拎着的榆木盒子的一头却碰在了货车车尾的一角。电动车唰的开了过来,唐易不由自主地手往上一提,一个把持不住,榆木盒子飞了出去。

    “没长眼啊!”骑电动车的是个小伙子,撞了人不但不道歉,反而扭头骂了一句,而且车子并未减速,一溜烟跑了。

    唐易没空去搭理这个骑电动车的,急忙去看榆木盒子。榆木盒子飞了起来,不偏不倚飞向了货车的后车斗。后车斗里有几只白色的塑料桶,盒子飞起,落下时一角磕到了一处桶盖上。

    也不知道是桶盖盖得不紧还是这一下磕得太厉害,居然将桶盖磕开了,咕咚一声,榆木盒子掉进了桶里。

    唐易清晰地看到,木桶里溅起了液体。

    “尼玛,这么巧?”唐易嘀咕了一句。幸亏路上堵,货车停在车流中止步不前。唐易快步上前,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

    “师傅,我有东西掉到你车后斗里了!”唐易见司机摇下车窗,立即说道。

    “你上去拿就行!”司机是个魁梧汉子,下巴上满是胡茬,他毫不在乎地扬扬手,示意唐易直接爬上去拿。

    “掉你车上的塑料桶里了,我看见好像里面装的是液体。你要不要也看看?”唐易心很细,心想还是说明白的好,万一是酒之类的喝的东西,别让人说出什么不是,这件事儿毕竟和货车司机没关系。

    “啊?塑料桶都有盖子,怎么会掉进去?你是什么东西?”果然,货车司机似乎有些担心。

    “是个长条木盒,把一个桶的盖子砸开了······”唐易还未说完,前方的信号已经变成绿灯,打头的车辆已经开始启动,货车司机见状,立即对唐易喊道,“你先上车,没事,东西丢不了!”

    唐易见状,也由不得多想,立即跑到车头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位上。刚坐稳,货车前的那辆车就启动了,货车司机立即跟了上去。

    “刚才没来得及说,那塑料桶里是氨水,要是掉进桶里,你也没法儿直接下手拿!”货车司机倒是好心,建议道,“反正是木盒,在氨水里也没事儿,我是要去送货,估摸着十几分钟就到了,到地方之后我帮你借一副胶皮手套,你再拿吧。”

    唐易想了想,这似乎是最为可行的办法了,便点头应允。

    货车开到了一处洗衣店门前停下。唐易心想,怪不得说能借到胶皮手套,原来是洗衣店。氨水能去除污渍,是洗衣店要的货。

    “不好!”刚想到这里,唐易突然意识到,氨水是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木盒里的青铜剑在里面泡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被腐蚀了?

    唐易几乎是跳下了车,接着三下两下爬到了车上,“师傅,麻烦您赶紧帮我从店里要一副胶皮手套!”

    “小伙子挺着急的,你等着。”货车司机常来送货,和老板熟得很,立即走到了店里,不多会儿便拿出了一副黄色的胶皮手套递给唐易。

    唐易从塑料桶里拿出木盒,发现木盒早已被泡得湿透了,提起来之后,里面哗哗向外流出了氨水,显然木盒里面已经被水灌满了。

    刺鼻的气味弥漫,唐易屏住呼吸下了车,将木盒放在洗衣店门口,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着就把青铜剑拿了出来,放在了地上。而货车司机也立即上车,盖上了塑料桶的盖子。

    好处是在洗衣店门口,货车司机很热心,又帮忙从里面接了一根自来水管子出来,对准木盒和青铜剑冲洗起来。

    刺鼻的味道逐渐消散,最终闻不到了。木盒被冲刷后显得很干净,青铜剑······

    “卧槽!”唐易看着被冲洗干净的青铜剑,不禁叫出声来,铜锈竟然全都剥落下来,想不到氨水竟然有去除铜锈的功效!

    绿色的铜锈去除,整把剑却没有受损,反倒是露出了黑亮的青铜底色,一种逼人的寒气在剑身缭绕。而且,去除了锈迹,古剑的形制仿佛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光气的笼罩之下,硕大的剑身看上去,竟然没有半分笨拙的感觉。

    唐易急忙掏出手帕,将整把剑细心擦拭了一下。这一擦不要紧,原本覆盖在剑格上侧剑身上的青铜片,竟一下子被擦了下来!这青铜片不知用什么方法贴合在上面,生出一层锈迹后,锈与铜片边缘齐平,更为牢固,没想到被氨水浸泡后,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掉了下来。

    掉落之后,原先被青铜片覆盖的地方,竟有丝丝金光闪动!

    唐易一惊,手里把持不稳,青铜重剑的一侧剑刃斜着向下荡了过去。

    “咔嚓!”

    黑黝黝的看似无锋的剑刃恰好切到了榆木盒子上,这榆木盒子竟然如豆腐般被切为两段!

    榆木的弹性很好,一般用柴刀砍起来颇为费劲儿,而且这榆木相当于泡了水,应该更加坚韧,没想到竟然在毫不用力的情况下轻松被切割,断口光滑平整,如同打磨过一般!

    “这宝光真不是白给的!”唐易心里惊叹一声。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又回到原先被青铜片覆盖的地方,这里之所以发出丝丝金光,是因为上面有两个错金铭文!

    对于青铜剑也好,青铜器物也好,铭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同样的东西,铭文越多,价值越大。铭文有错金,错银,铸刻等种种分别;错金,无疑是最为贵重的。

    所谓错金,就是用纯金丝将铭文镶嵌到青铜里,这种技术,春秋时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准,直到今天也不禁令人拍案叫绝,不得不赞叹古人的手段。

    剑身上这两个错金铭文,丝毫看不出镶嵌的痕迹,仿佛自成一体,熠熠生光。反观当下大量的仿制品,一般是先在表面刻好字,然后涂上金泥,冷却后再加以修整,终究有失呆板。

    很多青铜器上的铭文,都是金文,金文这个称谓也大抵是因为出现在金属器上,如此得来。唐易毕竟是个历史专业的大学生,稍加辨认便得出结论,这把青铜重剑上的两字错金铭文,应该是一种古篆,似乎和金文有些许相通,但终究不是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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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涂锈奇方

    这两个字,唐易不仅认不出来,而且端详了半天,连是哪种字体都不得而知。

    “小伙子,没事吧?”此时,货车司机已经卸下了塑料桶,准备离去。

    “没事,没事,歪打正着,把剑上的锈迹给去除了。对了,您车上有编织袋什么的么,我的盒子被砍断了,我包一包带走。”唐易抬头看了看司机,立即说道。

    “这是个古董吧?值钱吗?”司机从车上找出两个编织袋,又拿出一小捆细绳,递给了唐易。唐易从古玩街上出来,这把剑又是古剑样式,司机自然而然有此一问。

    “什么古董啊,就是个工艺品,我家老爷子好这口儿,买着玩的。”唐易迅速用编织袋和细绳将青铜剑捆扎好,然后掏出一张50元的票子递给了司机,“大哥,真是麻烦你了!”

    “你这不是骂人么?”司机摆摆手,立即倒退了两步,扭头就要上车。

    唐易快步跟上,“买两包烟抽!”便把钱塞到了司机的裤兜里。

    “你这小伙子!”司机嗔怪了一声,却没有再把钱掏出来,“这样吧,你去哪里?我再送你一程!”

    唐易想了想,没有推辞,“好,去山海大学吧。”

    唐易隐隐有一种预感,想辨识这样古奥的文字,恐怕放眼整个山海省,方承恪教授是最具权威的专家了。

    货车司机发动车子,离开了洗衣店。许是刚得了五十块钱,他心情不错,伸手按了下车上的cd按钮。

    “你一十五岁登帝位,少年天子不知愁······”车内传出了越剧《梅龙镇》的唱腔,货车司机竟然跟着哼唱起来,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满脸胡茬的汉子居然学着吴侬软语哼唱,让唐易直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越剧?越······”不自在的同时,唐易却蓦然想起,在上春秋历史课的时候,越王勾践是个不可不提的人物,而“越王勾践自作用剑”更是声名赫赫,唐易自然见过这把剑的图片资料,剑身上这八个字的铭文也是错金而成。

    那上面的字体好像和我这把青铜剑上的字体相同!

    难道这两个字是鸟虫篆?!

    鸟虫篆,又称鸟虫书,笔画如虫,画首饰以鸟状,由此得名。鸟虫篆是春秋中后期至战国时代盛行于吴、越、楚等南方诸国的一种特殊文字。这种书体常以错金形式出现,高贵而华丽,富有装饰效果。

    当年,越王勾践剑出土,为了辨识这八个字的错金鸟虫篆,就连郭沫若这样的专家也和其他专家产生过争议,可见当时鸟虫篆极难辨识。不过,经过数十年的研究,当下对鸟虫篆辨识度已经有极大提高,想必,对于方承恪这样的专家来说,认出这两个字,应该不会那么困难了。

    想到这里,唐易突然兴奋起来,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如果这两个错金古篆是鸟虫篆,这把剑很有可能是春秋时的王侯用剑,加上浓厚的宝光,那就肯定是一件宝物,错不了!

    到了山海大学门口,唐易谢过货车司机下车,接着给方承恪打了一个电话,方承恪正在古代史研究所,听说唐易又入手了东西,直接让他带着到研究所来。

    “来来来,今天周末,研究所没人,我是老婆子不在家,没事干,所以来看看。”唐易来到方承恪在研究所的办公室门前,还没敲门,方承恪就拉开了门,可能是早听到了唐易的脚步声。

    唐易三下五除二将编织袋拆下,小心将这把青铜重剑放到了方承恪的桌上。

    “嗯?”方承恪见到这把硕大的古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他立即抽屉里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拿起剑仔细端详起来。

    看着方承恪的认真劲儿,唐易一阵汗颜,事出匆忙,他就用编织袋子包着把剑拿过来了,确实是太不讲究了!以后坚决不能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方承恪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两个字的错金铭文上。

    “鸟虫篆!真乃神器也!”方承恪终于小心放下古剑,盯着唐易说道,“唐易啊,我真是怀疑,你和宝物的缘分是不是天生的,这样的奇珍,居然也到了你的手里!”

    “方教授,我确实是无意中在文化市场淘到的,这应该是把春秋时的王侯用剑,只是我不认识这两个错金古篆······”唐易挠了挠头,认真说道。

    不等唐易说完,方承恪就打断了他:“无意中淘到?这宝剑虽说不是大开门,但是光这两个错金铭文就会让很多人心动了,这样也能让你在文化市场捡漏?这岂止是把王侯用剑这么简单!”

    “方教授,是这样的,刚开始时,这把剑布满绿色的铜锈,错金古篆的部分也被一块青铜片遮挡,结果我不小心把剑掉进氨水桶里的,阴差阳错,居然铜锈尽去,而且青铜片也掉下来了。”唐易连忙解释道。

    “氨水?暴殄天物啊······”方承恪不由立即重新端详这把古剑,突然间眉毛一挑,“不对啊,氨水虽然有络合铜锈的作用,但又怎么会清除得如此彻底,难道是······”

    看着方承恪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唐易也没敢出声,静等下文。

    “看来,真的有‘涂锈方’!”方承恪沉吟道:“这传说中的‘涂锈方’早已失传,而且只存在于极少的野史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知者甚少。主要是古人在战乱时为了保护一些珍贵的金属器,使用奇特的方法在器物表面造就一层锈迹,遮挡本来面目,以使携带时不易被关注。”

    方承恪接着介绍道:“你说的青铜片覆盖错金铭文,也印证了这一点,错金部位是没法涂锈的,所以贴合上了一块铜片,看起来似乎是修补的痕迹,十分巧妙。不过,就这把剑来说,确实是值得大动心思来保护。”

    “也就是说,这层锈是涂覆上去的,其实并不是剑体自身的锈迹,相反还起到了保护古剑,避免生锈的作用?这正因为这样,才能被氨水一次性去除?”唐易陡然明白了,不由接口问道。

    “是啊,古人哪里会制造10%的氨水这种化学制剂,涂锈方肯定有自己的一套除锈方法。只是你的运气也太好了,碰巧去了锈。而且,如果你碰上的氨水浓度过高,或者泡的时间再长一点儿,恐怕剑体表面可能要受损了,现在,竟然是恰到好处!”方承恪面带欣喜,手指指向了那两个错金古篆。

    “方教授,这两个鸟虫篆难道就是这把剑的名字?”唐易忍不住立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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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师欧冶

    “巧了,这把剑上的铭文还真是剑的名字。唐易,你应该知道春秋时的五大名剑吧?”方承恪一边问,一边在在办公室翻箱倒柜找起东西来。

    唐易自然也不好去问方承恪在找什么,略加思索便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相传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为越王允常所铸的五把名剑。允常为勾践之父,还有人认为,其中的纯钧剑就是越王勾践剑,不过这个有待商榷。”

    “不错,知道的不少。好了,我直接告诉你,经过我辨认,这两个错金鸟虫篆,就是‘巨阙’!”方承恪终于从一个柜子底部拿出了一个紫褐色交杂的的长方形木匣,放到了古剑旁边,笑着对唐易说道。

    “啊?方教授您的意思是,这把剑是失传已久的名剑巨阙?!”虽然早有准备,但唐易的下巴仍旧差点儿掉到地上。

    怪不得,方承恪说不是王侯用剑这么简单!

    方承恪随手拿起一张白纸,在古剑的剑刃处轻轻滑过,“嗤!”一声细微的声音,白纸的一边被划下了一条窄边,切口无比平整。整个过程如春风拂面,不着痕迹。

    这看似黑黝黝的剑刃居然如此锋利,如此反差确实撼人心魄!

    方承恪拿着白纸说道,“巨阙刚炼成之时,越王持剑端坐露坛,有人驾马车驰过,因为太快,所以惊扰了他饲养的白鹿,越王生气抽剑一挥,马车居然飞了出去,越王又用剑砍向铜锅,如切米糕一般砍出了缺口,所以称之为巨阙。”

    “也就是说,这错金铭文,是命名之后才有的?”唐易在一旁问道。

    “这只是个传说,无从考证,而且,错金本来也得在剑身成型之后施为。”方承恪笑着解释道。

    “如果确定是是巨阙剑,那就果真是欧冶子所铸?”唐易继续追问道。

    “根据《越绝书》的记载,欧冶,也就是欧冶子,是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越国人,欧冶子出生,正值东周列国纷争,越国当时成为楚国的属国。少年时代,欧冶子从娘舅那里学会冶金技术,开始冶铸青铜剑。此人智慧非凡,被称为中国古代铸剑鼻祖。《吕氏春秋》有云:得十良剑,不若得一欧冶。”方承恪先大体介绍了欧冶子的生平。

    而后又接着说道:“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出土时完好如新,锋刃锐利,剑身满布菱形花纹,是用相当纯粹的高锡青铜铸成的,黑色花纹处含有锡、铜、铁、铅、硫等成分,铸造工艺非常高超。这一考古发现,其实就可以为欧冶子铸剑的记载提供一个实物佐证,这完全可以说明,包括巨阙在内的五大名剑并非只是传说。”

    “但是这把巨阙并没有菱形花纹。”唐易一边听,一边沉吟道。

    “这把剑通体黑黝黝的,相比青铜底色更深一些,很可能有一层薄薄的类似勾践剑黑色花纹的东西,我猜测,可能是因为剑体过于硕大,所以没用花纹装饰,因为目前这样会显得更为刚猛。欧冶子毕竟是一代大师,这些方面他也会考虑到。”方承恪解释起来。

    “那这把剑比起勾践剑如何?”唐易又立即接口问道。

    “当然,这把剑无论从历史文物层面,还是实际价值上,肯定都比不上勾践剑,但是,也算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宝物了。”方承恪用手轻抚剑身,瘦削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啧啧赞道。

    唐易心里一沉,心想方承恪又提到了“历史文物”,莫非又是在暗示自己应该捐献出去?如此想着,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起了些许变化。

    “你小子!”方承恪见前面不断追问的唐易没有吭气,而是陷入了沉默,表情也有些变化,不由笑道:“你是怕好容易到手如此宝物,结果我又建议你捐献出去,是吧?”

    唐易听后,嘿嘿笑了一声,“不瞒您说,这东西我本来想带着参加一场拍卖会呢,如果能有卖家出个好价钱,也算是我阁宝多的启动资金。”

    “拍卖会的事儿我自然知道。这把巨阙宝剑显然从未入土,而且经过涂锈保存,说明是在民间一直流传的,虽然说不上是传承有序,但也算是长期为私人所有,所以如果买卖的话,应该是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的。”方承恪笑着对唐易说道。

    “我懂了。谢谢方教授。”唐易喜笑颜开,不由对方承恪鞠了个躬。

    “呵呵。上次你捐给研究所一件瓷壶,也算价值不菲。对你个人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了。其实我就一直在琢磨,怎么补偿你,现在有了这把巨阙,我就不用太担心了。你说巧不巧,我手头正好有个木匣!”方承恪说着,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紫褐色木匣。

    唐易审视木匣,木质细腻,花纹美观,颜色浅的地方是褐黄色,深的地方却是紫黑色的感觉。凑近一闻,有幽幽的降香。入手感觉很扎实,而且从大小上来看,恰好比巨阙剑大不了太多,果真十分合适!

    “这木匣的用料是海黄吧?太贵重了!”唐易审视之后,抬头连连摆手,海黄的名头如雷贯耳,这盒子确实是太贵重了!

    人分三六九等,木有花梨紫檀。在红木大家族之中,海南黄花梨和印度小叶紫檀无疑最为名贵。海南黄花梨简称海黄,市面上还流行另一种黄花梨——越南黄花梨,简称越黄。而前者的价格,不知要比后者高出多少倍。

    海黄又有油梨和糠梨之分,油梨也被称作油格,颜色多为深褐色,紫色。油梨的特点就是比重大,油性足,多产于海南西部。而糠梨也被称为黄梨,颜色多为黄色和淡褐色,相对油梨来说,糠梨密度稍差,油性不足,但却胜在纹理漂亮,产地主要是海南东部。

    这两种海黄各有千秋,所以都有爱好者。不过,油梨因为油性足,所以更不容易开裂,一般制作大件更为稳定,而糠梨因为花纹漂亮,所以用来制作佛珠、手串比较多。

    方承恪拿出的这个木匣,是紫油梨根料。就目前的行价来说,一吨如此顶级的海黄木料,已经飙到了两三千万,这个盒子块头不小,重量肯定超过了10斤,那就是十几万的木料钱。

    但是,木匣的价值,不能机械地用重量这么算,板材规整,做工精致,内衬上好的皮料,着实是一件精品,所以,这个盒子的价值,应该在几十万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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