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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年尘     天下珍玩txt下载     天下珍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8章 芝麻钉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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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失魂落魄地琢磨什么哪?后天周六,泛古堂清三代珍品瓷器预展啊!肯定有好几千万的东西。”毛逐又习惯性地撇了撇嘴。

    “噢!我差点儿忘了!”唐易拍了拍脑袋,“幸亏不是明天。”

    “明天?明天你要去干什么?”毛逐问道。

    “呃,我去省博看看那件汝窑笔洗。”唐易略加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靠!上学的时候我去看了三遍,你再看也不是你的。”毛逐甩甩手,“我就不陪你去了啊,还是店里舒服。”

    唐易笑了笑,走到了柜台后面的电脑边,打开了电脑,开始搜索这件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的传承来历,搜来搜去,他对捐赠这件笔洗的人产生了兴趣,也许是为人低调,也许是时间太久,竟然搜不到关于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只有“海外富豪”,“祖籍山海省”寥寥几句极为简单的描述。

    “明天顺便问问沈先生吧,他对瓷器如此精通,或许能知道一些。”唐易关上了网页。

    第二天上午8点半,唐易刚想给沈松岩打电话,结果马闯的电话先打过来了,“沈先生让我去接你。”

    “那沈先生呢?”

    “他说想走走,博物馆门口见。”

    到了博物馆门口,沈松岩已经到了。时间恰好是9点,博物馆刚开门。

    “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本来是英国的威廉先生旧藏,一对笔洗他视为珍宝,竟能割爱捐出一件给大英博物馆,委实很难得了。可惜他的儿子小威廉太不争气,居然将另一件送到了拍卖会上。”沈松岩看着展柜里的笔洗,缓缓说道。

    “您见过这件笔洗?”唐易在一边问道。

    “这一对笔洗我都见过,一件是在大英博物馆见的,而这一件是在数年前这里见的。”沈松岩道。

    “据说这笔洗是一个祖籍山海省的神秘富豪捐赠到博物馆的,您知道是谁么?”唐易接着问道。

    “不知道。此人当年隐蔽得很好。如此低调也是情有可原,一件国宝重器,虽然捐出去了,也可能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沈松岩摇摇头,而后却又看着唐易问道:“为什么?”

    这“为什么”的意思,自然是问问为什么让他来看这件笔洗,虽然唐易之前说过感觉不对,但如今一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您觉得这一次看,和您数年前看的,一样么?”唐易压低了声音。

    “目前看,毫无区别。”沈松岩也低声道。

    唐易心里一凉,虽然是隔着玻璃展柜,但以沈松岩的眼力,如果说毫无区别,那说明做的真是已经出神入化。上手的话,也就是感受一下重量和包浆,但是器型、釉色和包浆的视觉感能做得如此到位,那上手的重量和触感估计也不会差。

    唐易的脸色变了。

    “你真的觉得不对?”沈松岩心想,这笔洗在博物馆里有年头了,当年送来时,断然是真品无疑,没道理现在又出了问题。但是看唐易的样子,似乎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于是沈松岩又凑近仔细看了看。

    一开始,沈松岩重点看的是正面,这一次,他重点看起了底足。

    “还是那句话,感觉不对。”唐易靠近沈松岩,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周围有工作人员和其他参展市民,这种话肯定不能让人听到。

    “出去说吧。”沈松岩终于收回了目光,抬脚向外走去。唐易跟上了。

    两人走到博物馆大院一角一颗法桐树下站定。沈松岩率先开口道,“确实有点儿问题,支钉痕有点儿不自然。”

    “那上次看也是这个感觉么?”唐易问道。

    “上次看似乎没有。不过这芝麻钉的质地和颜色都对,感觉不自然,肯定不能当做依据。”沈松岩陷入了沉思。

    香灰胎,天青釉,芝麻钉,是汝窑瓷器鉴定的入门口诀。所谓芝麻钉,说的是留在汝窑瓷器底部的支钉痕迹特别小。

    那什么是支钉呢?说白了,就是烧瓷器用的小土钉,多是粘土烧制的。汝窑的瓷器,就多用支钉支烧,垫在瓷器底下,一般的支钉都是山字形,上尖下圆,底下还配有垫饼。三钉五钉六钉都有,不过,三角形最为稳定,而且数目少,所以三个支钉常见。

    宋代的哥窑和官窑也有支钉痕迹,支钉痕迹稍大,而且呈现铁黑色。汝窑的支钉最小,所以被称为芝麻钉,而且香灰色也格外特别。

    “香灰色芝麻钉,只在汝窑瓷器出现,其他窑口根本无法仿制,明清御窑仿过,但总是欠了一点儿,仿得最好的是乾隆官窑。”沈松岩解释道。

    唐易跟着上了这一课,受益匪浅,感叹道:“当年金兵入侵,汝窑的工艺秘密直接失传了。”

    “也不能说完全失传,后来的考古发现,所谓芝麻支钉,其实就是窑工用粘土随手捏的,烧制成型。早期粗糙,后期精细了。所以才出现了芝麻钉痕。钉痕如此之小,香灰色如此特殊!”沈松岩也叹了一口气,“让我做,也很难惟妙惟肖。”

    “北宋的汝窑,使用了清凉寺的粘土。南宋御窑做不成,瓷都窑口也做不成,肯定清凉寺的粘土有关系,这粘土,肯定有特别之处,而且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唐易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你说得对。不过,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取样当年清凉寺地界的粘土成分,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沈松岩道。

    “那您觉得支钉痕不自然,是指哪方面呢?”

    “之所以有如此细小的芝麻钉痕,是因为支钉顶部,是有弧形的,所以只有细小的一点接触。但是,既然支钉是当年窑工随手捏的,三个支钉痕不可能完全一样,而且应该看起来很自然,这三个支钉痕也不一样,但感觉有一种生硬,抹不去刻意为之的感觉。”

    “如果能上手看看,是不是能看出更多问题来?”

    “上手看,和这样看,对我来说,区别不大。但是,如果能用高倍放大镜,辅助强光,不仅是钉痕,釉面内部也说不定能有新发现。”沈松岩似乎也对这件笔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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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改变印象

    “再找找匡海生!”唐易突然兴奋道。

    山海省文物局,是山海省博物馆的上级主管部门,如果匡海生能出力,上手鉴赏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儿。

    不过,唐易脸上的兴奋表情没有持续多久。这样一件重器,匡海生不会没来由地让一个古玩店老板如此鉴赏,除非······但,沈松岩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沈松岩看了看唐易脸色的变化,不由笑了笑,“你可以先找他谈谈你的感觉。如果能看,又能把我的身份控制在两三个人可知的范围之内,我可以借助工具再看一次。”

    唐易一时没忍住,抓住了沈松岩的手,“太感谢您了!”

    沈松岩有些哭笑不得,“小伙子,你冷静一下。这本来是你的事儿么?你为什么想弄清真相?我不是在帮你,你谢我干什么?”

    唐易不好意思地松了手,挠挠头说道,“看来您是在夸我了。”

    “哈哈哈哈。”一老一少大笑着离开了山海省博物馆。

    昨天与匡海生见面,唐易特别存了手机号。与沈松岩分别后,唐易打了过去,“匡处长,中午有空么?我请你吃个饭。”

    “不是鸿门宴吧?”匡海生突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我今天上午和亲戚又看了一遍省博的汝窑笔洗。”唐易十分清晰地说道。

    “时间!地点!”匡海生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两人中午在饭店见面后,唐易开门见山:“我觉得省博的汝窑笔洗有问题。”

    “噢?”匡海生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这汝窑笔洗,一年之前,匡海生曾不止一次仔细上手看过,但是就在一个月前,因为暑期展出的事儿,他又上了一次手,感觉却变了。

    “哪里有问题?”匡海生压抑住心跳问道。

    “芝麻钉痕!”唐易直截了当。

    匡海生一个激灵。

    没错!感觉变了,主要就是因为钉痕,虽说和之前说不出什么不同来,但是感觉却不那么自然了。

    “具体说说!”匡海生提高了嗓音。

    “只是感觉,不自然。”唐易确实看不出问题来,就连芝麻钉痕不自然,也是沈松岩发现的。但是,他却要比沈松岩自信,毕竟,这件重器看不到宝光。

    匡海生低头沉思了良久,终于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开口说道,“我实话告诉你,一个月前我就发现感觉不对了,但是一年前还没问题。这件汝窑笔洗,很可能被人调了包!”

    “为什么要告诉我?”唐易接口问道。

    “因为你能听懂。也因为你那个姓宋的亲戚似乎更懂。”匡海生目光严峻,“这不是个小事儿,如此国宝重器,如果被换成了一件仿品,馆长估计就不用干了,就连我们局长和我,都得受处分。”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如果有人拿了真品,说省博的这件是赝品,闹得沸沸扬扬······”唐易摇了摇头。

    “现在的关键是确证这一件是仿品!感觉不对自然不能当成证据。不过,能确证这一件是仿品的人,恐怕不好找;还有个办法,从笔洗上面取样做最高端的科技检测,但是这样就把笔洗破坏了。”匡海生拨弄着盘子里的菜,根本没有吃的.。

    “如果你能安排人上手细看,或许我能找到真正的专家!”唐易看着匡海生说道。

    “嗯?”匡海生猛然抬头,“你说的是你那个姓宋的亲戚?他在瓷都到底干什么的?”

    “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我给你说实话,不过你要保密。汝窑笔洗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唐易一字一句道。

    “好!”匡海生没有丝毫的犹豫。连他自己都很奇怪,作为一个文物重点部门的处长,怎么会对一个年轻的古玩店老板如此信任。但实际上,他已经回答过唐易了,“因为你能听懂”。

    实力使然。

    这个世界上,实力,是最不容动摇的东西。

    “其实他不在瓷都,他是燕京人。”唐易顿了顿,“沈窑。”

    “什么?!”匡海生的一根筷子“当啷”一声斜落到盘子上,他放下另一根筷子,“他就是沈松岩?”

    “没错,你觉得让他看是否合适?”

    “太合适了,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本来我还想,秦伯毓秦老也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但是沈松岩是专攻瓷器的专家,而且精通烧制之道!”匡海生似乎忘了鉴定以后的烦恼,“看石榴尊的时候,我就觉得此人非同凡响,我早该想到的,绝对不是什么瓷都陶瓷厂的技术总监······”

    “事不宜迟。”唐易打断了匡海生的话。

    “没那么简单。这事儿,我给跟一把手汇报,然后才能安排,而且丝毫不能声张。”匡海生端起眼前的一杯啤酒一饮而尽,“你等我消息吧,我估计最多一两天。”

    和匡海生边吃边聊,唐易这才知道,匡海生是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燕京大学考古专业的高材生。不过他不喜欢和墓穴阴地打交道,是以考取了文物局的公务员。匡海生对古玩有着浓厚的兴趣,到文物局工作后,接触真品的机会很多,水平那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一开始的时候,唐易对匡海生并没有好印象,主要因为感觉他总是遮遮掩掩,话里有话。现在话说开了,印象也改变了。

    “这石榴尊明明是宋代没有的器型,怎么打算征集?”唐易想起这事儿,不由问了起来。

    “我们的一个分管文物征集的副局长,水平一般,却好大喜功,总想弄点儿动静儿。这石榴尊要是真品,这不是能刷新这种器型最早出现的年代记录么?我一开始就有些怀疑,但是却不太容易找出具体的点。”匡海生无奈地笑了笑。

    唐易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件石榴尊是沈松岩做的告诉匡海生,却又有些顾怜匡海生的苦衷:不同意征集,得罪上司,同意征集,自己心里过不去。

    “我已经决定投反对票了,不想了,得不得罪领导,最后到底征集不征集,都不关我的事儿了。现在我得赶紧安排让沈先生上手汝窑笔洗的事儿!”匡海生见唐易表情复杂,立即摆摆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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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压轴重器

    唐易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与匡海生分别后,唐易突然感到有些疲惫。在接手阁宝多之初,他想的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和担当,加上对古玩也确实有足够的兴趣。但是随着事情越来越多,他这才感到应付起来有些吃力。

    当然,如果他凭借异能,只管赚钱,少管闲事,那自然要舒服得多。但唐易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性格,东汉越窑瓷壶,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都是这么捐出去的;能赚大钱的崇祯罪己铜香炉,也绝不想外流。现在,一件省博的馆藏宋瓷有疑问,他也搀乎了进去。

    “傻逼啊!”唐易的心底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其中一个破口大骂。

    “你······滚!”另一个小人儿思忖良久,终于一巴掌把开骂的小人儿给扇翻了。

    这件事儿窝在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当天晚上和林娉婷一起吃饭的时候,唐易终于没忍住,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我相信你,也支持你,不过你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林娉婷的一只手越过饭桌,握在了唐易的手上,眼波流转,明眸善睐。

    唐易心头又美又暖,手掌翻转。

    “你知道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根本不敢想你能成为我女朋友,我觉得咱们差距太大了。”唐易轻声说道。

    “我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好狼狈啊,一身汗都把t恤湿透了,拿着个瓷壶,当成了宝贝。”林娉婷咯咯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唐易不由得把手紧了一紧。

    林娉婷双颊绯红,低头浅笑,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两人这顿饭,吃的时间很长,把这件事儿告诉了林娉婷之后,唐易的心里舒服多了。

    “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看泛古堂拍卖会的预展,我爸也去。”分别时,林娉婷突然说道。

    “他知道我么?”唐易问道。

    “无意中问过一句,就是你去公司切翡翠的那天,晚上问了一句。”林娉婷眨了眨眼,“就是问问那块翡翠谁送来的,一带而过。”

    “噢。”唐易点点头,心想秦老曾经暗示过自己,他老人家是起码是不反对这件事儿的,而林娉婷的父亲林楚生他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见了之后从他的态度上能窥知一二。

    第二天,唐易和毛逐走进展厅,正看到秦老和林楚生在门口不知说着什么,见了唐易,秦老招了招手。

    “楚生,这就是我给你说起过的唐易,古玩圈里难得的青年才俊,在古玩街开了一家名为阁宝多的店铺。这位是他的合伙人毛逐。”秦老对林楚生介绍道。秦老见唐易和毛逐一起,不可能只单独介绍唐易,而到了介绍毛逐时,秦老半开玩笑地用了一个“合伙人”,这也让毛逐很是感激。

    “你就是唐易啊,我听娉婷说起过你,真是一表人才。”林楚生微微一笑,和唐易握了握手。

    “林叔叔你好!秦老指点我的时候提起过您,久仰了。我也是通过秦老认识的娉婷。”唐易波澜不惊,也是微微一笑。

    林楚生的脸上挂着微笑,心里却是一惊,这唐易年纪轻轻,明明和娉婷在谈朋友,见了我却是波澜不惊,而且这句话既说明了认识的原因,又暗暗高抬了秦老和自己。

    “岂止是一表人才啊,唐易鉴宝的功夫,我看未必输给你啊!”秦老笑着抬了抬手,“你们先进去吧,那件唐英釉里红双鱼小盘也在展览。”

    秦老的这句话让林楚生略有不快,虽然他知道这件唐英小盘是唐易捡漏得来,而且公司刚刚收的玻璃种帝王绿也是唐易赌中的,但听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输于自己这样的话,还是接受不了。

    唐易一边和毛逐走进展厅,一边想着,这林楚生表面上礼貌平和,面带微笑,但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定然是一个不易揣度的人。他提到林娉婷,显然是知道了两人的事儿,但是脸上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态度。

    “走一步看一步吧。”唐易很快便被展厅里五花八门的瓷器珍品所吸引,凝神审视,目光过处,红色宝光此起彼伏,看来果然是清三代的精品荟萃。整个展厅陈设了大约三四十件瓷器,官窑占了绝大部分,其他的都是精品民窑,其中包括沈岸芷送来的康熙民窑竹林七贤盘口尊。

    清三代的瓷器,不仅有大量前朝的经典器型,而且产生了很多独有的器型,可谓精彩纷呈,单色釉、青花、斗彩、五彩、粉彩,瓶、尊,罐、盘、碗,以及笔筒和鼻烟壶,形形**,五花八门。

    不过,在展厅中,唐易并没有见到珐琅彩。这也不奇怪,作为极为罕见的宫廷遗珍,珐琅彩虽然是清三代的独有瓷器,但想要过手一件真品,很多收藏家穷其一生也未能做到。

    “看,那里!”毛逐推了推唐易,指了指展厅最里侧正中的一处展柜。

    “这肯定是这次拍卖的压轴重器。”唐易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压轴指的是最有分量的,却不是最后一个出场的。最后一个出场的,叫大轴,不过却是无足轻重,送客用的。”毛逐嘻嘻笑道,“这件看来不仅最有分量,而且肯定最后一个上拍,所以叫压轴或者大轴都不合适,我看应该叫终极重器。”

    唐易的目光转移到了展柜内的瓷器上,嘴里说道:“这么好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里面摆放的,是一件只有20多厘米高的一件瓷器,直径也不大,细颈小口,丰肩敛腹,如同一只倒扣的铃铛。器身绘制粉彩,画面上,一只喜鹊飞离枝头,对着草丛中安然舒卧的一对鹌鹑鸣叫,画面色彩柔丽新鲜,浓淡相宜,而且极富立体感。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唐易缓缓说道。

    “雍正粉彩的用色果然巧妙啊,这画面的颜色恐怕得二十种上下,但同一种颜色又有浓淡浅深之分,整幅画面留白也很巧妙,这么平常的题材,却让人感到意境深远。”毛逐啧啧赞道。

    “嗯?”唐易凝神审视之时,嘴里却发出了惊讶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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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砸开便知

    唐易之所以发出惊讶声,是因为审视良久,居然没有宝光出现!

    宝光在展厅里此起彼伏,却在最后一件重器上没有出现!

    更可怕的是,以秦老的眼力,居然没有看出来?

    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接连出现的重器,接连出现的仿品·······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唐易已经完全相信了宝光,对于看不到宝光的“重器”,他心底自然而然就认定了是仿品赝品。

    只是,以秦老的眼力都看不出,这样的仿品,除了沈松岩,又有谁能做出来?但却又应该不是沈松岩做的。

    毛逐感觉到了唐易的变化,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这件摇铃尊······”唐易欲言又止。

    “有问题?”毛逐面带惊讶,却声若蚊蝇,这话定然不是可以乱说的。

    “哎,这不是唐易吗?”此时,一阵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唐易扭头一看,原来是余鸿光也来了。从唐易手中拍得巨阙古剑之后,余鸿光还真就再没见过唐易,这一次泛古堂的拍卖预展,他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唐易。

    “余总,久违了。”唐易笑着伸出了手。

    “这里面不会也有你的东西吧?”余鸿光笑道。

    “有一件小小的残器。”唐易应道。

    “残器?残器也能参加这种拍卖,拿更是了不得啊,适才走马观花,看得匆忙,不知道是哪一件?”

    “唐英自制的釉里红双鱼小盘。”

    “噢?”余鸿光面露惊讶,“唐英所造官窑不少,自制自用的东西可不多见了啊!我得去仔细看看。”

    “余总还是先看看这件摇铃尊吧,恐怕也是唐英的手笔。”唐易笑道,他知道余鸿光的长项是青铜器,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所以按照真品引了一句。

    “粉彩摇铃尊,唐英那时候还没有粉彩这个称呼呢,都叫洋彩。”余鸿光说着,便仔细看起这件摇铃尊来。确实,这才是地地道道的官窑重器,比唐英小盘的诱惑力要大。

    “难得的精品啊!”果然,余鸿光只有不停地赞叹。

    “余总!”正当唐易想和余鸿光分开时,旁边又传来了一声招呼。

    唐易扭头一看,居然是徐宽。

    “真晦气!”唐易心里暗骂一声,“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他!”如此想着,唐易对余鸿光点了点头,便想离去。而徐宽看了他一眼,也并没有说话。

    唐易和毛逐刚走出两步,突然听到徐宽对余鸿光说道,“这样的仿品,余总看得什么劲儿啊!”

    徐宽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传到唐易的耳朵里。

    “什么?徐老板,这话可不敢乱说啊!这泛古堂······”余鸿光看了一眼徐宽,脸上的惊讶已经刹不住了。

    “泛古堂怎么了?泛古堂不是号称不拍假货么?怎么把一件仿品摆在了拍卖会预展展厅!堂而皇之地在标签上写着雍正粉彩?”徐宽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唐易站定,回身,看着徐宽。徐宽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夸张。

    唐易心说不好,徐宽应该是有备而来!

    这粉彩摇铃尊上没有宝光,本来唐易就疑虑重重,现在,这徐宽竟然敢在展厅里高声叫假!

    一会儿工夫,徐宽身边就围满了人,古玩圈子里,很多人本来就相互认识,窃窃私语开始弥漫展厅。

    “老徐这是怎么了?这摇铃尊我看过,没什么问题啊!”

    “他不是疯了吧,以秦老的眼力怎么会弄出一件仿品?”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仿品,他这不是来砸秦老的场子么?”

    “砸场子得有砸场子的本事、如果他真能证明是仿品,秦老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徐宽能有这么好的眼力?”

    “别说了,秦老来了······”

    围观的众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秦老在前,林楚生在后,一起走到粉彩摇铃尊旁边,来到了徐宽面前。

    “徐老板,你对这件粉彩摇铃尊有何高见?”秦老手拄拐杖站定,依然面带微笑,问道。

    “秦老,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我是痛恨古玩行里的仿品赝品害人啊!上次我打了眼,买了一件西周青铜壶的赝品,被您给指出来了,我就发誓,只要遇到仿品赝品,我就要毫不犹豫地揭露,还古玩界一片清澈!”徐宽面对秦老,依然高声说道。

    “徐老板,有理不在声高,你用不着这么大声。再说了,就算你想在古玩行里激浊扬清,也得拿出切实的证据!”林楚生在一旁喝道。

    “没有证据,我敢在这么多圈里人面前乱说么!”徐宽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很快化作一阵冷笑。

    “这件雍正粉彩摇铃尊我仔细看过。”秦老收起了微笑,但脸上并无显现怒意,十分平和。这句话没有说透,但意思在明白不过了,以我秦伯毓的眼力,敢说是雍正粉彩,又在预展中摆了出来,断然是真品无疑!

    “证据,就在这摇铃尊里······”徐宽面对秦老的气势,似乎有了一丝怯意,语声降了几分。

    “你是说尊里面有暗记?”秦老接口问道。

    “没错,砸开这只尊,一切真相大白!”徐宽刻意抬了抬头。

    “笑话!你知道这只尊的市值吗!砸开,恐怕砸了你的店,也赔不起这只尊!”林楚生目光阴鸷,一声怒喝。

    “去年燕京‘翰雅’春拍,一件雍正粉彩双鹿摇铃尊,拍卖价格四千八百万,这只‘喜报平安’,估价五千万,不算低了吧?”徐宽迎着林楚生的光,仿佛五千万像是五千块一般。

    “五千万······虽说不是什么太大的数目,只是徐老板能拿出来么?”秦老平和的脸上波澜不惊,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却仿佛有寒冰般的气息凝聚。

    “五千万,我想,即便是我能拿出来,恐怕秦老也不敢砸吧,泛古堂只是代为拍卖,砸不砸只有货主能定。”徐宽的状态似乎渐入佳境,话说得越来越顺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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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砸与不砸

    此时,秦老也在心下暗忖,这徐宽不是傻子,不会没事跑到这里来搅局的。这么多圈里人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不有个结果是不行了。

    这事儿,无非就是砸或者不砸。

    如果不砸,不管是真是假,那就是泛古堂露了怯,会被人议论纷纷,而且这摇铃尊也未必能拍出去了。如果砸了,就算没有暗记,钱上没有损失,但是一件重器却就此毁了。

    要命的是,砸了,而且真的有暗记。那么,泛古堂的名声和他秦伯毓的颜面可就真的要双双扫地了。

    更要命的是,这件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真正的货主不是别人,其实就是秦老,这次清三代的珍品瓷器拍卖会,收上来的东西虽然不乏精品,却没有镇得住脚的重器。这只尊却好似雪中送炭一般出现,当时秦老十分喜悦。

    秦老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现在心中已是雪亮——这是个严密的布局。这个局,从有人送来这只尊的时候,就拉开了帷幕。

    当时,有人来到位于古玩城的泛古堂店铺,声称要出手一只尊,当时是店铺的主管吕疏桐接待的这个人。这个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操着外地口音,声称是祖传遗物,因为炒股赔了大钱,所以没办法才出手。

    本来吕疏桐提出,泛古堂除了店铺,还有拍卖公司,可以放到拍卖公司拍卖,但是此人说等不及。秦老这才到了店铺,仔细看了这只尊,确定没有问题。此人要价一千万,一点儿松口的余地都没有,声称报了个最低价,只因不想费劲儿,想赶紧拿到钱。

    在和此人交谈的时候,秦老已经悄悄派人查了,肯定不是赃物。而从包浆上看,也不是出土的。最终,秦老出了一千万买了下来,而且还走了公证程序。

    整个过程可以说是没有漏洞的,秦老也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这件事儿,发生在唐易去瑞州翡翠公盘的当口。

    秦老千算万算,本觉得毫无纰漏,却忽略了一点——自己的眼力可能出问题,或者说,世间可以有这般足以乱真的仿品。

    只是,如果这只尊是仿品,那仿制者的手段也太可怕了点儿。且不说绘制、上釉、烧造的本事,这包浆和痕迹也竟能做得如此出神入化!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一个造假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天才级的大师,他的手艺,简直就是一台提款机,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但是,今天这事儿,显然不是冲着钱来的,冲着钱来不会开这么低的价儿,而泛古堂财大气粗,一千万还不会放在眼里。这只尊,是来砸泛古堂的招牌的。

    而且,徐宽故意说只有货主才能定,肯定是留了后手!最终想抖出来的,那就是这只尊本身是泛古堂的私藏。毕竟,拍卖别人的仿品,只是打了眼,但要是拍卖自己的仿品,那就是在以假牟利了!

    “看来,今天这事儿是不会有个结果了!”徐宽的话打断了秦老的沉思。

    秦老微微一笑,“我泛古堂向来不会上拍赝品,如果确定是赝品,那就肯定不会送拍。只是这砸开一件重器,毁掉传承数百年的东西,老夫确实要慎重考虑一下。”

    “我都说了是赝品了,秦老还在坚持真品。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砸不砸是您的事儿,不砸我也没什么办法。”徐宽的话说得越来越不客气。

    “就连拍卖法都没有规定拍卖会必须保真,每个人眼力不同,不看好可以不拍。不过有件事我很奇怪,徐老板,你是从哪点看出来这是件仿品的?”唐易突然走上前来,冷冷说道。

    “刚才已经说了,这里面有暗记!”徐宽翻了翻眼皮。

    “这就更奇怪了,里面有暗记,这只尊难道是你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里面有暗记,难道有透视眼不成?那现场的女士可得小心了哈!”唐易转身向众人说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轻笑。

    其实,来的人基本都是聪明人,唐易不说也都看出来了,这明显是来找茬来了。而且,敢提出要砸开这只尊,那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知道里面是有暗记了。

    “别说没用的,敢不敢砸吧?”徐宽恼恨地看了唐易一眼,却向秦老说道。

    秦老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徐宽,缓缓说道,“刚才唐易说得很有道理,你要不说出为什么知道有暗记,我们何必要去砸开看呢?你这把年纪来胡搅蛮缠,难道我们还有义务配合你么?”

    秦老说罢,赞赏地看了唐易一眼。

    确实,如果不说出怎么知道的有暗记,那就成了胡搅蛮缠,秦老为了保护重器而不去砸,那就不算是露怯,拍卖会受到的影响也会小很多。同时,如果徐宽说出来为什么知道有暗记,那也必须跟制造者密切相关,否则,就是道听途说,动机就值得怀疑。

    唐易这一问,可谓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三年前,我去过瓷都,碰巧帮了一位老师傅的大忙,这只尊就是他送给我的!当时我大吃一惊,当然不肯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他却说是他做的工艺品,里面有做好的内印,让我不必担心。我这才放了心。结果去年,我老婆居然把这只尊卖了出去,而且也没留下人家的联系方式,卖得还很便宜!”徐宽娓娓道来,似乎准备得很充分。

    “想必,接下来你就要说,那位老师傅已经去世了吧?”唐易听徐宽编着故事,直接冷声点破。

    “没错。又怎样?”徐宽脸上的表情已经有几分凌人了。

    很多人说谎编瞎话的时候,总是注重逻辑,其实有没有逻辑漏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直接切断查找的线索。比如徐宽说的,一听就是瞎话,可是却无从考证,送这只尊的人,死了!卖给谁了?不知道!

    看着徐宽的表情,秦老反而平静了很多。

    这徐宽的背后,肯定还有人。徐宽,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背后的老帅,也未必只有这一步棋,除了马前卒,说不定还有连环炮,双车错,目的,自然是要将死泛古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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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火圣内印

    秦老终于开了口:

    “徐老板,这不是一件小事,不管你是为古玩界激浊扬清,还是另有目的,这毕竟是毁损一件重器,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对传承华夏文化也会造成影响。所以,我不可能马上就给你个结果,不过,你既然来了,当着这么多圈里人的面提出了质疑,我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唐易暗暗点了点头,如今,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这一招缓兵之计。而且秦老突出了毁损重器与传承文化的关系,自然而然就把拒绝的境界拔高了一层。

    “秦老,您是古玩行的泰斗级人物,您说的话,我信,大家也信,但是,总不能没有一个期限。”徐宽接口道。徐宽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如今秦老说得在情在理,如果他继续步步紧逼,那不仅自讨没趣,还有可能犯了众怒。如今能做的,就是强调期限。

    “一个月之内,泛古堂的清三代珍瓷秋拍如期举行,届时,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秦老朗声道。

    “诸位请继续观赏,也请大家相信秦老的眼光和诚信!”林楚生跟了一句。

    秦老点点头,又向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便转身离去。

    秦老走后,与徐宽相熟的人迅速便围了上去。

    “老徐,你唱得这是哪一出啊?”

    “徐老板,这段经历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到底是什么暗记?”

    面对发问,徐宽微微一笑,“打击仿品,人人有责!”

    唐易听了这句狗血的台词,差点没喷了。不过他心里知道,这摇铃尊没有浮现宝光,确实就是一件仿品。只是,如果连秦老都看不出的仿品,徐宽肯定也是看不出。而且,单凭徐宽的斤两,绝对不会来泛古堂挑衅。这徐宽背后,肯定有人。

    想着想着,唐易的心底突然一声惊呼:

    “不对啊!”

    试想,如果真是为了将泛古堂一军,何必要这么早喊出来?等到拍卖的时候,再质疑岂不是更好?甚至可以先拍下,未付款之前当众质疑,指出内有暗记,以此为由拒不付款,并提出砸开查看的想法,那泛古堂面临的,肯定是比现在更大的危机。

    而现在就喊了出来。到时候,秦老如果以不忍心毁损重器为由,提出私藏这一重器,不再流入市场,虽然大家也会质疑确实是仿品,但泛古堂的损失和不利影响,就要比真正拍卖时指出仿品暗记要小得多!

    这个徐宽背后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唐易默默走了出去,毛逐伸长了脖子在听众人的议论,居然没有注意到。

    走出展厅,唐易在门口居然碰到了吕疏桐。

    “好久不见,秦老呢?”唐易问道。

    “秦老让我来找你,他在办公室。”吕疏桐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走进秦老的办公室,唐易发现,居然只有秦老一个人,林楚生不知道干嘛去了。唐易顺手关上了门。

    “谢谢!”秦老一伸手,示意唐易坐下。

    “客气了,秦老。”唐易见秦老站在窗前,也没有落座,接着便直接说道,“他们为何不等到正式拍卖再玩这一手?”

    “我想不通的正是这一点。”秦老身形不动,看着窗外,“我记得,上一次你父亲也遇到了这样的局,只不过徐宽是在幕后。”

    “没错,是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残片我收起来了。”唐易的眼中瞬间起了一股怒火。

    “暗记是什么?”秦老转过身来。当时唐易向他和方承恪方老说起此事,都没有细问,唐易也不愿多说。但此时,这一暗记无疑已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暗记,是两个字的小篆内印,火圣!”唐易说道。

    “火圣?!”秦老的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古玩一行,造假自古有之,尤其是瓷器,不乏各种层次各种手段的仿品。大部分仿品,是不会做上暗记的。

    做上暗记,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断然是高手无疑,第二,仿古不是为了欺世。

    但是,不欺世的高手做记号,也完全可以做明记不做暗记,比如沈松岩,送给朋友,会明显做上“沈窑”的款儿。

    做暗记的人,出于什么目的很难揣度,但或多或少会给人孤芳自赏的直观感觉:记号做得隐蔽,你们看不出是没本事,而我想揭开谜底,也不是没办法。

    秦老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从未听说过这一路暗记,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秦老,事到关头,我就不虚与委蛇说些漂亮话儿了,这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我也不看真!”唐易沉吟片刻,抬头说道。

    “噢?说说具体原因!”秦老立即接口。

    “感觉不对,具体却说不出来。”唐易很无奈,他说的是实话,却没有论据,这宝光的说法,的确没法拿来用。

    对于唐易的水准,秦老是认同的,其实说不出具体原因来,也在秦老意料之中,以他数十年的眼力,尚且断定真品无疑,唐易能觉得不真,已经是十分难能了。

    “火圣······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高手存在。”秦老如此说,显然就已相信这只尊是仿品了,而且很可能里面的暗记,也是“火圣”内印。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给您说说。”唐易接着便把省博的那只汝窑莲花笔洗的事儿说了出来。

    “什么!?”秦老大惊失色,这件汝窑莲花笔洗他自然看过,而唐易不仅认定不真,而且提出了“调包”的看法。

    “我怀疑,这两件事儿有关联······”唐易缓缓说道,“有如此仿制水平的人,普天之下很难出现第二个,所以做出仿品汝窑笔洗的,和做出仿品摇铃尊的,很可能就是一个人!”

    “还有,一般来说,天才的艺术家和大匠,很难有风生水起的社会手段,因为他们往往醉心于创作,甚至性格会有些怪异。能从省博调包汝窑笔洗,又能设下如此严密的一个局,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很可能是一个大庄家。”唐易分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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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谈判代表

    “这个大庄家,操控的,可能是一个团队。”秦老听得频频点头。

    唐易又一次让秦老惊艳了。

    这个年轻小伙子,朝气蓬勃,可是分析推断能力和识人之道却又如此圆熟。一开始,秦老想的只是有人想对付泛古堂,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大庄家布的局很大,泛古堂很可能只是其中的一域。

    秦老又陷入了沉思。

    布下这个局,到底是为了对付他,还是针对整个泛古堂?

    在预展时就闹腾起来,而不是等到正式拍卖来一记重拳,这又是因为什么?

    “看来,要盯住徐宽这条线了。”秦老缓缓说道。

    “太奇怪了。”唐易接口道,“提前喊出摇铃尊是仿品,不仅效果不好,而且还给您留下徐宽这条线让你追查······”

    “谈判!”

    唐易和秦老几乎是同时说出口来。

    两人相视而笑。

    “这个大庄家展露手段,给您威压,还真像是谈判的前奏。看来,想是有所求。”唐易道,“是什么,让他如此费尽心机?”

    “多半是冲着我手里的东西来的,不过我的收藏门类不少,珍品也不少,此人显然不会缺钱,到底是看中了什么呢?”秦老一时之间也琢磨不透。

    “那徐宽就是他的谈判代表喽!您真打算和徐宽谈一谈?”唐易问道。

    “现在似乎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件摇铃尊是我买下的,损失钱财事小,让众人对泛古堂和我产生怀疑,是我很不愿面对的,这个人想必也算准了这一点。”秦老道。

    他之所以对唐易说这么多,除了欣赏唐易的能力,其实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林娉婷,唐易毕竟很可能成为他的外孙女婿。

    “徐宽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个人想必也给了徐宽极大的好处。”唐易点点头,其实他刚才也想到了林娉婷,本来还想多问一句林楚生干嘛去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关于徐宽的话。

    这句话没错,但基本算是废话,秦老又岂能看不明白?

    “我已经让林董去查查徐宽了,要谈也得等两天。”秦老道,“虽说道理很清楚,但我始终不愿相信是我打了眼。除了一个人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还会有这样的高人。”

    唐易没想到,秦老竟然无意中回答了他的想法。而秦老说的“除了一个人之外”,唐易猜测,多半就是沈松岩了。

    “沈先生就在山州。”唐易也没有隐藏,“他还和我一起去看过那件汝窑笔洗。”

    “什么?”秦老问道,“沈松岩为什么来山州?”秦老和沈松岩虽说是故交,但因为沈松岩不愿抛头露面,加上未在一地,其实这几年一直没有见面。

    “他女儿当年嫁到了山州。我告诉您这个,是在想,沈先生能不能帮上忙。”唐易犹豫了一下说道。

    “你倒提醒我了。他一生痴迷瓷器,不会不想看看。”秦老说着就掏出了手机。

    奇怪的是,电话通了,却没有人接。

    “恐怕是在接外孙女放学。”唐易笑了笑,“等等吧。”

    果然,过了10分钟,电话打回来了。

    “秦兄,别来无恙?”

    “托福,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只是你来山州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些寒心啊。”

    听秦老这么一说,唐易有些尴尬,这岂不是成了自己多嘴?

    “唐易告诉你的?”沈松岩果然问道。唐易和他曾经提起过秦老,他也对唐易说过,他认识秦老。而他来山州之事,除了沈岸芷,就是唐易知道了,所以他问得很直接。

    “唐易就在我这里呢。是我遇上点儿麻烦,你可别怪唐易唐易多嘴。”秦老笑道。

    “唐易不是个多嘴的人,想是你的麻烦不小。下午见面谈吧。”沈松岩十分干脆,不等秦老开口,直接便提出见面。

    中午,秦老非要请唐易和毛逐吃饭,不仅在附近的饭店订了包间,而且给林娉婷打了电话,还叫上了吕疏桐作陪。毛逐听说吕疏桐要来,自是求之不得,唐易也不好推辞。

    林娉婷一见唐易,先是把他拉到一边,悄悄问有没有见她老爸。

    唐易把过程简单说了说。林娉婷听了之后,悄声说,“这个开头还不错。加上你搞定了外公,问题不大了,加油,小伙子!”

    “等等,我怎么听着这像你表姐何荷的口气?”唐易眯起眼睛。

    “只有这种类似局外人的鼓励才够劲!走吧,吃饭。”说着,林娉婷在前走进了包间。

    “说什么悄悄话啊!”秦老见他俩进来,笑着问道。

    “外公,唐易打听吕姐姐有没有对象!”林娉婷看着吕疏桐,突然笑道。这句话说得吕疏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端庄的脸上微红起来。而坐在旁边的毛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像没有吧,小吕可是泛古堂的美女,一般人可追不上啊!”秦老道,“怎么?你俩年纪轻轻,就想当月老?”

    “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唐易看了看坐在吕疏桐旁边的毛逐,眨了眨眼。

    “我是有贼心没贼胆啊!”毛逐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

    其实,毛逐之前和吕疏桐短信微信的也聊过,只不过吕疏桐都是很平淡地回复,所以毛逐一度有使不上劲儿的感觉。现在,吕疏桐又岂能看不出唐易和林娉婷在帮毛逐,她对毛逐并没有坏印象,甚至还觉得毛逐挺幽默的,只是觉得毛逐年纪太小,而且事业未成,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秦老别开我玩笑了,我喜欢顺其自然。”吕疏桐笑了笑。

    这句话,既不接受也不拒绝,毛逐也不好接口了。不过这句话起码表明了她眼下确实没有男朋友,这就说明还有机会,所以毛逐并没有太沮丧。吃饭的时候,吕疏桐也并没有刻意冷淡毛逐,毛逐的情绪很快就起来了,接连讲了几个笑话,吕疏桐几度笑出声来。

    饭后,林娉婷开车回公司,顺便把毛逐送了回去。而唐易则留下等沈松岩前来。

    而在沈松岩到来之前,秦老吩咐将这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暂时撤下,送到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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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喜鹊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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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松岩一进秦老的办公室,就看到了摆在桌上的摇铃尊。

    秦老和沈松岩握手之后,并没有多说,而是用手一指:“先看看东西!”

    沈松岩直接上手,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尤其是那只喜鹊,长时间审视了半天。

    “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沈松岩放下摇铃尊,只说了这一句,而后久久不语。

    “看不出任何问题来?”秦老轻声问了一句。

    沈松岩的眼神几经变化,最终,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违背了师父的遗训!”

    秦伯毓一愣。唐易却是明白了,在说起自制的那件龙泉窑石榴尊的时候,沈松岩曾经说过,自己的水平不及师兄,而现在又这么说,那么这只摇铃尊,很可能就是沈松岩的师兄所制。

    “沈先生,未必是违背。这里面据说有暗记。”唐易在一旁轻声道。

    “噢?什么内印?”沈松岩面露惊讶,转而问道。

    “这个不得而知,恐怕只有砸开才能确定。不过,今天在预展上叫嚣有暗记的人,之前也曾给我父亲做局,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里也做了暗记,是“火圣”二字的小篆内印。”唐易解释道。

    “火圣?!”沈松岩张口,半天没有合上。

    “老弟,坐下说吧。”秦老明白了几分,一边拍了拍沈松岩的肩膀,一边将一杯热茶递了上去。

    “师父去世已经三十年了,我也有三十年没有见过我师兄了。”沈松岩缓缓坐下,浅啜了一口茶水,“这只摇铃尊,只有我能认出来。”

    唐易和秦老均是心下暗暗吃惊,静等下文。

    “这是我师兄做的。从胎到釉到画工到包浆痕迹,都是完美无缺,以假乱真也毫不为过。我之所以能认出是仿品,只因为这只喜鹊。”

    “我师兄的画工,本来是无懈可击的。但是我知道,他小时候被一只喜鹊惊吓过,所以画喜鹊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将眼神画得有几分凶气。我还曾经笑话过他,说他画的喜鹊眼神,有点儿像乌鸦。”

    沈松岩这一说,唐易和秦老立即也盯着那只喜鹊看了起来,果然,喜鹊的眼神似有凌厉凶顽之气,不过这只是其中的气韵,需要仔细体味。从图画来看,还是一只活泼带喜的鸟儿,只不过眼神略有犀利罢了。

    喜鹊,寓意美好,常常出现在传统工艺品上,如喜鹊栖于梅枝之上,谐称“喜上眉梢”,喜鹊配合山石,隐喻“时时报喜”。却不料,这一件重器的仿制端倪,居然也是出自喜鹊。

    “如果这件摇铃尊上画的不是喜鹊,那你也看不出是一件仿品?”秦老问道。

    “是。”沈松岩说着,又喝了一口茶水。

    “他画的喜鹊,我不知看了多少只,所以才能一下子认出来。倘若不是这只喜鹊,恐怕我也会认定是一件真品!”沈松岩的眼神有些迷离。

    “他做的暗记,真的是‘火圣’内印?”秦老又问道。

    “火圣,是我师父的名号,我也只知道这一个名号,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雅号——陆火圣。我师父为人淡泊,痴迷瓷器艺术,这个名号恐怕只有我们师兄弟知道。如果他真的做了暗记,而且用了师父的名号,那还不算违背师父的遗训,而且说明他还是在怀念师父的。”沈松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么说,那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也是您的师兄做的了?”唐易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道。

    “如果有‘火圣’内印,那多半就是了。”沈松岩叹了一口气。

    “不对啊······”唐易却突然摇摇头。

    “嗯?”秦老和沈松岩一起看向唐易。

    唐易分析道,“且不说徐宽是怎么得到的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以他的性格,肯定是钱赚得越多越好。我父亲是以两百万的价格拿下的,但是,如果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上拍,估计起拍底价也不会低于五百万,徐宽怎么能干如此吃亏的事儿?”

    “确实,如果以令师兄的手段,这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上拍,恐怕不会有人认出来。”秦老点头道。

    沈松岩思忖良久,也觉得确实有点儿蹊跷,“那玉壶春瓶的残片,你还保存着么?”

    “嗯,就在我店里。”唐易点点头。

    “走,去看看!”沈松岩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唐易自然更是迫不及待,也立即站起身来。而秦老现在陷入麻烦之中,自然更不会不去。“秦兄你的车太扎眼,让马闯开车拉我们去就行。”沈松岩来时看到秦老的车就停在楼下,下楼前对秦老说道。

    “好!”秦老点头答应,刚要下楼,突然又好似想起了什么,立即叫来了吕疏桐,吩咐将摇铃尊依旧送回预展厅。

    “秦老虑事确实周密。”唐易心里赞道,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来到阁宝多,毛逐正在招呼两个散客,唐易将秦老和沈松岩让进了里间,并从柜子里拿出了盛放元青花玉壶春瓶残片的盒子,告诉毛逐有要事相商。毛逐心想多半是与徐宽叫嚣摇铃尊是仿品有关,点点头,“放心吧,外面有我支应着。”

    进入里间,唐易打开锦盒,将一堆瓷片小心摆放到了桌上,并找出了专用放大镜和强光手电。

    沈松岩先拿起了那块有“火圣”内印的瓷片,内印为阴刻,字体规整自然。仅凭这一点,一般工匠就很难做到,因为这毕竟是一件“瓶”,而不是盘或者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盘或者碗,印记就会一目了然,也就不是暗记了。

    沈松岩点点头,随后又开始逐一查看瓷片,胎质,釉面,青花。最后沈松岩拿起最大的一块瓷片,使用专用放大镜审视起青花图案来。

    “发色自然,晕散效果很好,结晶斑深入胎骨。”沈松岩一边看一边喃喃说道,“想不到,他用国产青料,居然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秦老也拿着一片瓷片,频频点头,不过,他却话锋一转,“世上再无苏麻离青,这一件,多少还差了一点点成色!”

    “这一件的问题,咱们明白了。但是,他的配方,好像还能改进!”沈松岩看着秦老,眼中闪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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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苏麻离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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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意思是,这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是他的试验品?”唐易反应很快,立即就明白了沈松岩所说“这一件的问题,咱们明白了”的意思。

    这一件仿品,虽然很逼真,但是如果面对顶尖专家,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所以,如果出现在大型拍卖会上,那风险自然是有的,但是在一般专家面前蒙混过关,应该很有把握。

    想必,徐宽在得到这件玉壶春瓶的时候,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才将目标标准了唐中峰。虽然赚的不如上拍多,但是还有可能顺势盘下唐中峰的店铺,一石二鸟,也是很大的“收获”了。毕竟,上拍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大,一旦被发下疑点,就会鸡飞蛋打。

    “沈先生,这一件仿品的问题主要在哪里?”唐易接着问道,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学习机会。

    “元青花和永宣青花所用的青料苏麻离青,已经失传了,所以现在的仿品,所用的一般是国产青料,通过沉淀等一系列方法改进发色和晕散效果,再烧出结晶斑,至于包浆、痕迹,那就更难不倒高手了。这一件玉壶春瓶,这些方面都无可挑剔,问题就出现在青花表层类似蛛网的线条。”

    沈松岩一针见血,“这种线条,需要依靠专业的放大镜来观察,其状态全靠眼力。要做出来,单纯依靠烧制技术难如登天。这一件玉壶春瓶,青花表层线条偏粗了,所以显得有点儿不自然。”

    “也就是说,只能依靠青料的配方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您刚才说,他的配方还能改进?”唐易追问。

    “对,既然现有的配方已经能烧出线条,那么通过进一步改进,也能烧出更细更自然的线条。只怕到时候,我和秦兄也看不出端倪了!”沈松岩长叹一声。

    “我明白了。这一件是一件试验品,其实本来是不应该流入市场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徐宽得到了,虽然瞒不过顶尖的个别专家,但是一般的专家高手,还是难以分清和定性的。”唐易点头道,“这正是徐宽拿来做局而非上拍的原因。”

    而且,既然徐宽连续两次都搀乎了珍瓷仿品的事儿,那么即便他没有和沈松岩的师兄直接联系过,也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得加派人手盯着徐宽了。适当的时候,还真有必要谈一谈。”秦老道。

    而沈松岩则有些出神,“这事情太复杂了。我师兄不仅在烧制瓷器,而且烧制的全然都是顶级重器!而且,一旦他用其他青料研制出苏麻离青的配方,元青花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难题,若是做出元青花人物大罐这样的重器,古玩圈里,怕是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秦老闻听此言,也是有些惆怅地轻轻敲了敲额头。

    此时,唐易突然想起,河野平告诉他,要去一趟瓷都,因为据传出现了一件元青花人物大罐!

    这会不会······

    听了唐易的叙述,沈松岩说道,“都说传世的元青花人物故事大罐只有九件,但只是公开的资料。就拿‘鬼谷子下山’来说,据说当年烧制的是一套,共有四组图案,全部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除了鬼谷子下山,还有老子出关,庄子梦蝶,墨子守城。但不知为何,如今只有鬼谷子下山有传世品,其他三组图案,连残片也不曾见到。”

    “您的意思是,河野平所说的有元青花人物大罐出现,有可能是真品?”唐易道。

    “没有见到实物,谁也不敢说是真是假,但是,有了我师兄的仿品出现,就又多了一种可能。”沈松岩说道。

    “令师兄怎么称呼?”秦老此时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我师兄从下和师父一起长大,是师父收养的一个孤儿,跟我师父姓,名叫陆知行。”沈松岩略略皱眉,“他既然在仿品上做了记号,哪怕是暗记,那就说明,他骨子里还是有想法的,不是想做出完完全全的仿品。”

    “您告诉过我,您的师兄比您小十岁,也就是现在只有五十多岁,三十年前,他只有二十多岁。这三十年来,如果不依靠他的手艺,他是怎么生活的呢?”唐易问了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

    “我师父本是瓷都人,我师兄也是他在瓷都收养的。后来我师父来了燕京,我机缘巧合拜他为师。我师父是在燕京去世的,头七之后,我师兄便没了踪影,我想,他很可能去了瓷都!”沈松岩道,“若他真想隐姓埋名,瓷都的陶瓷厂成千上万,他去做一个普通的窑工,只施展三成手艺,衣食无忧应是不难。”

    秦老点点头,“看来,得两条腿走路了。一方面我派人盯着徐宽,适当的时候和他谈一谈,另一方面,这位陆师兄的下落,也得查访一下。”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省博那件汝窑笔洗,也是我师兄的手笔!”沈松岩忧心忡忡。

    “如果真像您所说,他决意隐身江湖,但求安然,又怎么会连续仿制重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非······”唐易的想法是,陆知行是否被那个设想的大庄家所控制。

    “此事扑朔迷离,只有找到他本人才能有个结果了!”沈松岩道,“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结果。”

    的确,这件事千头万绪,都是大家的猜测,三人均是唏嘘不已。唐易却暗暗打算,等完结了捐赠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的事儿,要不要去一趟瓷都?一来,可以查访此事,二来,瓷都是承载华夏陶瓷史的重镇,也是一个巨大的古玩集散地,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的手机在此时想起,拿起一看,来电话的是匡海生。

    “我们局长对此事很重视,秘密让我全权处理此事,明天上午,让沈先生来省博吧,各种检测工具我也准备好了!”匡海生声音不高,却带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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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莲瓣开片

    “匡处长,我现在恰好和秦老在一起,你看······”唐易问着匡海生,眼睛却看向秦老。

    秦老点了点头。

    “真的?”匡海生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虽然隐秘,如果多出秦老这样的大家来鉴定,便多了一分把握,你邀请一下秦老,我把‘专家鉴赏’的名单改成三个。”

    “好。”唐易点点头,“我问问,咱们再联系。”

    唐易当然不用问了,他已经把事情告诉过秦老了,秦老点头也就表示他会过去。唐易的心中更多的是一分得意:能和秦老、沈先生并称为“专家”,一般人还真没这个待遇。

    唐易再度和匡海生联系,敲定时间之后,秦老突然笑道,“看来,这件事,咱们三个成了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做局唐家的元青花玉壶春瓶,泛古堂要拍卖的摇铃尊,居然都是松岩老弟师兄的手笔;现在,又要一起去看这件汝窑笔洗,这江湖又要起风波喽。”

    沈松岩也忍不住笑了,“秦兄,我们老了,今后的江湖,恐怕都是唐易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的天下了!”

    秦老看着唐易,“我总觉得他像一个人,好像是我少年时见过的一位前辈,但这位前辈给我的印象也很模糊。”

    “别,别,秦老您可要捧杀我了!”唐易连连摆手。

    其实,类似的话沈松岩也说过,只不过他说的是他父亲沈重远所认识的朋友,他只是幼年时见过。不过,沈松岩幼年时,和秦伯毓少年时,倒还真能对上时间。

    秦老和沈松岩相视一笑,便都不再多说什么。

    约好次日去省博的时间后,秦老和沈松岩一起离去。

    在车上,两人都坐在后排。沈松岩突然问道,“秦兄,你说感觉唐易像一个前辈,是否······”

    说罢,沈松岩在秦老的手掌上,用手指轻轻划出了一个字。

    秦老微微点头,复又在沈松岩的手掌上连续划动,写出了两个字。

    两人又是相视而笑。“我看,要达到这个高度,只是时间的问题。”秦老说道。

    秦老和沈松岩走后,毛逐悄声问道,“看来这件事儿麻烦大了?”

    唐易想了想,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毛逐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醒悟过来之后,高升叫嚷一定要去省博看看那件汝窑笔洗。

    “这件事儿本来就很隐秘,我告诉你已经有些过了,你要是去了,我估计匡处长该疯了!”唐易顿了顿,见毛逐有些不太乐意,又开口道,“过几天我准备去趟瓷都,一起去呗。”

    “好吧。”毛逐的脸色有所缓和。毛逐的好奇心很重,平时嘻嘻哈哈,似乎有点儿二,但实际上在大事上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也看出来了,唐易的变化匪夷所思,早已不是当年的一介书生,他的身上,已经隐隐有几分将帅之气,所以听唐易的,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天晚上,唐易很早就躺在了床上,他仔仔细细把整个过程又捋了一遍。

    尤其是这件汝窑笔洗。如果真的是被调包,仿品又真的是陆知行做的,那么省博必有内应!最起码陆知行应该上手仔细看过这件笔洗,而且掌握有详细的图片和尺寸资料。而且,想把这件笔洗带出山州难度系数和危险系数都很大,所以,陆知行应该到过山州,这件事应该就发生在一年之内。

    心里有事儿,唐易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来后,唐易趁老妈出去买早点的空隙,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老爸。

    唐中峰面色凝重,他知道这古玩圈就是江湖圈,但是大部分人只不过是在浅水区游戏,现在唐易面临的,很可能是江湖中心的惊涛骇浪。

    “你考虑清楚了吗?”唐中峰问道,他看得出来,唐易卷入此事当中,并未完全被动。

    “人在江湖,避无可避。”唐易突然老气横秋地说道。

    “其实,在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能想到的最适合你的职业,是公务员或者教师,但是你变了,单单是鉴定古玩的眼力,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既然,元青花玉壶春瓶就这么巧出现在我们唐家,看来这真的就是命。”唐中峰一声叹息,随后望着唐易道: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危险也就越大,要学会保护自己。”

    唐易看着唐中峰已经有些斑白的双鬓,心头热潮涌动,眼眶中有种湿润的感觉。他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爸,您多注意身体。这边毕竟还有秦老和沈先生支持,您也不要太担心。”

    唐中峰拍了拍唐易的肩膀。

    不一会儿,易素梅拎着豆浆油条肉包子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一边摆上桌,一边嚷着趁热吃,一扭头,却发现爷儿俩的情绪不太对劲儿,“怎么了?”

    “没事,妈,吃饭吧!”唐易笑了笑,拎起了一根油条。唐中峰也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易素梅的神经比较大条,他本以为爷俩吵架了,见两人相安无事,一起坐在桌边吃饭,也就没有继续多问。

    唐易来到省博的时候,秦老和沈松岩居然早已到了。

    众人一起走进省博的鉴定室,陪同的还有省博的一个副馆长以及两名中层。这件事十分隐秘,而且如果真的是被调了包,还牵扯到内鬼的问题。所以,这次“专家鉴赏”的理由是“进一步研究宋代汝窑瓷器的开片特征”,省博方面并不知实情。

    唐易和秦老、沈松岩、匡海生都像模像样地带着白手套,轮番仔细查看。随后,沈松岩又拿起专用的贴目式放大镜,无比细致地通体看了一遍。

    沈松岩看完之后,放下了放大镜,朝着他们三个轻轻点了点头。

    “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仪器?”匡海生问道。

    “不用了,这开片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沈松岩说着,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点了点笔洗口沿的一瓣莲花。

    随后,秦老、唐易、匡海生依次拿起专用放大镜看了起来,重点自然都是这莲瓣上的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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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以仿攻仿

    这件汝窑天青釉莲花笔洗上,密布着蝉翼纹一般的细小开片。汝窑瓷器,既有开片的,也有不开片的。片纹也有多种多样,比如这一件笔洗上的开片是蝉翼纹,另外还有冰裂纹,鱼子纹等等。

    对于这件笔洗上的开片,匡海生自然早就知道。所以,他是最后一个去看这瓣莲花上开片的人。

    但是,当他用专用放大镜审视这一瓣莲花时,却惊呆了。

    在这瓣莲花的内侧和外侧,分别有一小片的釉稍微薄一点儿,而这两小片的釉的开片纹路,居然各形成了一个字,分别是“火”和“圣”!

    当然,这两个开片形成的字,有点儿象形的意思,而且恰好形成一正一反两个角度。但是,仍旧不难认出确实是这两个字!

    看完后,四人面面相觑。

    在一旁的副馆长问道:“匡处长,有什么问题么?”

    “噢,没有,我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匡海生拿起显微照相机,拍了十几张照片,不露痕迹地拍下了这两个字。

    四人离开省博后,找到了一处茶楼,要了一个僻静的包间。

    关于师兄陆知行,沈松岩自然是不会对匡海生这样的公务人员说的,唐易却把自己家遭遇元青花玉壶春瓶做局的事儿简易说了说。

    对于“火圣”这两个字的暗记,匡海生本就惊诧不已,听说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也出现暗记,更是惊呆了。

    “我得先走一步,这事儿还望各位保密。我得回去向局长汇报,看来得联合警方侦破此案了。”匡海生走得很匆忙。

    匡海生走后,秦老略一沉吟,“若真是警方介入,追查到最后,对令师兄恐怕很不利啊?”

    “我觉得不一定是坏事。我师兄既然留下暗记,说到底,就是证明自己做的是仿制艺术品,本身并不违法。违法的是拿仿品来调包的人。而且,万一我师兄是被人控制,警方如果真能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还能还他一个自由!”沈松岩分析道。

    “本来就是一个事儿,只要找到了您的师兄,所有事情就都搞明白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徐宽逼问摇铃尊的事儿。”唐易接口道。

    “一方面我派人调查徐宽,另一方面找时机和他谈谈。”秦老说罢,便掏出了手机,“老李啊······”

    唐易不知道这个“老李”是什么人,但是他还是有些意外,因为秦老说过,已经委托林楚生调查此事,但是现在这个“老李”似乎才是抓手。

    “有些事情,还是越靠谱越好。”秦老挂了电话后笑道,眼光有意无意瞥了沈松岩一眼。

    唐易的心中翻起一道波澜,靠谱?这是说林楚生不靠谱?还是林楚生是个生意人,于真正的江湖事有些偏离?

    “秦兄,这件事还得留条后路。”沈松岩微笑说道,眼中,却闪现一丝杀机。

    是的,杀机。

    唐易静静地看着两位前辈,心中的凛然越来越明显。一个给人的印象是儒雅和蔼,一个留下的名声是淡泊低调,但是,真正面临事情的时候,却都让唐易产生了一种感觉。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后路······”秦老端起茶杯,唇边轻吹,却迟迟不下口。

    “距离泛古堂正式秋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做一只雍正粉彩喜报平安摇铃尊,时间上还是很富余的。”沈松岩眼中的杀机变成了一种玩味。

    秦老终于不再轻吹茶杯,浅浅啜了一口茶,“你要是把喜鹊眼神中的凶气变成喜气,你师兄说不定会很感谢你。”

    “哈哈哈哈。”两人放声大笑。

    “我想过几天去一趟瓷都。”唐易待两人笑声渐止,突然认真说道。

    “你不去,我也得派人去。”沈松岩仿佛在意料之中,“确定了行程之后,我找人接应你。”

    “沈先生,我有个问题。以您的人脉,在瓷都肯定是有不少关系的,何以之前没想过找您的师兄?”在沈松岩这样的老江湖面前,唐易放弃了拐弯抹角。

    “找过,他离开的前几年我还找过,瓷都更是重点,但是一直杳无音信。毕竟,他虽然是我的师兄,却也是个独立自由的人,所以后来我就罢手了。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我隐隐有一种预感,他现在很可能在瓷都。当然了,预感有时候也是很不准确的。不过,现在势必要去查访一下了。”沈松岩解释道。

    唐易点点头,下定决心要去一趟瓷都的同时,又忍不住问道,“沈先生,您说要同样仿制一件摇铃尊,是要回燕京么?”

    “外孙女的暑假学习班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开学了,我在山州呆的时间不短了,本来也得回去一趟。不过,想想我费时费力去做一件摇铃尊,最终却是为了让人一下砸碎,想想真是有些跌份儿啊!”沈松岩自嘲般摇头轻笑。

    “要是不砸,你也不会不落款啊!”秦老跟着笑了起来。

    “沈先生,这雍正粉彩真的一个月之内就能做出来?光是胎土,怕就不好找吧?”唐易的问题又来了。

    雍正粉彩的胎土,普遍坚硬洁白,结构细密,乃是上佳的高岭土。瓷都本是高岭土的产地,但是老坑口基本都已殆尽,所以现在想采集到优质的高岭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只恐风吹去,还愁日炙销。”沈松岩笑道,“这雍正粉彩的胎体都十分轻巧,肯定是与原料有关。原料我是不缺的,你想问的,恐怕不是我缺不缺原料,而是雍正粉彩的鉴定诀窍吧?”

    唐易被沈松岩一下子点破,也不脸红,毕竟,平时哪有这样的学习机会,不乘机多问问哪能行?

    “修胎很关键,雍正粉彩的底足光滑滚圆,俗称‘泥鳅背’,你以后看雍正彩器,这是一个关键点。”沈松岩对唐易有着格外的好感,当即说道:“造型我就不多说了,色彩上你记住一句,‘花有露珠,蝶有茸毛’。”

    简单实用,深入浅出。这就是大家和伪专家的区别,一句话就能点透很多东西。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唐易正暗自用心,电话却来了,接起后,传来了毛逐着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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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美女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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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有记者要采访你!”毛逐嚷道。

    唐易一听,心想这捐赠宋刻本《东莱先生诗集》的仪式和新闻发布会过两天才举行,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去吧,现在的记者消息灵通得很,既然办了好事儿,就办得地道一些!”秦老笑道。

    唐易点点头,起身告辞。秦老和沈松岩并没有走,两人对这一系列的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

    唐易回到店里,发现果然有一男一女两名记者。

    男的年岁略长,身材高大,穿着满是口袋的马甲,手里拿着一部尼康d3,上面是50定焦镜头,显然是个摄影记者,这是要拍人物特写的节奏。

    而女记者恰好背对唐易,梳着一条干练的马尾,身材匀称。穿着紧腿牛仔裤,浅绿色条纹衬衫扎进腰中,显得十分干练。臀型圆润,不禁让唐易的目光多停留了几秒。

    “我们老板回来了!”毛逐喊了一声。

    女记者回过头来,唐易这才发现,这女记者不仅身材不错,长得也很不错,尤其是眉毛又黑又长,配合一双美目和高挺的鼻梁,给人的感觉很提神。这长相,失之柔和,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美。

    “唐先生你好,我是山海都市报的记者许一琳。”这女记者的声音也很脆爽,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待唐易接过后,又一指高大男子,“这是我们的摄影记者戴老师。”

    “许记者,戴记者,你们好,不知道有何指教?”唐易微笑道,“请到里间坐吧。”

    “现在人不多,外面光线和背景好,在外面吧?”摄影记者建议道。

    “好。那请坐。”唐易伸手将他们让到了柜台一侧的桌子旁。

    许一琳坐下后,顺势从包中掏出了采访本放到了桌上,“没想到唐先生这么年轻,我们是想就你捐赠宋刻本的事儿做一个专访。”

    唐易笑着问道,“捐赠仪式过两天进行,仪式后会有新闻发布会,为何要提前采访呢?”

    “是这样的。当天的捐赠仪式和现场发布会,我们会配发简单的消息,今天提前采访,主要是想做一个人物专访。提前采写但是不见报,等到发布会之后,配合消息,一并见报。”许一琳解释道。

    唐易心想,的确,现在的传媒,电视有直播,网络可以即时播报,但是报纸却要次日才能刊发,这就使得报纸必须要做出深度,做出与众不同,才能吸引读者。

    既然记者来了,即便唐易不接受采访,他们也会根据在阁宝多看到的、和毛逐刚才聊过的写出报道来。唐易想了想,点头道,“那有什么问题,咱们这就开始吧?”

    许一琳点点头,提笔摊开采访本,并看了一眼摄影记者。摄影记者在一旁端起了相机,开始寻找合适的角度。

    一开始,许一琳问的都是一些常规问题,比如唐易的年龄,学历,收藏经历,发现宋刻本的过程,对宋刻本的认识等等,唐易虽然回答得比较简洁,但状态很放松,慢慢地,两人进入到一种聊天的状态。

    聊着聊着,许一琳突然问道,“我们已经采访过韩家老太太了,她不肯多说。特别是有一个问题,要说捐赠,直接捐就是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你出两百万,搞成两人一起捐赠?

    唐易一愣,心说这意思就是我沽名钓誉喽?刚才还觉得聊得很愉快,这匕首投枪一下子就来了!

    “老太太想完成老先生的遗愿,建一所学校,资金很是紧张,我出这两百万,比起这宋刻本的价值来,可以说远远不及,但是却足以支撑建学校的资金。所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儿。”唐易整理了下思路,慢慢说道。

    “那你可以让老太太直接捐赠宋刻本,而你直接出资建学校啊!”许一琳追问道。

    唐易心中登时起了几分烦躁。虽说唐易有那么一点儿为阁宝多宣传的心思,但重点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如果老太太直接捐赠,作为共同继承人的韩家子孙,势必要反对,这宋刻本根本就很难捐出去!出资买下,再完成被继承人的遗愿,这样才能避免韩家子孙的闹腾。

    但是,这话如果公布于众,不利于韩家的声誉不说,还容易让一帮孙子群起而攻之,堵阁宝多的大门都有可能。

    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唐易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凭什么无缘无故就去捐建一所学校啊?

    “这个问题,韩家老太太为什么不肯多说?”唐易以退为进。

    “她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说多亏了你,但是不跟我具体解释,我只能再问你了。”许一琳倒也没有绕弯子。

    “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就是说我在借机给自己和我的店打广告喽,毕竟,捐建学校的轰动效应,没有宋刻本来的大。”唐易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

    许一琳也笑了笑,“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没有真相,只有事实。”唐易收起了笑容,“如果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根据现有的这些事实报道见报,我相信,本来的正面人物专访,很可能变成一篇拷问道德的深度报道。”

    许一琳一愣,他没想到唐易年纪轻轻,居然说出这样专业的话来。对于新闻来说,的确是这样,新闻报道只报道事实,而且是挑选性地报道事实,很难还原全部。所谓真相,很有可能隐藏在某一事实背后,但这一事实,却未必报道出来,最终生成的一种判定,却未必是客观的真相。

    比如,一起醉酒驾车致人死亡事故,整个过程的事实有了,喝醉了酒,意识不清楚,撞死了人,被抓后以交通肇事罪论处,看起来是一篇很完整的报道。

    可是,如果加上这么两个事实,结果就不一样了:这位驾驶者之前收了钱,给钱的和被撞死的人有仇。

    许一琳突然感觉到,自己真是低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年轻人了。

    不料,此时唐易却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准备告诉你另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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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奇楠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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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许一琳不由自主地问道。

    “如果老太太自己直接捐赠,是违法的。”唐易笑道。

    “嗯?”许一琳被唐易绕了进去,“捐赠老先生的遗物,怎么是违法呢?”

    唐易站起身来,“老先生对于自己的遗物,没有留下遗嘱,所以只能法定继承,所谓法定继承人,可不止老太太一个。除了配偶,子女也都有继承权。”这一套,是唐易听何荷说的,转述起来还真有点儿像模像样。

    许一琳不傻,一听就明白了:面对这么一大笔财富,除了老太太,其他继承人还不一定同意呢!而且唐易说的很隐晦,并没有说其他继承人阻挠捐赠,而是只点明了一个事实。

    “明白了。”许一琳说道。

    “不过你现在要去去采访老先生的子女,他们肯定会说很支持。”唐易重新坐下来,“还有问题么?”

    “还有!我听说这两卷宋刻本诗集,恰恰是倭国内阁文库缺的两卷?”许一琳问道。

    唐易答道,“这个可以公开查到的,不用问我。”

    对于唐易不冷不热的态度,许一琳似乎也有些不悦了。唐易回答完毕之后,她问了摄影记者一句,“齐活儿了么?戴老师?”

    “欧了!”摄影记者低头看着相机显示屏,按动了几下边上的按钮后说道。

    “慢走!”唐易起身道。

    许一琳却给了唐易一个白眼,“哪有你这样的,我们还没说走呢,这就开始轰了?”

    “我是怕耽误你们的时间,记者都很忙的。”唐易看着许一琳带有几分英气的俏脸上闪现白眼,多少感到几分滑稽,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这么年轻,真的懂古玩玉石?”许一琳接着问道。

    “孔融四岁让梨,康熙八岁登基,甘罗十二岁拜相,霍去病十九岁封骠骑。”唐易噼里啪啦就来了几句,别说,还挺押韵,随后接着问道:“年龄很重要么?”

    许一琳被说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有件东西,是别人送的,能不能帮忙鉴定一下?”许一琳笑问。

    “男朋友送的吧?”唐易道,“这种情况我一般是不帮忙看的,一旦是假的,可真是不好收场。”

    许一琳的脸微微一红,说道:“目前还是普通朋友。”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普通朋友就普通朋友,干嘛要向唐易解释得这么清楚呢?强调的这个“目前还是”,那自然就是人家在追你、可你还没答应的阶段。

    眼见许一琳要请教唐易,摄影记者道,“小许,我还得赶另一个场,我看我先走吧?”

    其实,东西就在许一琳包里,这次碰巧了,采访古玩店老板,她确实是想让唐易看看的。而且,摄影记者要去的另一个采访地,也不是她要去的地方,于是便简短应道,“戴老师慢走。”

    虽然之前许一琳的刺激性问题让唐易的回答也有些刺激,但是唐易本身对许一琳是没有什么恶感的,记者嘛,如果问的问题都是四平八稳,这新闻也就没法做了。

    而且,帮忙看样东西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唐易给许一琳倒了一杯茶,笑道,“东西拿出来欣赏一下吧。”

    许一琳拉开包,将一个烟盒大小的黑褐色像是小木盒的东西拿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桌上。

    唐易的眼睛不由一亮,拿起来后,用手摩挲了一阵,然后又用双手捂住片刻,最后猛然把手放开,把小盒放到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气。

    毛逐看了看木盒,又看了看唐易的样子,不由笑着对许一琳说道,“你男朋友够有钱的啊!”

    许一琳一愣,“有钱?他家境······一般的。”

    “这是上好的奇楠沉香,润如玉,香如蜜,而且是个老物件,这个盒子少说也能值几十万。”唐易一本正经。

    他的确是实话实说,这一件沉香盒上出现了宝光,而且上手后脑中出现的直觉虽然只有材质和年代分析,却是宋末元初的东西。

    “沉香?!”许一琳发愣的表情还没平复,又被吃惊的表情取代了,“我知道,这种木材确实很值钱,只是你确定是沉香?”

    “你这一句话里,就有两个错误。”唐易笑道,“第一,沉香并不是一种木材,它是某一类的香树的某一部位生成的,混了油脂和木质成分,严格来说是一种固态凝聚物。”

    关于沉香的知识,一般人可能了解得不透,但是唐易毕竟出身古玩商家庭,加上这一段时间的恶补,说起来还真是头头是道。不错,沉香是“结”出来的,如沉入泥土慢慢分解称为“熟结”,如刀砍斧斫、动物齿咬的伤口渗出称为“生结”,如虫蜂蚁菌的蛀蚀称为“虫漏”。

    这件沉香盒上出现的宝光,并非木性的青色,而是水性的黑色。

    “第二,并不是所有的沉香都值钱,很多年数短的香树,树脂腺不足,也有很多人工培育的沉香,都是比较便宜的。”唐易看着许一琳依旧吃惊的脸继续说道,“这个沉香盒之所以值钱,首先是因为材质是奇楠沉香。”

    “沉香成因复杂,年数、含油量、是否活树,都影响质量和价格。所谓奇楠沉香,是沉香中的上品。据说,是因为有蜜蜂在受损的沉香树内打洞筑巢,蜜汁日积月累,渗透到树中香腺,产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真菌,从而生出了这种沉香。所以,又软,又有蜜香。”

    唐易拿起盒子递给许一琳,“你摩挲几下,用手捂一捂,然后闻闻。”

    许一琳照做,果然,有蜜香散发了出来,“好甜美的香气。”

    “如果你用密封袋捂上一两天,香气更为浓郁。”唐易道,“这上品的奇楠沉香现在一克都以万元计,所以你这盒子至少值几十万绝非信口雌黄。而且,这还是个老物件,价值恐怕要翻跟头喽。”

    “所以说你男朋友有钱嘛,出手够大方的!”毛逐在一旁及时补充了一句。

    “可是,他送我的,是盒子里面的东西。”许一琳的脸色略有尴尬。

    “什么?!”毛逐惊道,“用这样的盒子装着的,那该是什么样的宝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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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盒有何用

    许一琳被毛逐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是一块老玉佩。”

    唐易闻言,立即打开了盒子。这盒子打开还是很简单的,因为就是上下合盖的。

    结果打开一看,是一块翡翠,弥勒挂件。按照男戴观音女戴佛的俗解,送给许一琳倒也不错。

    唐易和毛逐的脸上都出现了失望的表情,主要是盒子太贵重,导致他们对盒内东西的期望值太高,结果却是一块普通的翡翠挂件,一眼货,肯定不是什么老玉佩。

    而且,这挂件乍一看冰种飘绿花,水头不错,可禁不住仔细审视。

    唐易眉头一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翡翠弥勒挂件,是一件b货翡翠,如果说好听一点儿,就是不是纯天然的,要是说难听一点儿,干脆用“假货”俩字更痛快。

    解释b货,有个很形象的说法,英文单词bathe(冲洗)的第一个字母就是b,所以冲洗过的翡翠就叫b货。本身还是翡翠原料,但因为质地不好,里面有杂质,所以才给冲洗掉。

    怎么冲洗呢?其实是用强酸浸泡,最终腐蚀溶解掉杂质。问题是,杂质没了,这被强酸腐蚀出的裂缝空隙怎么办?一般就是用真空负压法注入树脂,这树脂不是一般的材料,折射率和天然翡翠接近,所以抛光后不容易识别。

    这b货翡翠且不说不值钱,戴着对人体是没有好处的。

    唐易直接纳了闷儿了,用了这么牛逼的一个奇楠沉香盒子,居然里面放上一块b货翡翠,这到底是要唱哪一出?

    这简直是逼着人卖椟还珠啊!

    “玉佩有问题吗?”许一琳见唐易沉吟不语,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听你说玉佩,老感觉怪怪的,这是个翡翠挂件。你知道你男朋友是从哪里买的么?”唐易想了想问道。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商场吧。”许一琳想了想说道。

    “人家既然送你了,好歹是个心意,你又何必非要鉴定呢!”唐易眼珠转了转,突然呵呵笑道。

    “昨天送我的,我搁在了包里,这不是碰巧了吗!”许一琳听唐易的口气,已经猜到了几分,“好吧,我就随便戴着玩玩吧。”

    唐易一声苦笑,心想这好人还真是不好当,开口道:“算了,你还是别戴了,我告诉你,这是件b货翡翠,被酸腐蚀过,又填充了树脂,戴着对人没好处。”

    “啊?”许一琳瞪大了眼睛。

    唐易既然说开了,干脆也不再掩饰,“我就奇了怪了,你男朋友用一个这么值钱的盒子,居然装了一件b货翡翠!”

    “他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许一琳又辩解了一句,可能觉得有些尴尬,随后又解释道:“他可能对翡翠不懂,觉得漂亮就买了。”

    “那这个盒子是哪里来的呢?”唐易又拿起了盒子。

    这个盒子,是一整块奇楠沉香做出来的。盒盖和主体,很可能是先把一整块奇楠沉香一分为二,然后再分别切挖雕刻而成。别看盒子只有烟盒大小,但是在宋末元初,要拿这么一块上品的奇楠沉香做成盒子,已经是很奢侈了。

    奇楠沉香比较软,轻轻一刀可能就会“入木三分”,所以在切削雕刻时,可谓一刀都不能错,一刀都不能深,十分考验刀工。而这盒子,规整有型,美观精致,制作者用刀的功力可见一斑。

    在盒底中央,有纵向的一条条细长的小槽,顺着沉香纹理略有加深。而在四角的其中两角,还有两个圆形的凹陷。唐易比量了一下大小,这圆形的凹陷,放戒指倒是很合适。而在四角的另一边,则是一处沿着盒壁挖成的小长方形凹陷。

    难道,是个首饰盒子?

    不像······

    “我想起来了。他说那些首饰盒太俗气了,从家里找了个老盒子,好像是他奶奶的嫁妆,还说老玉佩就得用老盒子装。”许一琳突然说道。

    “老玉佩?”唐易心说,你这男朋友真够可以的,愣是敢把一件b货翡翠说成是老玉佩,就算他不懂吧,可也不能这么自以为是啊!

    其实,在这样庞大的古玩玉石爱好者群体中,像这样一知半解却爱托大爱下个定语的人,还真是不少。

    唐易拿起盒子递给许一琳,“你看这个盒子像干什么用的?”

    许一琳端详盒底做出的凹陷,“随便挖的吧?反正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唐易哭笑不得,真是隔行如隔山,刚才已经告诉她这奇楠沉香的珍贵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做出了这么精致的盒子,能随便挖么?不过,后面一句还是有些靠谱的,确实像是女人用的东西。

    因为许一琳拿了盒的主体,唐易又拿起盒盖看了起来。刚才唐易的重点都放在盒子的主体上了,没有细看盒盖。这一次,他细细审视盒盖内面,却突然发现好像隐隐竖刻着两行小字,因为盒子很老了,盒盖内面也积聚了不少油灰,所以这两行小字基本被盖住了,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注意。

    唐易找来一把猪鬃刷,轻轻刷掉油灰,两行楷书小字清晰地展现出来:

    衣被天下,源出黄母。

    这句话从字面上不难理解,就是天下人的衣服被子,都来源于“黄母”,都是“黄母”提供的。

    口气有点儿大。

    这“黄母”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么一个盒子上刻上这样的字?这盒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唐易正在琢磨着,许一琳已经放下了盒子的主体,她的好奇心没有唐易这么深,既然这盒子这么贵重,翡翠又是b货,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礼物还回去,就以盒子太贵重为由,这样也不用提翡翠是b货的事儿,也不会太损伤对方的自尊心。

    见许一琳放下了盒体,毛逐拿起仔细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便恍然大悟道:“我当是什么呢,这盒子干什么用的,你们看不出来吗?”

    “干什么用的?”唐易和许一琳异口同声问道。说实话,他俩真是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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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黄母道婆

    “针线盒啊!”毛逐笑道,“我奶奶就有一个针线盒,不过是铁皮的,就是个普通盒子,不像这个这么精细。你看,这中间细长的小槽是放针的,这旁边长方形的是放线的。”

    唐易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可能是这针线盒现在很少有人用了。”

    “那这俩圆形凹陷,干什么用的呢?”许一琳却又问道。

    “顶针啊!”毛逐解释道。

    “什么是顶针?”许一琳这种彻头彻尾在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是顶针。

    毛逐撇嘴道,“像一个宽边戒指,缝衣服的时候戴在手指上,顶针顶针,就是遇到不好穿针的地方,把针尾顶进去;还有一个解释,能顶住针尖,不被扎伤。”

    唐易笑了笑,“看来,真是你朋友奶奶的嫁妆。”刚才因为许一琳解释过,所以唐易这次也把“男朋友”的“男”字去掉了。

    “他肯定不知道这个盒子这么值钱·····”许一琳咬了咬嘴唇,“我得还给他。”

    是啊,肯定不知道。要是懂行,怎么会用这么贵重的盒子装上一块b货翡翠送人?又怎么会用针线盒当首饰盒?

    唐易将盒子还给了许一琳。心里却开始琢磨盒盖内面的八个字:衣被天下,源出黄母。

    黄母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是一个人。

    唐易的脑中急速地转动搜索着,黄母······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黄道婆!”唐易喊出声来。

    黄道婆,宋末元初著名棉纺织家,松江府乌泥泾人。唐易刚才的脑子存事儿比较多,所以才没有从“黄母”一下子想到黄道婆。

    想到是黄道婆之后,这脑子一下子就通了:“衣被天下”指的是当年的松江府纺织出的松江布!松江布供应全国,可不是衣被天下么!

    所以,这八个字的正解应该是:松江布之所以衣被天下,全是因为黄道婆的功劳!

    黄道婆本来就是松江府人,少年时流落崖州,生活在道观中,学会了运用制棉工具和纺织的方法。在黄道婆五十岁的时候,返回了松江府,就在乌泥泾镇,教人制棉,并推广了各种制棉机器的技术,一时之间,“乌泥泾被不胫而走,广传于大江南北”。

    黄道婆因此在古代科学家之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画片秀美脱俗的“古科一”邮票四枚,将其与徐光启、李冰、贾思勰并列。

    黄道婆是个高寿的人,活了八十五岁,在她去世后,松江府还建立了黄母祠。

    根据这些历史信息,不难推断,这个针线盒,极有可能是松江府的人“集资”选材雕刻送给黄道婆的,因为一般的材质不足以表达对她的敬重,同时针线盒又符合她的需求。

    这制盒工匠可能只是当时的一个手艺高超的民间艺人,并没有流名传世,所以唐易宝光入眼后出现的分析性信息,仅有材质和年代信息;而针线盒因为并不在古董文玩的序列,所以也没有盒子形制的具体信息。

    “黄道婆?”听了唐易的喊声,毛逐和许一琳同时发声。

    唐易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又对许一琳说道:“我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沉香的针线盒,没想到历经千年流转,居然在民间保存如此完好!”

    “嗯,我还是还给他吧,把你的分析也告诉他。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许一琳说罢,便准备告辞。

    “这意思好像我长得很磕碜似的。”唐易虽然知道许一琳的意思是说他年轻,但还是忍不住自嘲了一句,站起身来送客。

    许一琳还没挪步,阁宝多的门便被推开了。

    “老板,收东西不?”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但是打扮却十分老套,灰衬衫黑裤子,拎着一个旧皮包,头发凌乱,脸上油腻。

    “可以,先看看东西吧。需要到里屋么?”唐易看了此人一眼,男子眼生贼光,唐易感到几分不爽,马上开始后悔,不该问他要不要去里屋了,应该在外间“速战速决”。

    “不用,不用,这里看看就行。”男子倒是没应,顺手拉开了包。

    许一琳本来都准备告辞了,刚才听了唐易的一通理论,倏忽之间就对古玩起了好奇心,便没有立即离去,也想看看男子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男子从包里拿出报纸之前,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上之后才从包里拿出报纸,拿出来之后竟然立即递给唐易,而且递得很急促,唐易只得伸手接了,心想,“这人的脑袋是不是不灵光啊?直接放桌上不就行了?本来外面就是报纸包着,还多此一举戴什么白手套?又不是直接拿东西。”

    不料,唐易将报纸包裹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男子却主动将报纸层层打开了。

    这更让唐易纳闷了,你自己刚才直接拿到桌上打开不就行了,何必还要过我的手?而许一琳看着包裹物件的报纸,也有些郁闷,因为露出的报头竟然是她供职的《山海都市报》,这好好的报纸,结果就被揉巴揉巴这么用了。

    报纸打开,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器露了出来。

    “战国青铜爵!”唐易看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不过,他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爵是一种酒器,也是一种礼器。这只战国青铜爵,下有三只长足,圆腹,爵口前部有倒酒的流槽,后部有尖的尾把,口中间有立柱,腹旁还有一个小把手。造型优美,真品无疑。

    “东西对,只是你这锈······”唐易提示道。

    这青铜爵上的锈迹,除了密布绿色铜锈,不少地方还出现了黑褐色,还有几处地方甚至有硬结的土锈层。

    “这可是真正的老东西,有锈不是正常的吗?便宜卖给你,有个几千块就行!”男子压低声音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锈的问题,而是你这锈似乎是生坑出来的。这样的来路,我们是不能收的!”唐易立即说道。刚才这男子的举动有些古怪,这青铜爵又是生坑的东西,还是赶紧把这人打发走了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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