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7章 十二金龙
在文佳眼前,龙胎日珠发出金黄色的光芒,隋侯月珠则洒下一片银辉,神灯的空间中,光芒交织,闪烁不定,不过,却没有出现唐易脑海中出现的画面。
没有了神龟背甲,天理紫龙图是不会在神灯中显现出来的,只有携带龟甲灵力的唐易,通过神识才能看到!
而在唐易“眼前”,面面中央的一处高台之上,本来盘卧于此的一条紫龙,正呼啸着盘旋而上!
这处高台,唐易竟依稀有些熟稔的感觉。
不过,紫龙盘旋升空,很快把唐易的注意力吸引了。紫龙升空之后,围绕高台四周盘旋起来。
高台四周,是一条条的山脉。这些山脉,基本都是冲着高台的走向,环绕分布。这个画面非常宏大,仿佛天地之间,就只有这高台和一条条的山脉!
仔细数了数,其中,有十二条金色山脉最为突出,其间,还夹杂着数十条青色的山脉。
这数十条青色山脉,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的看着顺眼一些,有的则看着很别扭。
但无论哪一条青色山脉,都无法和十二条金色山脉相比。
这十二条金色山脉,不仅金光涌动,而且挺拔巍峨,在一片鸿蒙天地之中,显得气势不凡。
这条紫龙,其实一条紫色的光影,盘旋到山脉之上,在空中绕着山脉游动起来。
唐易不明所以,心想,这难道这就是天理紫龙图?
这能看出什么来?
天地鸿蒙,山脉纵横,只有紫龙在动。不过,紫龙的动态比较单一,似乎只是在这些山脉上空环绕盘旋。
就在唐易的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突然之间,一道金色的山岭震动起来,紧接着,仿佛摇头摆尾一般,竟然拔地而起!
一阵呼啸之后,这条金色的山岭竟然化作了一条金龙!
五爪金龙!
这条金龙升空之后,跟着紫龙开始在空中盘旋,和紫龙始终如一的状态不同,金龙状态多变,有高昂,有低落,也有平缓。
唐易盯着金龙,只见金龙跟着紫龙盘旋了九圈,突然间又落回了原先的位置,化为一道金色山脉。
仅接着,第二条五爪金龙腾空而上,跟着开始在空中盘旋。
整个过程大同小异,也有各种状态,不过,这一条金龙,盘旋的时间略长,似乎多了一圈,有十圈。
第二条金龙复归之后,第三条金龙紧接着又是腾空而上,这一次,盘旋时间更长,一共有十三圈。不过,前面的四圈多,相对平稳,后面的时间,这条金龙的姿势十分怪异,仿佛很难控制自己,纯粹是被紫龙牵引着盘旋了。
唐易同时发现,这前三条金龙所在的山脉走向,似乎和其他的略有不同,好像并不完全是冲向高台的走向,更为自然一些。不过因为其他的金色山脉完全是冲着高台的走向,而且这三条山脉本身也是平行分布,所以整体显得比较规整罢了。
等到第四条金龙腾空,唐易感觉,这条金龙的金色,和前三条有所不同;说不同,却又没有什么明显不同,只是感觉金色更“正”一些。
但,第四条金龙盘旋的时间太短了,大约只有四分之一圈就复归山岭。但是这条金龙,腾空之时,金光大盛,仿佛笼罩了后面所有的山脉,而且腾空之态更有气势。只不过,猛是猛了,就是不持久。
第五条金龙更为怪异,盘旋三圈多之后,就复归山脉,但是,却依然是龙形,而稍作**之后,竟然又腾空而起!又在空中跟随紫龙盘旋了三圈多,才重新回落,化作金色山脉。
第六条金龙,盘旋了不到三圈,不过也是分为明显的两种状态,第一圈状态基本正常,到了第一圈末尾,突然身子歪斜,仿佛失去了平衡一般。
剩下的金龙,都是在上一条回落之后,下一条冲天而起。都出现了不同的姿态,而且金光的强弱也有不同,不过,再也没有超过六圈的情况。
同时,第十条金龙和第十二条金龙的颜色似乎都有点儿特别,第十条金龙有点儿发白,第十二条金龙似乎有点儿多彩的感觉。
而且,第十条金龙盘旋的时间,是倒数第三短的,只有一圈多。最短的,自然是第四条金龙,四分之一圈,再就是第七条金龙,有半圈多。
第十二条金龙,也就是最后一条,跟着紫龙在空中盘旋了四圈多之后,复归山脉。
就在十二条金龙依次在空中跟随紫龙盘旋的时候,下面青色的山脉,在不同的时间段,也化作了四爪青龙,而且,大多是几条同时化龙,但都没有腾空,而是在所在的山脉附近游走,经历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之后,最后也都化作青色山脉复归平静。
有的青龙,仿佛能影响正在空中盘旋的金龙,青龙昂扬气盛,金龙则低落歪斜。
最终,所有的山脉都平静了。而紫龙,也停在中央高台正上方的空中,但呈现的状态,好似是周身在震动,给人一种焦躁的感觉。
这是要干什么?
和前面一样,唐易的念头起来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发现那座高台拔地而起!升到空中,竟然旋转起来!旋转之中,下面的山脉逐渐都化作了虚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了茫茫的鸿蒙背景。
整个画面,只剩一条紫龙,和一座悬浮在空中的高台。
此时,紫龙竟好似不由自主一般,又围绕高台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定格之时,竟已然是缠绕在了高台之上。
高台也停住了转动,但是仍旧悬在半空。紫龙的光影和高台发出的盈盈白光相互映照,在高台正对“唐易”的一个竖面上闪烁不停。
闪烁中,这些光芒逐渐凝聚,最终,在这个竖面上,“切割”出了一个方形的黑色光影。
就像出现了一道大门一般。
只不过,“门”里的光,是黑色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唐易不由得全力凝聚神识,向门口靠近。
结果,他真的感觉自己一步步到了门口。黑色的光不冷不热,不刺眼也不深沉,但是,就是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唐易一咬牙,继续凝聚神识,催动着向门里“走”去。
第1008章 龙脉王朝
但是,到了“门口”,却如同撞上了一道光滑而又坚硬的屏障,再也难以行进半寸!无论怎么努力。
此时,缠绕在高台上的紫龙,龙首昂于台顶,忽然间,龙嘴中,喷出了一口强大的气流!
唐易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神识飘忽不定,控制不住了!
与此同时,这黑光之门,光芒更通透了一些,仿佛打开了一般!
唐易企图继续催动神识靠近,却在这股气流中摇摆不定,寸步难行!
就在此时,从气流之中,突然升腾起了一颗如太阳般的明晃晃的圆球!
这圆球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笼罩了紫龙和高台,使其浑然一体!仿佛成了一个雕塑。而那黑光之门,就在此时消失不见了。
一道白光袭来,唐易瞬时间晕眩,一下子没了意识。
等唐易睁开眼睛之时,仍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慢慢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一股消毒水味儿钻进鼻腔。
“可算醒了!”耳边传来文佳的叫声。
唐易试着活动了一下,并没什么影响,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12个小时,现在正好中午12点。”文佳道,“没什么不良感觉吧?”
“没有。”唐易摇摇头。
站在另一边的唐无心缓缓开了口,“我就说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神识扩大到极限,暂时承受不住,失去意识而已。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已经恢复了!”
唐易一看旁边桌上有矿泉水,拿起来拧开咕咚咚灌了一通,而后道,“关好门,我给你们说说!”
这是个高级单人病房,文佳关好门之后,和唐无心并排坐在床边。
唐易把看到的所有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文佳和唐无心都陷入了沉思。
良久,唐无心问道,“你怎么看?”
“其实我当时就明白了,天理紫龙图,原来是这样!的确是预示和演化华夏王朝的兴衰!这十二条五爪金龙,对应十二个正统王朝,数十条四爪青龙,对应的是王气不足的王朝。金龙的状态,则体现着王朝的兴衰变化。”唐易接口道。
所谓龙脉,预示着天命王朝,这条紫龙,应该就是华夏的主龙脉,并不代表哪一个王朝,而是整体的龙脉气运。
而十二条金色龙脉,则分别对应夏、商、周、秦、汉、晋、隋、唐、宋、元、明、清。华夏大地应该出现十二个正统王朝,不论是周易还是推背图当中,都有过预测。最后一个清王朝灭亡之后,王朝自此告终,社会演进到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
实际上,华夏历史上王朝很多,比如汉末魏蜀吴三国,比如南北朝诸国,还比如一些称帝的小割据政权,但这些,都不是金色龙脉对应的正统王朝,只是由青色龙脉对应,是四爪青龙的状态。
而金色龙脉化作五爪金龙,跟随紫龙的时间和状态,则代表着王朝的状态。
前三条金色龙脉,代表着夏、商、周,这三个王朝,其实没有皇帝,所以龙脉显得更为自然,而且金龙的颜色显得不那么正。
第四条金色龙脉,五爪金龙腾空金光大盛,笼罩后面的龙脉,因为秦王朝是个崭新的开始,从此有了皇帝,秦始皇。皇帝自此成为王朝的天命主宰。
而第十条五爪金龙和第十二条五爪金龙,颜色略有不同,是因为这两个王朝,并非汉人王朝,是元代和清代。按照唐易的想法,元代金龙略略发白,或许因为疆域过大,冲淡了金色,而清代金龙多彩,可能和八旗颜色有关。
金龙昂扬,则代表王朝鼎盛;低落、歪斜、扭曲,等等,则是王朝出现问题;落回龙脉,则意味着一个王朝的终结。
至于跟随紫龙盘旋的圈数,则是代表王朝持续的时间。
现在所有的王朝都结束了,持续时间都知道,所以很容易推算,盘旋一圈的时间,应该是一个甲子,六十年。
周朝,西周和东周加起来,将近八百年,所以是十三圈。同时,西周和东周的状态不一样,东周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割据,周天子不过是名义上的罢了,所以金龙在后半段盘旋的时间,似乎控制不住自己,出现各种怪异的姿势。
秦朝只有十五年的时间,所以只盘旋了四分之一圈。隋朝三十多年,半圈多。
“这天理紫龙图,历代帝王千方百计想看到,无非就是想知道所属王朝的气运罢了。若是仔细观察空中盘旋金龙的状态,再详加推演,也就明白了处在一个什么状态之下!”
听了唐易的话,唐无心和文佳连连点头。
“想那崇祯皇帝,之前必定见到过天理紫龙图,知道到了他这里,大明王朝气数已尽。偏偏此时玄黄神灯丢失了龙胎日珠。同时他心有不甘,妄想逆天改命,请来张储天师,以五古封灯之法秘密封藏。不过,这龙脉气运岂能改变?至多延续了一个四爪青龙的南明王朝,多了十八年而已!”
唐易理了理思路,“秦始皇搞出了玄黄神灯,不仅看到了此前夏、商、周王朝的情况,而且也为后世王朝留下了一个参照。但清王朝灭亡之后,这天理紫龙图在这方面的演示,对我们来说,基本已经没用了!”
“你的意思是说,天理紫龙图的真正秘密,是在‘黑光之门’的里面?”文佳向来反应很快。
“对。这也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因为这个高台和紫龙最后缠绕定格的样子,应该就是和氏璧传国玉玺的样子!”唐易说着,不由自主地起身,走下床来。
“和氏璧传国玉玺,是玄黄神灯最初的‘启动器’,虽然后面的复原启动,用不着了。但是,想看到‘黑光之门’内的情景,必须再次借助和氏璧传国玉玺!这,才是天理紫龙图真正的秘密!”
唐无心皱眉道,“现在黄宫地体已经毁了,也就是说,要想看到‘黑光之门’里的秘密,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和氏璧传国玉玺,第二,你!”
第1010章 错金仙壶
“嗯?是不是在平桂市?什么青铜器?”
唐易知道河野治去了桂南,从手机上的定位显示,应该是在东南部的平桂市,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跟廖沫儿说。
“对,是平桂市,我忘了你手机也能监控他了。是一件汉代的错金铭文壶!”廖沫儿道,“这东西,我们的人也刚知道线索,见过东西了,但是要交易的时候,却被一个倭国人抢先了,是个女的。我们接着追查,才知道河野治也去了。”
“女的?那应该是风吕疏桐了。”唐易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件错金青铜壶,应该和孱陵大钥无关。
他主要是关心河野治能不能拿到孱陵大钥,看来,这件错金青铜壶,是在平桂市碰上的,正好顺道收了。
不过,廖沫儿的神色却很不对,“不和他们做生意,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抢我们的东西!”
唐易接口道,“这个既然不是你们预定的,自然是谁手快谁出钱多是谁的,算不得抢吧?”
“你怎么帮着倭国人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不是帮着谁说话。”
“切!”廖沫儿摆摆手,又拿起手机,调出刚收到的图片,“你看看!”
图片上的青铜壶,旁边是附着标尺的,有30多厘米高,鼓起的腹部直径有20多厘米。
这只壶,形态很优美,底下高圈足,顶上壶盖有三个回旋的蟠龙钮,壶身错金了螭虎图案,同时,还有鸟虫篆的错金铭文。
整只壶皮壳熟润,看不出锈迹,这说明,这是一件传世品,最起码也应该出土千年以上了。
“这是西汉铜壶的典型样式。不过这一件,图案和铭文错金这么多,工艺相当繁复,已经不是普通的器具。鸟虫篆铭文错得优美至极,的确是好东西。而且,这种壶,如果有错金铭文,要么是求仙长生的,要么是祭天祭祖的,还有就是表明所有者身份或者记事的。如果是求仙长生的,有些老虫称之为错金仙壶。”唐易开口。
“错金仙壶?我怎么没听说过?”
“因为求仙长生的铭文太少了,大部分都是其他种类。不过,我不认识鸟虫篆,不知道这只壶上的铭文是不是求仙长生的,如果是,那么价值又会提升。冀省曾经出土过一件,铭文正是求仙长生的,体型比这个大。不过这一件是传世品,已经看不到锈迹,更为珍贵。你这个图片挺清楚,看看就能确定不是赝品!”
“我们的人说了不是赝品,但是你看图片真能看出来?”廖沫儿有些疑惑,的确,这看图片就能判断真假,是玄乎了点儿。
“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我捅开了你就明白了。如果不是错金的铜壶,我看图片也看不出什么来。但错金这么多,通过图片就能看出工艺,这种工艺,当世哪有几个人能做得了?再配合下皮壳的光感,就好认定了。”唐易解释道。
“噢!”廖沫儿点点头,本来她就是个懂行的,唐易这一说,立即明白了。
错金这个工艺,是青铜器工艺里的细工,需要用金丝镶嵌,而后做平磨光。这么说听着很简单,但实际上工艺要求极高。若是高仿,稍微有点儿差池,就会露出马脚,何况金丝本来就会增加成本。
毫不客气地说,如果真有人能仿得和古人一样惟妙惟肖,必是大师级的人物,就算这种人甘于堕落去作假,那这个工钱也将会是巨大的一笔,这个成本,那就增加得太多了。
所以,青铜器市场当中,错金,尤其是大面积多图形的错金高仿器,基本见不到。用最简单的话说,出力不讨好。当然不如来个简单省力的,又不容易被识破,做多了一样是暴利。
“既然这东西不是出土文物,价值又这么高,那更不应该让倭国鬼子拿走!”廖沫儿道,“吃完了饭,我就准备一下,尽快动身去平桂市!”
“我去,你还真是个侠女!”唐易笑道。
“你怎么和那俩瘪三一个口气?”廖沫儿白了唐易一眼。
“说真的啊,我这着急回燕京。你要是在桂南,知道了点儿什么,比如河野治又得到了什么东西,能不能给我点儿消息?”唐易又道。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廖沫儿眼珠一转。
唐易想了想,“实话给你说吧,河野治这次去桂南,应该不止去平桂市一个地方,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找一把紫铜钥匙。这把钥匙,能打开一个紫铜机关密码盒。不过,盒子和钥匙,只是传说中在桂南制造的。他们是不是已经得到盒子,我不知道;这个盒里有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唐易也算没有说谎,严格来说,他只是猜测和氏璧传国玉玺是在龙纹紫匣当中,至于到底在不在,还有龙纹紫匣是不是就在东京史料馆,他确实不能确定。
“传说中的东西?”廖沫儿眉头一皱。
“对,这把紫铜钥匙,名为孱陵大钥,如果不知道这个盒子的密码,只能靠它开启。这河野治设局监控我,故意让我知道这件事儿,恐怕也是为了引起我的兴趣。一旦我去找了,得到了什么线索,他们就可以借力!”唐易笑道,“可惜,我对孱陵大钥并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还让我知道消息告诉你?”
“我对孱陵大钥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他们能不能得到孱陵大钥,却很感兴趣。”
廖沫儿沉吟,“要照你的说法,这个紫铜机关密码盒,就算不在他们手里,也应该在倭国。不管他们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这东西必定非同凡响。”
唐易点点头,“这种事儿,没法猜,知道的线索再多,抵不过把盒子打开看一眼。不过,只要得不到孱陵大钥,就算在他们手里,他们也束手无策。”
“你不是对他们能不能得到孱陵大钥感兴趣,你是对盒子里的东西感兴趣!”廖沫儿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个”
“行了,你不方便说我也不多问。我答应你了。”廖沫儿摆弄着手里的刀叉,“但是,你怎么谢我呢?”( )
第1011章 玉壶春瓶
“随你。不过这孱陵大钥,我认为他们基本上找不到,刚才说了,是个传说,而且年代太久远了。”
“行,那你记着欠我一笔,到时候你可别耍赖,我让你做什么你却不做!”
“咱得事先说好啊,不能违背道德底线和法律规定。”唐易连忙道。
“看把你吓的!”廖沫儿喝了一口水。
吃完了饭,唐易溜达着回了酒店,因为满脑子的事儿弄得他有点儿压抑,可路得一步一步走,饭得一口一口吃。
本来,他分心就够多了,其实要是不管“闲事儿”,正常开着店,空闲捡着漏儿,这小日子那是要多爽有多爽。但,他却过不上这种日子。
甚至潜意识里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期待。这就是命。
次日清晨,国产猎豹从酒店驶离。北去的江水,转眼间就消失在视野当中。
刚上高速,唐易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谁这么早?”唐易掏出手机低头一看,居然是陆知行。
“什么时候有空,取散尾火甲!”
“窑建成了?”
“嗯,那个小顾也不错,你别说,你看人的眼力也不赖。”
“我在回燕京的路上,到了再联系。”
“这样,你别太着急,我把需要的量和注意事项发给你。”
“好。”
唐易挂了电话,文佳道,“陆知行真要烧出柴窑,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建个博物馆,但燕京的地皮太贵了。”
“你好像答非所问。”
“高仿已经失传的重器,也是博物馆的一个展区。”
“建在哪里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有时间么?”
“这件事儿,和筹建五古封灯古玩研究会同步,没时间也得挤时间。”
“但愿河野治在桂南一无所获。”文佳摇摇头,仿佛预料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继续说。
“回头见了陆知行再说吧!”唐易将头靠在椅背上,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次一路上倒也顺利,回到燕京,安放好重新拆成“零件”的玄黄神灯,唐易又按照陆知行需要的量,下水入洞,采集了几支散尾火甲的枝叶。
好在这东西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植物,装在行李箱过安检没什么问题。
去瓷都之前,蒋英年还给唐易打了个电话,说了已经安排在倭国展开调查龙纹紫匣的事儿。不过,并没有问在潭州神灯复原的进展。蒋英年很明白,要么这事儿一点儿进展没有,要么有进展但是唐易暂时不想说,多问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越是重大的事情,越需要耐心。
唐易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事儿蒋英年给了他全方位的支持。不过,这事儿他确实不想说,起码在破解“黑光之门”的秘密之前不想说。
唐易带着散尾火甲,直接从燕京飞往瓷都。
这一次,是小顾和鬼叔一起来接的他。上了车,小顾一边扎安全带,一边说道,“唐哥,师父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你正式拜师了?”唐易一脸欣喜。
“嗯。”小顾说起这个,也很高兴,“师父在窑厂里,又加建了一个烧紫砂的窑!”
鬼叔笑道,“小顾这孩子,天赋很高,又肯吃苦,陆先生很喜欢他。”
到了窑厂,陆知行拿到散尾火甲,立即先浸泡到了特殊调制的药水中,忙完了这事儿之后,才坐下和唐易交流起来。
“烧制用的瓷土,不能用瓷都的高岭土。不过柴窑的窑址一直没有确定,其实最好用汝窑的瓷土,但是同样无法取得瓷土了。我这里有些耀州窑的瓷土,上次烧制那块瓷片就是用的这些,从实际效果看,应该没问题。”陆知行介绍道,“现在所有的原料都齐备了。”
烧制瓷器,制胚用的瓷土自然是很重要的基础。不过柴窑的窑址一直是个迷,想找到原来窑址的瓷土,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柴窑的窑址,肯定是在北方中原省附近。从北方找到类似的瓷土替代,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耀州窑,中心窑址位于西陕省中部,南部盆地和北部黄土高原的交接地带,因为唐宋时期属于耀州治下,故此得名。耀州窑最鼎盛的时期,也是在宋代。
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众所知周,其实,也有宋代六大窑系的说法,那就是加上一个耀州窑。
耀州窑在唐代的时候,烧制的器物比较杂,有陶器也有瓷器,瓷器中黑釉白釉青釉等都有。但是到了宋代,就主要以青瓷为主了。耀州窑存在的时间很长,直到民国才彻底终结。
“耀州窑的青瓷,胎薄,坚硬,釉色又均匀干净,透明度高,还真是和柴窑有相似之处!”唐易点点头,“耀州窑也给朝廷烧制过贡瓷。虽说这个窑系很发达,连带范围很大,但我手头还真没有耀州窑的东西。”
“耀州窑时间跨度长,器型又非常多,所以普品没意思,但是精品又不好碰,你也不用着急。”陆知行接口道,“宋代耀州窑青瓷,常常以刻花为主,这也说明了瓷土的质地,确实适合做成薄胎。”
陆知行顿了顿,“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曾有学者提出,柴窑,有可能就是耀州窑系中、在柴荣时期单独为皇上烧制瓷器的御窑!”
唐易点点头,“这个倒是听说过,但毕竟是一家之言,而且反对的声音很多。”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见地,不过我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陆知行笑了笑,“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现在,咱们商量一下,这次试烧,我还没有最终确定器型,你有什么想法?”
“玉壶春瓶怎么样?”唐易脱口而出。
玉壶春瓶,在唐易这里,有着特殊的分量。正是因为父亲唐中峰在一件元青花玉壶春瓶上打了眼,他才有了一系列的际遇。
玉壶春瓶,还有一个名字,叫玉壶赏瓶,从名字也不难看出,这种器型被欣赏的程度很高。玉壶春瓶最初就是从唐代寺院里净水瓶演变而来的,弧线变化柔和,别具美感。
玉壶春瓶在北宋最终定型,柴窑和北宋相连,若制作这个器型,还真挺有意义。
第1012章 落拓客人
陆知行想了想,“这个‘春’字倒是很好,一种新的生机。↖頂↖点↖小↖说,天青釉玉壶春瓶,这个色和型的搭配······嗯,不错!”
“您不会早就想做这个了吧?”唐易笑问。
“其实我是没定好做梅瓶还是玉壶春,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玉壶春更适合这个天青釉,就这么定了!”
唐易点了支烟,对小顾说道:“小顾,你这是天大运气,刚拜师不久,就能赶上跟着学习这样的东西。不过,这件事儿非同寻常,你年纪小,我还是得再提醒你一遍,嘴巴一定要紧,一丝风也不能透出去。”
“放心吧,唐哥!再说了,我也没人可说啊。”
“做这件东西,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不要说小顾了,就是我,都激动得不行!”鬼叔在一旁说道。
陆知行看了看小顾,“小顾有制胚的底子,但是紫砂毕竟算陶器,所以对于调釉上釉,对于掌控窑温,基本上都要从零学起。还有画工,他有点儿底子,但是瓷器作画和纸上不同。这柴窑的东西,是能增长见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平时的苦功。”
小顾连忙说道,“师父,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您放心吧!”
“你错了。”陆知行摇摇头,“这艺术类的东西,光下苦功是没用的,最重要的,就是天分!我看中的,不是你能吃苦,而是你的天分!有了天分,苦才能不白吃;没有天分,吃再多苦,也是庸才一个。”
鬼叔苦笑一声,“就和我一样,再怎么努力,做出的东西,也就是糊弄糊弄一般的专家。”
“老鬼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对温度的掌控,是极具天分的!”陆知行接口道。
唐易笑了笑,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件“柴窑”玉壶春瓶,既然至少一个月才能做出来,那就别在瓷都久留了,小顾在这边也上了路,也就放心了。
休息了一晚,唐易第二天就乘机返回了山州。
这一路上马不停蹄,是有点儿累了,回家之后,头一天唐易没去店里,晚上还和林娉婷看了一场电影,散场后遛弯的时候,顺带把潭州的事儿说了说。
因为没提和氏璧传国玉玺的事儿,所以这事儿一说,就成了基本告一段落了。林娉婷挺高兴,加上很久没见面了,两人腻到很晚才分头回家。
这和氏璧传国玉玺的线索,瞒着这个,瞒着那个,只有文佳可以倾诉,但眼下还没什么具体的眉目,这事儿又十分重大,搞的唐易心里一直有些凌乱。回了山州,回了家,算是暂时舒缓了一些。
第二天,唐易和老爸一起去了公司。别说,毛逐做生意还真行,翡翠的销售渠道和知名度已经打响了,形成了一批高端客户群。古玩类文玩类的生意也越来越稳定。
这一类生意,名声是很重要的,宁可买贵,不能买假。甚至有不少人专门到阁宝多,提出大致方向,预先定好东西,只要有货,接着就来拿。
唐易又去了店里,老谭一看唐易来了,“正好,我本想等中午人少去看货呢,你来了我可以提前去了,正好你好久没坐镇了,热乎热乎店吧!”
唐易大笑起来,“这是被窝么?还热乎热乎?”
老谭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古玩行,他就这样!你生意做得再大,还是和老铺子感情最深!”
老谭刚走没几分钟,店里就来客人了,大康立即上去招呼起来,“老板来了?有心里想好的玩意儿么?”
唐易一看,嘿!这有日子没见大康了,现在真是有模有样了!
大康正招呼这个客人,接着又有客人上门了。
这个客人是个男的,得有五六十岁了,头发不多,还有些乱,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衬衫,洗得有些发白。袖子挽到了胳膊肘。
这大热天的,穿长袖的人真是不多了,即便有,那也是为了正装的行头,讲究个派头。但这人当然不是,这汗,已经把前胸和后背都溻了一块,加上面黄肌瘦,显得有些落拓。
店里开着空调,这客人一进来,状态明显感觉一爽,唐易拿起一瓶矿泉水,“大叔,来,先喝点儿水,这大热天的!”
客人一愣,但还是接过了矿泉水,拧开,咕咚咚就喝了一大口,看来真是渴了。
“老板,你年纪轻轻,真是个好人!我到别的店里,净看伙计的白眼了!”客人喝完水,感慨了一句。
这开古玩店的,不说个个都是人精,但是观察客人,眼目行事,那基本上没有弱的。一进店,看打扮,看气质,看眼神,你是真买主,还是逛灯(注:行话,只看不买的人)的,你是有东西出手,还是来打探风声的,基本上一会儿工夫就能瞅出来。
这位客人这副样子,很容易让人狗眼看人低,讲究点儿的,不冷不热来上一句,“想要什么啊?”。不讲究的,估计也就是一个白眼,爱答不理,等着他自己离开。
唐易其实不像个生意人,生意人没他这么“傻”的,光往外搭钱搭出去就不知道多少了。抛开这个不说,唐易更不会以貌取人。
“大叔,这大热天的,你是想买东西,还是有东西要出手?”唐易接着问道。
“唉!”客人叹了一口气,愁云立即笼罩了脸庞。“不着急,来,大叔,这边坐着说!”唐易立即把客人招呼道了八仙桌旁。
坐下之后,客人缓了缓,终于开口道,“我是咱们山州下面北河县的,在文化局下属的一个书法用品店工作。我呢,身体不好,长年吃药,有些药是医保报不了的。但是这书法用品店是自负盈亏,这两年形势很差,这已经大半年没发工资了。”
“我找了经理好几次。最后经理说,念我是店里的元老级员工,这样,仓库里有一些早年间收来的书法字帖还有老书什么的,让我拉走,当废纸卖了,卖多少,算顶多少工资。”
“我去仓库里看了看,看起来也就是几百斤。这卖废纸能卖几个钱?不过我看得仔细,好像有些东西不像是现代的东西,还有一些线装书,看不出年份。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当古董卖啊?这样或许还能多卖俩钱儿。”
第1013章 一本字帖
唐易点点头,“行啊,北河县不远,出市区往北过了大桥就是,那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抽空去看看!”
“你什么时候能去?”客人连忙问道。
唐易心想,这客人看来是很着急。也是,大半年没发工资,身体有病又需要用钱,心急也难免。“这样吧,你要是能等,就先在我店里坐着会儿。我得等店里的人回来了,才能和你一起去!”
“行,那我等着。”客人立即点点头。喝了口水之后,他忽然又抬头问道,“就你自己去?不用再找个老师傅掌掌眼?”
这时候,大康已经送走了那个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听了他俩的对话,突然插了一句,“我们老板亲自去,已经是你的造化了!你以为你那是曹操墓啊?”
“大康,对客人要有礼貌!”唐易说了大康一句,转而笑着对客人说道:“你那东西不多,我一个人就够了。不过,你那边倒是要不要找个人帮着看看?万一真有什么好东西,你怎么谈价儿?”
客人被大康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还谈什么?你看着给就行!我听说过,你古玩行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到时候如果真有好东西,你别让我拿废纸的价儿就行。”
“好,那咱们看看再说吧!”唐易应道。
过了半个多小时,老谭就回来了,“说什么好东西!去了一看,整个儿都是一个作坊出来的,郁闷!”
唐易笑了笑,“老谭,这不常有的事儿么?别动气儿,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白跑一趟,还不坏?”
“最坏的结果是,你当真的收回来了!”
“那些玉器,都是机器工的底子,就是大康去了也能认出来!”
“好了,现在该你热乎店了,我去收点儿东西!”
老谭一听,看了看那个客人,便没再多说,“好吧!”
唐易开了那辆黑色卡宴,拉着客人走了。
“你这车挺贵,看来做古玩生意的确是赚钱!”客人上了车说道。
“车贵,生意不一定能赚钱,有时候,好车是撑门面的。”
“我们县好几个暴发户都是开的这车!”客人乐呵呵说道,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我不是那意思啊,你文质彬彬的,一看就不是暴发户。”
唐易笑了笑,“没什么,这车确实暴发户开得多,不过我是为了和女朋友的车配对。对了,大叔贵姓?”
“我姓王,叫王军。”
“王叔,咱可提前说好了,要是没什么好东西,我不是按照废品的价儿了,而是直接就不能收了。你也看到了,我这是古玩店,废纸可没法卖!”
“行。到时候我再换身行头,去别的店问问。”王军接着说道。
这人倒是直率,唐易心想。
到了北河县城,王军指路,最后车停在了一家名为四宝店的店铺门口。停好了车,王军没有带着唐易进入正门,而是从侧面小巷进去,带着唐易进了后院。
所谓仓库,其实就是一排平房,大约有七八间,只有两头各有一个门口。房子里面其实是中间打通的,有小门可以穿过。
开门进屋,有一股子霉味儿,里面堆满了宣纸、字帖、书籍、画册,还有一些成捆毛笔,成箱的墨。
“这些都不能动。”王军一边说,一边把唐易领进了最里面的一见屋子。这里面,都是些旧书和字帖。还有一些字画,不过都没有装裱,看纸张也是新东西,唐易随便翻了几张,基本都是无名之辈练手的东西,确实不值得装裱。
“那什么,你先看看?”王军搓手说道。
唐易点点头,便开始看了起来。
翻翻检检一个小时,唐易也没发现什么好东西。的确有旧书,也是线装本的,但都是民国时候粗制的东西,基本没什么收藏价值,市场价值也不高。
而字帖,大部分都是这些年的印刷品,最老的也就是八十年代的。
唐易心想,他们经理也不是傻子,让他当废纸卖,看来只能当废纸卖,自己有点儿想多了。
看唐易的样子,王军也看出情况不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看看,再看看,实在不行,就算了。”
唐易想了想,就剩下那一些字画没仔细看了。那些字画,在一张旧桌子上摞了有一尺多高,他只是随意翻检了几张。
于是,唐易又一张一张看了起来。
这一落摞看完,终于有一本“书”被唐易拿了出来。
其实,这就是一本手工装订的东西,外面是发黄的元书纸,封面上手写了俩字:字帖。看这元书纸,也不老,看这手写的俩字儿,虽然工整平顺,但也非名家手笔。
元书纸,是一种竹纸,这种纸比较柔韧,而且不容易蛀,不容易变色,所以除了当做书画用纸,还可以装裱和当做包装纸,这本“书”就是用元书纸当了封皮。
要是一般人,在这么一堆破烂里翻出这么一本手工装订的东西,也不会打开看了,无非就是学书法的人自己装订的一本字帖罢了。
但唐易不一样,他没打开,就发现了这本字帖的与众不同。“差点儿就错过了!”唐易心中也是小有感叹。
打开字帖,里面是一张张的拓片,每张拓片将近30厘米长,十几厘米宽,每张拓片上二十几个字。最前面有六张拓片格式一致。后面的“拓片”,却都是现代的印刷品了。
这六张拓片上的字,非常清晰,拓功一流。楷书字体,工整严谨,正而峭劲,是典型的欧体。而且,拓片背面,也用元书纸衬裱过,老裱,未装订的边缘有些残破了。
唐易翻着这本字帖,王军也凑上来,看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哎,原来是欧阳询的字帖。”
王军在书法用品店工作,见得最多的就是字帖,字帖里见得最多的,就是欧阳询的,他不懂鉴古,只是看出比较老,但是再老,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本普通的字帖。
欧阳询的名头,可谓妇孺皆知,和虞世南、褚遂良、薛稷并称为初唐四大家,又和柳公权、颜真卿、赵孟頫并成为楷书四大家。他的楷书,便于学习,所以字帖常常成为入门者的教材。
第1014章 醴泉之铭
唐易当然和王军的视角不一样,不仅看出了这是老东西,而且字帖上的字,明显是出自一段碑文。
“推而弗有,虽休勿休,不徒闻于往昔,以祥为惧,实取验于当今。斯乃上帝玄符,天子令德,岂臣之末学所能丕显······”唐易默念了一遍,顺道分了分句读,六张只有一百多个字,显然不全,但唐易还是看出了这碑文的来历。
因为这块碑直到今天仍在,而且很有名,只不过如今已经残缺得很厉害,很难制出这样的拓片了。
这段碑文,出自著名的九成宫醴泉铭。
九成宫醴泉铭是唐代的碑刻,讲的是什么事儿呢?是唐太宗李世民在九成宫避暑,发现了一口泉,这就是醴泉。皇帝发现一口泉,可不得了,接着他的镜子——魏徵,挥笔就写了一篇文章,这就是九成宫醴泉铭。
都说魏徵平时只会直言进谏,但是这篇铭文,写的的确有拍马屁的意思,除了介绍发现醴泉的经过,还引经据典说明,醴泉的出现,是由于“天子令德”导致的。这几张拓片上,恰好也出现了。
上帝玄符,天子令德。这估计说得李世民肯定是心花怒放。李世民是个好皇帝不假,但这口泉,你发现,或者不发现,它就在那里,不变不移,是吧?
光写文当然是不行的,这得刻碑。好文配好字儿,这字儿,就是欧阳询写的。
欧阳询当时已经七十多岁了,书法水平已至巅峰,这篇铭文,又是他用心属意之作,所以历来为后人推崇备至。
九成宫醴泉铭原碑尚在,位于西陕的麟游,而且建有碑亭,被重点保护。这块碑,高将近三米,上窄下宽,最窄的地方80多厘米,最宽的地方90多厘米,碑首有六龙环绕,十分有气势。
不过,碑座已经破损了,在宋代就破损了。不仅碑座破损,而且下面最后一行字没了。历经千余年,上面的字也多有斑驳,远不如这六张拓片清晰。
因为这六张拓片,是宋拓的精品之作。
九成宫醴泉铭,既然时至今日原碑尚存,所以后世的拓片是很多的。但是,所有的拓片当中,以宋拓为最。但是宋代的拓片,到了今天,那也是凤毛麟角。
这六张拓片,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收藏还装订了,而且最后沦落到了一个小县城的仓库。要是按照王军的说法,早些年收来的,如果是六七十年代出现遗失,而后辗转至此,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找不到原主罢了。
六张拓片,还装裱了,张张精品,唯一可惜的就是太少了。
其实更多更全的九成宫醴泉铭宋代拓片不是没有,有,在故宫里呢。但是在市场上,唐易从来没听说出现过。
“别叹气,王叔,这本欧体字帖我要了。”唐易拿起字帖,笑着说道。
“你想学书法?要不再来点儿宣纸笔墨啥的?我给你优惠!”王军觉得唐易比较好心,可能是不想让他一无所获,这才买点儿东西。当然了,突然起了学书法的心思也有可能。
唐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照行里的技巧,当然是杀价越低越好,哪怕顺着王军的话头儿,再来点宣纸什么的,小来小去就把漏儿捡了。但是王军的情况确实比较糟糕,生活看起来很拮据,唐易捡漏的同时,也想帮他一把。
但是,帮,也得看清楚形势。这本字帖,严格来说,是书法用品店的东西。如果说了实话,传扬出去,麻烦很大,到时候就算王军不找后账,这店里的经理,甚至杂七杂八有关系的人,说不定就一起蜂拥而至,纠缠不清。
你看,好心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是奸猾的主儿,嘁哩喀喳直接赚便宜,那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唐易想了想,“王叔,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得给我保密!”
王军听了,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反应也还算不慢,“那咱们出去说?”
唐易点点头,拿着这本字帖,和王军走出了仓库,上了车里。
关好车门,发动开了空调,唐易说道,“王叔,实不相瞒,这本字帖,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对我却很重要。”
“啊?”王军一愣。
“因为这是我外公的东西!”唐易只好开始编故事了,“我小时侯见过,是他的朋友送他的,这俩字儿我一看就认出来了。后来,这本字帖不知道什么原因丢失了,他还一直念念不忘!”
“啊?既然这样,你拿走就是了!这么本字帖,不值俩钱儿!”王军虽然眼中划过一丝愁绪,但还是张口如此说道。卖不着钱,他当然犯愁,但是在他眼里,这本破旧的普通字帖,放地摊上卖,恐怕连唐易送他回来的油钱都顶不了。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唐易递给王军一支烟,“这本字帖,我外公很喜欢,临终的时候没找到,留下遗言,说只要找到了,主人又肯出手,一定要给人家钱。”
王军刚点上烟,一听这个,立时又愣住了!
唐易的外公确实在早些年去世了,唐易的爷爷奶奶是那个情况,外婆去世比外公还早,所以唐易小时候和外公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对外公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这一说起外公去世,眼中也不知不觉有些湿润。
唐易的外公,对他也确实有过一次很认真地教导,就是做好事,也得讲究方式方法。那是因为唐易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把作业给同学抄,最后被发现,俩小孩儿都被老师罚了。
唐易突然想到这个说辞,也和那次教导有关。这,也算间接遵从了外公的教导吧。
“唐老板,别伤心,这不是找到了嘛!”王军接着安慰道。
“是啊!”唐易道,“所以,我得遵从我外公的遗愿。这钱,你不能不收!”
“好吧!”王军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那你看着给吧!”
其实,唐易这个故事本身内容一般,但是一来他想起外公有些动容,二来王军也跟着看了,认定这是一本普通的字帖,所以这才深信不疑。
第1015章 自找麻烦
“我能出到十万。∷頂∷点∷小∷说,”唐易盘算了一下,这钱不能给多,给多容易出事儿,也不能给少,给少帮不了王军。
在古玩行里,其实越有实力的人,越容易捡漏,眼力是一方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人的运气也比一般人强。财运财运,大财主要靠运。
有时候,本来就缺钱用的小摊小贩,反而让漏儿从手里溜走了,看的人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因为人都有同情心。但是,真要来一笔横财,有的人却未必能承得住,反生祸乱。
唐易虽然想帮王军,这东西也是从王军手里来的,而且对他来说,多花十万二十万,相比这六张宋拓,也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拿捏了一个度。
首先,他赚的是眼力钱,王军赚的却是辛苦钱,本来就有差别,辛苦钱只可能是小钱;其次,遇到其他人,十万块钱王军也未必能赚到,要么是不懂的当旧书甚至废纸收走,要么是懂行的,但心安理得地捡漏,因为行里这种事儿太正常了;第三,既然帮他,过犹不及,给多了就是过,过了就可能出问题。
“这可使不得!”即便是听到十万块的数目,王军也还是吓了一跳,这能顶他好几年的工资了。
唐易看了看王军,“你现在这么缺钱,为什么还推辞?”
“我以前是个民办小学教师,后来学校合并我工作没了,才到了这个书法用品店。我见识少,但是也知道一个词儿,叫德不配物,我就是个穷命,拿要处理的东西换这么多钱,不一定是好事儿。”
唐易没想到王军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店里欠你的工资,这工资说不定就一直发不上了,而且授权让你处理,那就是名正言顺。同时呢,你又到了我店里,碰巧这么有缘分,这钱是我心甘情愿出的,你却还能这么说,足以说明你的德行没问题,怎么是德不配物呢?”
唐易的这一番话,王军也没想到他能说出来,一时间怔住了。
“而且,这东西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价值。这本字帖,我买了纯粹是自藏,这个价值不能用单纯用市场价值衡量。”唐易接着说道。
王军仍在犹疑。
唐易一看,“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卖多少钱合适?”
“这······”王军却也答不出,对他来说,几百块就是离谱的高价,已经赚了人家大便宜,可不能再高了。但是唐易说是外公的东西,这里面的感情没法估量,要这么看,几百块,有点儿看不起人,尤其唐易还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
见王军答不出,唐易便顺手把字帖往王军面前送了送,“要么你就先收着,再考虑考虑?”
虽然王军在店里常见拓片,可都是些大路货。要说宋拓,市面上不常见,古玩里算冷僻项,尤其是这本字帖还夹杂着印刷的拓片页。但是唐易出这价儿,对他来说确实太高了,他经过反复琢磨,也起了点儿怀疑,这东西不会是什么值钱的老东西吧?
可唐易居然又递给他,让他再考虑考虑,这不由得让他又觉得不可能太值钱。而且唐易挺真诚,还说要自己收藏。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要不是王军有几分迂腐,也不至于犹豫这么长时间。其实,就算是老东西,他也未必会碰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人家赚便宜压价还来不及呢。
“好!既然你愿意出钱,我承你的好意,这十万块,我接受!”王军点点头,但顿了顿又道:“你把那些旧书字帖什么的都拉走吧,万一再挑出什么好东西呢?”王军接着说道。
唐易笑了笑,这都翻检了一遍了,他还有宝光投影辅助,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了。
“这样,这本字帖,我早就说了,你能保密,就卖给我,不能保密,我也不要。至于剩下的东西,你可以单独找个收废纸的卖了就行。你要不放心,再找个古玩商看看也行。”
唐易接着掏出手机,“你告诉我账号,我手机就能转。”
这一次,唐易和王军没订协议,连收据也没让他开。唐易不提,王军也没提。
王军想的是,既然答应了唐易保密,那就不多生事。唐易自然不想留下些什么,以免日后成了隐患。
唐易开车回到店里,已经快中午了,大康出去吃饭了,老谭让他回来带点儿就行,自己守在店里。一见唐易回来,手里拿着东西,老谭立即笑着上前,“你倒是不走空啊!”
唐易把字帖放到柜台上,“看看吧!”
老谭翻开看了看,他的专长是玉器,但是久在行里混,拓片还是认识的,“明拓?”
“这是九成宫醴泉铭,明拓有这么清楚么?”
老谭连忙又仔细看了看,“难不成是宋拓?一,二,三,四,五,六,哎?不全啊,价儿不容易上太高。”
“这我不卖。这六张我得拆下来,好好装裱个外册,自己收着。”唐易道,“不过,再上不了高价,一张几十万也能秒吧?”
“要是单出,一张估计也能过百万,六张一起,应该还能更高。”老谭道,“这几年涨得最猛的就是宋拓了!”
唐易想了想,“近五年来,上拍的宋拓虽然很少,但都是全的,《北魏王子晋碑》和《化度寺碑》,都只拍了三百多万。这九成宫醴泉铭虽然知名度高,但不全确实是个大问题。”
“嗯!”老谭点点头,“但,就是不全,也比那俩贵重,你怎么不说苏东坡《功甫帖》拍了几千万呢?”
唐易又想了想,“算了,既然打算收藏,我也不去细估了。”
“那客人可有点儿寒碜,你多少钱捡的漏儿?”老谭接着问道。
“十万。”
“什么?”老谭脸色大变,“他叫的这口价儿?”
“没有,这是他店里仓库的东西,他不仅不认得,而且也没发现。”
老谭跺了一下脚,“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唐易明白老谭的意思,“他有病,长年吃药,我想帮帮他。”
“你想行善积德,这没问题!甚至你再多给他十万都没问题,但不是这个帮法儿啊!”老谭连连摇头。
第1016章 有点儿乱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本来唐易还费尽心思想了个“外公之物”的说辞,但是一看老谭的样子,细思之下,也觉得自己有些草率了。
古玩行里,向来是个钩心斗角、鱼龙混杂的所在,这水也特别的深,规矩也特别的多。千百年来,早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套路和讲究。
杀穷不杀富,片毛也不露。比如这句顺口溜,能说道说道唐易这件事儿。
这从穷人手里捡漏,要比从富人手里捡漏容易。因为古玩本就不是必需品,只有有了余钱,而且数量充足,才可能玩儿。还惦记着供房贷呢,你会去花钱买古玩?买也就是那种当小玩物的大路货。当然,有些痴迷的人节衣缩食也要收藏,那是极少数。
所以,穷人一旦有了件东西,摸不透的可能性更大,从他手里捡漏的可能性也更大,而且更容易杀价。杀了价,还不能让他知道这东西的一丁点儿底细,不留一丁点儿线索,这就是“片毛也不露”。
嗯,这比喻,是把自己当狐狸去偷鸡了。不过,穷人在找后账方面,确实比富人更能豁得出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的,在足够利润的驱使下,遇到富人也是该杀就杀。这只不过是做一个对比,更能说明问题。
这听起来,卑鄙又龌龊,还有点儿残忍。但实际上,很多行业,如果把见不得光的东西翻出来,基本上大同小异。古玩行还是讲究技术含量的,好歹也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虽然做局也常见,但毕竟是建立在眼力的基础上,和那些个诈骗还是不一样的。
唐易当然知道这个,所以他才编了个故事。但是,这十万的价格,可就露了“毛”了。
当时,对方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相信了,一时搞不明白,可这事后,他经不住琢磨。
一本旧字帖,它怎么就能值十万?真是他外公的东西吗?字帖里有拓片,不行,我得查查,最贵的拓片是什么?
这琢磨来琢磨去,保不齐哪天有明白的时候。
≡∞ding≡∞点≡∞小≡∞说,◆≤o< s="arn:2p 0 2p 0">
s_();> 好家伙!我还以为我赚便宜了,结果特么的被耍了!不行,得找他去!
他不是开古玩店么?有钱!我天天赖他店里,在他店门口打横幅,怎么还不能多要点儿钱?
哎?老谭臆想的,就是这么个情况!虽说只是臆想,但也是建立在圈里发生过的乱七八糟的事儿的基础上的。
“你把所有的东西当废纸收了,然后再想别的办法给他钱就是了!或者,你挑一本民国的旧书,花大价钱买了不也是帮他么?这扔柜子里,他来找后账也不怕,随时欢迎,不也行么?你把真东西拿走了,还给了个不高不低的价钱,编故事只能瞒得了一时啊!”老谭缓缓说道。
要么一嘴油,要么行价走。这句顺口溜,说的就是老谭这个理儿,一嘴油说的自然是捡漏赚大发了,行价是正常的价格。而这中不溜丢的价格,最容易被人找后账!而且但凡能找后账的,大多不是行里人,他不懂规矩,能豁出去。
唐易叹了一口气,“这年头,帮个人都这么麻烦。我也不可能按行价儿买啊!而且,如果真这样,他可能更麻烦,大笔横财容易漏风,到时候书店里所有人都得闹腾他,而且招歹人惦记也有可能。”
“按行价儿,那你是欺师灭祖!你这ding尖的眼力成大白菜了?这是你该赚的眼力钱!你帮他,也很好,就是你太草率了,这办法不牢靠。可能你最近事儿太多,有点儿疲累,一时没考虑周全。”
老谭看了看唐易,又安慰道,“如今,只能指望这人真的能保守秘密了。”
“或许,我就是觉得这个人会保守秘密,才这样吧。”唐易点点头,“这事儿我记住了。”
“你早回去休息休息吧。这一阵儿你东奔西跑的,店里我支应着。”
“不要紧,我昨天睡得挺好,回去没事儿干更无聊。”唐易点了一支烟。
这事儿,说起来是有点儿乱,本该至少几百万的东西,你十万捡漏,人家已经少赚了,你好像还在算计人家。
各行有各行的特点,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古玩这种商品太特殊了,成本和利润本来就不是个固定的可以明确计算的东西。这件东西捡漏了,看似赚了很多,那之前打眼交学费的钱算不算成本?所以说,在古玩行里,眼力才是最大的成本。
从这个角度讲,凭眼力捡漏,对方少赚了,那是他本来就没投入。何况,这事儿王军赚的就算不少了,因为就凭他的眼力,这字帖他发现不了!也认不出来!也就是碰上了唐易,这是想帮他,不然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老谭也没再多说。这时候,大康带了饭回来,“老板你也在?我没买你的啊?我再给你去买!”
“不用了,叫个外卖就是了。”唐易摆摆手,“中午没人,你休息会儿吧大康!”
“谭叔让我看的书我还没看完呢!”大康走到柜台里面坐下,拿出一本《古玩三百问》,像模像样看了起来,嘴里还念念叨叨。
唐易看着大康的样子,也不由微微一笑,“老谭,大康看这书多久了?”
“别提了,俩星期没看完。本来我想让他看古玉图谱,结果他嫌枯燥,就让他看这本青少年入门读物了。”老谭夸张地叹了口气。
“大康的进步已经很快了,我看他现在招呼客人有模有样的。急不得。”唐易接口道。
正说着,唐易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文佳,“喂?”
“那什么,大肠多放点,韭花和小葱也多来点儿啊!哎?通了,吃了么?唐老板,我正吃卤煮火烧呢。”
“你不能吃完了再打啊?”
“我刚想起来了,给你说一声,今儿上午司马六来法器店了!”
唐易一听,立即问道,“你没多说什么吧?”
“你不是说不要轻举妄动么?我哪敢违背你老人家的意思?”文佳阴阳怪气地笑道,“不过,我倒是试探了几句。”
“怎么试探的?”
“嘿嘿!”文佳压低了声音,“我说你在潭州遭遇刺客了!”( )
第1017章 一直等你
“尼玛,什么年代了还刺客,他什么反应?”
“他很紧张,问东问西的。”文佳突然变了语气,“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装的?”
唐易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件事儿未必出自他的本心。先放一边吧,有机会再说,反正这手机我正好能知道河野治的动向。”
挂了电话,唐易叫了外卖,简单吃了点儿。天热,午后古玩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三人在店里也算休息了。
“大康,你不是有问题要问么?瓷器我不擅长,现在老板回来了,你还不多问问。”老谭笑着对大康说道。
大康合上书本,“老板,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搞不明白,你说这瓷器,如果原料、画工、烧制工艺一样,它怎么就能分出新的和老的来?如果老的一直没被动过,保存得很好的话。”
“你这个假设,基本是不存在的,老瓷器,历经千百年,怎么会没被动过呢?不过,就算有这样的特例,也是能区分的。因为老瓷器就算放着,也会自然氧化,釉面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新瓷器,出窑之后,釉面必然有火光,就是我们常说的贼光,这需要时间才能去除。所以啊,高仿瓷器,打磨去除火光,形成包浆,是个很重要的步骤。”
大康点点头,似懂非懂。
“你不要着急,多看,多感觉。而且瓷器这东西的断代,是综合的,你不能老假设孤立的情况,每一个朝代,每一个皇帝,都有典型特征。”唐易道,“你这还没入门呢,瓷器相对复杂,我建议你啊,不要贪多,先认准一样。比如青花吧,你先把康熙青花摸透了,就很了不起。”
老谭看着唐易耐心的样子,忽而说道,“老板,你有没有想过收徒?”
唐易摆摆手,“我还到不了那个地步。不然怎么会把小顾这样的好苗子介绍给陆先生。”
“那是两码事儿,小顾跟着陆先生是学手艺,你收徒,就是教授鉴定。不过,你这句话说的对,碰不上好苗子,这徒,也没法收。”老《vding《v点《v小《v说,2≤≮< s="arn:2p 0 2p 0">
s_();>谭接口道。
两人正在聊着,这店门被推开了。
唐易一看来人,不由一愣,竟然是司马六!
这上午还在燕京,这下午就来山州了?
“司马老总?你怎么来了?”唐易起身,打了个招呼。
“现在高铁就是方便,从燕京到山州,一天几十趟,到了火车站,现买最近的票,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司马六笑得有点儿不自然。
唐易一时还摸不透他来干什么,“走吧,到里边说。”
老谭见两人像内室走去,立即吩咐大康,“大康,你去沏一壶好茶!”
唐易和司马六到了内室,大康放下茶就关门出去了。
“唐老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司马六递给唐易一支烟。
唐易接了,“有什么大事儿么?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亏得我刚回来,不然你来了也见不着我啊!”
“我这是上午去见文大师了,他说你在山州,你这家店不难找。”司马六抽了一口烟,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我听说你在潭州差点儿出危险?”
“别听文佳瞎说,就是被人跟踪了,现在都解决了!”唐易笑了笑。
“知道是什么人么?”
唐易心想,这到底是探口风来了还是怎么地?他抽了一口烟,琢磨了一会儿,看着司马六的眼睛说道:“是倭国人!”
司马六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司马兄。”唐易又看了看他。听到这个称呼,司马六一愣,因为他刚来唐易叫的是“司马老总”。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有些事儿,未必是你想的那么复杂。”唐易不紧不慢地接口道。
司马六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而后猛抽一口烟,又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唐老弟,我对不住你啊!”
唐易一听,啊?看来这登门而来,是有点儿负荆请罪的意思?
“别激动,慢慢说。”
“你的手机,是我做了手脚,不然倭国人也不会这么清楚你的行踪!”司马六低头说道。
“我知道,是河野治找的你吧?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唐易一看司马六说出来了,当下也没隐藏,笑着应道。
“你知道?”司马六猛然抬头。
“是被跟踪之后知道的,不过我觉得你不像是要故意害我。而且你今天从燕京跑过来坦白,更证明了我的想法。”
“唉!”司马六叹了口气,“都是我那个不争气弟弟!我父母去的早,弟弟和我年纪差距大,是我把他宠坏了!”
“是你弟弟在倭国犯了事儿,所以倭国人找上你,保住你弟弟,但是条件是帮他们对付我?因为你本来就是阁宝多法
器店的客户。那个倭国铜香炉,和那封书信,是他们故意给你用来下套的?”
司马六点点头,“是这么回事儿。本来我是想等我弟弟回国就告诉你,商量怎么解决。结果,我弟弟在倭国被他们控制了,虽说不是那种限制自由的控制,但却离不开倭国!”
“那你弟弟犯事儿的证据你拿到了吧?”
“这个倒是已经销毁了!”
“那就好了,再想办法看怎么离开倭国。”唐易看了看司马六,“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为了弟弟情有可原。你放心,这事儿,河野治发现不了什么,让他继续监视我好了!”
司马六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这次来,是很矛盾的;和唐易说了,一旦让河野治知道,他弟弟的安全就成了大问题。而且,很可能就此和唐易、文佳树敌!
但是,听到唐易遇到“刺客”,他心里又非常过意不去,不说,自己非常难受,他佩服唐易,却给他种下祸根!
当然,他不是没有侥幸心理,那就是和唐易说了,但唐易还能帮他。结果唐易还真就这么表态了!
唐易笑了笑,“你来,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么?”
“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看得这么透,而且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毕竟,这事儿是我不地道,你不仅不追究我,还帮我。”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告诉我,想追究,我早就追究了!”
“你这是?”
“因为你是个可交的人,在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朋友!”( )
第1018章 我有地皮
唐易语声轻缓,微带笑容,但是在司马六听来看来,却很有分量!
司马六的鼻尖耸动了一下,突然起身,“唐老弟,你是我司马六一辈子的朋友!”
唐易点点头,“手机的事儿我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了。现在,你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怎么把你弟弟从倭国接回来。”
说完,唐易顺手又递给司马六一支烟。
司马六接过烟点上,“这个事儿我已经安排了,等有了具体消息再做行动。你今天能这么说,我是彻底放心了。”
“既然没了犯事儿的证据,大不了费点劲儿偷渡回来。而且河野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人又不在倭国,空子应该能找到。”
“河野治如此费尽心思来对付你,到底为了什么?”司马六突然问道。
“说来话长,不过再凶险的局面我也经过了。”唐易说到这里,突然叹了一口气,“是文佳救的我。从那以后,文佳的命,就是我的命!”
司马六愣了愣,“今天上午,文大师也说过这样的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想想,他那句话隐含着警告我的意思。他说,你救过他的命,如果谁对你不利,他就会找谁拼命!”
当时,文佳在t国中了金椰绦虫之蛊,虽说是唐易找到王镇南,最后让陈素大师解的蛊,但说是唐易救过他一命,也不为过。虽然比起文佳直接挡住黒木香川的子弹,没有那么直接。
“我叮嘱过他,不然,依他的性子,你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了,这些话可以说开了!”唐易接口道,“东京史料馆,这么多年从华夏攫取古董文物,任何阻碍他们的人,都是他们想对付的人,我只不过因为运气好,躲过了几劫而已。”
司马六点点头,“这也和华夏当前的实力有关,现在的态势,任何外国人想在国内撒野,也不容易了!”
“不在国内撒野,可有跑到仲裁法庭扯犊子的,南海的事儿,倭国鬼子也在掺乎!”唐易道,“不管是不是因为古玩,对倭国人始终得保持戒心!”
“你放心,等我把我弟弟弄回来,对付倭国人,我听你的,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好!司马兄,今儿咱们开诚布公,话都说开了,以后你我要是有事儿,相互之间都别客气!”唐易喝了口茶,“今晚住一晚吧,晚上我尽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饭!”
司马六这次是一个人悄悄来的,下了火车就到阁宝多了,酒店还没找呢,不过这都是小事儿,他的心情此时也很畅快,“吃饭不忙,你这店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让我见识一下?”
“有是有,不过就两三件,大部分东西我都放在一个安全的仓库里了。要是以后有机会,我想建一个博物馆,到时候大家都能参观!”
“博物馆?选好地方了么?”
“其实在燕京是最好的,但是燕京的地皮太贵,我光是买了个小四合院就花了两千三百万,要是弄个博物馆,连地皮加建设,我可得好好统筹计算一下。”
“两千三百万?在什么地方?”
“东城偏南。”唐易想了想,把具体地址又说了下。
“嗐!房主是不是姓祁?”
“对啊,你认识?”
“老祁的生意经营不善,卖了四合院拿了这两千多万也没顶多大用,现在已经破产了。”司马六道。
“老祁现在干什么?”
“他以前是做展会的,现在在一家展会公司给人家打工,不过也算是职业经理人,没以前风光了,好吃好喝还是可以的。”司马六看了看唐易,“老弟,你这人骨子里挺善良,不过是交易过一次,还担心老祁过的不好?”
唐易笑了笑,“有时候,是喜欢瞎琢磨没用的。”
“哎?我刚想说地皮的事儿呢,扯劈叉了。你说在燕京想找块地皮?我有啊!”
“你有?”
“对呀,而且邻街,虽然不是大路。这地方是个小院儿,拢共一千多平米。要不是我买得早,现在可买不起!”
“什么情况?”
“这个小院儿啊,原来是个单位的老宿舍院儿,就两栋老楼,产权是单位的,后来单位盖了新宿舍,整体出售。我当时正好手里有闲钱,那时候还想不到地价会涨这么猛,纯粹歪打正着。”
司马六接着介绍道:“后来还用过呢,稍微改造了一下,作为主场地拍过一部《牛大妈的幸福生活》。这几年用不上了,租了出去。你建博物馆,推掉老房子直接用就是了,就算我投资了!”
唐易呵呵笑了,“博物馆可不赚钱,你投哪门子资?”
“我这是文化投资!”司马六也呵呵笑了。
唐易想了想,真有这么个地方还不错,除了建设博物馆,还可以作为五古封灯古玩研究会的办公场所。山州这个地方,虽然是根据地,但要真想搞点儿有影响力的事儿,那怎么也比不了燕京。
“行了,你也别琢磨了,回头去看看!现在让我见识一下你店里的好东西吧!”
唐易点点头,“行,那就看了再说。”说罢一直内室的一个保险柜,“就在这里面,我拿给你看看!”
司马六见着好东西,顿时就沉进去了,不时问上唐易两句的时候,都不带抬头的。
过了一会儿,唐易却突然听到店铺里传来了争吵声。
“司马兄,你先看着,我出去看看!”唐易想了想,司马六也算是个有古玩基础的人,估计不会失手弄坏,便开口道。
“好,好,你忙你的!”司马六依然是头也没抬。
唐易走出来,却见一个肿眼泡的中年妇女站在柜台前。臃肿的粗腿上裹着黑丝,肥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黑珍珠项链,戴着个彩钻戒指的手指,正指着柜台上的一件东西嚷嚷着要退货。
唐易看了一眼,柜台上摆着的是一件青花瓷笔筒,人物画片儿。虽然这笔筒各方面都算是中规中矩,但唐易对比妇女的这打扮这气质,仍有些疑惑,“这是您从本店买的?”
第1019章 乾隆民窑
肿眼泡妇女看了一眼唐易,“你是谁?”
这时候,老谭轻声道,“这东西的确是我卖出去的,不过我印象里是一个男的买的!”
“那是我老公!”肿眼泡立即叫道,接着拿出了**,“这没假吧?”
古玩店的东西,很多老板自然是能不开**就不开。不过现在很多人要求开,那行,税点买方来交。其实就是开**,也是艺术品**,和真假没关联。
不过,这肿眼泡拿出**,那就是一个证明。
老谭指了指柜台后面墙上“概不退货”的大提示牌,“您老公没告诉您么?”
“你说不退就不退?你这叫无效约定!我懂!再说了,你卖假货还有理了!”肿眼泡叫道。
“够了!”
肿眼泡的生意沙哑粘腻,本来就听得唐易很不舒服,而且这个“假货”尤为刺耳,唐易不由得严厉说道:“你瞎嚷嚷什么?你给我说说,这件笔筒怎么就是假货!”
肿眼泡被唐易的气势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你喊什么?你是老板是吧?就是假货怎么了?”
“老谭,报警!有人到店里寻衅滋事!”唐易一看肿眼泡还是一副泼妇状,直接对老谭说道。
“你们说是乾隆官窑,结果这不是官窑!”肿眼泡一听“报警”,而且这个年轻老板似乎很强硬,气焰走低,这才说了句管用的。
唐易看了看老谭,“你说是乾隆官窑?”
“那怎么会?我说的是乾隆青花笔筒,结果她老公就说‘我懂,我懂’。我只说了年份,哪能把民窑说成官窑!”老谭解释道。
“乾隆青花笔筒,不就是乾隆官窑么?”肿眼泡又抬高了声音。
“你多少钱买的?”唐易一听,这纯粹胡搅蛮缠,没法和她解释。而且老公不来老婆来,摆明了不想讲理。
“五万!”
唐易略略有些吃惊,看着老谭道:“卖了五万?”
“怎么着?知道你店里的人有多黑心了吧?”肿眼泡一看唐易这个表情,立即叫道。
“是卖了五万,不过来价儿······”老谭刚想对唐易解释,唐易摆摆手,对肿眼泡说道,“你想退是吧?”
“不退我来干嘛?这么个破东西卖五万!”
“告诉我账号,我给你转账!”唐易说着,又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钱,“你的来回路费我也包了,谢谢你来退货!”
肿眼泡一下子愣住了,本来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古玩行退货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有可能要损失点儿钱。没想到,唐易还加了两百路费!
“抓紧啊,告诉我账号!”唐易又从柜台一角拿出一张表格,“写上是自愿退货,签个字就行了。”
肿眼泡虽然有点儿懵,但是自己不就是来退货的么?而且现在都这样了,她清了清嗓子,还是报出了自己的账号。
退了钱,签了字,肿眼泡正要离去,却听唐易对老谭说道:“这件乾隆民窑的青花发色和画片儿都不错,虽然和康熙民窑的青花没法比,但也算小精品了,少了十万不能卖!”
“这笔筒来价儿不高,而且她老公缠了我一下午,所以就······”
肿眼泡的表情立即变得很复杂,但嘴上仍旧说了一句,“搁我这儿演戏!装什么装?”
“大娘,您还想买点儿什么吗?”唐易一看肿眼泡没走,又张口问道。
“你叫谁大娘?”肿眼泡看起来四十来岁,不过脸上涂脂抹粉的捯饬得挺厉害。
“那您还有什么需要买、需要看的么?”
“我,我随便看看!”肿眼泡居然不走,在店里转悠起来。
唐易笑了笑,不再问她,对老谭说,“行了,就按我说的来吧。”
老谭点点头,正要把笔筒收起来,司马六出来了,“老弟,看得我是真眼馋啊!有机会一定要帮我寻摸点儿好东西啊!”
他也知道,唐易收藏的东西,肯定是不能卖的。
“老谭,你先去里边把东西收进保险柜。”唐易对老谭说完,又对司马六说道,“你看看外面摆的,还有柜子里有些东西,看好哪件就说话!”
“我看这件就不错!”司马六看着老谭搁下的青花笔筒,“这人物片儿是凿壁偷光,画得活灵活现,青花发色也不错!不会是康熙民窑吧?”
“肯定不是康熙民窑。康熙民窑的笔筒,现在可不好找了!”唐易解释道。
康熙民窑青花,可算得上是民窑青花的巅峰,一直受到资深玩家追捧,早在十几年前,就在拍卖市场上崭露头角。
2004年,有一件康熙青花竹林七贤笔筒,拍出了110万的价格。这让很多刚入行的新玩家大跌眼镜,民窑的东西也能拍出这价儿?
虽然民窑青花笔筒的这个记录一直没能打破,但是康熙民窑青花笔筒精品的市场行情,经常出现七八十万的价格。
“这是乾隆民窑,比起康熙民窑,有点儿中规中矩了,不过确实也是乾隆民窑的精品。乾隆民窑青花,多是缠枝花卉比较绚烂,人物画片儿比康熙民窑青花少, 这一件也算不多见吧!”唐易接着解释道。
“怎么?这是来送货的?多少钱收的?”司马六没听到之前的对话,看了一眼肿眼泡妇女,还以为是来送东西卖的。
“不是,是来退货的,五万块说买到了假货!”唐易毫不隐瞒。
司马六一听,立即冲肿眼泡拱拱手,“那我谢谢你了,这件我收了!五万可找不着这样的东西!”
这时候,大康突然来了一句,“老板说了,少了十万不卖!”
唐易一乐,转而对司马六说道,“司马兄喜欢,算我送你的!其实,我说十万,是为了个喜欢的人一个低价,上拍的话,二三十万没问题。再就是乾隆朝的东西,彩瓷和新工艺瓷层出不穷,青花不够风光,我这也算顺应市场行情了!”
“这样的民窑精品,有年份有艺术价值,也不算非常贵重,最适合摆在案头了!你要弄个官窑笔筒,它也不舍得摆啊!”司马六笑着说道。
司马六正要接着说不能白送,肿眼泡却突然插嘴道,“对,对,我老公就是这么说的!”
“你不是说乾隆青花笔筒,就是乾隆官窑么?”唐易看了看她,“怎么,你老公又知道民窑了?”
第1020章 都是套路
肿眼泡一时没接上。司马六却瞪了她一眼,“大娘,你都退货了,有你什么事儿啊?”
又是一个“大娘”!司马六之前没听到唐易这句,只是碰巧也想损两句,但口气比唐易更带刻薄。
“你说谁是大娘?”
“噢,对不起,我这个年纪,不应该叫你大娘,你看起来也就是六十岁左右。”司马六一听是退货来的,当然不会客气,揪住要害又给了一下子。
“你!你们等着,我看你这家店能开多久!”肿眼泡恼羞成怒,甩动多肉的膀子走了。
“十万我转给你。”见肿眼泡色厉内荏地走了,司马六又对唐易说道,“同样是青花笔筒,人物片儿和山水片儿的价最高,这你已经算是让我捡了大便宜了!”
“康熙民窑的青花笔筒我也卖过,当时也只卖了十万。”唐易笑道。他说的是卖给翠蓝馆的老板袁青花那件笔筒的事儿,不过那件笔筒算不上康熙民窑的精品,而且不是人物和山水片儿,最重要的是,他是为了那块八思巴文的忽必烈调兵金牌。
“什么?”司马六叫道,“敢情你不光捡漏,还出漏儿啊!”
“刚才你看的那块调兵金牌,就是买走那件笔筒的人的!”唐易接口道。
“好嘛!我就说嘛!你吃肉,还不给人喝口汤?”
“好了,司马兄,不扯没用的了,说送你就送你了,你也别推辞了。”唐易摆摆手,玩笑道:“你帮我找建博物馆的地皮,还不得贿赂一下?”
司马六想了想,也不再推辞,“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司马六提出,抓紧时间到燕京先看看那个院儿。唐易想了想,这自己刚回来,再就是司马六还得忙弟弟的事儿,便提出缓缓,“等你弟弟回来了,我再去看,咱们好好合计下。”
司马六一听,也就没再坚持,弟弟的事儿,确实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也就是现在确凿的消息还没回来,不然他在山州是待不住的。
第二天是周六,司马六既然来了,便提出上午想在山州古玩市场逛逛地摊,然后中午回去。
第二天一早,唐易带他去了山州的文化市场。在山州,古玩街多是店铺,也有地摊,古玩比较集中,但是远不如文化市场热闹丰富。而且,从乡下收东西的一批摊主,多集聚在文化市场。
所以,文化市场的地摊,更有逛头儿。
现在这地摊上,碰到真东西越来越难。当然,也不是没漏儿可捡。真正的高手捡了漏,那都是悄么声地不露痕迹,不会让人知道。所以,逛地摊的一般玩家,就会有遍地假货的感觉。这漏儿本来就少之又少,你水平又不济,那就只能听故事了。
这大热天的,清晨还算是凉快时候,加上夏天是古玩的旺季,所以文化市场里的人真不少。
文化市场虽然地摊多,东西多,可也有个毛病,那就是还有很多和古玩不相关的摊子,比如卖什么生发剂的一洗黑的,蔬菜瓜果削皮工具的,门口还有人拉了一车地雷瓜,大喊“不甜不沙不要钱。”
唐易比较熟,直接带司马六到了文化市场最北侧的一条小胡同,这条小胡同,北边是文化市场的北墙,南边是一溜书店,这北墙根儿,就是鳞次栉比的古玩摊子。这里头的人,多是老摊主,常年收东西,遇到好货的几率相对高一些。
司马六还嘱咐了一下唐易,这到了山州,他准备试试手气,自己玩一票,买亏买赚让唐易先别帮忙。
唐易笑着答应了。
不过,司马六还没发现好东西,唐易却看到了。
这是一件瓷器,白瓷,不过工艺显得不那么精细,露胎的地方不少,加上有些发黄,给人品相不佳的感觉。
形制也有些怪,上面是一个类似小盘子的东西,中间圆形,围绕一圈“水槽”。下面有十八根瓷柱顶住“盘子”,中空,底足也是个圆圈,连接瓷柱。底足比“盘子”的直径略大,大约有十五厘米,整个瓷器高约七八厘米。
这东西乍一看,其实挺像个别具特色的瓷帽子,要是在“水槽”里放上一根灯芯,又有点儿像一盏瓷制油灯。
唐易把东西拿手上,反复看了看,保存得还算不错,露胎是当年工艺的事儿,毛病主要是稍微有些小磕碰,再就是“水槽”里有些黑乎乎的痕迹。
“喜欢么?”摊主是个长脸男子,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
“挺别致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唐易笑问。
“这可是个老东西,我看像宋代的定窑,至于干什么用的,这我刚收上来,还没和行里的人切磋呢!”摊主应道。
唐易一听,放了心。摊主能看出是老东西,但是断不了代。至于定窑,那更是胡扯,宋代定窑白瓷比较有名,摊主自然想往上靠。这东西露胎了,定窑白瓷的胎和这个完全是两码事儿。
司马六也不认识这东西,但他也能看出当然不是定窑的东西,“别扯了,这就算能到宋,也不知道是什么不知名的窑口!报价吧!”
摊主笑了笑,也不多说没用的,“您且这造型,整个文化市场你能找出第二件来?是有点儿露胎,可要想十全十美,那就别玩儿古玩了。”
“行,就冲这造型,我买回去研究下也可以。最低多少出?”唐易接口道。
“您一看就是行家,一万六,可不能再少了。”
“三千,我拿走。”唐易这次没啰嗦,直接开始还价,还得还不低。主要是这陪司马六来,得让他多“活动活动”。
摊主不松口。唐易已经表现得非常大方了,三千一口地加,结果,一直加到一万二,摊主还不松口。
唐易放下瓷器,起来,转身就走。
就在唐易转身的时候,摊主喊了一嗓子:“老板,我这是一万二来的,您这个弄法儿,让我怎么卖啊!”
别小看这一嗓子,都是套路。行里,有人管这一招叫“打活扣”,因为可进可退,专门针对转身走人的买家。
第1021章 砚名辟雍
这“打活扣”的套路,说起来挺简单,却很实用。
买主转身走的时候,一般就是他的价儿加到了他心里价位的一个高点,如果货主觉得有的赚,就该喊回来了,但是如果直接喊,那就是默认了买主最后的出价。
默认买主出价,也意味着可能要少赚钱。所以,这摊主这一嗓子,不算是喊人回来,只是顺着唐易的最后出价,说是自己的进价。喊完了,就会全神贯注盯着唐易,再随机应变。
如果,唐易走了几步,自己转身回来,那对不起!说明你是真想要这件东西,你得按我开始出的一万六来买,而且你既然能回来,那这个价儿基本就没问题了。
如果唐易走了呢?那就等到走上个十步八步的再喊,“不赚钱卖给你了!我就是这个价儿进的,就当开张,交你这个朋友了!”这么一来,显得自己好像真是很为难,而且说得悦耳动听,没准儿还能留住个老客户。
唐易对这些招数当然门儿清,走得不带半点儿犹豫。
最终,他被喊回来了。
货款两清之后,唐易拎着装着东西的袋子,笑着对老板说道:“你这东西,少见,所以你进价应该不低,也得三千起吧?不过,我这一万二也不少了!毕竟不是官窑名窑的东西。你这手‘打活扣’,要是用不好,买主不要了,你可就白忙活了!”
摊主一听,嘿,这人比我还年轻,敢情真是个行家,他一个激灵,“老板,我这东西是不是卖漏了?”
“想什么呢?我还觉得买亏了呢!”唐易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当然,这次是真走了。
那摊主咂摸了一下嘴,“这东西有点儿怪,真该先让几个老虫看看!”
旁边一个女摊主瞥了他一眼,“行了,这东西你赚了小一万,我这还没开张呢?别不知足了!”
摊主歪着头又想了想,“也是,这古玩生意,没有到头儿的时候,这小伙儿刚才装傻充愣,却是个行家,他赚多少,我再操心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这时候,司马六的心思没放在找东西上了,而是把唐易拉到一家书店门口旁边,“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先给我说说!”
“这是个砚台,白瓷砚台。”
“宋代的?我真是没见过。”
“实物呢,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不是宋代的,是唐代的。”
“啊?唐代的瓷器?这唐三彩不还是陶器么?”
“瓷器确实是从宋代开始大繁荣,不过原始瓷商代就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瓷器,东汉就有了。这种砚台,叫做辟雍砚,就是从东汉出现的,不过那时候珠足数量少,唐代珠足数量多了,到了宋代,辟雍砚就几乎绝迹了!”
“辟雍砚?珠足就是这十八个瓷柱吧?”
“对,这些瓷柱叫做珠足。不过这辟雍砚造型是比较奇特,又少见,不认得也很正常。辟雍,是古代天子讲学的地方,是个专门称呼,所谓: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类宫。”唐易解释道,“这造型,看着也像个讲坛。”
“我就说你肯定又捡漏了!瓷砚台本来就是个冷项,这辟雍砚宋代以后又没了,那摊主肯定是不识得了!”司马六道,“今儿你又给我上了一课,这捡漏看似是一锤子买卖,可这背后,得有多少知识储备才能拿下啊!”
“生僻也有生僻的坏处,那摊主要不是因为生僻,也不会死咬价儿。”唐易道,“这摊主行里的道道挺透,就是眼力还不太够。”
“他要眼力够,你也拿不下啊!这件辟雍砚,到底价值多少?”
“其实,唐代的瓷器,就像你说的,没太出名的。除了越窑的秘色瓷。这白瓷辟雍砚的做工你也见了,一般般。市场价值估计比不了明清官窑。不过我没听说过市场上出现过,也不好估价,但毕竟是唐代的瓷器,一万二那肯定是捡漏了!其实他如果不喊我,我一万六也是得买的。”
“唐代就没有类似的东西出现,参考下市场价值么?”
“这个我真没听说,我印象里,算有一件,但只能说造型有点儿类似,不过比这个可好多了,而且是红丝石的,这珠足,还有雕工,被刻成了仕女状,也是唐代的砚台。”
“那是多少钱?”
“这个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好像当时拍卖前的估价是一千万,成交价当时那本资料里好像没提。”
“啊?那你这件几百万差不多了!”
“那肯定到不了那么多。我刚才还没说最重要的一点呢,那个红丝石砚台,砚底有篆书铭文,中间是个‘唐’字,周围一圈是:贞观元年,杜如晦砚,房玄龄书!”
“嗐!原来是名人的东西!那没法儿比了。对了,什么是红丝石?”问完了主要的,司马六一边向摊位走去,一边又问道。
“这个红丝石,产自青州,是一种泥质岩,因为看起来红黄相间,能看到像树木年轮一样的红丝,故此得名。你别看清代的时候,四大名砚是端砚、歙砚、洮砚、澄泥砚。但是在唐代,红丝石砚,可是居于名砚之首。这也是我说的那方砚台如此贵重的原因。这一般人,他用不上啊!”
司马六忽地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唐易,“我说,你这么年轻,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时候掌握的?”
“我干的就是这个,平时没事看书查资料,现在网络又发达,慢慢积累起来了而已。”唐易笑着岔开了话题,“抓紧看东西吧,你不是要试试手气么?”
司马六嘟囔了一句“人比人气死人”,目光开始在地摊上逡巡起来。
看了一会儿,司马六还真就看上了一块圆形的玉牌。这玉牌是青玉的,上下左右各有一个孔,中间阴线刻了一个圆圈,里面是双线阴刻的一个“寿”字。
玉牌掌心大小,摆得也挺随意,司马六伸手就抄起来了,看了之后正想问价儿,可那摊主正在忽悠另一位买家呢。
第1022章 司马捡漏
“你看,这清三代的官窑器,那就是没得说,这太阳光一照,蛤蜊光看到没有?”摊主指划着买家手里拿的一件豆青釉盘子,唾沫星子横飞。
那买家点点头,又摇摇头,拿起盘子,又仔细看了看底款儿,似乎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唐易憋住了笑,心说不知道这摊主是个棒槌?还是故意忽悠买家?
这蛤蜊光,说的是彩瓷经过至少几十年之后,彩面自然氧化出的一种彩色光,如果迎着光侧着看,隐约可见五光十色,就好像蛤蜊壳里面的那种五光十色一般。
但是,蛤蜊光只有在比如五彩、粉彩这样的釉上彩瓷器才有,这摊主拿着个单色釉盘子比划,行家听了的确是能笑掉大牙。
那买家看了半天也没买。摊主这才看了看拿着青玉圆牌的司马六和漫不经心看着摊子上东西的唐易,好似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官窑盘子,真没眼光。”
唐易想了想,有必要点一点这个摊主,给司马六开开路,“这是又出新技术了?单色釉瓷器也能出蛤蜊光?”
摊主面色变了,接着便堆笑道,“哈哈,看不出您是个行家,开个玩笑嘛!”
司马六接着问道,“这个怎么出?”
青玉,在和田玉里面,算是比较低等的,因为白玉黄玉为上,同色系的还有碧玉。所以,青玉的东西,一直不太容易卖上价儿。这青玉圆牌有四个孔,想来是固定在服饰或者器物上的配饰。
“这寿牌是个老东西,看好了给个五千好了!”
司马六叫道,“你还真敢要,青玉的东西,我也就是图这个寿字吉利。”
“你觉得多少能拿?”
“五百差不多!”
“五百连料都买不着!您二位是行家,虽说是青玉,可半点儿棉杂都没有,细腻油润,而且这工艺也不含糊啊!”
“一千,我最高出这么多了!不行就算了!”
“那您看别的吧!”摊主摇摇头。
司马六也是起身就走,不过,摊主却一直没把他喊回来。
司马六看了看唐易,“看来一千他真赚不着。”
“唉!”唐易道,“我一开始已经点了他了,让他别把咱俩当棒槌。所以这块青玉圆牌,他没乱叫,三千能拿下就不错了!毕竟是明末清初的东西。”
“啊?我还以为是民国的呢!”司马六有点儿后悔,“要不回去拿上?”
“你再回去,少了五千他就不卖了。不过这东西,没什么上涨空间,今儿买五千,过两年说不定还是五六千,意思不大,没必要再回去折面儿。”唐易接口道。
“那算了!”司马六点点头,“接着看看别的。”
走着走着,就快到头了。这时候,司马六突然一阵惊喜,“快看,还有刚来要开箱子的!”
唐易一看,还真是,一个黑脸大爷刚在地上铺好了塑料布,正在拉着一大旅行箱的拉链。这大爷脸黑,但花白的头发梳得还挺整齐,一件短袖白衬衣挺干净,年纪大,又利落,无形中给人一种有好东西的感觉。
这摊子边上,早就守着七八个人了,司马六和唐易上前,也没占什么有利位置。
大爷开始往外拿东西。第一件是一件粉彩观音瓶,上手的那位一扒拉开报纸,顿时就一脸不爽,这典型的一件新仿,都不带看底就明白的,顺手就给放摊子上了。
接着大爷又拎出了一对民国红釉里红大碗,唉,工艺一般不说,一只碗口有道冲,一只碗底缺肉(注:行话,缺了一块)。
接连两次,守着的人群就基本泄气了,连续拿出这样的东西,剩下的怕也没有什么好货色。
第三件,是一面铜镜,黑漆古(注:铜镜的一种皮壳,也是包浆的别称)做得不到位,给人感觉油脂麻花的。这时候,大半人群一哄而散,心思全没了,分头去别的摊子了。
不过,司马六还有点儿耐心,一件一件看着。
结果,还真就是没好东西,箱子空了,拿出来的全是仿货和大路货。此时摊子前已经只剩下唐易和司马六了。
直到最后,黑脸大爷拿出了一个盛饼干的小铁盒子。
唐易扫了铁盒子几眼,眼睛顿时一亮,心想,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个我瞅瞅!”司马六接过铁盒子,打开一看,嚯!大部分是玉件。
唐易在旁边看了看,除了一件双龙扳指是韩料(注:也属于广义和田玉,产自韩国春川,一般质地差,多有蜡质感)的现代工艺品,其他的玉件都是老东西。
一件战汉绿玛瑙杯,一件辽金红玛瑙环,一件清早期白玉袈裟环,还有一件清末的青白玉带底童子小立件。一共四件,虽说工艺算不得上乘,但也都不算差,而且毕竟是实打实的老东西,这一下子出在一个摊上,也算难得了。
司马六最擅长的,就是老玛瑙老水晶,当时结识嘉靖青花仰钟杯的原主刘大爷,就是因为买了玛瑙环和水晶环。这战汉绿玛瑙杯和辽金红玛瑙环,他一下子就看透了。至于袈裟环和童子小立件,看包浆也不是新东西。
除了这些玉件,还有一件老藏银的九宫八卦牌,一件戒指。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黑脸大爷是来货价儿低,还是见摊前就剩他俩了,主动开口道,“这一盒东西,都是老的,有的我也断不了代,不过无所谓,我能赚就行。你们要是一枪打,我给你们算便宜点儿!”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司马六掏了两万块,抱着铁盒子走了。
“这一枪打得不孬。”唐易笑道,“所以啊,什么时候也别心急,起头跑了的那几位,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最后会出这么多老东西。”
“这也是巧了,估计这大爷来价儿也不高。”司马六乐呵呵,“来一趟山州,捡了个小漏儿!”
捡漏,其实对行里人来说,基本上都经历过,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只不过,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还是打眼多,捡漏少。而且,捡漏也得分大的小的。司马六和唐易没法比,这次只能算小漏儿。不过,对他来说,也算是“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