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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恬淡全文阅读

作者:金林海崖     重生之恬淡txt下载     重生之恬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重生之恬淡全文阅读

第一章 酒不度人人自度

    中秋,天不应该这般阴沉。

    下午两点多钟,林富提着一袋东西,一步一趔趄,漫无目标地在沙滩晃悠,眼神朦胧,胡乱地东瞅瞅西望望。

    这个地方本来是海滨市有名的景点,时值旅游淡季,有几个零星的游客,在退潮留下一个个小水湾里忙碌。没人注意林富醉醺醺的模样。

    风卷起海水又狠狠地拍在礁石上,离岸很远声音却特大。阴沉沉的天气令林富更加心烦意乱。

    林富觉得海风凉透了骨头,刚喝进去的一斤白酒,来回折腾着他的心。

    “我TM真是个混蛋!!”他自言自语。

    悔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顺着脸颊流湿了大片衣襟。

    一块隆起的礁石挡住了前进的路。向右侧延伸,似乎有一条斑驳小道,林富绕了过去,踏上了那条小道。

    小道很不平坦,退潮留下一湾连一湾的小水洼,困住小鱼小虾在恐慌游动,期盼着涨潮重生。

    林富歪歪扭扭顺着小路走去,几次差点摔倒。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长满小树的山岗。小树奇形怪状的,酷似根雕。

    林富艰难的爬上山岗,找了块石头坐下,燃起了一根烟,又从背包里寻出一瓶酒,在断枝丫上磕开瓶盖,仰起勃子吹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上留下了一堆烟头和几个酒瓶。

    “干什么的?这里不许抽烟!”声音很洪亮。

    一个身影飞一般的来到面前。

    林富哆嗦了一下,低着狠劲抽烟。

    来者看着眼前的状况,口气稍加温和,“在干嘛?

    “没没……没干什么”。

    “这里禁止烟火,禁止野炊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

    “你是哪里的?”

    林富这才抬起头看看,面无表情的说到:“凤城的”。

    来人约六十多岁,身手矫健,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拄着网杆,胳膊上带着“安全员”。

    “今年什么年龄啦?”“安全员”在林富旁边坐下。

    “五十五。”林富回答。

    “你自己一个人跑到这个林子里来,很危险的。一会儿涨潮就没有退路的了”。“安全员”顺手把林富脚边上歪七八扭的酒瓶扶起来。

    “我来,我来……”林富马上站起来说道。

    “咋了,发生啥事跑这喝这么多?酒这玩意喝多了伤身,啥事过不去,人生多有不顺,但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往好处想,再坏挺挺就能过去的!千万不可不可做蠢事啊……”

    “这样吧!你上我那,咱们好好聊聊,这涨潮后就没路了”。

    听罢林富捡起地上的烟头,一颗一颗地装到一个空酒甁里,放到提兜里,跟着安全员来到沙滩管理处的一间服务室。

    大概风大,乌云逐渐散去,太阳已经在西边的云缝里忽隐忽现。

    景区里已经没有游客了,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一条狗,追逐着半块塑料纸,自娱自乐。

    “老兄!今天晚上的酒肴准备的如何?”一位穿警服胖胖的老头,笑哈哈的走了进来。“哎呀!有客(kei)呀!”

    安全员点点了点头,把鱼篓递了过去:“把老哥们都喊来吧!今天收货不少!反正你今天正式退休了,晚上可以喝点?不过今天您得管酒,我管肴!”

    “没问题!”胖子警察爽快的答应。

    面向林富:“这位兄弟面生,那里的朋友啊?”

    “凤城,过来游玩,这位大哥让我进来喝口水!”一个大老爷们不知道为啥现在像大姑娘一样的腼腆。

    安全员向退休警察使了一个眼神。

    退休警察看了看醉醺醺的林富,又看了看兜里的酒瓶说:“看老弟的气质穿戴打扮不像没文化的人,怎么自己跑这喝闷酒啊?有什么疙瘩跟老哥说说!我是四十年的片警,专解解不开的疙瘩!”

    “没啥大事,没啥大事!”林富说。

    退休警察仍然笑的像弥勒佛,倒了杯茶水放到林富跟前说:“没啥大事啊!没啥事就不要喝这么多,有啥事找个人倾诉一回不就行了,即使是犯错误了,跟家人把事情讲清楚了,请求原谅,今后努力不就完了嘛!即便是家人生气了,说几句、骂几句都是正常的!

    既然没事,要不给我你家人的电话,我让她来接你,看你这状态自己走也不行啊?或者在这醒会酒再走!”

    “不用!不用!”林富苦笑着连忙应答。

    太阳已经把西边的天空烧成红色。林富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茶水,起身告辞:“谢谢两位老哥!”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回家后回个电话!”退休警察习惯掏出警民联系卡。

    安全员站起来说:“我给你叫个车,到车站坐大巴回去吧,正好歇会!”

    “好的!好的!好的!”林富连连点头。

    走出沙滩服务室,小狗还在不知疲倦地追逐那片塑料纸,无忧无虑。

    弥勒佛般的警察把林富送上最后一班通往凤城的大巴车。

    几天折腾已使他精神精疲力竭,舒适的大巴摇晃着林富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章 这就是重生?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喊:“来宝~~来宝~!”

    谁?好多好多年没听见这个叫法了。

    来宝,是林富的乳名。

    “给我出来!”

    朦朦胧胧中被人拽着胳膊拖了起来。

    “啪!”“啪!”两下子把迷糊的林富弄醒了。

    “我去!谁打我?!”

    林富纳闷,使劲挣看眼,眼前黑咕隆咚的,而背上却火辣辣的痛。

    抬头借着星星发出来的微光,看见两个“剪影”一样的人,模样不清楚,从影可辨,一个是留“白菜帮”发型的女人,另一个是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白菜帮”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样的东西。

    卧槽!谁呀!下手这样狠毒!心想:欠的钱是银行的,银行不会下三滥套路吧!即便用套路,也不会派妇女,儿童打冲锋吧?林富正纳闷。

    “你这王八羔子,冻死你算了!起来快走!”,“白菜帮”女人发话。

    林富后知后觉,感到身上又冷又痛。

    想问个明白,但脚下一绊,“咣”又摔了一跤。

    “嗬!找着了?”一个驼背的身影不知道从哪转了出来,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了萤火虫似的手灯。

    “找的了,从棒子秸堆里扒拉出来的!”小姑娘说。

    林富揉揉眼睛,这才看到,身边全是玉米秸秆,自己的脚一只穿鞋,另一只光着。衬衣没了,换成了横条短袖老式海军衫,西裤也不见了,身上穿的是皱皱巴巴的肥裤头。

    驼背老头灭了手灯说:“领回家吧!‘电棒子’(手灯)电池快没电了”。

    “林富!快起来走吧!”,小姑娘过来拉扯他。

    小姑娘的口气不像再继续惩治他的样子。

    “你打谱今晚在这里睡?嗯?!起来快走!”,听声音,“白菜帮”女人很生气。

    好汉不吃眼前亏!林富借手灯亮的时候,看清了女人手里又粗又硬的玉米秆子。

    懵懵懂懂,分不出东西南北。小姑娘为他穿好鞋,领着他走过一段小道,上了大路。

    小姑娘高出自己一头,望着她的背影,熟悉又陌生,林富不敢问,也不敢说!

    小姑娘把他送到一处民宅门前,对身后的“白菜帮”说:“婶儿,俺回去了!”

    “好!前面有个埪窝窝,别磕着!”

    “嗯!知道啦!婶儿!”

    林富被推到屋里,房门旁亮着一盏煤油灯。他环顾一周,看到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摆设眼熟的很。

    “上炕困觉去!”

    刚才打他的人,端起锅台上大白碗,背对着他“咕咚咕咚”地喝水。

    林富端详着,思考着。

    借着煤油灯光,看到她身穿蓝色大襟上衣,黑色宽松裤,脚上的黑色旧布鞋,粘着几块杂草。浓密青丝拢于脑后,齐脖领处铰齐,如《沙家浜》电影里的沙奶奶,农村俗称这种头型“白菜帮”,干净利索。

    这声音、动作、身形、衣着,在林富头脑中越来越清晰起来。她就是自己年轻时的母亲。

    “站那里咋?去睡吧!”,她催促着。

    林富很想对她说几句话,欲言又止。

    轻车熟路地去了西房,拖鞋上炕,盖被放枕,与炕上已经睡的人,通腿而卧,动作一气呵成。

    这是自己的家,小时候家,是梦吗?

    林富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在睡觉炕头的席子地下,藏着自己亲手做的一把柳木弹弓,还有一把口琴,是下放知识青年送的。于是,他轻轻的掀开席子,摸索到那个位置。

    哎呀!惊得差点叫出来,真的有!

    记忆深处的东西不停翻涌出来。

    正想着,腿底下热乎乎的湿了一大片。

    “咋回事?”林富忽然想起有个爱尿床的哥哥,甚至到初中了还尿!从记事以来,与哥哥同在一个炕睡觉期间,褥子隔三差五是湿的。尤其冬天,经常三更半夜为此和他干仗。

    掀开被一看,果然……

    不过现在林富脑袋里乱的很,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否则,指不定一阵鸡飞狗跳!

    睁着眼看着头上的纸棚,林富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中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蒙蒙亮,堂屋里有脚步声,随后听到屋外有空水桶的声音。林富想起小时候父亲一般都会在这个时间挑水。

    用担杖钩子,挂住水桶在水井里一摆,水桶就满了,几下提上来了,顺势挂起另一只满水的桶,上肩走起。最高技术就是水井里的那一摆!自己曾经试过几次,结果担杖在手里好好地,水桶掉井里了,害的父亲费事打捞,顺带也挨了几回揍。

    林富一宿没睡,也没有马上起来,闭着眼,认真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套间门开了,走出一人,过来摸了一下他的头。

    如果没记错绝对是大姐!林富想:他和哥哥虽然都是大姐带大的,但大姐更喜欢小弟,只要挨揍了,大姐早上都要过来轻轻地摸摸他的头。听声音大姐出去洗漱去了。

    “小妹应该在套间的炕上?!“想到这里,他轻轻起来,悄悄地敞开套间门:还真是!小妹躺在炕上,睡得正香呢。

    小妹比自己小六岁,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全家人都得让着她,在小时候那年代算是“娇生惯养”吧!林富经常带他出去“疯癫”,自然比较亲近。不过惹她哭的时候也不少。

    趴在炕沿上,没想到还能再见小时候小妹熟睡的样子,林富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的笑了。

    “呯!”头上挨了一个脑瓜崩,但一点也不痛。

    “你又要惹呼她!”,大姐去院子里洗漱回来,“没见你在炕上,就知道过来惹呼她,把她弄哭了,又得找挨揍!出去洗脸,住会儿把你哥哥叫起来,到场院里拉棒子皮。快去,换上长袖褂子,棒子皮剌人。”大姐嘱咐说。

    “嗯!知道啦!”林富随口答应道。

    大姐是他们的头领,指挥他们干活,也替他们在父母那边“遮风挡雨”到处背锅,尤其是林富,因为大姐少挨了不少揍!

    抬头看着四周的镜像,林富心里嘀咕:“真是梦吗?还是家里“小兔崽子”所说的重生?!”

    “小兔崽子”是林富对儿子的“尊称”。

第三章 接受重生

    “娘早啊!我起来了!”,林富向做早饭的母亲打招呼。

    “爹你也早啊!在挑水呐!”,父亲第一担水刚进家门。

    林富的爹娘,对视着,愣了一下。

    “来宝,过来!”,林富娘喊。

    林富走过去。

    “转过身儿去”,掀开衣服看了看林富的后背说:“还痛不痛了?”

    “没事了!”

    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摸了自己的额头。很显然,她怀疑林富是不是发烧。

    “呵,昨晚打了两秫秸,起这么大作用?”林富娘心里想道。

    时间太久了!

    林富叫爹、娘的语气很不自然。少年的腔调好像也不记得了。

    现在是那一年?自己几岁了?林富头脑在蒙顿之中。极力从周围环境上寻找熟悉的东西,以便唤醒深藏的记忆。

    这里肯定是老家。

    老家一共正屋四间。东间是爹娘的卧室,中间是堂屋,堂屋北面有供桌,两侧是东西锅台。西间是林富弟兄俩住,过西间就是套间,大姐和妹妹的“闺房”。

    林富走出屋门,打量院子的布置。东厢是天热时候的专用厨房,与大门楼相连。初秋的天气还挺热的,母亲在做早饭。西厢房是农具、杂物间,南面连着猪圈,猪圈外拴着一只奶羊,旁边的三只小羊羔“咩咩”地叫着,看见林富出屋,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围着他转,用毛绒绒的小脑袋,直撞他的手。

    那个年代,放羊是林富主要任务。家里的羊儿们,非常盼望林富放学、放假,只要有时间,林富愿意把它们放出去撒欢,还能吃到最新鲜的青草和树叶。林富对羊的事,记得清楚。

    “对了!记忆中唯独有三只羊羔的那一年,自己上五年级,十三岁,算起来现在应该是1976年!没想到回到43年前啊~”林富在心里念叨着,叹了口气摸了摸可爱的三只羊羔,起身去洗脸。

    林富爹挑满水缸,收拾好担杖和水桶,看了两眼林富。

    “宝他爹!”林富娘招呼他爹进了东厢房:“你看这孩子,一早迷迷瞪瞪的,说话还客客气气的,不会这里有事吧!”,林富娘指着自己的脑袋说。

    “昨晚上你打他头了?”

    “没有!用棒子秸在脊梁上杵弄了两下,不会有事吧!”

    “不能!就你用那东打两下,会出事?哼!就是打烂了几根,他也不一定能记着!”,林富他爹对林富的抗击打能力,信心满满。

    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不管淘气的还是听话的。林富的变化引起了母亲注意。

    洗脸盆在水缸旁边,一家人共用。

    林富泼掉了盆里的水,从缸里舀上一大瓢,突然想到这水是父亲一担一担出力挑回来的,又倒回水缸里一些,仅用了三分之一的量。

    昨晚在秸秆窝棚里滚了半夜,回家后没洗洗,也没脱衣服,胡乱睡了一宿,浑身上下粘了一层灰。

    林富隐约记起,小时候灰腚土脸的样子,应该属于自己的常态,经常受到母亲、大姐的絮叨。

    唉~随便洗两把吧,别弄得太干净了!虽然这样想着,还是习惯地把脖子、耳根洗搓了遍。

    林富在慢慢接受重生的事实,也在慢慢适应这个时代、这里的生活、而林富娘时不时的观察他今天异常的举动。

    “来宝!来宝!来宝~~”,小嫚儿嫚儿今天醒得早,在屋里喊。

    称妹妹“小嫚儿(嫚儿地方方言,小女孩的意思)”还是很清楚的。林富没少带着她出去玩,她也没少向父母打他的小报告,多挨了不少揍。长大成人以后,她日子过得很不好,林富没少接济她。

    这个小妹,对谁都是正常称呼,该叫姐的叫姐,该叫哥的叫哥,唯独叫他叫乳名,一直叫到上初中,连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才改口叫“小哥”。

    林富听到叫他条件反射般的跑进套房“咋?啥事?”

    “今天可以给我小兔子了吧?”

    兔子!什么兔子?林富让大脑飞快运转,嘴上却答应:“对对!,今天给!”

    林富想起来有养兔子这回事。

    养兔子的地方,在西厢房与正房之间。兔子窝是三层楼式结构,三楼是哥哥林国的,二楼是自己的,最下边是小妹的,只有一窝两只兔子。上两层五个窝,每窝一对兔子,属于包干饲养。育肥的兔子送供销社,可以顶工分,也可以换吃、穿、用物品,就是不能卖钱。种兔繁殖小兔也可以送供销社,主要还是自己留下来育肥。

    林富包干的兔子,长势不错。其中一只产仔,期满三十天,可以分窝,答应的就得兑现。

    “你穿好衣服就去!”林富爽快答应。

    “今天你小哥这么大手,趁着他高兴,多抓两只,喂到过年,去供销社换块花布,大姐给你做身新衣服!”大姐边帮小妹穿衣服边说。

    小妹特别高兴,跑到大哥林国那里报喜:“来宝愿意给俺小兔了!”

    林国尿了炕,闷闷不乐:“知道啦!”

    把尿湿的褥子单独卷在炕头上,盼着早出太阳。

    “走了!去场院加班!”大姐说。

    生产队早饭前的劳动叫“加早班”,晚饭后的叫“加夜班”。早班,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挣一工分;十五岁到十八岁的,挣一分半;十八岁以上都是成年人,挣三工分。十岁以下的干了没报酬,不干也不批评。

    “今天来宝不去加班!”林富娘发话。

    “来宝,过来添火,我给你找衣服,身上的好洗了。”林富娘对他说。

    “嗯!”

    看见灶膛里红红的火苗,林富想起最愿意干事就是给四叔跟厨。四叔是周围村庄最好的厨师,谁家有打墙盖屋、结婚生子等红白事事,基本都是四叔操持。当然,出厨必须由生产队里派遣,算出工。因此,四叔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大胖子,总爱光脊梁,尤其夏天,一帮不懂事的孩子,爱用指头戳他的肚脐眼。人称“死胖子”,因为“四”和“死”读音差不多的缘故吧,久而久之就是“死胖子”了。

    喜欢跟厨,不仅仅学技术,关键能吃到平日里捞不到的美食。如果碰到大方一点的人家,见林富还是个孩子,会多送点稀罕食物。林富习惯把带回来的东西交给父母,父母再重新分配。因为吃过,所以把自己的那份不舍得吃,留给秀儿。

    秀儿,学名林娟娟,比林富大三个月。他们是很近的邻居,只隔知青点的小院。尤其是他们的母亲,本来都是同一村的,先后嫁到林家村,又有相同的命运,还成了邻居,好得不得了。所以孩子们自小就黏在一起,在谁家玩就在谁家吃,在谁家睡。

    林娟娟,对林富来说太熟悉了!!!

第四章 她就是个玩伴

    “林海坤队长!林海坤队长!骑着车子马上到大队部!骑着车子马上到大队部!”大队的大喇叭吆喝着。林富他爹紧吃了几口,推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出去了。“林海坤,林海坤队长!骑着车子马上到大队部!骑着车子马上到大队部!”大队的大喇叭吆喝着。林富他爹紧吃了几口,推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出去了。

    林海坤,林富的父亲。在旧社会,跟家人逃荒到东北,日子稍好一点时,读了几年私塾,认识几个字,算是村里的文化人,时任村第三生产队政治队长。负责粮食、农具仓库,车马牛驴,和社员记工分。有时候还代替大队书记林红章去公社开会。因此以大队的名义,向公社要了辆自行车指标,林海坤用票买了一辆大“国防”自行车。这一辆自行车好比三十年后的奔驰宝马,不是一般家庭就有的。接媳妇、送新娘那是相当威风,如果不是非常合得来,想借车子?没门儿!

    林富他娘,正在院子里喂猪。

    “婶子,吃了?”小辫子姑娘来了。

    “秀儿呀,你说吃了是这个吃了,还是吃了饭?”林富他娘笑着指了指猪食槽子。

    “哈哈!……”,俩人都笑了。

    “婶儿!真会开玩笑,俺问您吃饭没有~~”

    “来宝!吃完饭了没有!秀儿叫你出工了!”,林富娘对屋里喊。

    “知道啦!”,林富走了出来。

    “林富,快走!”

    “急什么?”

    林娟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林富就跑。

    林娟娟要比林富高一头,也壮实不少,动不动就拉着、拽着他。

    三年级以前两人差不多一样高,两年时间显得林富倒着长,周围的人开玩笑说:让心眼儿压得不长了。“心眼儿几斤?还能压得人不长个?!”林富不在乎:“爱长不长,耽误不了吃饭、睡觉就中。长不长个子碍的他们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出了林富家的大门,林娟娟问:“昨天晚上你说在场院屋子那边,加完班我去找你,结果没有!才给婶婶说的,我们找了半晚上。怎么又去了棒子秸那里啦?这次挨揍可不赖我!”

    “嘿嘿,没事!”林富不在意的笑了笑。

    “对了,娟娟,今天几号?”林富问。

    “才两天就忘事?前天,二十九号放的假,七月八月大,今天是三十一号呀。”林娟娟笑话他没记忆力。

    “大眼儿,和小相公嚓咕什么哪?”,知青点走出一个瘦青年,冲着他们说话。

    “该你什么事!”,林娟娟翻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瘦猴!”

    “瘦猴”名叫侯庆明,下放知识青年,全村最瘦的人,几乎是皮包骨。上到公社负责人,下到生产小队长,都不敢分配他重活干,害怕不定什么时候撂在半路上,知青伙房有时候还为他单独改善生活。没听说他有什么病,只是瘦得挺吓人。因为瘦,又姓侯,“瘦猴”确实太适合他了!别人出工了,他就打扫打扫知青点的卫生,没事做了,就看书学习,晚上去小队办公室为社员记工分。

    知青点的邻居是林富和林娟娟家,相互熟得很,经常开玩笑。

    林娟娟的眼睛大,睫毛长,绰号“大眼嫚”,或“大眼儿”。知青们住久了,也跟着村里人叫绰号。

    “大眼儿,你们小程姐让你过去一趟,她在女宿舍”。“瘦猴”说。

    “谢谢‘瘦猴’哥!”林富说。

    “唉?你小子还会客套了?”,“瘦猴”敢情不信自己的耳朵。

    小程姐,名叫程燕妮。刚下放到林家村时,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因为她爸、妈被送到XJ劳动改造去了。所以,其他知青都另眼待她,村里个别人也欺负她。干最沉、最累、最脏的活,吃别人剩下的饭菜。知青点左边是林娟娟的家,右边靠林富的家。林娟娟娘和林富娘见小姑娘无常依无靠,怪可怜的,经常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时间久了就把她当自家人,保护着她渡过那段艰难的日子。程燕妮也把这两家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

    林娟娟和林富来到知青点的院子里,程燕妮隔着窗户对着他们笑着说:“娟娟,来!”

    林娟娟进了知青女宿舍,林富停了下来。程燕妮探头望了望林富,回头对林娟娟说:“林富今天怎么不进来?”

    林娟娟刚要喊林富,被程燕妮制止了。说:“今天他不能进来!”,顺手把窗帘拉了起来。

    程燕妮和林娟娟走出宿舍,林富的眼珠子亮了一下。

    “林富,娟娟俊不俊?”,程燕妮说。

    林富只笑不说话。

    “林富今天也换衣服了!脸还洗的挺干净。”程燕妮表扬了林富。

    他们一起去了林娟娟的家。

    “大娘!我初中的衣服,现在穿不了了,给娟娟穿了吧。”程燕妮对林娟娟娘说。

    “别说,秀儿穿着正合适来!”,林娟娟她娘一点不客气。

    笑着又说:“还是你小程姐会打扮,一下子成了大嫚儿了!”

    “林富!还不快长,长晚了,人家娟娟就找婆家了!”程燕妮调侃林富。

    “俺才不找呢!”林娟娟把大眼弯弯了起来,显得有点害羞。

    ————————————

    “铛铛!铛铛!”说话间,生产队的集合钟响了。人们陆续向集合点走去。

    “来宝!过来!”,林富的哥哥林国打着手势喊他。

    林国与林富只差两岁,上初中一年级。哥哥长得粗大壮实,不熟悉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们是亲兄弟。十五岁就像小伙子,除了爱尿炕,其他都比同龄人老版,少言寡语,老实实在,干大人活,挣成人工分。

    “叫我咋?”

    “队里安排你们干什么?”林国问。

    “还不知道,你叫我干啥?直说!”林富反问。

    “昨天队长已经说好了,让我和会计一起去农场借链轨拖拉机,你……”

    “我知道了!给娘说说,出来太阳把褥子晒晒!”,林富非常清楚哥哥的意图,说的也干脆利索。

    十五岁,高大壮实,一个小伙子的一泡尿,什么概念啊!一床褥子基本都湿透了。他永远不好意思自己说!此事而言,林富是林国专属发言人。

    其实,他也不愿意尿炕,不知道什么原因,医生没查出什么毛病。后来林富出去上学了,与林国一起睡觉的机会不多。再后来听嫂子说:结婚后他没尿过床……??!!

    生产队集合分配工作时按男、女、年龄,身体状态选择站位。沉、累、苦的农活,青壮年干,工分高;轻活,老年或孩子们干,工分少。队长很熟悉队里社员的情况,根据各自的能力分配劳动。

    林富跟着林娟娟,默默站在队伍里。环顾四周,好多人已经叫不上名字、对不上号了。没法子,只能慢慢熟悉,少说多听,低调发言!

第五章 出工出主意

    “唉!唉!昨天又挨了两下?”感到背后有人戳。林富没回头,先根据声音回忆、判断此人是谁,结果没法对上号。

    转过身,眼前是个小姑娘,个头比林富略高,褪了色的蓝军便服,领子上补了块黑布条,人堆里,头发明显很黄,她笑眯眯对着林富,轻轻的摇头。

    林富忽然想起来了,这是“黄毛”林志梅,同岁,同班同学,只不过小时候交往不多,长大后才多了点交流,刚才戳他、说话的肯定不是她。

    从林志梅身后,露出一张圆圆的大脸,蒜锤似的鼻子,格外引人注目。

    “呵呵!林宇昊?今天怎么出工了?”林富模糊的记忆里林宇昊很少出工,便表示惊奇地的对他说。

    “听说你昨天挨揍了,来瞧瞧成啥模样了!哈哈!”。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林富看到他幸灾乐祸样子想逗逗他说:“出工以后我给你看看,身上现在还痛那,都打糊了!”

    林娟娟用胳膊肘拐了拐林富,瞅了他一眼说:“不嫌丢人,还胡说八道。”

    “说好了的,出工让我看看,不许骗人!”,林宇昊已经当真了。

    “黄毛”低着头一直咧着嘴笑。

    林宇昊揪了一把“蒜锤”鼻子说:“不许笑,后边去!”,说罢,把林志梅拽到身后,靠在林富后背上,等着看看林富脊梁“糊”地怎么样。

    林宇昊,林家庄“八龙四凤”之未龙,生日最小。腊月二十三晚上过小年,邻居家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放了一个大炮仗,吓得林宇昊他娘一屁股坐下,便有了他,人起绰号“炮生”。

    林宇昊是大队书记林红章四十岁才有的,算是老来得子。老婆生孩子吓得他不轻。等孩子、老婆平安了,想起炮仗的事,打算找人说道说道,却被林宇昊他娘制止了。

    林宇昊她娘认为:自己是高龄孕妇,又是第一胎,临近生产,本来自己紧张害怕,不知所从。“啪”一声炮响,不痛不痒地把孩子生出来了,大人孩子,身气安乐,不仅不要归罪人家孩子,而且应该谢谢才对。

    所谓“八龙四凤”之说,不知道是谁总结的。那个龙年,全村一共出生八个男孩,四个女孩。随后大家便在拉呱闲聊时挂在嘴上,就那么说惯了而已。

    第三生产队里占四个:林娟娟、林富、林志梅、林宇昊。其他的不在一个生产队,不上学见不到。

    大概“炮生”的人胆子大。林宇昊的胆量无人能比,常人不敢做的事,在他那里是家常便饭;别人害怕的事,到他那里就得试试看。因为这个脾性,长大后犯下了杀头之罪,林红章积怨成疾,一命呜呼!林宇昊还是出名的脾气好。没有人见过他生过气,所以他的绰号特多:“蒜锤鼻”、“面盆脸”、“好脾气”,提到这些绰号大家都知道是他,就是当面喊,他都乐呵呵得答应。

    “哎!林富,知道今天分配什么活吗?”林宇昊找话茬。

    “等一会儿队长就说了!”林富说。

    林志梅接话说:“你什么都不会干,瞎吵唠什么!”

    “嘿嘿!你们会干就行了”,林宇昊那一张地瓜面捏的脸,甜不甜得说。

    “放假的学生今天去复收!”,生产队长站到学生队列前。

    三队生产队长名叫林志宝,出名的火爆脾气,耿直原则,无论是男女老少、长辈晚辈、干部群众都敬畏他。

    “程燕妮今天带队。四、五年级的全部到这里集合!统计人数。”林志宝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

    四、五年级的学生分男女站成两排。程燕妮说:“男生十三人,女生十人”。

    “连你一共二十四人,去‘大桥头’十五亩,复收的玉米棒集中在地两头,下晌队里派马车去拉,地里面有机井,注意安全。”林志宝向程燕妮交代工作。

    “其他的学生跟小代老师去生产队场院,听场院头吩咐。”队长说完转身忙其他事情去了。

    代清秀老师,是公社派来的公办教师,吃国家粮的。全村人都非常尊重这位老师。平日吃派饭时,(学生轮流为老师送一天吃饭)都把家里最好的拿出来。代老师也非常认真,放秋假本可以回公社里,她是主动留下来支援农业生产的,假期是不能吃派饭的,只能与知青们在一起了。

    程燕妮带着她的“小兵”到仓库,每人领取一个花兜,(人工摘棉花时挂在腰间一个兜子),排好队向目的地出发了。林宇昊突然离队,直奔知青点去了,没有人去管他,就是管他也不会听。

    “瘦猴”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伙房的李大爷已经把水烧开了。林宇昊把院里那辆小的装水车,拉了过来说:“李大爷,可以装水了吗?”

    “哎呀!今天‘炮生’勤快,你敢装吗?别烫着啊!”

    “怎么不敢?”。林宇昊找得到水舀子,开始往水车桶里装水。身高、力气都不够,呲牙咧嘴地半勺、半勺得舀。

    生产队专门制造了饮用水车,为群众热天干农活送水喝。有大车,小车之分。林宇昊觉得用小的合适。其实,用大的他拉不动。

    “我来帮你!”,侯庆明跑过来。顺手递给了林宇昊几本连环画。林宇昊见到“小人书”比见了他亲爹都亲,马上蹲在地上看了起来。

    李大爷瞅了“瘦猴”一眼说:“正事不干!”

    “林宇昊,你走不走了?”,程燕妮等不到林宇昊,让林娟娟和林富两人折回来看看,结果见他看连环画,林娟娟大声喊了一声。

    “走走!马上走!”,赶紧收起连环画,拉起水车一溜小跑,追上了队列。

    离桥头那块地还有二里,孩子们无精打采地走着。

    “同学们,快走啊!”,程燕妮催促,但没有效果。

    “小程姐!”,林富故意落在最后,叫住了程燕妮,对她说了些什么。

    “同学们,现在我们不排队走了,林娟娟、林富、林宇昊三个人在后边负责水车,其他人谁先到地头谁先选地垄!”,程燕妮宣布了新规定。

    大伙先稍愣,接下来呼啦啦,孩子们便开跑了,直奔“大桥头”十五亩。

    孩子们年龄不大,经验还是不少!

    大热天钻苞米地,靠地边或者靠车道的地垄,透风凉快!谁都想舒服点,一听新规,肯定积极性爆棚的“抢占高地了”!

第六章 改口喊大娘

    程燕妮他们到达的时候,跑的快的人已经把花兜子挂在玉米秸秆上,占好了自己的地垄。

    当时,收玉米全靠人工。每隔十垄预先开出一条马车道,社员们一瓣一瓣的劈下来,扔到马车道上,专人在马车道上再收起来装马车。

    大锅饭时代,人们的思想水平都非常接近,立着的秸秆上漏落的不多,但是车道上就不一样了。开车道的人不仅要把玉米棒劈下来,还要割倒玉米秸,这给偷懒提供给了机会,所以漏落的玉米棒子很多。

    为了透风凉快,不被玉米叶子揦,选择马车道的学生,不到一半就后悔了。车道上玉米结都是倒伏的,漏落的多,必须弯着腰收,还要背运满兜子的收成,累的不轻。

    林富又给程燕妮想出了主意:每人复收的玉米到地头计数,由林宇昊和林娟娟负责清点记录。谁复收的多,谁得工分就多。愿意复收车道,速度慢一点,却收成好。不愿意弯腰的,要想收成多,就得多跑几垄。必须坚持一个原则不变:按序排查,不能出现漏落地垄的现象。

    一个上午,大伙都干得兴高采烈,竟然中间没人提出休息。本来计划一天的工作量,半天完成。下午程燕妮报告了队长,队长不相信,专程去地里查看了一番,果不其然,复收效果“刚刚的”!

    下午,全部在场院干杂活。

    林富看到满场院的妇幼残缺老,不愿意凑近乎掺和事,便随意跟着干点,林宇昊凑乎过来东拉西扯。

    “林富,今晚不加班,你打算干什么?”

    “睡觉!”

    “真没意思,要不要‘小人书’看?我有好几本!”,林宇昊特别愿意炫耀能搞到许多连环画。

    “不看!”

    “我上棉油厂借了一本大书(长篇小说),你看不看?”,林宇昊继续炫耀。

    “书名?”

    “《万山红遍》!”

    “现在在你家里?”

    “明天我就去拿,已经说好了!”

    “奥!等你拿回来再说吧!”,林富知道遥遥无期。

    ……

    太阳快落山了。

    林娟娟、林志梅他们神采飞扬,干得满身是汗。

    林宇昊一天没干什么,却一个劲嘟囔着要下工。

    队长林志宝爬上一堆苞米,大声喊道:“家庭妇女回家做饭,学生放工,其他人把苞米棒子堆起来,用篷布盖好!”

    林富被林娟娟拉到家,说要一起看看课本。

    在那个推荐上学的时代,只要家庭出身好,劳动积极,没有小偷小摸的坏毛病,推荐上学没问题,基本用不着认真看课本。家庭成分不好的孩子,觉得升学渺茫,只有种地一条路,更没必要读课本。

    林娟娟的父亲经常告诫她和林富,一定好好学习,国家将会重视科学、重视知识的。他常常搜集一些教科书,让林娟娟、林富学习,不会的标记下来,等他回来教他们。

    林娟娟出身非常特殊。

    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爆发,正在TJ求学的林海晨弃笔从戎。抗日胜利后,安排黄港工作。他有知识有技术,工作又努力,很快得到重用。但后来,被遣返回老家,

    林娟娟的母亲叫庄素贞,十八岁嫁到林家村,生有一女,取名林晓玉。丈夫在北山放炮时,被碎石击中身亡。庄素贞独自抚养女儿林晓玉养。林海晨遣返老家时,虽年已近四十,却仍没成家。村里的老堂人觉得林海晨年龄不小了,但不完全是个人因素,人的脾气不错,有文化,有素养,就撮合了庄素贞与林海晨的婚姻,然后就有了林娟娟。

    林娟娟出生不久,林海晨又被原单位调了回去。几年后,林海晨安排林晓玉去了黄港工作,并在哪里成家立业。

    平常只有林娟娟和母亲一起生活。林娟娟的家,三间正屋,东西是各自的卧室,很大的厢房是书房,这在当时是罕见的居家安排。

    林娟娟家没有饲养多少家畜,两只鸡悠闲地在不大的院子里踱步。

    庄素贞在做饭,见林娟娟拉着林富进院,说:“来宝,今晚做了鸡蛋虾酱,在这里吃饭,昂!”。

    “知道了妈……额,大娘!”林富都叫了几十年的口,差点没改过来……

    到家后,林娟娟洗了脸,回房间换上程燕妮给他的上衣,跑厢房书屋,点起罩子灯,翻开课本,找到那片干树叶,接着上次的地方往下看。

    林富一直对机械书籍感兴趣,找来一本,与林娟娟相对而坐。

    林娟娟看的很认真,像是在背诵什么,嘴唇不停动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会儿看书,一会儿抬起头看着远方。

    林富的心思没有在书上,手托住腮,静静地看着林娟娟的一举一动。这是他前生今世第一次这么专注、仔细的看她。

    脸圆圆的,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长长的睫毛衬托下的大眼睛,更加黝黑发亮。低头看书,洗脸打湿的一缕鬓发荡了下来,抬头背诵,顺手捋到耳后。林富看得着了迷。

    林娟娟忽然发现林富认真端详她,娇嗔地说:“瞪眼看什么?不好好看书,住会儿吃饭!”眼睛笑的弯了起来。

    林富也有点不好意思:“嗯嗯!”

    林富便低头看书,林娟娟却用那双大眼睛默默地看了他好长时间。

    “你们俩过来吃饭吧!吃完饭去记工分。”

    林娟娟把树叶夹在书里,放回原处,替林富把书插入书架,熄灭罩子灯。

    “来宝!来宝!”不用看就知道是妹妹“小嫚儿”

    林娟娟对这个小妹妹喜欢不得了,闻声跑出去逗她“你喊什么呀?”

    “俺叫来宝回家吃饭!”“小嫚儿嫚儿”理直气壮的说。

    “回家给娘说,我在这里吃了!”坐在马扎上吃饭的林富屁股一动没动。

    林娟娟把小妹领到饭桌前,找来小凳子,让她坐下说:“你也在这里吃吧!”,转身走出去,向林富家门口大声喊着:“婶子,林富和小妹在俺家吃饭啦!”

    “叫吃饭的也叫人家留下了?这两个小鳖蛋!”林富娘笑骂道。

第七章 工分之战

    “香菊,怎么不吃了?”,庄素贞问。

    “娘娘,俺吃饱了!”,小嫚儿嫚儿的名字叫林香菊。

    “走!咱去记分室,找你娘去!”,庄素贞牵住香菊的小手,回头对林娟娟说:“你俩吃完把桌子收拾起来就行了,我回来刷碗!”。

    “知道了!”林娟娟答应道。

    “咱去不去看计分?”,林娟娟问林富。

    “小程姐一块都报上了,落不了!”林富说道。

    “还是去看看吧,还能早知道明天干什么!”,林娟娟不放心自己一天的劳动所得。

    庄素贞带着香菊找到林富娘,在土坎上坐下,闲聊起来。

    “瑞华,还你的宝贝小棉袄!”庄素贞开玩笑说。

    “娘,来宝和俺娟娟姐都是饭根!(土话:吃饭最晚结束)”,香菊炫耀自己吃饭快。

    “他们俩不是一天了,到哪吃饭都最后放筷子,收拾桌子的命!”瑞华边说边把香菊揽到怀里。

    “来宝和秀儿,这么大了还黏糊着哪!咱们俩成亲家,有门儿!哈哈!”,庄素贞笑的前仰后哈。

    “那敢情好,干脆把俺老二给你得了!我不用准备彩礼,省了盖房子,你不用给秀儿准备嫁妆,干得半个儿。别像晓玉,一翅子去了那么远,来趟家费好事。等他俩年龄够了,凑一起过就行了!哈哈!”陶瑞华玩笑开得挺实惠。

    陶瑞华,林富的母亲。她和庄素贞娘家是一个村的,虽然不是一个姓氏,但在娘家住的很近,胜似姐妹,两家的大人孩子交往很好。

    庄素贞,出嫁林家村,丈夫意外去世,带女儿改嫁当村。

    陶瑞华,出嫁窑头村,没想到丈夫也是短命的,在闺女五岁时生病去世。经人介绍改嫁林海坤。到了林家村,又和庄素贞成了邻居,相隔七年,两个命运相近的姐妹,天缘巧合,相聚一起。更巧的是她俩同一年生下一男一女。这像是老天撮合!至少她们两个母亲觉得是这样。

    “俺家秀儿,这两年开口闭口就是林富。女孩家懂事早,看着有点意思。就是你那个‘生铁疙瘩’老是雏雏得不长个。秀儿窜的比我都高了!”,庄素贞美滋滋的说。

    “男孩发的晚,不急!没见林国,两年就窜得和他爹一般高了,你看他的杆腿子(小腿),不像长不高的样儿”,陶瑞华解释说。

    记分室里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瘦猴’和‘胖娇’又干起来了!”,“快嘴子”牟云清从记分室挤了出来说:“占了人家便宜,加不了工分,这是砸破鼻子照镜子——自找难看!就是个记分员,自己以为当队长了?鼻子里插葱——装什么象(相)!”林富听懵逼了,这语速跟华少报幕时有的一拼……

    牟云清是队长林志宝的老婆,嘴快!且是大醋坛子。“瘦猴”和“胖娇”正撞枪口上了。

    “瘦猴”没力气干农活却会来事,大队示意生产队长,让他当上记分员。记分员可以知道队长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牟云清对此有醋意。而“胖娇”有事没事往队部跑,她那种人什么事也能干出来?这也是牟云清开坛放醋的由头。

    “胖娇”,名叫王念娇。下放知识青年,说她“好吃懒做”不过分,见重活掉头,见吃的靠凑,有责任推卸,见利益争抢,扭扭捏捏,卖弄风骚,那股劲儿,绝对是全村小媳妇的天敌。大队拿她也没办法,让生产安排了最轻、最自由的活:收粪。

    收粪,就是轮流到各家旱厕里挖粪,集中到饲养室外的攒肥区。此工作没有限制,可以三天循环一次,也可以五天循环一次。可以上午干,也可以下午干,不用去集合领工,不用加班加点,工分固定,每天五分。

    “你不是说今天开始六分吗?为啥说话不算数!”她用手抓着“瘦猴”的一头卷毛。看样子比阶级敌人仇恨大。

    “闹什么闹!”,林志宝站起来喊了一声。

    “播藜毛’火了!”快嘴牟云清连自己丈夫的绰号也敢叫?

    “播藜毛”,刺蛾幼虫,身上的毛有毒,人碰到会感到刺痛。队长林志宝的脾气暴躁,经常发火,人起绰号“播藜毛”。

    刹那间,人们一片寂静,等待队长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事。

    林富不愿意看、听这些“岔舌头”的事情,对林娟娟说:“咱们去找找小程姐”。

    记分室正对着生产队积肥用的大土堆。土堆上三三俩俩地坐着人。有等记分的,有的是计分出来闲聊胡侃的。天黑,没什么照明设施,想找人,一是靠喊,二是靠熟悉程度,辨别身形。

    林娟娟和林富围着土堆转,一群小孩围着一位老人。林富对这个景情记忆犹新。坐在中间的老者一定是林丰武,他抗美援朝打过仗,开口闭口就是:飞机、大炮、机关枪,孩子们非常迷恋,用四十年后的话说:都是他的忠实老粉,老铁。

    转了一圈,没见程燕妮。

    “黑幕糊眼的,你俩转悠找谁?”,庄素贞一直观察女儿和林富。

    “找小程姐,问问记工分的事”,林娟娟回答。

    记分室门口一阵乱哄哄。

    妇女队长展秀云推着王念娇,林志宝抓着侯庆明,拽了出来。

    “明天开始,王念娇、侯庆明随劳力大田劳动。干不动、干不了,向大队,向公社反映。以后谁要再敢破坏生产、记工秩序,马上送大队民兵连,毫不含糊!。林志宝大声说:“另外,还有一个事值得表扬。今天程燕妮同志带领四,五年级的学生复收很好,又快又干净,奖励程燕妮两分!并且升补记工员。”

    林富听到这里,对林娟娟说:“回去吧,工分不用问了!”

    “真不用问了?”,林娟娟不放心。

    “放心吧!”林富肯定的说。

    “你俩嘟囔什么?”,陶瑞华问。

    “没什么!娘我回家了!”,林富很想自己静一静。

    “把香菊领回家睡觉”,陶瑞华吩咐林富。

    “俺不家去,俺要去找大姐”,小嫚儿嫚儿说。

    林娟娟拉起香菊说:“走,俺领你去找大姐”!

    林富慢慢的走回家。

    父亲开会没回来,母亲、大姐、小妹在计分室。哥哥林国在农场当换工,晚上不回来。(换工就是在农场出工劳动,换取拖拉机手到村生产队耕地。)

    林富给奶羊抱一困草,逗逗小羊羔玩儿了一会儿,洗洗脚准备上炕早睡觉。

    知青点里又大吵大闹了起来,“瘦猴”和“胖娇”又进入第二回合的较量。

    伙房李大爷已经习以为常了,懒得去拉仗,浪费体力。

    李大爷是残废军人,对这两个知青的所作所为一直看不惯,经常说:“这俩孩子早天晚天得完蛋”!

第八章 真不想见他

    林富回到家,懵懵懂懂的一天,模糊的记忆逐渐鲜亮了起来。

    “哐啷”!甩盆子的声音。

    “嘭”!暖瓶,估计是暖瓶!知青点的战斗正酣。

    “嗨!你俩打仗可以,别把“猴哥”的半导体摔了!”,林富记得侯庆明有个收音机,便对着一墙之隔的知青点喊。

    “嗖!——噗!”带着黑牛皮盒子的收音机飞了过来,恰巧落在羊草上,罕见的一款收音机,幸免遇难。

    这一下,真起了作用,吵声戛然而止!

    有人敲门。

    准是“瘦猴”过来要收音机,林富刚洗完脚,趿拉着鞋去开门。

    “林富”!

    卧槽!怎么是他?这是林富最不愿意见到的一张脸。

    “你来咋?滚!”林富毫不客气,这人两辈子都忘不了。

    “还有谁在家里?”来者问。

    “都没在家,以后别来了!”

    “呵呵!你这小子还记仇啊!”来人一边说,一边想进大门。

    林富见门楼旁边有把二齿苫杆,立即抓起来对着他说:“你进来试试?”

    面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个头不大,但苫杆叉子锋利无比,这东西比鱼叉厉害很多,稍用力可以穿透一头羊。

    “哎哎!这东西不可对着人!收起来!”来人倒退了几步。又说:“这是我给叔叔和审婶买的,这个是给你和你哥哥的,这个是你小妹的,这个是给你大姐的”,一嘟噜东西分出四堆。

    “呵呵,东西还不少呢!”,林富知道这家伙来的目的。脑子一转悠说:“东西留下,人马上得走!”

    “你这个小滑头”,来人笑呵呵的说,转身要走。

    “占成!这么晚了还来呀!”,陶瑞华走了过来。

    “婶,俺娘刚回来,就催我过来了”,占成说。

    “屋里坐坐吧!”陶瑞华笑着礼让。

    “不了!不了!这么晚了,俺娘也担心我呢”,他看看林富手里的叉子,说:“再见婶子,再见林富!”倒退几步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路上慢点!”

    …………

    “站着咋!帮我拿屋里去。”陶瑞华对林富说。

    陶瑞华看了看林富手持苫杆子的样子说:“呵,你就那么烦气他?多少年的事了,有点男子汉的模样,小鸡肚肠。”

    来人叫牟占成,是林富以后的大姐夫。

    上辈子,林富小时候吃过他的亏,成年了还吃过他的亏,做生意艰难时他又釜底抽薪,差点把他推进深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娘,不要他再来了,也不能让他成为俺姐夫!”

    “为什么?”

    “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小小孩知道啥!”

    “这人心术不正,坚决反对他成为俺姐夫!”林富边说边帮娘拿东西。

    “陶婶儿好!”

    “哎呀,是小侯呀,什么事?”

    “陶婶儿您刚才没在家?”

    “计分刚回来,需要什跟我说,别不好意思!”陶瑞华笑着说。

    “‘猴子哥’掉东西了?”林富接过话茬。

    “林富小弟,是你喊得砸收音机?”

    “那么贵的东西,我怕你俩祸害了!”林富表示关心。

    “嗨!你不说她还没想起来呢!你一喊,道提醒了她,我就那么一件值钱的东西,这下倒好,肯定摔坏了!你见了吗?”“瘦猴”非常沮丧。

    “呵呵,你得谢谢我,收音机好好的!”

    “真的假的?小弟你可别骗我!”

    “假的包赔!说!怎么谢我?”

    “你先拿过来让我看看,如果好好的,你提要求,我尽力办到!”,“瘦猴”看起来是下保证。

    “那就算了吧!黑灯瞎火的,我好像没看见。”林富看准“瘦猴”的伎俩。

    “两本连环画!怎么样?”

    “不看那个”。

    “那就两本大书,只是借,不是送!”

    “不行!”林富不满足。

    “那你说怎么办?”“瘦猴”本来心情不好,有点不耐烦,但为了收音机,强装和气。

    “把你自己不打算要的书,不管什么书给五本,行不?”林富开出条件。

    “成成!把收音机拿来吧!”

    “一手交书,一手给收音机!”“瘦猴”的那点计谋林富从曾领教过。

    “好!我回去取!”

    “来宝,什么事?不要随便要别人的东西!”陶瑞华看不明白他们的交换,提醒林富要有底线。

    “我知道!没事,对这样的人来,就得捣蛊他一下”。

    陶瑞华琢磨: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林富弟弟,给你,这书怎么样?”

    “不用看,不缺页就中!”林富从草堆里取出收音机,递给“瘦猴”。

    “猴哥,看看坏了没?”

    “瘦猴”打开开关,转了几个台,没问题!

    “谢谢老弟!”

    林富知道,他嘴上说客气话,心里肯定骂骂咧咧的。

    “爱骂就骂,反正也不疼,最重要的是书到手了!”

    周围趋于安静。

    大姐背上的小妹已经睡了,林娟娟跟在身后扶着。

    “秀儿,到了,你也回去睡吧”,大姐说。

    “秀儿,过来趟!”林富学大姐叫林娟娟的乳名。

    “再叫小名把你的嘴撕了!”林娟娟瞅着林富说。逗得林香梅和陶瑞华一阵笑。

    “看看这些书,我从‘瘦猴’哪里弄得,你拿两本回去,看看怎么样!”

    “中,俺家去了,你快困吧”。

    大姐把小妹安顿好了,看到林富趿拉着鞋说:“明天太阳得从西边出!”

    “为啥?”林富问。

    “俺小弟不用嘱咐就洗脚了呗!”

    陶瑞华瞅一眼大女儿说:“就知道俏皮你弟弟”。

    “往后我让太阳永远让从西边出来!”,林富边说边上了炕。

    “香梅,过来!”陶瑞华喊来女儿,指了指地上的一堆东西。

    “娘,启成来过?”

    “来过,不过让人用叉子打了出去,没捞着进门!”陶瑞华向西间炕上的林富努努嘴。

    “小弟弟就是厉害,有男子样,大姐佩服!”,香梅顺着娘的话说。

    “大姐,咱们以后不让他来了,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林富说。

    “小弟看人不会错,咱以后不让他来了,再来,小弟就把他赶出去!”大姐笑眯眯地调侃林富。

    “娘,他这是什么意思?”,林香梅用下巴点了那堆东西小声问。

    “我没在家,回来的时候他就要走了,只打了声招呼,等你爹回来商量商量在处理吧!”陶瑞华对香梅说。

    “嗯!俺爹开几天会?”

    “不知道!走的急急火火,没说。你睡吧,明天早上还得加班。”

    “嗯!您也睡吧!”

    “大姐,咱娘给换上新褥子了!”林富对着大姐伸了伸舌头。

    “小鬼灵头,快睡吧!”

第九章 抢场是急活

    煤油灯放在窗台,黄豆大小的火苗,一股黑烟袅袅升起,然后摇晃着慢慢散开,融入到黑暗之中。

    窗外漆黑寂静,院子里梧桐叶子纹丝不动。白天太阳毒的下火,现在又闷热似蒸笼。三只小羊羔蜷缩在林富的窗外。秋天少有这样的天气。

    开春时,家里换上玻璃窗户,比以前的凌子窗凉快多了。

    林富没铺新褥子,干脆躺在席子上,望着花纸顶棚,心里琢磨:今后尽快适应环境,熟悉村里的老少爷们;做些上辈子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最重要的是一定好好照顾自己的亲人,不留遗憾,尤其是林娟娟,绝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的委屈……

    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全体社员注意!全体社员注意!壮劳力马上去抢场!壮劳力马上去抢场!”大喇叭在夜里特别响亮。

    林富被惊醒了,天空划过闪电,低沉浑浊的雷声连续不断。

    林香梅赶紧穿上衣服,找了一块塑料薄膜,带上苇笠往外跑。

    陶瑞华也起来了,忙活着收拾自家的院子。

    林富点起灯笼,挂在屋门框上,照明院子。

    “娘!,我也去!”

    “小孩晚上不准抢场!场院里锨镢、二齿钩,什么都有,碰着、磕着可不得了,再说,队里晚上不让小孩去的!”陶瑞华阻拦林富。

    “林富!我们去打灯照明吧!”林娟娟提着灯笼跑了进来对林富说。

    “秀儿啊!场里有汽灯,你那灯照不了多远,说不定还碍事!你们别去了!”陶瑞华坚持。

    林富从西厢房里找来两顶苇笠,递给林娟娟一顶,摘下灯笼,对陶瑞华说:“娘,俺俩过去看看,真用不着我们就回来!”

    一阵风吹来,有点凉意。满街上的人急急忙忙往场院赶。

    “你俩就不要去了!”程燕妮和知青们打着灯笼跑出来。看到林富和娟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说:“看着点路,慢点跑,别磕着!”

    抢场,是庄稼收获季节的特有场景。

    遇到天气突变,或打钟或喇叭叫。白天时,大人孩子齐出动,跑到场院,堆的堆,装的装,扛的扛,苫的苫,这时的人们个个是好汉,人人奋勇争先,平时有的消极懈怠一扫而光,没有人斤斤计较,都在尽全力抢收快到口的粮食,这时才能体现出人们的觉悟,看到团结的力量。

    晚上遇到这种情况,为了安全,一般不许十五岁以下的儿童到场。现在场上主要是苞米。

    场院里已经点亮汽灯,照得一片通明。头顶上乌黑翻滚,风一阵阵加急。

    带皮的苞米容易堆起来,苫上草苫就好。但是去皮的苞米很滑,不容易堆高起岭,篷布不够用,场院边上还有许多闲置的草苫,林富看着挺着急。

    “把所有脱皮的全部堆在一起!盖篷布!”队长“播藜毛”大声指挥。

    “来不及了!”林富在后面开口说话了。

    “你来干啥?小孩子没事别在这捣乱,快滚回去!“播藜毛”回头不耐烦的说道。

    “在上面培玉米秸,培出尖来,再用苫子苫上,这样块!”林富给队长出主意。

    “啪!”一巴掌打在林富的后背上。

    “放什么屁,滚!”“播藜毛”未考虑就采取了行动,转念一想,唉?也对啊!回头对林娟娟说:“秀儿,你俩快回去,马上来大雨了!”

    “死播藜毛,动不动打人!”林娟娟心里骂着,拽着林富就走。

    “培上棒子桔,用苫子苫!”“播藜毛”对着人群大声叫喊。

    林富听见后,摇摇头,笑了。

    “说对了,还挨打?”林娟娟一百个不服气。

    “挨打了还笑?”又把怨气转到林富这里。

    “没事,不痛!走,回家!”林富一手打灯笼,一手拽着林娟娟的衣袖说。

    程燕妮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想到白天复收劳动的情景:这小子一宿不见开窍了?!

    林富破天荒得把林娟娟送回家:“回去睡吧!插好门。”

    庄素贞听见他们的声音,迎了出来说:“被赶回来的吧!”

    “死‘播藜毛’,给他出主意还打人!”林娟娟还在生气。

    林富却一点也不在意,毕竟这么火急火燎的时刻,顾不上那么多。

    “大娘,我回家了!”

    社员们在大雨之前都安全到了家。

    林富家的西厢房,因为下雨多放了一些东西,只能放下奶羊,三只小羊圈在大门楼里,离开妈妈的小羊羔“咩咩”直叫。

    林富带着苇笠,披着蓑衣,把奶羊牵到门楼说:“挤挤吧!”顺便抓了几把青草放在里面,这才安稳的睡下了,睡得很香!

    “来宝,大懒虫!起来吃饭了!”香菊趴在耳朵边上喊。

    她头发乱哄哄的,只要她早起半分钟,必定过来喊“大懒虫”!

    “小嫚儿起的真早!”林富马上表扬。

    雨还在下。

    “来宝!快喂喂兔子!”香菊一本正经的指派工作。

    “自己的兔子,自己喂!”林富说。

    “没看见我梳头?”香梅为小妹梳着头,帮着搭腔:“就是嘛!没见人家大忙忙?香菊的兔子让你喂是瞧得起你,哈哈,对不对香菊?”

    “请不要瞧得起我,好不好!”林富下炕,翻出一双旧塑料凉鞋穿上,苇笠往头上随便一扣,把每个兔子窝里放入一把青草。

    “先让它们吃点青草,住会儿再放麸皮并!”林富说。

    陶瑞华在东厢屋里用木桶搅拌猪食,抬起头对林富说:“中午的时候放麸皮。过来,和我抬过去!”她把火棒棍子穿在木桶提把里。

    “昨天夜里抢场的时候,‘播藜毛’是打你来?”林香梅饭间问林富。

    “没事,轻轻地拍了一下”。

    陶瑞华听说孩子挨打,眼睛瞪了起来:“什么事?凭什么打?就是有错也不能大人打小孩!吃饭我去找找他!评评理!当个队长癫痫(土话,张狂的意思)得不轻!”陶瑞华有点发火。

    “没事了,娘!”林富安慰母亲。

第十章 结下梁子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梧桐叶子刷刷地响,几只麻雀在屋檐下避雨,时不时飞出去又折回来,似乎试探房主对它们的态度。

    陶瑞华坐蒲团上,在堂屋门口挽起裤腿搓起麻线来。搓好的麻线,挽成绞纱状,积攒起来,冬闲季节纳鞋底,做鞋子,也可以制作锅盖。

    林香梅则打开牟占成送来的四个布袋子,一袋干蘑菇和木耳,一袋是旱烟叶子,一袋里有一双手焖子(棉手套),三条围巾,几双鲜艳的尼龙底袜子,另一袋里全是葵花籽。

    陶瑞华和林香梅数落着那堆东西,评估大概价值。林富不用看,就知道与他们小孩没太多的关系。

    牟占成,绝对是林富前生今世印象最深刻的人。

    牟占成是牟家村人。牟家村位于林家村北侧,只是一路之隔,离林富家比去生产一队还近。

    生产队长林志宝的老婆就是牟家村,与牟占成是没出五服的姐弟,(五服,是高祖以下的男系后裔及其配偶,即自高祖至玄孙的九个世代。亲属关系超过五代,不再为之服丧,叫出五服)其人表面上看,温和客气,会说嘴甜,高大结实,干活出力,长相不错,邻里关系处的融洽,村里人评价:好小伙。其实,没有人知道他十八岁以前的事。他不仅是单亲家庭,而且是遗腹子。十八岁以前在黑龙江度过。林家村和牟家村两个村庄,除他的母亲之外,没有人了解他的这段成长过程。十八岁那年,跟随母亲返回老家,在旧宅基地上盖起三间泥墙草胚屋,日子过得清贫寡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母亲每年都要去一次东北,带回来不少东北特产。

    林富讨厌牟占成是从他回来的第一年就开始了。那年林富七岁。

    夏天的一天,午饭后,林富和林娟娟、林宇昊、林志梅等五六个小孩在村后的大槐树底下乘凉玩耍。

    牟占成中午没事干,出来瞎转悠,看见孩子们在玩,就笑眯眯地过来了。

    孩子们对这个操着一口东北腔的青年,没有亲近感。不是一个村,也不是一个生产队,虽然认识却不熟,没有人搭理他。

    “你们在干啥?”牟占成凑上来打招呼。

    林富看见他说话时,眼珠子总在稍瓜上乱转悠,站出来说:“不玩什么,不碍你的事”。

    稍瓜,在那个时代,可以说是孩子们夏天的奢侈食品。条件好的生产队,专门划出成色较好的地块做菜园和瓜地。蔬菜瓜果成熟了,安人口分配到各家,这是孩子们最高兴的事情。并不是所有村庄和生产队都有瓜地,没有瓜地只能是眼馋的份了。

    小村庄,人口少,土地少,自然没有专种蔬菜瓜果土地。想吃就要去供销社或黑市上去买。于是乎,偷瓜摸枣的事经常发生,一旦被抓,后果严重,轻的点名批评,重的游街批判,按上“破坏”打头的名字,说不定要扫大街。所以,一般人不敢有歪歪心思。

    树底下玩耍的孩子们,拿着队里刚分的稍瓜,更多的心思是显摆自己的瓜大,都舍不得马上吃。

    林富曾经听过林丰武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旧社会有个聪明的乞丐,专门骗富家小孩的食物吃。乞丐看见富家小孩拿着一个烧饼,就对富家小孩说:“少爷,刚才我看见有一只虫子钻进你的烧饼里了。”富家小孩不信说:“你找出来,这烧饼就是你的了,找不出来,就得免费干一天活。”乞丐接过烧饼,慢慢掰开,果真里边有一只虫子,自然烧饼让乞丐吃了,因为乞丐提前准备了一只虫子,偷偷放进去的。

    牟占成仗着年龄大,自觉心眼多,想哄骗小孩们的稍瓜过过瘾,便说:“我知道谁的瓜里有虫子!”

    这个时代,入口的蔬菜瓜果不打农药的,有虫子很正常。即便是有虫子,把有虫子的地方稍微削去一点,照吃不误。

    林富见听说过类似的故事,对牟占成非常警惕,他一开口便知是骗人,对伙伴说:“他骗人!咱们的瓜都没虫子,有虫子也不给他看!”

    让一个小屁孩,识破了自己的伎俩,牟占成恼羞成怒,拽着林富想吓唬吓唬他。林富也是属于“犸虎”一类的,个子虽然小巧,但是动作特快,弯身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不偏不奇,正中脑门儿,牟占成的头可没有石头那么硬,鲜血流了一脸,见了血的牟占成火大了,抓起林富扔到槐树后面的老湾里。

    这个老湾,据说好几辈子没有干过,谁都不知道有多深,水底下破铜烂铁、玻璃树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林富自小学会“狗刨”,在水里一时半会儿沉不下去,被扔下去时,让一段树枝划破大腿,水一泡,痛的他呀呀直叫唤,比这还心痛的是:自己的稍瓜,掉水里不见了。

    其他孩子吓得纷纷跑去告诉大人,林富被捞上来时,还惦记他的稍瓜。这事惊动两个村的村干部,两人到卫生所处理好伤口,大队认为:大孩伤重,小孩伤轻,打仗原因小孩们说不明白,牟占成孤儿寡母,又是刚回来不久,最后决定:不准牟占成到林家村找小孩耍。

    “要不是自己会几下“狗刨”,小命就让牟占成给交代了”,林富一直这样认为,他们的梁子就这样结上了。

    后来牟占成和林香梅结了婚,对大姐还是蛮好的,再后来看在大姐和外甥们的面子上,把他塞进董事会,没想到他吃里扒外,暗地里转移资产还假合同,结果资金紧张,差点破产,还没好好处理他就重生了。

    林富决心从现在开始不能给这个小人一点机会!!

    ……………………我是莫名其妙的分界线………………

    林香梅一边装起牟占成送来的东西,一边向陶瑞华请示:“娘,怎么办?”

    “等你爹回来再说吧。”陶瑞华要考虑周到。

    “住了雨我就去退了!”林富在炕上说。

    “大人的事不用你瞎操心!”陶瑞华对孩子谗言有点不耐烦。

    “见了面再打起来!”林香梅笑了。

    “我现在才不打呐,我叫他活着难受!”林富嘟嘟囔囔。

    “你说什么?”

    林香菊听到小弟这样说话,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颤。

第十一章 轻吞慢吐半截语

    天空的浓云如滴,风忽刮忽停,一阵凉,一阵热,雨一阵大,一阵小,梧桐叶子一会儿啪啪响,一会儿刷刷唱。

    “来宝,今天说话做事有点怪怪的!”陶瑞华轻声对香梅说。

    “我也觉得和以前不一样,刚才说:‘让牟占成活着难受’,听着怪瘆人的。”林香梅也觉出了林富的变化。

    “林海坤队长在家吗?”外有人叫门。

    “来宝,去看看谁?”陶瑞华吩咐说。

    林富穿上凉鞋,带着苇笠,光着膀子跑了出去。四只羊占了大门楼,它们以为小主人过来给吃的,纷纷挤过来,睁大了期盼的眼睛。

    林富一个个推开它们,敞开大门:“李大爷!怎么下着雨来了?俺爹开会去了,昨天去的。”

    “唉!这事弄得!生产队长能管这事?”李大爷叹口气说。

    “外边下雨,进屋说吧!”香梅听见是李大爷来了,在屋里向外喊。

    林富把羊拨开,让他过去。李大爷进了屋,摘下苇笠向外甩了甩水。香梅赶紧找了小凳,让他坐下。

    “李大爷!今天还糊饼子?给我留点‘干粘’!”香菊见来的是李大爷,首先想到了吃。

    “好好,糊饼子的时候,我一定给这个小嫚儿留着!”李大爷摸了摸香菊脸蛋,乐呵呵的说。

    李大爷叫啥名,没有几个人知道,全村无论大人小孩都称他“李大爷”。

    “来宝,领你妹妹去西间。”陶瑞华用手指了指里屋。

    “走,我给你讲小人书去!”这是香菊喜欢林富的原因之一。

    “李大爷,找俺掌柜的什么事啊?”陶瑞华问。

    “唉!孩子再不教育就瞎了!”李大爷叹口气。

    “什么事,能给我说吗?”陶瑞华征求意见。

    李大爷抬头看看香梅,又看看陶瑞华。林香梅明白,她在不合适,便说:“李大爷,你们说,我屋里还有点事。”香梅给李大爷到了一茶缸水,放在锅台上,转身回自己屋,绣鞋垫去了。

    “队上再不管,‘猴子’和‘胖娇’要出大事啦!俺没成个家,有些事开不了口啊!”李大爷愁眉苦脸。

    陶瑞华一听,就知道是啥事,接着话茬说:“是啊!都老大不小的了,爹娘不在身边,没人掐念着,不定出什么事。”

    “就是啊!其他的人出工劳动,回来都想歇歇,没工夫闲扯事。这俩倒好,人家出工,他们在家里瞎胡闹!”

    “李大爷啊!俺掌柜虽然是政治队长,但是这种大姑娘、小媳妇的事,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开口呀!这样吧,住了雨,你找找展秀云,她是妇女队长,让她好好说说念娇。”陶瑞华给李大爷出了主意。

    “这也是个办法!就这样,待会儿雨小了,我去找找展队长,劝劝念娇这姑娘。”李大爷无可奈何的表情。

    李大爷要走,陶瑞华说:“李大爷,这是托人从东北稍过来的烟叶,你拿点尝尝!”陶瑞华从袋子里抽出一把烟叶。

    “哎呀!这那能行!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拿!不能拿!”李大爷推脱着。

    “不用客气啦!拿着吧!别推推拉拉的!”

    “好好!我拿着,我拿着!回去烤烤,搓碎了掺着黄烟抽,关东烟味就是香!谢谢啦!宝他娘!”李大爷高兴的很。

    林富敷衍地给妹妹讲着“小人书”,耳朵灵着呢!

    切!不用四十年以后,就是再过二十年,这还算事?

    李大爷走了不多时间,听见大门开了,林国背着个化肥袋子,穿着雨衣,鞋子带着满满的泥,笑呵呵回来了。

    “快脱了,身上淋湿了没有?”陶瑞华关切的问。

    “刘师傅把他的雨衣给我穿,身上没湿,就是鞋子透了”林国边脱鞋边说。

    “从农场走回来的?这么远!”

    “没法耕地了,刘师傅开链轨车头,把我送到大桥头,。”林国向母亲回报。

    “背回来的是什么?还挺沉的。”陶瑞华问儿子。

    “牙瓜!(开春早种的地瓜,成熟的早)刘师傅给的。他说:咱们这里今年没有,送几个先尝尝。”林国说道。

    “今天中午就煮吧!”香菊听见大哥回来了,立马跑出来,“小人书”也不看了先研究吃的问题。

    “馋老锅子(馋虫的意思)!”林国抓着她的小辫子轻轻的晃了几下。

    林香梅从套间出来,瞟一眼纹丝不动的林富,径直去了母亲的房间,找到父亲的拖鞋,扔给林国说:“进宝!快出去洗洗,别起了赖疙瘩。”

    “嗯!知道啦!”

    “回来了,哥!”林国洗完脚回到房间,林富才和哥哥打招呼。

    “你过了晌干什么?”林国问。

    “没事就看点书,啥事?”

    “吃饭以后再说。”林国说了一半。

    他们哥弟俩之间的沟通一直是这种方式,即使四十年以后也这样……

    “对了!你知道林宇昊和林志升有空没有?”林国的补充问题。

    “不知道!你到底什么事?”

    “吃晌饭再说”。

    “卧槽!话说半截这毛病,即使习惯了这么多年,还是想打人……!!“林富心里抓狂不已。

    林国比林富大两岁。在林富的记忆里哥俩没有一次争执,根本没红过脸。

    林国性格温和,老实忠厚,讷言少语,极其听话。对父母、老师、长辈一直到以后的老婆都特温顺,对吩咐的事情绝不打折地执行。有时会稍显木讷,但绝不是蠢。自小学起,成绩前茅。正因为这些优点,再加上他长得粗壮结实,所以放了假,队长经常安排他干一些不是重体力的成人工作,可以挣到大人的工分。

    林富与林国性格相反,活泼好动,思维敏捷,兴趣广泛,接受能力强,善于与人沟通,做事不拘一格,常常受到很好的效果,偶尔也会弄得乱七八糟。

    这哥俩平常没事不会交流的,谁愿意和说话留半截的人交流啊?林富经常想找茬跟林国干几仗,死了N多脑细胞,林国就是不接你的茬,想打仗也打不起来,被逼无奈,只能习惯了。

    林富默默地看着林国换好衣服,猜不到就不猜了……

    “唉!那就等午饭之后再说吧!“林富心里叹了口气。

第十二章 鱼大水小网不住

    “今天中午做什么饭?”林香菊问道。

    “煮地瓜、糊饼子、蒸盆菜!(盆菜,就把蔬菜切好放搪瓷盘里,油盐酱醋,葱花调料一次性倒上,放到在锅里蒸熟)”林香梅在帮母亲做饭,回头反问小妹:“你想吃什么?馋老锅子!”

    林海坤不在家的时候,陶瑞华做饭相对简单一些。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承担家中大多数重体力劳动。林海坤在家吃饭时,她把一日三餐打理得顺汤顺水,有滋有味。家里只剩孩子们时,尽量俭省,将就一点。

    这些品种对林香菊没有吸引力,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央求大姐林香菊为她烤了一个地瓜。实际不算是烤,埋在灶膛余火里焖熟的。虽然地瓜皮焦黑不好看,但是渗透进去的糊味,特香!

    林富对饭菜没什么胃口,草草几口,放下筷子问林国:“你到底什么事?”

    “去拿鱼!”林国用低沉的声音说出了他的想法。

    陶瑞华停住嚼饭得嘴,瞪大眼睛看着他。林香梅也笑了起来。

    啥情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不是林国的作风啊,林富记忆里压根就没有林国捕鱼的痕迹。

    “你怎么能想到去拿鱼?”香梅说。

    “从农场回来的时候,看见桥头小岔河那边好像有条大鱼,在水面上闪了一下,看脊梁骨挺大的!”林国说。

    林富马上觉得绝对有货。多少年了,从前的爱好早已淡忘,既然现在无事可做,不如尽兴玩上一把!于是起身说:“我就去找找帮手!”

    穿戴上雨具,走到大门楼,顺手给小羊加了两把青草。

    林富还记得路,距离林志升的家不远。

    那个年代,农村大街没硬化,雨天走路那是很需要技巧的,如果冒然走上去,要么“狗嘴啃泥”,要么“四仰八叉”。

    街中间,人、马、车久久碾压,年集月累,形成了很厚实的基础。雨后,尤其是较长时间的雨,将表面薄薄一层泥土软化、稀稠,如同变成润滑层,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走上去多数会中招。应该顺街边,寻找一些散落的杂草,或流水冲出的硬底子的地方下脚,这样就不打滑,不粘脚。

    绕过一片刺槐林,林富来到林志升屋后,拍拍后窗喊:“志升!快出来!有好事!”

    “什么好事?”

    “出来就知道啦!”

    林志升头顶一块塑料薄膜,跑了出来。

    “走!拿鱼去!”林富说。

    “槽!下着雨去哪里去捣鼓那玩意儿?”

    “俺哥从农场回来的时候,看见大桥头河岔里有大的!”林富说。

    “你哥!林国?他懂个屁!”在林志升他脑子里,林国捕鱼?天方夜谭!

    “哎!不对!他真看见了?”他马上又改嘴问:“林国说自己亲眼所见?”

    林国的实诚众所周知。

    林志升与林国同岁,是家里的长子,有俩弟弟一个妹妹。他父亲早年间在海边扛活,学会织渔网、打鱼,也落下腿病;他母亲耳朵失聪,语言障碍,身体不算太好。别看他年仅十五岁,却把家操持的里里外外,井井有条。人精明滑头,但不奸不坏,就是无论啥事,丑话放前头说的那种人。

    “都有谁?”

    “我、你、俺哥,再打算叫上林宇昊。”林富回答说。

    “四个人分?”林志升考虑到了收获之后的分配问题。

    “宇昊和俺哥俩人顶一个,中不中?”林富的打鱼技术不亚于林志升。

    “好!就这样!我回家拿网,咱们都到老槐树那里汇合!”

    小河岔,位于林家村西不足一公里,康水河主干道与村庄排洪沟衔接处。四个人各持工具,煞有介事,依次沿着路边草层鱼贯前行。

    三队的那头老黑牛,独自趴在桥头涵洞里,很悠闲地反刍,远远看到他们四人走过来,慢腾腾的站了起来。

    老黑牛对人非常友善,它是周围村庄中最自由的一头牛。缰绳一直绕在脖子上,没人去拴过它,它可以随便进任何牛栏,喝水吃草,无论是那个饲养员,都会自觉为它加点好料。它也很有自知之明,白天从不打搅人,独自外出吃草,渴了就去河边喝水,晚上才慢悠悠的回到牛栏,趴在自己的位置上,静静地望着栏外天空,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

    村里人对老黑牛格外爱护,甚至说敬重。虽然老的已经不能再拉车犁地了,但是没有人提出要伤害它,据老人说,它救过几条人命,大家都默许让它安逸地度过它的余年。

    河岔里水的面积不大,大约有七八米长,十几米宽,水深最多一米吧!经过一个峡口与河面相连,河岔另一头是水闸,水闸关闭着,把峡口堵住就有“翁中捉鳖”的意思。

    “有现成的玉米秸,捆起来,堵上口子!”林富带领着干了起来。

    雨变得淅淅沥沥的,水上不断有小鱼浮上来,享受着飘飘落落的雨水,尽情欢快。

    “不像有大鱼的样子!”林宇昊还没开始就下了个结论。

    “撒网!”林富对林志升说。

    林志升挽起网纲拿在左手,右手提起渔网顿了顿,顺顺网坠,展开渔网,把渔网后侧与网纲一起叠在左手里,右手按序和角度,拾起网体,身体旋转半圈,顺势出手甩出,刹那间渔网飞成圆圈,罩住小半块水域。

    连续几网下去,打上来的鱼不少,可大鱼没见。

    “下水赶!”林国不死心,他对第一次捕鱼显得特别的认真。

    “下水就下水!”林宇昊积极响应,折腾了一顿,浑身已经湿透了。

    林富观察了地形说:“你们三个每人手里拿着秸秆,边走边打水,从峡口聚拢到水闸口,那里水底平摊,好收网”。

    林富撒网技术也不错,只是个头、力气都小,甩不远,所以选择闸口。

    瞅准时机,甩网,开网,落网,一气呵成。

    “噗隆!”一条白光跃起,把一边的网坠掀起足有一米高。

    “安阳俺的亲娘来!”吓得林宇昊蹲到水里。

    林志升赶紧爬上岸说:“好家伙!这网办不了它”。

    “我看这样吧,林宇昊你们两人,马上回去找人,顺便把现在打上来的鱼抬回去,放在志升家。我和志升在这里守着峡口,提防大鱼跳龙门。”林富说。

    “找谁?”林宇昊问。

    “你爹!”林富说

    林宇昊领令一般,催着林国快走。

    林志升眼珠子乱转,眼皮直眨巴,等他俩走了,终于忍不住了问:“怎么分?”

    林富笑了笑说:“放心!少不了你的!”

第十三章 红烧鱼味道足

    “卧槽!来了这么多人?”林志升喊了一声。

    一群大老爷们儿,三下五除二,挽起裤脚就下了水。

    “我的娘来!”大队会计林启善惊叫了起来!

    那条鱼惊恐起跳,尾巴正好甩在林启善的胖脸上,人重重的躺到水里。

    又来了一帮!呵!满满的一河人!

    小岔河的水,已经成了厚泥粥,就是不见那条大鱼。

    “神了!就这么大点地方,那鱼能跑哪里了?”人们嘟囔着。

    林富站在岸上,打手势叫来林宇昊。

    林宇昊顺着林富的指引,立马回到水中,拉着他爹向闸门左侧的水泵埪慢慢走去。

    “抓到了!抓到了!”一片沸腾!

    林红章抱着大鱼,好不容易来到岸上,滚得像鱼一样,浑身上下,泥水不分。

    “称称!称称多沉?”异口同声!

    一呼百应,来到三队场院,找出磅称:“去皮四十六斤七两!”

    林志升虽然获得双份的鱼,但是还是十分地沮丧。

    “行了吧!你要那大家伙?那得去买锅!”

    “那倒也是!”林志升听到林富的话,点了点头,

    那个时代的人就是实在,也没有太多吃鱼的方法。林富心想:那么大的鱼,鱼鳞都是宝贝!

    “咯咯!哎呦喂!这是怎么了?”赤脚医生侯玲玲笑着说。

    “马尾巴栓豆腐——别提了!”林启善苦笑着说。

    林启善挨了一鱼尾,着实不轻,半边脸都肿了。

    “脸上去皮了,抹点篮药水?!”侯玲玲调侃他。

    “弄点碘酒消消毒就行了,别感染了就行!”林启善担心伤口发炎。

    “林启善!林启善会计,马上到大队部!马上到大队部!”大喇叭吆喝。

    林启善低着头往大部队赶,心里想着事,嘴上还嘀咕着:“啥事催的那么急,难道小郭的回城指标批下来了?这要是没批下来明天得到公社看看去,要不就彻底抓瞎了!”

    “俺爹回来了!”林香菊兴高采烈地跑回报信。

    林国迎上去接过自行车:“回来了,爹!”

    “嗯!来宝呢?”

    “又让秀儿叫去了!今天下雨,他们几个去抓了不少鱼,过去烧鱼去了。这儿子就像给他们生的一样,比咱都预急!”陶瑞华笑呵呵的嗔怪。

    “嗯!我看早晚就叫老庄迷糊去了!”林海坤赞成地点点头。

    林国把车把上的人造革手提包摘下来,递给了父亲。林海坤拉开拉锁,摸出几块糖,低头对香菊说:“给姐姐、哥哥分分!”

    自林海坤进门,小香菊就寸步不离,眼睛一直没离开手提包。

    “香梅,过来看着火!”陶瑞华边吩咐边跟着林海坤进了屋。

    “看看这个怎么办?”陶瑞华指了指地上的四个袋子,“北庄牟占成送来的,看来他娘从东北回来了,都是东北货。”

    林海坤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要乱收人家东西,八字还没有一撇,胡乱送啥东西。我看,抽时间托人还回去,要不就给他钱,算是咱买的。”

    “好,明天我到供销社打听打听价钱,回来称称斤两,算钱吧。我从里边已经抽了一点烟叶,给了李大爷。”

    “这些日子出去少说话,少打听事,干好活就行了。”林海坤小声对陶瑞华说。

    “什么事?”陶瑞华问。

    “林启善可能出事啦!公社武装部老肖开130来了,顺便拉着我们开会的人。”林海坤小声嘀咕。

    “难怪自行车上没带泥!没有调查明白不要胡说!”陶瑞华不相信。

    “各小队注意!各小队注意!生产队长,政治队长,妇女队长晚饭后九点,到大队部开会!……”大喇叭连续播送了五六遍。

    不就是吃条鱼嘛,在喇叭上咋呼啥?估计不少人有愤愤的感觉吧。

    陶瑞华对林海坤说:“饭有点晚,来不及吃了吧!”

    “回来再吃,现在不饿。”林海坤给烟荷包加了一点烟沫,去了大队。

    程燕妮没在知青点吃饭,在林娟娟家凑热闹呢。

    林富个子太矮,爬大锅上做饭,显得格外有趣滑稽。矮腿短胳膊,整个人几乎埋进锅里,油烟呛得他晃身子、摇头。

    庄素贞只管低头烧火,程燕妮和林娟娟,一个捂着嘴笑,一个乐的前仰后哈。

    “你俩小嫚姑,有什么好笑的?”庄素贞抬头看到林富做菜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嘿嘿!”林富呛得闭一只眼,干笑了两声说:“鱼一会儿就好!”

    林富的红烧鱼手艺是四叔的真传。

    四叔叫林海山,是林富的堂叔,大排行第四,所以晚辈们都称呼他“四叔”。更巧合的是,在四叔这一辈,他全村年龄最小,一辈子没捞上当大爷(伯伯)的机会。

    四叔曾经在县供销社招待所当厨师,据说手艺特好,给不少大领导做过饭。一次值晚班,县供销社主任,让他从料库里取三斤花生油。第二天被厨师长发现了,在调查过程中,供销社主任一口咬定是四叔偷得,调查的人心知肚明,却没人敢出面挑明这事。四叔一气之下,不伺候他们了,回家种田!

    回来后,没有埋没厨艺,周围村庄有打墙盖屋的,红白事事的,都喜欢喊他去操持一番。林富自七八岁开始,最愿意干的事就是给四叔跟厨,打打下手。学习的还不错,四叔很喜欢他,教了不少烧菜技艺。林富也经常自己做菜让大家尝尝,四叔吃过后说:“小子可以顶我包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今天的鱼,红烧正合适。林娟娟的父亲在城市上班,家的辅料还够用,烧出鱼来味道道十足。

    “那条大鱼该怎样做?”林娟娟还惦记着那条鱼。

    “在我们海边,大鱼分块,腌着,冬天再吃!”程燕妮来自滨海,便搭话说。

    “鱼大了现做,不进油盐,吃起来像棉花套,只能腌咸了再吃!”庄素贞说的好像自己吃过一样。

    “哎呦!什么时候啦!还没吃完呐?”陶瑞华领着香菊来了。

    “快坐下!尝尝你儿子的手艺!”庄素贞赶紧找个凳子让她坐下。

    “我也要尝尝!”吃的问题,香菊一准不会漏下。

    “味道不错!来宝做鱼比我做的好!就是不在家做,可犒劳你们了!唉!这儿子,里膀肘子向外拐!整天不着家啊!”程燕妮跟着两位婶婶笑了起来。

    林富嘿嘿了两声,林娟娟低着头,狠劲吃她的红烧鱼。

    “吃了饭,你俩干啥?”程燕妮对林娟娟说。

    “看书!”

    “好,我回宿舍一趟,回来去书房找你们!”程燕妮起身走了出去。

    陶瑞华和庄素贞收拾饭桌子,闲聊:“你大嫚还没有提亲的?多大了?”

    “二十二啦,有几个提的,就是河那边的,她不愿意离原先的爷爷近,想往南走。”陶瑞华说出姑娘的心思。

    “嗯!这样也好,离得近了,结了婚,日子长了,牵起陈谷子烂芝麻的事,烦心!”庄素贞非常赞成。

    “北庄上牟占成小伙子看起来挺好的,你觉得怎么样?”

    “谁知道啊?不摸底细啊!为闺女找婆家更难啊……”陶瑞华感慨了一番。

第十四章 贪小便宜吃大亏

    程燕妮吃罢红烧鱼,急急火火回宿舍,李大爷迎上来说:“小程啊,去林娟娟家了?”

    “是的,李大爷,有事吗?”程燕妮着急回宿舍。

    “今晚不要再出去啦,大队上来人开会!”

    “知道了,李大爷!”程燕妮答应着跑回宿舍。

    知青点有正房五间,西边两间是男宿舍,东三间由会议室占去两间,另一间就是女宿舍。

    下了一天的雨,七个男知青,休息的很好。林富送来不少鱼,李大爷精心熬了鱼汤,小伙子们喝的滋润舒心,精神亢奋,尤其是“瘦猴”吆天呵地,又唱又跳。那歌声像鬼哭,也像狼叫,就是不像猴子叫,硬生生地把孙志刚的口琴带到斜调上。

    李大爷向男宿舍瞅了几眼,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斗,摇摇头,叹口气,转身回到伙房,准备开水去了。

    女宿舍里,代清秀老师静静地坐在床头小桌旁,不为外边噪音所动,认真的看着书。王念娇用力抖擞着她的胖胳膊,甩打床上的一堆乱衣服,口里不停的絮絮叨叨:“瞎唱的什么呀,就像夜猫子叫春!伴宿半夜的,不让人安稳睡觉了!开会,开会!开什么会呀,开会能开出饭来呀!”

    程燕妮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头柜里取出家人寄来的小包裹,回头刚想走,突然发现相邻床上的被子不见了,那是郭艳艳的床。这几天她去哪里了?没见人,现在被子也没了,怎么回事呢?

    郭艳艳是知青点年龄最大的知青。下放的时候已经参加工作了,是小学老师,因为替弟弟自愿报名,才下放到了这里。

    大队认为她条件不错,学校又缺教师,不久就调到学校任代课老师。学校没放假的时候,她和代清秀结伴在学校住,吃派饭;放假了,学校没有伙房,离村子又远,才到知青点这边暂住。自放假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现在又是谁取走了她的行李?

    程燕妮没有多想,快步回到林娟娟家的书房。

    “给你俩,这是我初中的课本,抽时间看,不会的我们一起研究。”

    “谢谢小程姐!”林富顺口说了一句。

    “你这小子,越来越客气,越来越会说话啦!”程燕妮拍拍林富的脑袋。

    “我回去开会,你们看吧,走了!”。

    大队部的干部会议已经结束了。林启善蹲在墙角处,两边各站着一名背长枪的民兵。武装部长老肖双手掐腰,皮带上的左轮手枪格外刺眼。林红章无奈地看着他,心如黑洞,不知深浅。

    “交代吧!争取宽大处理!”老肖来回踱着步子。

    林启善慢慢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对老肖说:“肖部长,我错了!我交代!”

    此事缘起郭艳艳。

    郭艳艳代替弟弟下放农村,此乃她的权宜之计。她的未婚夫答应她,下放一年半载后,再让他爸爸托人办理回城。然而事与愿违,从二十三等到了二十八,整整五年!近两千个日日夜夜,碾碎了她的期盼,也熬掉了她最后的耐心。

    林启善当大队会计,认识公社知青管理站的刘主任,郭艳艳先后分两次共送他二百八十元钱,让其为他们牵线搭桥。桥搭好了,林启善以为此事已经了结,没必要再脑筋,慢慢就放下了。

    没想到的是,郭艳艳不仅钱财两空,连自己也送给了人家,仍然没有顺利的回城,未婚夫也变成别人的已婚夫。她绝望了,去了县知青办,交代了一切。

    林启善终于尝到“占小便宜吃大亏”的滋味。

    “暂时关在大队民兵连,等待公社研究决定。”肖部长发话。

    “肖部长!您来到就忙,晚饭还没吃!要不,咱们现在去我家吃点饭?”林红章走到肖部长面前说。

    “不吃了,回去了!攒着明天早上一起吃!”

    又说:“明天一早你和林海坤一起去公社,等待处理结果,还有别委屈了林启善,多老实的人,贪小便宜要不得!”说话间,肖部长上了那辆130汽车。

    林红章拍了一下车门:“肖部长,车厢里有鱼,今天下雨孩子们到河里抓的,拉回公社吧!”

    “好吧!”肖部长没仔细看,顺口招呼了一声。

    林红章心里想:看见鱼,能吓死你!

    回屋对民兵说:“你们俩把枪入库吧,弄条薄被子来,再把运章找来!”

    运章,全名是林运章。就是林富重生回来的那天晚上,拿“萤火虫”手电筒的驼背老头,绰号“阴阳眼”。

    林运章,十三岁就当兵,拼过小RB鬼子,干过正规军,灭过地方土匪,玩过高鼻子的MG佬,在枪林弹雨中度过半生,毫发无损。转业复原时,上级要安排他在城市工作,他不愿意他乡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便卷起行囊,回到老家,一生未娶,在生产队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场、看园,偶尔看人。

    “你弄来他看着我,就是小鬼换上阎王爷—更吓人!”林启善对林红章说。

    “知足吧你!什么时候还开玩笑!我去知青点开会了,你好好在这里等信儿吧!”

    林红章来到知青点,已经将近半夜时分。把人召集起来,简单通报了事件及上级的要求,便让大伙休息了。

    林运章接到大队的通知,来到民兵连部。他腋下夹着手电筒,驮背走起路来,似乎永远保持着冲锋陷阵的姿势,进门就对林启善开口:“你这个软面汤,软咕咚,还能办出斜呼事儿?”

    “别来恶囊我!带没带吃的?饿死我了!”林启善说。

    林运章把拎着的大褂子,往桌上一放,眼一瞪说:“看看是什么?”

    “嘚嘚!你别瞪那双破眼好不好!怪吓人的!”林启善真没敢向前移动半步。

    的确,林运章的眼神非常特别,平常与人无异。只要瞪眼,尤其是晚上,一只大,一只小,一只略红,一只略篮,灯光下深不可测,那眼神能让人身上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

    具说,他是“阴阳眼”,真假不知道。战争年代,他结识了一位战友,在一次战斗打响之前,教会了林运章这个手段,刚讲完,一发炮弹,他灰飞烟灭,林运章却毫发无损。

    到底是不是“阴阳眼”,谁都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周围村庄的孩子吓着了,他一看就好。

    “煮了一只鸡,带了一壶酒,今晚上,咱俩喝出来,怎么样!”林运章恢复常态的样子,还是满温和的。

    “中!喝足了等明天上刑场!哈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第十五章 又读《木兰诗》

    肖部长,武装部一部之长,但部里没有一兵一卒,光杆司令一人。只要他出去巡查,办公室没人!

    最初,他下乡巡查或处理公事,骑一辆破二轮摩托车,经常坏在路上,摩托车经常拴马车后面。他是整个公社治安维护者,有极其高德威望。孩子哭闹,大人说一句“让老肖骑摩托拉去”,立马管用。全公社连续五年无案件,是县里的治安先进单位。奖励了一辆旧130汽车,刮风下雨也不碍得巡查了。

    林家村的会计和知青出了点问题,他真的有点不高兴。

    肖部长回到公社院里已经半夜了,天上镰刀似的月牙,发出蓝盈盈的柔光。停好车熄了火,忽然想起林红章说的鱼的事,到车厢一看,用麻袋装着,顺手拉了一下,没拉动!

    “唉?林红章这是装了多少鱼?”肖部长纳闷。

    干脆上了后车厢,打开麻袋口,淡淡的月色洒在鱼头上,大大的鱼眼里返射出来一缕黑蓝色的光。

    “哎呦喂!”他自言自语的说:“晚上的死鱼眼也挺瘆人的!吓了我一跳!”

    他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马上喊来了公社的夜岗,把鱼抬到了大食堂。

    林海坤开完会回家的路上,见林娟娟家书房的窗户上透出灯光,知道二儿子林富还在那里,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小子身体差点,将来像海晨那样也行,学点知识,长点真本事,那才是袖中藏金那!

    三步并作两步走,林海坤进到家里,陶瑞华边搓麻线,边等他回来。

    “这么晚啦,饿了吧?”

    “还行吧。”林海坤答道。

    “那边什么情况?”陶瑞华问。

    “没什么大事,启善那小子贪财,没什么大事,估计把钱退了就没事了。”

    ……

    “这么晚啦,来宝还不来家!”陶瑞华嘟囔了一句。

    “别管了,又不是出去捣蛋!这小子爱学习看书,不一定是糙事。”林海坤对儿子的表现比较欣慰。

    自林富进了书房,林娟娟逼着他读《木兰诗》。林富翻到课文最后一页,上面豁然印着当上辈子上学期间最痛恨的四个字——“背诵全文”。

    这是程燕妮为他们选出的经典课文。林娟娟的语文天赋很好,很愿意学习这些古诗旧赋。林富还是愿意翻动数、理、化书籍。

    林富看着林娟娟特别认真的样子,不忍心扫她的兴致。假惺惺开始了念叨: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想当初,背诵这篇文章,林富“唧唧复唧唧”了无数遍,最终还是没有过关。现在重新再读,别有一番滋味,很快背的滚瓜烂熟。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林富故意读出声,重复这一句。

    “这一句挺难背吗?”林娟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我觉得木兰有点像你!”

    “哪里像?”

    “木兰无长兄嘛,只有一个姐姐,你也是!”林富说。

    “别胡说八道了,背过了没有?明天小程姐检查,背不过挨罚!”林娟娟警告他说。

    “我怎么不知道有‘罚’的事?怎么罚?”林富觉得林娟娟撒谎。

    “明天小程姐会告诉你的”。

    “行吧,爱怎么罚就怎么罚,我回去困觉了!”林富伸了个懒腰说。

    林娟娟送林富出了院门说:“睡前再想几遍,明早一定能背过!”

    “知道啦!你回去吧!”

    林娟娟站在门外,默默地目送林富进了自己的家门。

    迎接林富回家的是三只小羊羔。

    林国把旧的褥子铺在自己睡觉的一边,新褥子叠着放在炕头上。林富暗自一乐:嘿嘿!这家伙,挺自觉的!

    炕头墙壁上挂着一盏用小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灯,林国垫着枕头倚坐在炕头上,手里捧着一本很厚的书,书里不知道描写了什么,乐的他咧着嘴直笑。

    “湿不湿?换上吧!”林富指指褥子。

    这哥俩一辈子沟通都是简单、直接、明了。

    “不用,你困吧!”

    林富躺下,默诵起《木兰诗》。

    “不错!还没忘,虽然做不到倒背如流,也是个滚瓜烂熟!应该能应付过去了……”林富自以为是地想着。

    鸡刚叫二遍,林国就起来穿好衣服,抓了一块玉米饼,抱起刘叔的雨衣,不与任何人打招呼,匆匆出门的走了。他要步行三四里,必须赶到农场的早班时间。

    我的娘!林富无意间伸了伸腿,差一点点叫了出来。

    “这是倒了八辈子霉!上天为啥安排了这么哥哥!”林富直接无语了!林富立马蹦起来,掀开林国的被子,“卧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一样。真后悔捕了那么多的鱼。没有鱼就没有鱼汤,没有鱼汤就没有这片“沼泽”!

    “真是骚透了!”林富无奈摇摇头,他想一只手把褥子提着出去,力气太小了提不动,咧嘴呲牙地抱着湿褥子,放到兔子窝顶上,估计这次需要麻烦大姐拆洗了。

    林国尿床,已经很久了。一两岁的时候都觉得很正,五六岁的时候不频繁,也归属正常范围。但是到了十岁以上,还是经常尿床,就是不正常了。因为尿床,曾经挨过母亲的打。每次挨揍,他总是:不逃跑、不哭闹,不辩解,神情静如水,话不多一句。

    林国的父母曾经怀疑,这是什么毛病造成的,带着他到多家医院检查,结果都一样:没毛病!久而久之,尿床这事就听之任之啦!只是经常提醒林国晚上少喝水,少吃稀饭之类的。

    林富问过林国:“晚上有尿憋不醒?”

    把他吞吞吐吐回答的意思是:梦中是在厕所里畅酣淋漓,快结束了,人也醒了,事也结束了!

    唉!没办法,林国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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