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六章 口琴
下午的时候,小香菊打上针安静地睡了,林晓玉对林富说:“这儿没你俩事了,看书去吧!”
林娟娟拽着林富的衣领,“走!咱去拾掇行李。”从黄刚回来,一直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包,胡乱堆放在书房的小炕上。
“干嘛老拽衣领?”林富提出抗议,抗议好似生效!林娟娟对他笑笑,撒开衣领,可又掐住脖子,说:“快走!”
两次黄港之行,都是忙忙碌碌,基本都在无聊地雨天度过,随身行李里那点东西,林富非常清楚,“不就是几本书,拿出来放书柜就得了,弄啥都‘拖拉’着我?”
林娟娟没理会林富说话,走出大门,她改掐脖为牵手,三步并两步,用劲过大,“哧溜,啪!”林富来了一个旋转五百四十度高难度动作,重重地摔在地上,听声音,相当实落!
“哈哈!…哈!‘男跌晴,女跌阴,老婆跌倒下连阴’,看来天要放晴了!”李大爷带着苇笠,手拄一把铁锹,站在知青门外,乐呵呵地跟林富开玩笑。
“嘿嘿!李大爷下雨出来修路?”林富忍住尾巴骨钻心地痛疼,向李大爷强堆微笑做鬼脸。
“磕哪儿了?”林娟娟进屋就急切地问。
“没事,不痛了!”林富手捂屁股,呲牙咧嘴的样子证明他说了假话。
“快脱下来,俺看看!”林娟娟心痛得不假思索,伸手就给林富脱裤子。
林富瞅着林娟娟,“脱…脱裤子看屁股?”
林娟娟立刻双颊绯红,嘴上依然坚持,“磕哪儿露出哪儿,俺看看去皮了没有?”
瘦人的骨头格外下贱,高高地外凸出皮外,尾骨上搓掉块皮,不太重也见血了,幸亏家里备有一瓶红药水,林娟娟让林富趴在炕上,用火柴棒缠上棉花,小心翼翼地为他擦上药,“都怪俺,不该拉着你跑!”
“哈哈!已经磕坏啦!道歉是没用的!你想法赔吧!”林富拉着脸说。
林娟娟知道林富逗迎她,火柴棒狠狠地压了几下,“赔就陪!”
“唉吆…吆…”林富夸张地叫唤。
从黄港买的运动服还在旅行包里,林娟娟找出来,“你换上,趴着别动!俺拾掇,你看就行。”
林富轻轻地摸摸受伤的屁股,“就这点玩意儿,非要拖着俺过来,你呀!”
“给!钢笔!”
陈伟业送给他们的礼物。一支是黑色,一支是紫红色的,全钢笔帽上刻着“英雄”两字,金黄色的笔尖格外入目。
如果林富没记错的话,他在上世用上这种钢笔是参加数理化竞赛后。那次竞赛是他人生的一大转折,获得荣誉的同时,也走上了偏科的歪路,最终没被重点大学录取……
“想啥呢?”林娟娟拍了一下林富的头。
“奥!你刚才说啥?”林富回忆前世的时候,没听清楚林娟娟说得话。
“你猜猜这里面是啥?”林娟娟拿着一个毛巾卷,有点撒娇的意思。
林富假装不知道,说:“啥?”
“你猜!”
林富最讨厌她做这种游戏,但又不能扫她的兴致,“书?”
“不对!再猜!”
“不猜了,猜不到!”
“给!”林娟娟期待林富惊喜的样子。
林富已经猜到是一把口琴。
上世,林娟娟让父亲出差SH时,专门为他买了一把专业级口琴。当年,林富可谓是“穷汉得到一头驴”,激动地几夜没睡。天天缠着张建刚教他技法,不管人家有没有时间,工作累不累,在厕所里“上大号”也跟着,害的张建刚无处可逃。要不是林海坤出面制止,张建刚几乎要疯掉了。
现在,林富没想到是这种情形接受这把口琴。
“唉呀!还是专业级别的!”林富演戏功夫长进不少。
林娟娟幸福得要醉了。
“吹吹,咋样!”
“以后再吹!俺没刷牙!”林富的理由相当充分,林娟娟没有继续坚持。
“放这里,不许拿回去搁炕席底下,灰不拉几的!”林娟娟提出要求。
“行!你快收拾吧!一会儿咱们还要做晚饭!”林富催促林娟娟。
晚饭时,雨停了。
“天要见晴,这可是来宝摔跤的功劳啊!”林香梅边吃饭,边用筷子指指外面,笑嘻嘻地说。
林富屁股不敢坐,站着吃饭,“俺多吃点长长劲,一会儿出去打几个滚,明天一准出太阳!”
林晓玉笑得很开心。
林娟娟今天没当“饭根”,急急忙忙吃几口,轻车熟路掀开林富睡觉位置的席子。
“秀儿,你翻炕倒席,啥宝贝落俺家啦?”陶瑞华听见林娟娟在炕上捯饬席子,笑着喊道。
“找那把旧口琴!”
“在书包里!”林富放下碗筷,取下挂在墙上的书包。
林娟娟一把抢过书包,背在肩上,“你们慢慢吃,俺俩吃饱了!”她又习惯地伸手拽拉林富。
“你真想让俺出去打滚?”林富躲到一边。
“咯…咯咯!”林娟娟笑地有点放肆,却引得家人很愉快。
林国没迎合,喝稀饭的声音明显加大。
林富对这位不爱言语的老兄可是了如指掌。他知道身上的运动服开了哥哥的小醋坛子。
林国那方面都好,就是心眼有点小。也难怪,他自会说话起就比林富受宠,向来都是他先用新,而林富则是用“二手”专家。他已经习惯了那种优越感,偶有顺序颠倒,他就有不自在的感觉,好处是:他从来不会说出口,永远不会在语言上伤和气。
其实,全家人都非常了解这事,只是没人去点明。
…………
庄素贞独自躺炕上,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她索性坐起来,披上衣服,摸起枕边的手灯,掀开炕席,取出那本《毛衣编制针法》。这本书既是工具书也是收藏夹。书本里夹着她的一些秘密。
她点亮油灯,小心翼翼地翻着书页,找出一张发黄的照片。年数久了,照片上的人物影像显得很模糊,她不得不又打开手灯,仔细地看着照片。
她揉揉眼睛,自言自语:“俺庄素贞是个妇道人家,没啥大本事,本想让孩子将来有个好日子过,谁知道咋能碰上这事呢?是俺没给你们照顾好后人啊!愿你们在天之灵好好保佑晓玉这孩子,少受坎坷多顺心啊……”
照片上的人像就是林晓玉的奶奶和亲生父亲林海伟。
第一百〇七章 这就是命?
庄素贞找出的照片是婆婆年轻时与儿子林海伟的唯一影像。
林海伟有一身石匠好手艺,每年农闲,他都要去北山干石活。
庄素贞父亲也是出类拔萃的石匠,他们俩年年相遇,结下往年之交。
庄素贞父亲感觉林海伟这小伙脾气温和,知情达理,身体棒实。家中只有老母一人,勤劳能干使得家境殷实,便托人说媒,把女儿庄素贞许配给他。
林海伟没有辜负老丈人厚望,婚后对庄素贞百般呵护,不久便有了女儿林晓玉。
女儿的降临给他们带来幸福和喜悦,也使得林海伟倍加勤奋努力。为了多收入,林晓玉周岁那年冬天,他又去北山开石板,排除哑炮时突然爆炸,被飞石击中头部,送医院的路上,人就没了。
活生生得棒小伙,高高兴兴地走出去,回来却是冷冰冰的尸体,庄素贞晕过去几次。为了刚满周岁的林晓玉,还有年迈的婆婆,她选择了坚强。
婆婆是个开通人,不愿意看着庄素贞年纪轻轻地守寡,多次劝她改嫁,然而庄素贞始终没有答应。
婆婆因战乱而守寡多年,一个人把儿子抚养成人,突如其来她地打击让她很快也倒了下来。她临终时已经说不出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庄素贞。
“娘啊!有啥事尽管吩咐!”庄素贞紧握她的手。
“娘啊!你放心!俺哪儿都不去,永远在林家村!”
婆婆听到这句话,安详地驾鹤西去。
她实现了诺言。
“这就是命啊!”庄素贞熄灭所有光源,半倚在炕头,静静地抱着那本书,透过窗户玻璃望着天空。
厚厚的阴云不知啥时候散去,月亮努力地在块块集云之间露脸,“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要别胡思乱想,别走死胡同,一定会过去的。“唉!得想法子,帮晓玉迈过这个坎呀!”
林晓玉轻轻地摸摸林香菊的额头,对林香梅说:“姐,小嫚不烧了。你明天还上工,先睡吧,俺守着她。”
“俺还不困。”林香梅想劝劝林晓玉,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林香梅舍命渡河寻母,最先熟悉的伙伴就是林晓玉。林晓玉虽比她小一岁,却处处照顾她,这使得林香梅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俩人似亲姐妹,度过了童年时光。
“姐,你绣地鞋垫,上面的字写得真好看!”林晓玉把针线笸箩端到炕上。
“哎呀!俺认识那几个字还是你教的,哪能会写呀!都是来宝打的样板。那调皮蛋,打样板还跟俺讲条件呢!”
“嘻嘻!是不是要鞋垫?俺一猜就能猜到!”林晓玉笑嘻嘻地小声说道。
林香梅没上过学,却认识一些字,都是林晓玉教的。林娟娟出生前,林晓玉上过几年学,而林香梅却没去过一天学校。她找到母亲的时候,林国已经出生。林海坤连续两年都到学校给她过报名。然而,都被陶瑞华生生地拦下了。林香梅理解母亲的选择,专心在家看弟弟,让大人出工劳作,养家糊口。后来,林娟娟和林富相继出生,她们姐俩的日常工作就是负责二个弟弟、一个妹妹的吃、喝、拉、尿、困。
提到林富,姐俩立刻有了话题。“来宝打小就有弯弯钩钩的心眼,长大了肯定出生个材料!”林晓玉见识过林富黄港的表现。
“嗯!秀儿也不错,学习比来宝好!”林香梅自然不会顺着话茬奉承自家弟弟。
“她能成个啥?就知道眨巴两个傻大眼,看着来宝!嘻嘻!”林晓玉想到在百货大楼谈判时的情景,觉得自己也傻乎乎地可笑。“他俩人还和小时候那样,噶胡(相处)得真好!怪馋人!”
“嗯!秀儿这两年拔了个子,老欺负他,咯咯!”林香梅补充说明。
林晓玉抬头看看林香梅,略显惆怅地说:“唉!真愿意他们俩长大了能在一起!”
林香梅不愿意触及林晓玉的痛处,刚想改变话题,林晓玉却抢先开了腔:“你看俺,没等摸根知底,就草草地跟那个混蛋结了婚,到头来算个啥?想想就窝囊!”
“别向坏处想!”林香梅没谈男女朋友,更不知道婚嫁中的事情,不知说啥能让林晓玉宽心。
“姐!你可要找个知根摸底的人。爹好娘好不等于孩子都好!爹娘正派,不等于孩子都正派,自小不在爹娘身边受管教的孩子,很难说能出生好啊!还有,千万别找有过女人的男人!……”
林晓玉一股脑地向林香梅诉说了她遭遇得一切。要不是小香菊醒来起夜,她能说到天亮。
林香梅越听,内心越矛盾,不禁感叹:女人咋这么难啊!她虽然对牟占成稍有印象,但对他了解得太少了,尤其他在东北那些年,更是瞎眼聋子—不见又没听。来宝前几天还说:他不是啥好人,不愿意他成为姐夫。虽然小孩子的话不足以全信,但来宝最近超过大人的头脑也令人佩服,难道牟占成真的像来宝说的那样吗?。
“啥时候才能写信呢?”
“写啥信?”林晓玉被林香梅突然冒出的话,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香梅和林晓玉之间,没啥害羞的话,“你还记得北庄上的牟占成吗?”
“记得呀!东北回来的,你看上他了?”林晓玉觉得有点意外。
“他有这个意思,前几天送来好多东北货,都让俺娘折算上钱,退回去了。俺娘想给东北的姨姥姥写封信,让她去打听打听他在东北那些年的底细,现在秋忙,还没来得及写呢!”
“对对!就得摸摸底细!别看面上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哎呀!快四点半啦!你眯会吧!天亮还要出工干活呢!”林晓玉看看手表,觉得不能再耽误林香梅休息了。
“没事!俺一点也不困!”
知青院里传来张建刚急切地喊声:“李大爷,你咋了?”紧着着便是一阵噪杂声。
“猴子”叫门:“海坤队长!海坤队长!”
林海坤迅速穿好衣服,跑着出去,“我听见喊李大爷,他咋了?”
“快!李大爷在摔倒,好像不省人事了!”侯庆明捂着缠满绷带的脸,急切地说。
“快去喊侯玲玲!”林海坤边跑边说:“小侯,让张建刚快去!”
第一百〇八章 急救
李大爷赤裸上身趴在房间门口,下半身露在屋外,林海坤用手灯上下照遍,没发现有出血的地方,连忙找件上衣盖上,招呼几个男知青准备把李大爷抬到炕上。
“先别动!”林富大喊!
林富听见知青院子乱糟糟的,起来看看究竟。见李大爷的倒地姿态,估计是中风或心梗,这种情况下不能大幅度搬动病人,便制止了他们。
林富抢过父亲手里的手灯,照照李大爷的脸,发现他鼻口歪斜,呼吸急促,对光有反应,说:“来!帮帮俺!”
林富熟练地指挥知青,轻轻地把李大爷翻过身,保持仰卧姿势,用被子稍稍垫高头部和肩部,头偏向一侧,检查口中是否有痰液呕吐物,防止吸入气管造成窒息。
“李大爷!你能听见吗?”林富拍拍李大爷的手臂,“你听见就眨眨眼!”
李大爷微微点点头,嘴里发出呜里哇啦的声音。
“李大爷,你现在不要讲话,也别害怕,已经去找医生啦!”林富站起身,“爹,应该马送李大爷去医院,他可能是中风啦!最佳救助时间是四个小时之内。”
“你咋知道?”林海坤差异地眼神。
“先别管俺咋知道的啦!最主要的是尽快送医院!”
侯玲玲背着药箱火速赶到,给李大爷注射一针后说:“赶紧备车,送县医院!”
林海坤急速去找林丰庭开车,张建刚则连忙跑去通知林红章。
“是谁处理的?”
侯庆明嘴快:“林富!”
“嗯!不错!”
“应该多找些棉被,拖拉机后斗路上颠得厉害,现在李大爷最怕震动!”林富貌似自言自语,实际上是提醒侯玲玲。
侯玲玲惊诧地看着林富,“来宝,你哪里学的?你知道得的啥病?”
“有可能是中风!现在李大爷的头部害怕扭曲和震动,俺不是医生,只知道一般常识!”林富不慌不忙地话语让侯玲玲落云堕雾,她弄不明白这孩子为啥判断得如此准确。
大伙在侯玲玲和林富的指导下,把李大爷抬上拖拉机,平躺在平整的床板上,床板下面铺了厚厚的棉被,知青们没一个吝惜的,侯庆明把结婚的新被子也贡献出来。
“来宝,你和俺一起跟着去医院,路上有帮手!”侯玲玲说。
“还得有个壮劳力,路不好走,咱俩可扶不住李大爷!”林富为难这问题。
林海坤一直观察林富,感觉越来越不认识这个儿子了。听到林富提出要求,连忙接过话茬,“张建刚跟着去!”
林红章赶过来时,拖拉机准备上路了,“小侯,李大爷怎么样?”
“大概是中风,得马上去医院!俺回头再向你汇报情况!”
…………
“辛亏你判断正确,处理得当,及时送来啊!否则这老头轻则偏瘫,重则有生命危险!不错!你已经是合格的、称职的赤脚医生啦!”主治医生是侯玲玲参加乡村医生培训班的老师,对她这次急救连连称赞。
侯玲玲不时地看看站在急诊室走廊尽头的林富,“这孩子应该来学医!”
李大爷住院陪床任务,自然落在张建刚身上。他对林富说:“小弟,回去帮个忙?”
“师傅,客气啥?”林富记得,自从跟张建刚学口琴起,就开始称他师傅了。
“在俺床头桌上,有一本大厚本子,是我自己用‘封窗纸’订的那本。如果有人来,给俺捎来!行不?”
“没问题!”
回家路上,侯玲玲劝林富一起坐驾驶棚,而林富以压住被子为由,钻进拖拉机后斗。短短几天假期,他在这个拖斗里颠簸了好几回。他不是留恋这个,主要躲避侯玲玲会无休止地问这问那。
程燕妮代替李大爷,临时当起炊事员,忙碌着为知青们准备午餐,王念娇帮着烧火。
大队特批王念娇不用上工,一是休婚假,二是照顾侯庆明这个见义勇为的英雄。
连续下雨,柴火发潮,王念娇把灶膛塞得满满的,光冒烟不起火,呛得俩人眼里横流,咳嗽不断。
“林富,快!快过来帮我炒菜!”程燕妮可找到替罪羊。
“俺地娘来!你俩真是王八练武术,手笨脚也笨啊!”
林富从灶膛里掏出一半柴火,用木棍把灶膛里的柴火挑起悬空,风箱一拉,火苗旺跳,热锅倒油,爆香葱花姜料,半盆切好的萝卜入锅,大勺翻炒几次,加水加盐。“放篦子,馏干粮吧!一锅走就行。你俩切得萝卜块,得多炖一会儿!”林富边指导边利索地完成操作。
“小程姐,掰块饼子给俺,早上就没吃饭,快饿死啦!”林富被爆香味一熏,饿感加强。
“等会儿!”王念娇话音刚落,掂着一身肉,一溜烟跑回宿舍,拿来一包饼干,“奖励奖励咱们的小‘精灵鬼’!”
“娇姐啥时候给俺起的外号(绰号?这名字不咋样!”林富不客气,说、吃两不误,嘴巴真是个好部件!
“李大爷怎样了?”
“大夫说:没什么大问题,也许……”林富突然觉病情应该侯玲玲说更合适,“具体情况,你们去问侯玲玲吧!俺不懂!”
中午吃饭的时候,知青们都到齐了,林富才去把张建刚的本子取来,径直去大队卫生室找侯玲玲。
“侯医生,这是建刚哥的本子,他让俺托人捎去,俺估计你还能去医院,就过来了。”
“来宝,你咋会知道中风?是从哪儿学的医学知识?”侯玲玲没搭理林富说的事,满脑子疑问重重,她不放过送上门的林富。
“看书!俺有时候就和林宇昊到收书点翻书看,偶然看到的!”林富又搬出林宇昊说事、撒谎。
侯玲玲望着林富的背影感叹:“啥样的家庭就会有啥样的孩子啊!再看看那个‘蒜锤鼻’,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侯玲玲是村里唯一专职医生,自她嫁到林家村后出生的孩子,基本都是她接生的,小病小灾也是找她治疗,所以,对全村的孩子特别了解,她唯独非常讨厌林宇昊。这绝对不是因为“炮生”不是她接生的原因,而是林宇昊祸害过她。
第一百〇九章 唯一的厌恶
侯玲玲娘家,传世行医,因在旧社会家有几十亩土地,所以家庭划为富农。她嫁到林家村,成分上升为下中农。由于自小学得不少医术,又是上过学认得字,所以,大队派她到县医院接受培训,成为专职赤脚医生。
本来有医学基础,经县医院最好医生的培训,加之她又刻苦学习,医术水平可以说:全公社乃至全县赤脚医生里数一数二的。
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脾气温和,不分男女老幼、高矮胖瘦、高低贵贱,一律同等对待,随叫随到,笑脸相迎,在村里人缘很好。唯独不愿意和林宇昊打交道,有两件事最伤她的心。
有一年,村子里爆发“炸腮病”,医学称流行性腮腺炎,这是儿童传染性疾病。治疗此病说轻也轻,像感冒一样,打几针,吃点药就好;说厉害也挺厉害的,主要是传染快,学校里只要有几个孩子发病的,很快全校传染,剩不下几个人。
发病的孩子集中到卫生所治疗还好说,怕的就是那些症状重的,来不了卫生所,必须上门治疗。全村只有侯玲玲一位医生,忙得她团团转。
林宇昊症状不重,除了脸有点肿大,活蹦乱跳地到处去玩。那时都是合作医疗,打针吃药不用花钱,他完全可以自己去卫生室医治,但他是娇生惯养“晚生子”,非得央求母亲喊医生上门治疗。侯玲玲觉得林红章选派她学医有欠情,“不看憎面看佛”,再忙也得去呀!
林宇昊的目的不是省趟腿,而是侯玲玲的药箱里的医疗工具。趁她不注意,偷拿了一根针管(注射器)。侯玲玲发现丢失注射器,以为忙得不知道落在谁家了,过后会送还。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根针管差点酿成大祸。
患有腮腺炎的学生临时放假在家,大人们都出工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林宇昊召集周围小患者,在他家里开起诊所。林宇昊出了名的胆气大,啥事都干尝试。他用偷来的注射器,模仿医生为小朋友打针,注射水缸的生水。几个小孩受不了痛疼,跑回家告诉了在家的老人,这才及时制止了一场大祸。
林宇昊自然挨了一顿,有史以来最残酷地惩罚。这事件发生的时候,林宇昊上二年级,年龄小,值得原谅。但另一事件却让侯玲玲对他狠到心头。
事件发生的时间离现在不远,就在本年度春节正月十五晚上。那天天气特好,星星格外明亮。按照老习惯,晚上吃罢春节最后一顿水饺,全村人集中在大槐树下,先放鞭炮,后甩烟花,热热闹闹了一番。大人们陆续回家安排第二天出工的事情,乖孩子则回家收拾书包,准备明天开学上课。那些“造作神”(顽皮)孩子兴致正浓,有的搜寻没有炸响的鞭炮,有的玩起“藏猫猫”游戏。
林宇昊躲藏在一家没人居的房子门楼里,用几捆秸秆遮住身体,他正庆幸没有伙伴找到的时候,从缝隙里看到侯玲玲背着药箱路过这里,他便偶发奇想,悄悄地解下门上未粘贴牢的对联,摸索着撕成纸面具,大小不一的俩窟窿当眼,小孔是鼻子,横着撕出歪歪斜斜长洞作为嘴巴。他悄悄地把面具用帽子压住,挂在脸上。
侯玲玲出诊回来,道路熟悉,没舍得开手灯。林宇昊突然跳出来,头戴撕得歪三节扭的面具,大吼一声。侯玲玲被这突如其来的家伙吓得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那喊声好似裂破夜空,连“阴阳眼”林运章都感到头皮发麻。
等人们纷纷出来的时候,林宇昊早就逃之夭夭了。
第二天,侯玲玲惊吓过度,卧床不起,(传说小便失禁)。虽然她是医生,唯物思想占多数,不相信真有牛鬼蛇神,但是,经不住老堂人说教,半信半疑。“阴阳眼”林运章说:“魂儿被吓跑了!”
林红章不相信这些,他不能眼看着唯一的医生倒下,全村人还等着她服务呢!
“一定‘破案’!”林红章开始调查。
学校老师非常配合,没出三日,擒出了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儿子林宇昊!
侯玲玲就是不相信是孩子干的,没办法,林宇昊当着她的面,重新演示了一遍,林运章还要求他晚上去原地,重新表演了一次,侯玲玲这才回复了精神头。她恨林宇昊这个小“鳖蛋”,碍于大人面子,还是该给他看病就看病,不过,一向开朗多话的她,对林宇昊减少了若干话。林宇昊自从这个事情,少了许多跟他玩耍的伙伴。
…………
天气刚转好,男女老幼全体社员都去抢收大豆。没法用镰刀割就用手拔,整整一天,算是抢收到场。大家期盼着太阳好好地出来几天,晒干脱粒,才是真正归仓到手。
紧急关头,非特别情况没人请假,林宇昊今天没偷懒,干得很卖力,累得他顾不上那些“大书”了,早早地爬上炕,睡觉去了。
林富也是忙活了一天,把香菊接回家,赶紧做完饭,昨天磕破皮的“腚巴骨”开始痛疼,估计是坐拖拉机把结痂磨掉了。“嘿!忘了去卫生室的时候上点药了。”他后悔地念叨。
睡觉前,林富拿出红药水,“哥,给抹抹药水?”
林国把灯端到窗台上,麦秸草缠上棉花绒,粘上药水,小心涂抹,“磕得不轻,出黄水啦!别弄上水!明天早上再抹一遍,给爹说说,别上工了!”林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感动的林富连连点头,“嗯嗯”不断。
起风了,树叶子“哗哗”声音特别大,林晓玉醒了,她给林娟娟盖盖被子,借着残月投进的弱光,看看手表,“唉!又是四点半!”
她的生物钟已经习惯了上班作息,这个时间她应该起床准备早餐了。
程燕妮没回林娟娟家睡觉,在李大爷宿舍凑合了一宿,为得提前起来准备早饭。
街上有汽车声音,车灯光很亮,停在知青院门外熄了火,“谁这么早开汽车过来?难道李大爷他……”程燕妮不敢再往下想。
第一百一十章 了结
林海坤也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穿好衣服,抄起手灯,对陶瑞华说:“外面有汽车,是不是李大爷出事了!”
“你赶紧出去看看!”
他刚开门,林海晨迎面闪过来:“海坤,来这边,有事商量。”
林海晨事先没来电话,突然回家肯定有急事。
“海晨哥,啥事?”
“回屋说!”天没亮,看不清林海晨的表情,说话声音很低沉。
庄素贞也听见了汽车门外熄火,心头一颤,连忙穿衣跑出正房,有人走向自家,她立刻断定:海晨回来了。
林海晨头发蓬乱,神态疲惫,表情严肃,声音沙哑,“晓玉呢?”
“爹,俺在这儿!”林晓玉和林娟娟衣服还没穿利索,急忙跑出房间。
“你和你娘赶紧收拾点行李,天要变凉,多捎点衣服,我们马上往回赶!”林海晨操起暖瓶,摸出两只大碗,都倒满水,“海坤,喊来宝过来,我有事给他说。”
林海晨喝水的样子,庄素贞很心痛,她把另一碗热水倒进搪瓷盆里,来回降降温,林海晨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实在太渴了。从昨天下午接到公安局通知,一直到现在颗米未食,滴水未进。
“周全出事了,你和晓玉得回去接受调查,秀儿留家里,让海坤和老陶多操操心。”
“他出了啥事?”
“路上慢慢说吧,把家里现金都带上!你过去催催晓玉,简单收拾,月开越好!”林海晨对庄素贞说。
林富跑到林海晨跟前,“大爷,您回来了!”林海晨摸摸林富的头,“来宝!我忽视了你的建议啊!周全真的出事了。我们马上往回赶,你和秀儿在家等电话,公安部门有可能找你们调查情况,如果需要你俩去,没大人带,你敢不敢领秀儿去?”
“大爷,你放心!没问题!俺姐夫咋了?”
林海晨停顿片刻,似乎权衡是否告诉林富真相,“他现在没了!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
林海晨又对林海坤说:“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你们赶紧上车,甭操心家里!”
…………
周全利用短短的三天假期,彻底地给了一个交代。
他从老家回来,已经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夜长梦多”,必须马上决断!
周全佯装答应窦启琴提出的要求,获得她暂时信任,并亲自在兰春花出租屋,精心置办了一桌酒席。
兰春花哼哼着小曲,站在穿衣镜前,把所有时令服装全部摆在床上,不停地换来换去,最后她选定了一身奶色“的确良”小西服,把两条辫子重新编结,特意系上红头绳,“唉!死鬼,过来看看!”
周全在南屋做菜,听见兰春花喊,他迅速跑过去,“哎呀!上身不怎么好看,不如那件方格子的!”他为了争取时间,故意让兰春花把精力用在穿衣打扮上。
酒席准备妥当,周全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兰春花身上,“在家吃顿饭,何必打扮那么漂亮。”
“你懂个屁!”兰春花翻了周全一眼,“你再烧壶水,俺去看看那俩老东西!”
周全沏上一壶茶,茶叶放得好多,茶汤紫红,又苦又涩,他连续喝了几杯,起身来到衣镜前,仔细地整理衣领,轻轻弹掉胸前衣服上的几点泥泽,捋捋袖口和下摆。拿起兰春花的梳子,却突然停在空中,随即扔到原处,用手把头发梳理整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他回到桌旁,坐下来,点燃一只香烟,一股青烟在他眼前袅袅升起,飘来飘去,他暗暗祷告:“爹,娘,晓玉,伯父伯母,师傅,弟弟妹妹们,同学们,同事们……原谅我吧!如有来世,俺一定做个最好的周全!”
院子里传来笑声,“看看那小子弄的咋样?不好吃罚他三杯!”“狗子”故意大声说话。
“放心吧,你别把鼻子吃没了就行!咱仨每道菜举手表决,好吃罚你,不好吃罚周全!”兰春花说。
“狗子”进屋对周全说:“听见了吧!我觉得这样可以!你呢?”
周全挤出笑容,“听‘狗子’叔的!”
窦启琴穿着刚刚买来的新衣服,显得格外精神。她今晚特意把头发盘成一卷,用长长的簪子别在脑后,白色衬衣,白色小翻领西服,跟兰春花穿同样的奶油色西裤。不知为啥,她喜欢白色!
周全按照风俗习惯,“先喝为敬!今后希望婶子和‘狗子’叔多多教导!俺周全一定好好孝敬您们!先敬您们俩三杯!”
“今晚,你小子真要下架子和我们拼一拼?老子道也想试试你有几斤几两!”“狗子”不屑一顾,用袖子搓搓鼻子,豪爽地一饮而尽。
兰春花也不示弱,接连敬了三杯,“别空肚子干喝,咱们吃点,垫吧垫吧!”周全带领他们吃遍全桌菜肴,“今天婶子买的猪大肠,俺特意按照老家的做法,尝尝好不好吃!不是说:好不好吃,举手表决嘛!”
“好吃!”兰春花第一个举起双手,窦启琴吃了两口说:“大葱放多了,味道不错!我举手!”
“哈哈!你们这是合伙耍弄俺老头子吧!”
“你自己定的规矩,不要耍赖好不好!”兰春花为“狗子”端起酒杯。
四个人你推我让,交杯换盏,吃喝尽兴,窦启琴最爱吃的葱爆大肠,蒜蓉拌鸡胸肉已见盘底。周全站起身来说:“白酒还有一瓶,够不够?”
老奸巨猾的窦启琴,不打算多喝,她计划饭后还要给周全上一课,补充离开黄港之后的事情,“兰嫚儿和‘狗子’喝白的,咱俩喝点红酒?”
饭前,周全趁兰春花去叫窦启琴的时候,把她唯一的一瓶红酒偷出来,悄悄地放在梳妆台上。
“嘿嘿!你怎么给找到了?”兰春花明显带着酒意。
“真有你的!好东西对俺还藏着掖着!俺做菜时发现的!这是天意啊!应该孝敬老娘才对!”周全今天格外能说。
窦启琴喝完两杯红酒,红光满面,眉眼迷离。周全更加热情四射,接二连三地向他们仨敬酒、劝吃。他扭曲夸张的表情,引起窦启琴的怀疑:“这小子今天咋了?热情得过火!”
酒量很大的窦启琴感觉阵阵晕眩!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是交代?
窦启琴觉得周全热情过了头,表情牵强,便疑心重重。突然她感到头炫目晕。按酒量不会呀!“不好!酒有问题!”
“周全!你小子是不是要害死老娘?说!酒里有啥!”窦启琴恶狠狠地说。
“哈哈!……哈!”周全笑得肆无忌惮,凄惨悲哀,又透着毛骨悚然。他迅速起身离桌,一溜烟跑去院门,麻利上好锁,把钥匙扔到正房屋顶,一系列动作,像经过无数遍训练一样,连贯流畅。
“狗子”愣了!
兰春花愣了!
“我艹!”窦启琴明白了!她没去关心周全做什么,立刻弯腰,用手指狠命地捅自己的喉咙。她发出狼一般地吼叫,使周全如释负重,腾云驾雾,他坐在屋外地上,挡住他们的去路,像癫痫病般地抽搐,嘴里仍然发出“咯嗒咯嗒”地笑声。
“狗子”倒下了,他学者窦启琴抠喉咙,可是没吐出半点。
兰春花倒下了,她没有自救,也没有眼泪,爬到周全旁边,用衣袖为周全擦去口里冒出的白沫,“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她对着他笑笑,“死鬼,你也太狠了,你早说,光咱俩!别捎着俺娘!”
兰春花吃力地跪起来,朝窦启琴磕下最后一头,转身向周全挪动几步,抱着周的一只胳膊,慢慢倒在他身旁边,眼睛却死死地盯住窦启琴,露出一丝微笑。
窦启琴再没有力气站起来,高高盘起的发髻,沾满残汤剩羹。她挣扎地扒扶在桌子上抽搐,盘、碗、瓶、杯互相撞击,乒乓乱响,为她奏响了丧曲。
“狗子”没喝红酒,只吃了少许葱爆大肠,蒜蓉鸡胸肉,中毒较轻,他终于抠出了所有吃下去的东西,从桌子底下滚出来,强忍痛疼,爬行到南屋,放开自来水,猛灌猛吐。
窦启琴狼嚎般的叫声,震惊了四邻,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打不开门,有人便到火车站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唯有“狗子”还有半口气,紧急送往医院治疗。
公安不费吹灰之力便知道了周全的身份。他的衣袋里有一封遗书:
公安同志:
我叫周全,妻子叫林晓玉,是船厂职工。岳父叫林海晨,CB研究所总工程师。
俺是自杀。这俩女人是我药死的,同归于尽。年轻的名叫兰春花,是我同学;年龄大的名叫窦启琴,是兰春花的母亲。她们娘俩都是害人精,罪有应得。
没有注明日期。
法医提取现场食物样本,经化验很快得出结论:红酒、葱爆大肠、蒜蓉鸡胸肉,均含老鼠药!
医院根据法医得出的结论,对症使治,“狗子”捡回了一条命。
CB研究所可不是一般单位,不能随便派人调查。公安人员从船厂确认了周全的身份,经上级批准才与林海晨见了面。
研究所给林海晨派出专车,他亲来家带回亲属,处理周全后事。
为争取时间,林海晨在老家没停留几分钟,天还没亮,便驱车返程。
林娟娟哭得像个泪人,哪儿都不去,无论谁劝都不好使,林海坤嘱咐林富:要按时做饭,好好劝劝她。
“周全真混啊,这算什么交代!简直是弱智!他道解脱了,却弄得全家人伤心!”林富自言自语。
林娟娟仍然坐在炕沿上,似乎没听见林富说话,一个劲地掉眼泪。
林富瞟了她几眼,顺手从衣帽杆上扯下毛巾,塞到他她手里,“我说,你先停一会儿,行不?跟你商量个事。”林富又拍拍她肩膀。
林娟娟擦擦眼泪,抽咽着说:“啥事?”
“你现在歇歇,俺这就做早饭,咱吃饱了,你再攥劲哭,一直把周全哭得活过来,行不?”
林娟娟咋听林富说的话,有点生气:“人家心里难受着呢!你还没正型!”
“不是我没正型,是你没脑子!咱俩使不上别的力气,当务之急要静下心来,考虑考虑公安局调查的事,这才是正道。”
“公安局能调查咱俩?”林娟娟止住哭泣,跟在林富身后来到正屋。
“三四条人命啊!公安局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案,咱俩吃饭后从头捋捋吧!”林富边说,边开始刷锅做饭。
“俺烧火!”林娟娟蹲下往灶膛塞柴火。
“现成饭,不用你!看你头发,乱三搅四的,去梳梳吧!”
林娟娟被突发事件整蒙了,扣子都扣错了位置,更没时间梳洗打扮,林富看着极其不顺眼。
…………
林海晨乘坐的吉普车,疾驶在公路上,司机同志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一夜,显得非常疲劳。
昨天夜里,汽车中途发生故障,幸亏林海晨是搞机械研究的,加之早年在部队转战大江南北,不仅练就了高超地驾驶技术,而且对汽车检修也是相当熟练,虽然这些年不没时间捯饬汽车,总归经验基础很了得。摸黑找到故障原因,修车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佛晓才到家。
“靠边停下,我们交换!”林海晨对司机说。
“林总,这怎么能行!……”
“你太累了,为了安全,你休息一会儿,这总算可以吧!”林海晨理解司机师傅的难处。
研究所上下,都知道林海晨的驾驶技术,司机担心的不是林海晨驾驶技术,他害怕违反岗位职责。
林海晨驾车,很明显地提高了速度,车上没人说话,发动机咆哮声显得特别燥人。
庄素贞枕在林晓玉肩膀上,看起来像睡了。晓玉则紧紧地抱住她的胳膊,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啥。
周全的老父老母,眼睛肿如红桃,老王头垂头丧气,船厂领导神情严肃,他们都在公安局会议室,等待林海晨到来。
“汽车半路故障,耽误了一点时间,让你们久等了!”林海晨握住公安同志的手说。
“和我们估计的一样!你们进屋休息一下,咱们马上开会。”
周母顾不上礼节,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一把搂紧林晓玉,两人嚎啕大哭起来!
庄素贞慢慢地坐下,默默地望着墙上的伟人像,不说一句话,表情很平静。
老王头紧紧地握住林海晨的手,老泪纵横,“林总,俺对不住您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配合调查
老王头既痛惜周全又憎恨他的绝情,还觉得亏了林晓玉,更对不住老同事、老领导,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用语言表达此时心情,见谁都是三个字:“对不起!”
“老王,你没必要太自责,不管你的事!是他自己选的路!”林海晨安慰老王头。然而,他何尝不自责?“早听来宝的建议,也许会避免悲剧的发生!”
公安人员按照程序分别调查记录。
林晓玉作为周全的妻子,理当调查得更加详细。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几位公安同志已经基本排除林晓玉与案子的直接联系,最后问:“最近周全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暗示的话?”
“春节以后俺们就很少说话了,不过他八月十五前给俺写过一封信,俺认字不多,没看,是俺妹妹读给念的,俺没上心!”
“信呢?”
“在老家的行李包里,走得赶得急,没带!”
……
林海晨非常配合公安对案子的调查,担心公安派警车去老家,会给林富和林娟娟造成负面影响,便请求公安:“公安同志,能不能让他们来黄港配合调查?”
正值特殊时期,公安局人手和车辆紧缺,案情并不崎岖复杂,便同意了林海晨的请求。
林海晨火速电话通知老家。
林富陪着林娟娟吃过早餐,把去黄港的全部经历回想了一遍。林富对林娟娟说:“你把晓玉姐的行李全部拿出来,咱们找找需要该带过去的东西,提前准备好,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咱俩非去不中?”林娟娟连续跑了几趟黄港,开始兴趣盎然,现在却烦言愁相。
“别给她翻动了,就这点东西,全部带着不中?”林娟娟提出自己的建意。
“也行!”
林富一股脑想的是路上越轻越好,林娟娟的想法更好:全部带着绝对不会有漏落。周全写的信是重点,林富还是把它单独夹在物理书里。
接到林海晨的电话正好是中午,看来他是特意这样安排的,这个时段人们都在家吃午饭,找人找车都好办。
林红章本打算晚上去医院看望李大爷,拖拉机白天用于农忙,不舍得占用拖拉机的工作时间。既然有急事,那就先应急,他亲自全程服务,还替林富买好车票,嘱咐了一番才去了医院。
林红章把林富乘坐的火车车次和时间,电话告CB知研究所值班人,值班人不敢怠慢,随即转告林海晨。
林海晨,庄素贞及林晓玉,接受完初次调查询问,回到了宿舍。
“来宝和秀儿坐三点的火车。”林海晨放下电话,对庄素贞说。
“俺的行李带了吗?”晓玉问。
“放心吧,林富做事细着呢!不会落下。”庄素贞此时对林富越发惜爱。
林晓玉镇静自若,出奇地平静,这让林海晨更加担心,眼神总围绕着晓玉转,时刻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晓玉啊!有啥想法别憋着!给爹娘说说!”庄素贞从林海晨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痛惜和担心。
林晓玉向后捋了捋眼前的刘海,抬起头说:“俺没啥说的了。俺已经用心拉了,拉不回来是他的命。遇上这事也是俺的命,等事处理完了,该上班就上班,该咋过咋过。您和俺爹不用担心俺,俺不会胡思乱想。”
“你这样想俺们就放心了!唉!周全这孩子真傻呀!”庄素贞强韧泪水。
“爹,娘,咱不谈这事了。咱们一天都没吃饭,俺做饭去了。”林晓玉何尝不难受?她不愿意让父母过分伤心罢了。
……
第二天一早,林海晨带着全家人去了专案组。
林富和林娟娟被一位老五十多岁的老公安,领进一间办公室,让坐于对面沙发上。老公安说话慢腾腾的,笑容满面,和蔼可亲,“你俩谁大呀?”
“她!”林富指指林娟娟。
林娟娟那点胆气,哪能经得起这阵势?浑身僵直,惊恐不安,两只大眼傻乎乎地望着老公安,不敢说一句话。
“小姑娘,不要紧张,我问啥问题,你俩照直说就行!”老公安笑呵呵地站起来,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
“是谁为你姐姐读的那封信啊?”
“是俺…俺!”林娟娟战战兢兢地说。
“公安伯伯,俺也看过信,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那家伙会做点啥,没想到他采取这种极端方式,真是愚蠢之极!”林富抢话说。
“呵呵!你叫林富?”
“嗯!”
林富镇静自若的说话姿态,引起老公安的兴趣,“你为啥这样说?”
“不就是和初恋女人旧情复燃,婚内出轨了嘛。两方好好谈谈,愿意跟老婆过,就决断旧情;愿意跟初恋合,那就跟老婆离婚。一个大男人,钻啥牛角尖?何况俺姐没和他要死要活地闹腾,俺看到的都是俺姐细心呵护他,他又不是个‘彪子’(傻子),估计是被逼无奈,同归于尽吧?他道是解脱了,净给家人留下永远的伤痛!给公安部门留下谜团,浪费人力财力,害人害己害社会!”
老公安愣愣地看着林富,脸上的笑容随着林富说话,一点点消失。
“你…你小朋友喝点水!”老公安装满烟斗,划了两次火柴都没点着,索性一次性抠出两根,狠劲一划,“嗤!”
“吧嗒!吧嗒!……”老公安口里吐出的烟一口比一口多,当烟锅子被他一口气吸得像火炉,他才来了一个深呼吸,随后两道浓烟从他鼻孔里喷出。
“小朋友,你上几年级?”又是问这个问题。
“五年级。”林娟娟回答这个极其顺溜!
沉默中。
老公安吧嗒几口烟斗,“小朋友,你为啥说周全是被逼的?”
“伯伯,俺推测的。您想,俺周全哥,有固定的工作,还算是新婚,如果他不好的话,俺晓玉姐不会愿意跟他的。这说明他以前在厂里一直很好。那么为啥突然就走绝路了呢?肯定有人逼他去干坏事,他又不想干,但是又解脱不了,于是钻了死胡同,选择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配合调查(2)
“这小孩,有点意思!”老公安又笑容可掬起来,在心里念道。
林娟娟傻傻地看着林富,吧嘎吧嘎地“胡说八道”。
老公安桌子上的纸笔成了摆设,他狠劲吸吮那个弯脖子烟斗嘴。烟斗已经抽不出烟了,他仍然“吧嗒吧嗒”地狠劲抽,没听见声音边说:“还有呢?接着说!”
“啥?”
“你的推测呀!”
“就这些了,不一定对!”林富立刻觉得说多了!
老公安站起身,“你俩喝点水,我去去就来。”
老公安是专案组组长,林富的一席话不仅令他惊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如此水平的推理和语言表达能力,确实少见!然而,假如他为姐姐复仇,参入到案子之中,也可能输入不少智力成分。那么,这个案子的案情可能更加复杂。
老公安本以为是俩孩子,不可能与案子有太多直接关系,简单问问,做做笔录即可。没想到这个叫林富的男孩,有成人般的逻辑思维,他所做的推论,基本都利于亲人。
老公安和同事们简要介绍并讨论了一番,对同事们说:“既然这个小男孩有这样好的逻辑思维,那就不能排除他与其姐姐林晓玉策划案子的可能性。如:毒药的来源是不是与他们有关系;他们为什么恰恰在此时同时离开黄港等等。没有调查明了之前,我建议对这个男孩和林晓玉采取扣留措施。”
“组长同志,他还是未成年人,当前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这个孩子,仅凭孩子的几句话就采取措施,既不符合规定,更是对孩子不负责任,咱们先把情况向局长回报吧。”另一位年轻的公安人员提出自己的想法。
公安局长对这个案子特别关注。一是时期特殊,案子影响大。二是案子当事人涉及CB研究所,是国家重要部门,一切都要谨慎行事。
“通知他们家长,没有调查明白之前,不允许离开住处,随叫随到。”公安局长指示。
老公安笑眯眯地回到办公室,和蔼地说:“你们可以出去走走,上上厕所。休息一会儿,咱们再聊。”
林富从林娟娟眼神里便知道她的意思,站起来说:“伯伯,厕所在哪里?”
“出门右拐,走过两个门就看见了。”
老公安细心观察林富的行为,越发坚定自己的观念:这孩子极其聪明,但愿他与案子无关!假如他参与作案,那可是建国以来最神奇的案子了!
林富牵着林娟娟由于紧张而冰凉的手,重新坐在老公安对面沙发上,“公安伯伯,还有啥要问的吗?”他坦然自若,彬彬有礼。
老公安不再把林富当孩子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问你,那药是啥药?”
“您问的是药死他们的药吗?”
“对!”
“我那知道呀!您们公安局没有化验室吗?化验化验他们吃过的食物就知道到了。”
“你知道老鼠药吗?”老公安紧盯着林富。
“知道呀!老家有那玩意儿,现在这个季节不用,冬天才用老鼠药!”
“为啥?”
“哈哈!现在到处都是粮食,摆上药,老鼠也不会吃,说不定还能药死鸡狗鹅鸭的,得不偿失。”林富突然明白老公安这样问的意图。便抢着说:“公安伯伯,您怀疑我们吗?”
“呃…呃!这个…”
“公安伯伯,周全如果是老鼠药药死的,您应该去卖老鼠药的商店排查;如果周全请过假,那么再派人去他老家调查调查。俺估计他在城里买老鼠药不容易,回老家找找熟人就容易的多,找到老鼠药的来源不就真像大白啦!”
“唉嗨!你小小孩子咋会破案嘞!”老公安表情转暖,恢复笑容可掬。
“不敢!不敢!”林富抱双手行礼,“俺那里,大人买老鼠药也需要大队开证明,谁敢卖给小孩子那玩意儿?”
……
庄素贞好长时间没见林富和林娟娟回来,公安人员又传来局长的决定,使得她越发紧张,不知道林富和林娟娟发生了什么,不断地催促林海晨,一会儿说:“你不去看看?”,没几分钟又说:“你不去问问?”
林海晨虽然也不知道林富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肯定林富和林娟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毕竟他们是孩子,对案子一无所知。
老公安率先迈进会议室,对林海晨说:“这孩子不简单啊!聪明得很,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思路!”
庄素贞飞快跑过来,一手拉过林娟娟,一手揽住林富,生怕别人要带走他俩似的。
林海晨抚摸林富脑袋,对老公安说:“还行!他们说的对您们破案有用就好!”
“公安同志,俺能不能看看他?”林晓玉说话的声音很小。
“奥!现在还不行,我们需要检验,到时候我们会通知家属的,等等吧!”老公安非常理解林晓玉此时此刻的心情,补充道:“时间不会太长。”
老公安送走林海晨一家人,马上派人派车,拉着周全的父亲,赶往他老家开展调查。周父不得不接受现实,他更希望知道事情真相,叮嘱周母照顾好家,他则全力配合公安破案。
公安人员获悉周全九月九日就请假离岗,一直没与工厂联系,便按照林富建议的思路推进。
“老家还有啥人?”公安人员问周父。
“没啥亲人啦,她姑姑去世后,她的家人已经不来往了,估计他不会去哪儿。”
“你知道他还与老家啥人有联系?”
“奥,对了,他有个同学来过,周全结婚还来看过喜!叫…叫啥来着?姓杜,与俺老家是邻村,啥名记不得了!只记得脸长得特别长。”
“驴头”,杜殿宝好找。他前几天发了一笔小横财,急忙向建筑队请了几天假,现在正呆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乐得忘乎所以呢!
杜殿宝够聪明的,公安局的汽车停在自家门口时,他便意识到两点:一是兰春花出事了,二是周全出事了。除这两方面,他没做一件违法的事。
“你知道为啥找你吗?”杜殿宝被带到当地公社接受问话。
“公安同志,俺能不能知道是周全出事了还是兰春花出事了?”
“呵!你跟他两人都有联系吗?”
“是的!”
“告诉你吧,他们俩都出事了!中毒死亡!”
“唉!早知道这样,打死俺也不给他买那东西啊!”
杜殿宝哭得很伤心了,不知道是后悔,还是害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归
这一章开头先说说涉案几个人的结局吧。
杜殿宝是作茧自缚,罪有应得,幸亏他不知道周全购买老鼠药的动机,处理的不算很重,判了二年徒刑。
其他跟周全聚会的同学,都没啥瓜葛,多年没见面、不联系,纯粹同学聚会。他们交代的都是中学时期的事情。而兰磊跟公安说得最多的是:兰春花在老家的事,全盘托出,真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狗子”捡了一条命,把自己以及窦启琴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累犯从重处理,他可以去吃七年的牢饭,不用纠结一日三餐没人给他操心了。
周全如愿去找爷爷奶奶了,林晓玉作为妻子送了他最后一程,陪同公婆把他的骨灰埋葬在他爷爷奶奶旁边。
兰春花娘俩的骨灰,是老家大队派人取回去,安葬在兰春花外公外婆及父亲的坟边,也算是让他们到阴曹地府里回归家庭啦!
林晓玉只带自己的用品,重新回到单职工宿舍,把家属院的楼房钥匙,交给周全父母。周全父母没回去居住,按规定还给了单位。从此周全父母很少主动跟林晓玉联系,他们总觉得亏对了这位好媳妇,没脸见她。事后不久他们全家人搬离了原来居住的地方。老王头曾经专门找过他们,回来便闭口不言,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找到了没有。
三个月以后,人们逐渐都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咱们回头再说林富。
案子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破了,专案组认为林富功不可没,老公安对他刮目相看,感叹小小年龄竟然有如此本领,他的故事后来在黄港成为了传说。
林富从黄港市启程回家的那天,正是润八月初一。天气格外晴朗,老公安特意派专车相送,林富执意独行,“俺一个人,也没啥行李,专车跑太浪费了,坐火车很方便。”
“那就送你到火车站!”老公安打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男孩。
公安局调查完毕,庄素贞惦记老家秋收的事,便和林娟娟早走了。林富为配合专案组破案,留在黄港多住了一个多星期。
林海晨完全放心林富独自回家,他见识了林富在这段时间内,超乎常人的处理问题能力,“来宝,要不要告诉家里人到火车站接站?”
“大爷,不用了,家里现在都挺忙,别三番两次给他们添麻烦了,我又不是不会坐公共汽车。”
老公安送林富去火车站的路上,专程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个旅行挎包,塞满一些点心,特意加一个漂亮的旅行杯。
看起来,老公安与车站工作人员很熟,他给林富弄到一张卧铺票,送到站台,一直等林富乘坐的列车开出车站,他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小伙子,一个人坐车呀?”林富对面下铺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军人,发现林富没大人同行,倚在铺上看一本《机械原理》,便好奇地问。
“阿姨好!”林富客气地笑着回应。
“你到哪里啊?怎么没大人陪同啊?”标准的普通话,列车播音员都没她声音清晰悦耳。
“俺到凤城站下车。家里人忙秋收,俺路熟,知道怎么回家。”林富合起书,抬起头认真回答。
女军人站起身,把手伸向林富,“可以看看你看的书吗?”
“当然!”林富双手递过去。
女军人翻到折页角的一页,内容标题是《空间连杆机构》,说:“你能看的懂?”
林富笑笑,“嘿嘿!学着看呗!”
“这书不像新买的,你借的?”女军人问。
“俺大爷给俺的,路上没事,翻翻看看!”
“你能告诉我,你大爷是干啥工作的吗?”女军人无意间看到扉页上的人名,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孩子和林海晨有关系?
林富考虑到林海晨的工作特殊,便没有正面回答,“他是造船的。”
“啥单位?”
“应该是造船厂吧,俺小孩子搞不清楚!”
“据我所知,他在CB研究所工作,是总工程师!”女军人说的非常准确。
“阿姨,您咋知道呀?”林富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女军人。
“不仅我知道林海晨,而且还知道你是谁!名叫林…林!对了!叫林富!对吧!”
林富瞪大眼睛看着女军人,“阿姨!您…是…?”
女军人立刻眉开眼笑,“真巧啦!你和百货大楼的陈经理应该是熟人啦!在他嘴里,你可是个小神童啊!”
“阿姨!您是…!”林富纳闷,这个女人是谁?肯定也熟悉陈伟业。
女军人并没介绍自己,不停地问这问那,林富小心回答。
“来,你把你的地址写在这里。”女军人拿出一本蓝色塑料皮笔记本,笔记本里夹着一只黑色的粗杆钢笔。
林富认真地写好地址和姓名,“阿姨!俺能知道您的尊姓大名吗?”
女军人仍然不说她的身份,笑呵呵地从旅行包里重新取来一本新笔记本,旋开那只粗钢笔,在扉页上写下几个字,“给!留作纪念!”
林富迫不及待地上眼,字写得很漂亮: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矫英,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四日。
“你呀,下次来黄港,记得让你大爷给我打电话!”女军人说。
林富仍然不知道这位叫矫英的女军人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还熟悉林海晨,不甘心如此混沌,“矫阿姨!您和俺大爷是同学?”
矫英走上前,抚摸林脑袋说:“你呀,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啦!我是陈伟业的嫂子!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林富赶紧站起来,“真巧!上次在火车站碰到俺陈大爷,今天在火车上撞见阿姨!嘿嘿!……”
“把东西收拾起来,咱们去餐车,阿姨请你吃饭!”
林富不再客气。
林富在百货大楼运作的故事,陈伟业给她讲得天花乱坠,把矫英和小女儿陈娇妮听得云里雾里,早就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小神童”。没想到今天在火车头偶遇,真是有缘啊!
矫英得知林富这次来黄港的缘由,替林海晨难过了好长时间,更对林富的能力所叹服。临近下车,她把林富拉到身边,握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下次来黄港一定到她家里做客。
林富下车没马上出站,站在列车窗口与矫英依依惜别,直到火车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背起旅行包奔向汽车站。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迟到的婚礼
矫英,陈伟建的妻子,某部通讯工程师。她出发到SH市开会,在火车上偶遇林富,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小家伙,长得不咋样,却聪明得很,值得好好培养!”她端详着林富给她写下的地址,自言自语地说。
林富乘坐的公共汽车,只能在公路旁停车上下乘客,他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五六里土路才能到家。没啥急事,时间很充足,林富选择走田间小路,悠闲地像散步。
田间多数高桩庄稼都已收割,视野格外广阔。新翻耕的土地,散发出浓浓清香。随处可见人、车、牛、马忙碌的身影。
“唉!那个背包的小孩!你是哪里的?”听起来语气挺生猛。
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路边沟沿弯腰拣拾干草,像头领的男孩正在向小窑里放柴火,直起腰向林富问话。
“走路的,咋了?”
“没事!问问!”小头领见林富答得不慌不忙,个头高于自己,冲劲瞬间减小。
林富不用细看便知道他们在烧地瓜。他记得自己没少干过这事。
烧地瓜可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得找处干湿合适的沟沿,挖一个双层土窑,如果有经验,且有足够的体力,可以挖成三层甚至四层的土窑。地瓜多数是到邻村或别的生产队偷挖的,按粗细大小分成上下排,大的放土窑最下层,然后培上一层土,留出烟道,点火填草,等散发出地瓜焦糊香时,随即用土密封烟道和火堂,让窑内的底火再焖一会儿,小心开窑,孩子们按功论赏,享受香喷喷烤地瓜的感觉,那是相当幸福的!
林富到家的时候,人门都出工了。李大爷身体恢复的不错,他在知青点大门外,坐在马扎上向林富打招呼,“来宝回来啦!”
“李大爷,您出院啦!”
“哎呀!来宝啊,侯医生说了,幸亏你处理得当,要不然,俺可能半身不遂啦!住院也治不好!”
侯庆明脸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伤口缝痕清晰可见。他听见李大爷和林富说话,赶紧跑过来,“林富小弟,这些日子又去哪里啦?”
“猴哥!你的喜糖俺还没捞到呢!啥时间给俺补上?”林富反问。
“你来家的正是时候了!明天你还给四叔跟厨!少不了你的喜糖!”
侯庆明和王念娇的婚礼推迟了近两周,原定十二号,现在推迟二十五日举行。公社主任也不能亲自到场了,指派大队出面接待双方亲属。
林红章吃不透公社通知精神。一方面所有人都带着黑纱,另一方面结婚是喜庆事,他找不准平衡地处理办法。于是,他找来林启善和林海坤商量,“公社的意思是:不能搞得红红火火,还要热情招待新人的亲属。”林启善总结出核心矛盾。
“是啊!最头痛如何举行典礼!后面的喝酒、吃饭都不难!”林红章考虑社会影响方面的问题。
“谁去接站?”林海坤问。
“公社派车去火车站,把他们的亲属直接送到咱们村。”林红章回答。
林海坤说:“俺说个法子,你俩听听。一是,咱们要派人跟车接站,在路上向新人亲属介绍咱们安排的婚礼程序,让他们心中有底。二是,在知青院子临时用苇箔竖起‘影壁墙’,墙上挂上伟人像,客人进院子先向伟人鞠躬默哀,然后进新房举行新人礼节。三是,酒席在大队会议室举行。这样就规避了新房内红红火火的环境。再说,他们都是城里人,不像咱农村人思想顽固不化,应该不会反对。”
“这样不错,新房装不了多少人,新人的亲属都进去了,看热闹的社员便挤不进去,看不见里面的事,也就没人胡说八道了。”林启善赞成。
“行吧!海坤安排人搭建‘影壁墙’,顺便告知‘猴子’和念娇咱们的打算,启善明天一早去公社,随汽车到火车站接站。”
“我…我…能不能留在家干活,另排其他人去公社跟车?”林启善觉得自己刚出过事,担心人们取笑于他。
“奥!就那点破事,用不着藏着掖着。越躲躲闪闪,人家越怀疑是你的错,别担心,大胆出去干事,才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林红章开导林启善。
第二天清早,林富央求林海山:“四叔,让宇昊也过来帮厨吧!”
“弄他来干嘛!啥都不会,就知道吃!”
“俺教他!”林富凑近林海山:“四叔,他老子是书记,现成人情,为何不送?”
林海山点点林富的脑门说:“你呀,小小孩子不学好,咋长了些歪歪心眼子啊!”
大老远就听林宇昊笑声,他像大猩猩似的,甩着双臂跑过来,扭扭“蒜锤”鼻子,“今天俺也来帮厨,‘死胖子’说,让俺听你的,你说,干点啥?”
“宇昊,俺给你说啊:以后呀,咱们说话文明一点,行不?长辈的绰号不是小孩子随便叫的,你应该称他‘四爷爷’才对!”
“好好!行行!以后俺改!现在俺干啥?”林宇昊嬉皮笑脸地一边说,一边用他那双小眼睛四处踅摸。
林富看到他那姿态,不禁想起四叔的话:他就知道吃!
厨房临时占用裁缝铺,为了不污染案板,林富指指办公室说:“你去办公室找小王,要点报纸,把案板盖起来,再到一队仓库要几个大花包,把缝纫机搭严实。”
“艹!这是帮厨?”林宇昊一听让他干这些事,有些不高兴。
“别急呀!一会儿四叔买熟肉回来了,你再过来帮着摆盘!”林富知道用啥当诱饵。
“好勒!”
林宇昊如果认真起来,干出活来那也是绝对很漂亮!牟来学今天放假,在家里待了半天,不放心那两台珍贵的缝纫机,便返回来看看,“哎呀嘞!林富干活就是仔细,盖得真严实!”
“老牟哥,您猜错啦!这是林宇昊干的!”林富与牟来学同辈。
“呵呵!不错!不错!宇昊也不错!”他客气地向林宇昊竖起拇指。
林海山吩咐林富和林宇昊准备凉菜,他早就看见林宇昊的小动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小子解解馋吧!”。
厨师专用刀具可手好用,林富多片几刀,便赢出林宇昊解馋吃掉的,不耽误拼盘。
“差不多了吧!”林富问林宇昊。
“干啥?”
“赶紧帮着通讯员王哥摆茶杯酒具,估计他们那边快结束了,人到齐了就上菜!”
林海山看看林富,“来宝啊!今天你也掌大勺,咱爷俩轮换着干!”
“那您得多多指导!”
婚礼省繁就简,新人亲属非常理解大队的安排,高高兴兴地入席就坐。
喜宴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抹抹桌子另调席
按照当地老规矩:结婚当日,参加酒席的女方送嫁的送客均是男人,喜宴喝酒越尽兴越代表亲双方实在可靠,也渗透着“煮酒论地位”的意思。
侯庆明和王念娇都是知青,出嫁、迎娶都没离开那两间新房,亲属也是一起过来的,这与农村嫁娶绝然不同。这事难不倒林红章,为了体现出两位知青扎根农村,随风入俗的氛围,他把两方亲属分成两队,侯庆明的亲属是迎娶的东道主,王念娇的亲属作为送客,男女分开入席,便于敬酒和竟酒。
知青们来村里生活了仅仅五六年的时间,结交的村民不多,尤其是侯庆明和王念娇,他们俩就没什么好朋友,所以,没有主动来随份子看喜的。林红章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要求大队及各小队班子成员,每人五元喜钱,参加喜宴,做男方陪客。知青们道是非常积极,全部到席。“包袱剪子锤”决定谁是送客,谁是陪客。程燕妮和代清秀俩被王念娇拉到身边,当伴娘,算是娘家人。
林红章端起酒杯,作为男方主陪代表,站起来发言:“各位亲属,各位老少爷们!因为这些日子很特殊,小侯和小王的婚礼推迟到现在举行,这是迫不得已的事,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今天,我受公社领导委托,为侯庆明和王念娇两位知青承办喜宴,接待双方亲属,感到无比荣幸。
小侯和小王是咱们公社第一对结婚的下放知识青年,是全公社知青的典型。他们俩同一批来咱们村的,一起劳动生活了五六年,相互之间知根摸底,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自愿结婚,双方家庭都非常支持。我们大家祝愿他俩,在今后的日子里,相互扶持,共同努力,扎根农村,做一对模范夫妻。
前几天,侯庆明在县城,勇敢地揭露小偷,保护他人财产未受侵犯,县公安局已经把他见义勇为的事迹,形成了材料,准备上报请功!县、公社青年团号召全体青年向他学习,坚决向阶级敌人斗争,向不法分子斗争!
现在,我共同举起酒杯!祝愿他们俩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干杯!”
林红章把林启善专门为他准备的开场白,背的滚瓜烂熟。酒席正式开始。
李大爷身体刚好,不敢喝酒,无论是男方还女方,都给他留出位子,他不厌其烦地轮换角色,乐地合不拢嘴。
林宇昊干的格外卖力,小肚子也填得满满的。
中午十二点开始,一直到傍晚,除三个生产队生产队长之外,没有一个退席的。点灯时分,林红章发话:“抹抹桌子另调席!”
话音刚落,男方代表人们,纷纷动手,瞬间把桌上盘碗撤掉,重新上菜摆桌,这个时间才是真正地喝喜酒。
当地有风俗:喝喜酒必须达到最兴致,那就是从中午喝到晚间,撤盘换碗,重新上菜盛酒,成为:“抹抹桌子另调席!”直到晚上燃完半只蜡烛为准。半只蜡,可不是说地现在用的石蜡,而是传统羊油粘成的蜡烛,燃完半只蜡烛得半宿!
女方送嫁的男客,专挑酒量大的,以喝倒男方陪客为原则,迎亲方称女方送嫁的为“男(难)送”。即,男送客很难送走!人家不走不能赶,那就得喝!
今天不是狠劲拼酒,只是过过这种仪式。即便是仪式,一般酒量也挺不过去的,所以,大多数人陆续散去。
林红章特意准备了四瓶红葡萄酒,分别作为侯庆明和王念娇亲属的回礼,也算是显摆炫耀自己一回吧!
亲属们连夜要赶火车回滨海,公社派来的汽车服务到底。
侯庆明和王念娇搀扶着李大爷,与知青们说笑着回到知青点,没有人来闹洞房,他们安静地度过了新婚一夜。
林海坤从不恋酒席,如果不是等林富和程燕妮,他应该早早回家休息了。他们仨人顺路把代清秀送回代销点。钟振国仍趴在柜台上,嘀哩叭啦地打算盘,会听的人便知道不是算账,分明是消磨时间,等小代回来。
“老钟怎么没去喝喜酒啊?”林海坤不能不招呼。
“俺可没那口福啊!”钟老头撸撸套袖,“喝口酒难受五天!那头合账?”
“哈哈!说的真吓人!你们睡吧,俺们走啦!”
林富跟着程燕妮去了林娟娟家,直奔书房,衣服也没脱,一头栽倒炕上,胡乱拖条被子盖在身上。他这些日太累了。
………………
小香菊清早过来喊了两遍,林富愣是没醒,庄素贞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陶瑞华不见林富回家,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很是心痛儿子,庄素贞说:“让他睡吧,把饭给他盖锅里。”
林娟娟静静地看了林富几眼,替他盖盖被子,啥话没说,便出工劳动去了。
林富睡到自然醒,精神立刻满格,但他并没有立刻起床,呆呆地看着天棚,回顾重生以来的遭遇。
原定得低调行事,已经不能把持不住了,如其世事赶着走,那就不如主动出击,管他怎样评价!,人们习惯了就好了!
“也来他一个‘抹抹桌子另调席!’”他拿定了主意。去看了看挂钟,近十点半,“去接香菊,回来做饭。”
托儿所位于村庄中部,房子是一座旧庙修改而成的,因为院子里有一颗百年银杏树,人们都很敬畏它,因此使得这座庙没有在“除四旧”运动中遭破坏,完整地保留下来。
托儿所老师是大队磨坊记账员,农忙时兼职。她见林富早早地过来,便对一群小孩喊:“香菊!你哥哥来接你了!”
香菊是这帮孩子里很具有影响力的人物,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会讲手中连环画里的故事。这个本事是林富教她的,因此,她比较愿意跟林富接近。林国也去托儿所接她几次,她绝对不给他面子,所以,林国也懒得去干这种事了。
“来宝,你还要走吗?”香菊仍然叫他的乳名。
“不走了!”
“那你还去娟娟姐家睡觉?”
“不去了!”
“那你啥时候给俺弄‘小人书’?”
“今天晚上!”
“你骗人就是小狗!”香菊两只小辫子开始乱晃。
林富抓住她的小辫子说:“再不叫哥哥,我就把你变成小花狗!”
“你天天给俺讲‘小人书’,俺就叫你哥哥!”
“嗨!这哥哥混得不咋地呀!”林富无奈地摇摇头,自言自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新开始
晚饭后,林富去找林宇昊并非仅为香菊弄几本连环画,而是他想利用重生者的先知,为家乡老少爷们儿办点事,他需要林宇昊的帮助。
计分室外,林宇昊正在手舞足蹈,连比划带说,向几个同伴吹嘘他家里有啥小说,多少连环画。
“林富来了!”林志梅眼特尖,老远发了林富向这边走来。
“艹!他一个假期,不知为啥,净跑往外跑。”林宇昊小声嘟囔,改不了带脏字的口头禅。
“你嘟囔啥?”林富拍拍林宇昊的肩膀,“分配完活先别回去,俺找你有事说。”
“啥事?”
“等会再说。”
林志宝站在土堆上分配农活,领到工作的社员不再聚堆闲聊。农忙时节,人们连续透支体力,早回家歇息变成了一天的期望。
四五年级学生,由程燕妮带队,收割地瓜蔓。规定:自备镰刀,早上七点集合出工。
“走,去林娟娟家!”林富不由林宇昊愿不愿意,拽着他便走。
林宇昊从来没到过林娟娟家的书房,傻傻地看着书橱,“俺亲娘来!这么多书呀!俺早知道林娟娟有书,谁还花钱租呀?”
“嘻!你那些书原来是花钱租的呀?”林娟娟笑呵呵地俏皮着林宇昊,把罩子灯的火苗旋大,房间立刻亮了起来。
林富端起罩子灯,给林宇昊照明,浏览了书橱,“这些书估计你不喜欢看!”
“你咋知道俺不喜欢?”
林富取出程燕妮送来的中学数学课本,“给!你喜欢吗?”
“这是初中的!俺肯定不会!”林宇昊瞅了一眼书封说。
“不会不要紧,咱们一起学。今天,俺叫你过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事。”
林富搬来凳子,仨人围坐书桌,他认真地说:“秋假过去一半啦,我想利用这段时间搜集点书籍,宇昊你的门路多,你得多弄!主要收那些中学课本和科学技术的书,花钱买也行,买书的钱俺出,”
“花钱买?”林宇昊问。
“嗯!只要是好书,咱们就买!”
“你有钱买?”
“你只管打听那里有书,领我过去看看,合适我出钱买!”
“吹吧!你那儿弄钱?”
“这个你甭操心,看你有啥本事打听到那儿有书了!”
“弄书好说,出工咋弄?”林宇昊担心不出工干活,没法向家里交代。
“你先踅摸着那儿有货,咱俩再想法去!如果有好看的‘大书’也买,到那时,你就不用花钱租书看了!”林富激励他产生兴趣。
“就这事?”
“嗯!临时不要大张旗鼓地吆喝,悄悄地干!”林富嘱咐。
“好!俺明天就开始打听!”
林宇昊走后,林娟娟问林富:“你买书打算干嘛?”
林富考虑到林娟娟当前不可能理解他的计划,说:“这事以后再向你细说,你临时别说出去。”林娟娟顺从地答应:“中!俺听你的!不过,那你那儿弄钱?”
“咱不是挣到一些了嘛,我回去商量商量俺爹,他会支持我的。”林富的自信源于对父亲的了解。
“俺也给俺娘说说,拿出那些钱!”林娟娟毫不吝惜。
“你先别吱声,等咱们弄弄看看,钱不够了再说吧!”
程燕妮记工回来,见书房亮着灯,没进屋就说:“你俩准备好了镰刀了?”
“马上准备!”林富应道。
“你去把镰刀找来,我回去磨磨。”林富对林娟娟说。
“你还回来睡?”
“不啦!”
林富把程燕妮的镰刀一并带回家,抹黑在水缸旁的磨石上磨镰刀,陶瑞华听见动静,点亮“保险灯”提出来:“黑灯瞎火能看见磨?”
“割地瓜蔓不用很锋利,镗镗刃子就行!”林富磨菜刀的技术人所周知,陶瑞华不担心他不会干这种活。
侯庆明这些日子起床特别早,因见义勇为受伤。队上不让他出工,帮助刚痊愈的李大爷干点伙房的事,挣平均工分,算是给他的奖励。
“林富弟,起这么早去割草?”侯庆明出门抱柴禾,看见林富提着镰刀,以为他去打羊食。
“侯哥早!俺去试试镰刀!现在青草不多了,能找到的话就弄点回来。”
……
林宇昊挺积极,出工路上就迫不及待地给林富回报收书计划:“俺舅家表哥在供销社收旧品,那里有若干书,咱可以去看看。还有,棉油厂薛天一哪儿啥书都有,他供销社、新华书店里都有熟人,肯定能搞到好书!”
“你舅舅哪儿还行!咱们选好了花钱称斤买回来。那个薛天一不会是歪歪路子弄得吧!出了事咱可不禁折腾。”林富告诫林宇昊,必须要从正路上办事情。
“我先抽空过去问问!一定弄几本儿‘大书’看,哈!”林宇昊念念不忘这问题。
割地瓜蔓没啥技术,关键点是:不能把“露头青”地瓜砍掉,如发现地瓜裸露,必需再用土盖好,避免天气突然变凉冻坏。再就是把地刮蔓卷成大小适宜的团子,便于用叉子挑起装车。
林娟娟带领几个女生在前面干得热火朝天,林富则跟着程燕妮在最后,他有想法与程燕妮沟通。
“小程姐,你上到初几就下放了?”
程燕妮被林富问得楞了一会儿,“你怎么想起问这事?”
“没啥!俺随便问问。”
“刚上初三,新课本发下来,还没上几节课就下放了。唉!这辈子你姐不会有上学的机会啦!你可要珍惜现在呀,好好读书学习,没文化、没知识,肯定不行的!”程燕妮话语背后自已闪现出她对知识的渴求。
“小程姐,你现在抽空自学吧!”
程燕妮站直腰,认真地问:“为啥?”
林富凑近程燕妮,“俺今天给你说的,你暂时别对他人宣扬,哈!”
“啥?这么神秘!”程燕妮差异地看着林富。
“很快国家允许高考啦,你现在开始自学,等开考时,肯定是最好的。”
程燕妮用手背试试林富的脑门,“你不发烧呀!说啥胡话?”
“嘿嘿!你还真别不信,如果你按照俺说的地做,保证两年内,即便是不能考上大学,中专保证没问题!中专毕业你就可以回城啦!”林富说得很扎实。
程燕妮站在原地呆了好久,“小程姐,快割呀!”林娟娟割到地头,又迎头割回来,远远地对她喊。
程燕妮回过神来,“林富,你不是胡说八道?”
“姐嘞!你就听俺的吧!绝对没问题!这几天我计划一个小项目,让孩子们尽早专注学习,争取更多的机会考上大学!”林富说话的语气好像他不是孩子似的。
程燕妮半信半疑。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相信
秋分之后,绿色植物开始变黄,农作物也不再郁郁葱葱。地瓜却特别,蔓子着地生根,不断不死,老叶子夹缝里总有嫩芽冒出,只要不下霜,它便努力地向着阳光生长。
劳动歇息间,林富不想跟雨林宇昊闲聊,他顺着地瓜垄找寻那些嫩叶子,林宇昊跟在后面说:“你找这个干嘛?是不是想拿回家喂牲畜?这可是生产队的公物,你不打算不要工分啦?”
“你嚷嚷啥?帮我弄点嫩叶梗!”林富说。
林富记得这玩意儿焯水凉拌,清新爽口,非常好吃!算是损公肥私一回。
林志梅见此情景,不声不响地走过来,积极地帮着采摘起来。林富以为她为自己,没想到最后捧到他面前,小声小气地说:“喃!林富,给!”
林志梅、林娟娟、林宇昊、林富四人在学校里是一个值日小组,她自小不爱讲话,脾气绵软,无论对谁,开口便笑,轻声漫语。可能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特别能干活,任劳任怨。
林娟娟和程燕妮在地头交头接耳,不知说啥。她时不时望望林富,见林志梅主动为林富掐地瓜叶梗,立马不高兴起来。程燕妮笑了笑,悄悄地对她说:“吃醋啦?”
“啥醋?”大眼睛向林富那里翻了两翻。
“下手干活了!”程燕妮学会了林志宝队长喊话的口气。
林海坤工作很忙,不是吃饭的时候,难得与家人坐在一起。林富赶紧吃几口,等父亲放下筷子,“爹,俺有事跟您说。”
“啥事?过来说。”林海坤起身走进房间,掏出烟袋,饭后一袋烟是他必须的一个生活流程。
“抽烟百害无一利,饭后抽烟最不好,能戒了就戒了吧!”林富说。
“你找我就说这事?”
“不!…不!还有别事!”
“啥?说!”
“爹,俺想收集一些书,需要一些钱,能不能给俺点?”
林海坤非常非常支持孩子们读书学习,答应的非常爽快:“行!需要多少向你娘要就是了!”
“俺要的不是小数目,弄不好得上百上千!”林富试探父亲。
“弄那么!,你能看过来嘛!”林海坤用劲吧嗒了几口烟。
“不单俺自己看,俺想让咱村里愿意学习的人都看。”
“奥?为啥?”林海坤盯着林富问。
林富脑袋快速寻找理由:“俺去黄港这些日子,听人家议论,将来参加考试才能上大学。俺想先备下一些书,省的以后都捣鼓这事的时候没处找。”
林海坤是政治队长,对保送上大学的思想根深蒂固,“你可别出去乱说啊!”
“爹!您相信俺,今后,国家绝对恢复考试升学政策!如果将来咱村上多出几个大学生,多出几个像俺海晨大爷那样的人才,多好啊!”
林海坤不言语,重新装上一袋烟,“照这样说的话道是挺好的,为啥咱个人出钱办这事?”
“爹!您知道的,现在还没有政策,不能大张旗鼓地搞这事,俺想私下里悄悄地搞。收益的人将来都像俺海晨大爷那样有出息,肯定不会能愧对咱的!”
林海坤沉默了许久,问:“你打算咋办?”
林富掰着指头向父亲回报了他的计划,林海坤边听边连连点头,“俺相信你,只要是好事,俺和你娘就支持你!”
“你爷俩在屋里嚓咕啥?”陶瑞华发现林海坤和林富俩人好长时间不出来,便推开了房门。
“先上工,回头再给您说!”林海坤磕磕烟袋,急急忙忙地走了。林富向母亲做了个鬼脸,抄起镰刀,跑着去了林娟娟家。
“这爷俩弄啥呢?神神道道地!”陶瑞华自言自语地念叨。她没时间多想,拉着香菊急匆匆地去托儿所。
整个下午,程燕妮询问林富好几次,她做梦都渴望有考试升学的机会。
“小程姐,相信俺!你一定有机会考上学的!”
“你说,俺现在这样做?”程燕妮已经被林富劝得入了迷。
“抽空写信,让您滨海的家人、同学,把课本包括课外读物,尽量捣弄全,试题、练习题也不放过。俺也想法给您弄点资料,你别跟大姐学绣花了,抽空就学课程吧,第一批考试就参加,中专好考!”
“搁下这么多年了,俺行吗?”
“小程姐!你为啥不自信呀?是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学习不咋地吧!”林富呲呲牙,咧咧嘴,逗起程燕妮。
“胡说!俺在班上前几名哩!唉!语文还好说,数理化俺没上过几节课,那几科自学挺难的!”程燕妮认真起来。
“这些都不是重点,关键是你有没有决心和毅力坚持学习!”林富趁热打铁。
“俺做梦都想上学!真像你说得那样,俺肯定破命学!不过,数理化三科没基础呀!”程燕妮重复她最担心的问题。
“放心吧!小程姐,俺给你找个人辅导老师。”林富心有成竹。
“找谁?”
林富停下手中的镰刀,指指自己的鼻子,“远自天边,近在眼前!”
“咯咯!…咯咯!睁眼说瞎话,你没发烧吧!”
林富心念:唉!真没法子!又被怀疑发烧说胡话!
“小程姐,你信不信吧!”林富问得非常认真,那神情把程燕妮吓了一跳。
“林富你真没事吧!”
林富无奈地说:“俺发烧了,等会儿到地头喝点水降降温!”
“俺看也是!咯咯!……”程燕妮真不信林富五年级水平能辅导她初中数理化课程。
“小程姐,那样吧!”林富出主意。
“咋样?”
“今晚记完工分后,你给俺出几道题,考考俺会不会就知道啦!”
“咋还等晚上呀!现在不行吗?”
“行呀!你随便出,挑你觉得最难的!”林富对自己中学学习基础很有信心。
程燕妮想了一会儿,“你好好听题,啊!”
“洗耳恭听!”
程燕妮语速减慢:“你和娟娟两人在东西方向的直线路上行走,你在林娟娟的西边300米处.假若你和林娟娟两人同时向东走30分钟后,你正好追上林娟娟;假若你和林娟娟两人同时相向而行,2分钟后相遇,问你和林娟娟两人每分钟各走多少?你算吧!”
林富用镰刀在地瓜垄沟里划拉几下子,笑着说:“太简单啦!”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消疑虑
程燕妮刚开口出题,林富便知是道行程题。程燕妮总觉得林富仅是五年级水平,没出太难的,把她记忆最深刻的一道题改了改人物名称,说了出来。
极其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应用题,林富用几乎口算的速度回答:“俺每分钟走是80米,娟娟每分钟走70米,对不?”
程燕妮惊愕:“你怎算的?”
林富问道:“小程姐,你学了二元一次方程啦?”
程燕妮没回答林富的问题,继续重复说:“你咋算的?”
“嗨!简单,设俺每分钟走x米,娟娟每分钟走y米。俺三十分钟追上娟娟正好追了300米,那么第一个等式是:30x-30y=300。俺俩相对走两份碰头,一起共走了300米,那么第二个等式就是:2x+2y=300。解这个方程组,x=80,y=70。对吧!小程姐!”
程燕妮没说话,愣愣地望着林富。
“唉!好久没算题啦,以前,像这样简单的题目,口算也不稀得算!”林富顺嘴一说。
程燕妮抠抠耳朵,简直不敢相信林富说的话,脑子里接连跳出一串问号:“还好久?还以前?还…还不稀的算?”
林富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说漏了嘴,“小程姐!小程姐!姐!”连叫几声。
程燕妮回过神来,赶紧又摸摸林富的脑门儿,不烫,“林富,你身上附上鬼了?你怎么会的方程?”
卧槽!她竟然这样想?
林富笑笑说:“自学!俺能学会你也行!咱们一起学!”
程燕妮对林富不仅是刮目相看了,而萌生了一种寄托。
林娟娟在别人休息的时候,独自掐了一包叶梗。
“娟娟,你掐这个干嘛?”程燕妮明知故问。
“小程姐,你今晚上把饭打回家吃,让他做菜!”放工回家路上,林娟娟指指林富说。
“好勒!”程燕妮轻轻地推了林富一把,“听见了没有?回家做菜!”
林富回家取回上午掐的叶梗一并处理,焯水过凉,自作虾油加蒜泥清拌。林娟娟一分为二,争着替林富送回家。
程燕妮吃着饭,“嗤”地一声喷了,庄素贞笑道:“你这嫚姑子,冷不丁嗤啥?傻了!”
“嗯嗯!”程燕妮连连点头。
……
林海坤和陶瑞华很晚了没睡,商量着林富中午说的事。
“你说,不是老庄让他干的?”陶瑞华悄声问林海坤。
“你胡说啥!她是啥人你比俺都清楚,不用怀疑这方面。我怀疑这孩子在黄港听到了什么新政策,更怀疑这孩子脑子有问题。”林海坤说。
“有啥问题?”
“说不上来,总觉得不像一个小孩子啦!”林海坤磕掉烟斗里的烟灰。
“那你怎样答复孩子?”陶瑞华问。
“答应他!假设孩子说的对,那可是做了件对得起祖宗的大好事,再说,钱是他挣得,有他打算着用吧,孩子需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别拦着,啊!”
“俺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你们男人计划好了,俺照着做就是。不过!….不过!”
“啥?”
“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进宝知道啦,他会怎么想呀?”陶瑞华担心伤到林国的自尊心。
“抽空俺找他说说,说开了他不会咋样的,你放心吧!”
林国并不是想象中心眼特小、嫉妒心特强的人。其实,他很羡慕弟弟的性格,只不过不善于言语表达而已。尤其是最近,林富不再搞一些乱七八糟的玩具,能认真看起了书本,竟然还能替大人留在黄港办大事。他虽然有一点点习惯性的优越感,小嫉妒心也存在,那都是暂时的,一晃而过。
当知道林富挣到那么多钱时,高兴地“嘿嘿”了好长时间,对林富想收集书籍的事非常赞成,还想要参入进来,他本身就特别喜欢看书学习。但是,他目前没有啥时间,几乎天天忙着跟车耕地。
林富没那么自私,只考虑程燕妮一个人。他最先想到的人是知青,他们可都是上过学的知识青年。不让程燕妮宣扬是为了避免无意间造成负面影响,那年代,还处于“知识越多越反动”时期,仍然靠“推荐”升学,绝对不能乱说乱讲,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上纲上线,那可要受到管制的。所以,林富采取地策略是:“各个击破”。劝说程燕妮收到成效,第二个人选便是张建刚。
张建刚是林富的口琴老师。他调到林家村知青点,很快就成了焦点人物。能写会画,能拉会唱,经常不出工干农活,负责管理村里的黑板报,偶尔聘去学校上几节音乐课。林富被他的口琴吸引得掉了魂,幸亏那年拿虾子挣了一点钱,家长经不起他死缠乱打,托程燕妮回家过春节时从滨海捎回来一把。张建刚更经不起他的黏糊,从一二三四五六七乐理开始教起,还别说,林富用了一年的时间便能和张建刚合奏,演技水平提高很快,用张建刚的话说:“真TM的有天分!”,后来,他的口琴独奏是学校活动的保留节目。
林富对张建刚的态度转变是从他欺负程燕妮开始的。虽有成见,但总归有师傅之恩,何况他再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林富还是希望他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发挥聪明才智,为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张建刚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头。无论白天干活多累,他一直坚持看书写文章的习惯,时间稍有空余,他会吹奏一会儿口琴,歌曲、样板戏信手拈来。口琴给知青小院带来了快乐。每当口琴响起,小院子里马上就会安静下来,侯庆明和王念娇吵架的时候,口琴声也会让他俩举旗休战。
侯庆明窎远就对林富喊:“林富小弟又来干嘛?”
“‘猴子’哥!你转腚忘本啊!俺才帮厨给你办了酒席,喜糖没吃就不让俺进门啦?”林富和他开起玩笑。
“你真是小孩子闹肚子,一腚事(屎)!过来吧!给你留着呐!”
林富第一次进新房,“娇姐呢?”
“计分去了。哎!你小子找你娇姐干嘛?不会打算要两份吧!”
林富哈哈一笑:“你以为一份就打发了?按理说:你给的是感谢,娇姐给的才是喜糖,如果再准确一点,你还要给一份喜糖的,看在你脸上光荣负伤,减免一份吧,给两份!”
“这账目算小子得好!听起来好像我赚了似的!”侯庆明故意装傻子模样。
哈哈!……林富说笑着吃了一块糖块,问:“侯哥,见没见建刚哥?”
“屋里没点灯,就是记工分没回来!你找他有啥事?”
“有啥事,必须向你回报吗?”
“得得!俺懒得知道!你们的狗屎(事)猫屎(事)与我无关!”侯庆明还原老习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第一百二十章 撰文投稿
张建刚记完工分,没有马上回宿舍,他被代清秀请去了。
代清秀出身干部家庭,在城市长大,没有真正参加过生产劳动,体验过农村的秋收生活。秋假这段日子里,她被社员们战三秋的情景所感动,写了几篇文章,虽然自己感觉不错,但还是没勇气寄到报社。她听说张建刚在报刊发表过文章,想请他去给些建议,但又怕被当面拒绝,便想到了同宿舍的唐红梅。
此时,唐红梅仍在柜台为前来购物的村民服务。供销社代销点的工作特点就是这样子,社员白天农忙,晚上利用记工分时段,捎带着来代销点补充家里的油盐酱醋等生活用品。代清秀观察到顾客不多,笑着对钟振国说:“钟叔,俺和小唐去办点事行不?”
“去吧!别出村啊!”
“很近的,去三队计分室,立马就回来!”代清秀说。
唐红梅听说让她去三队计分室找人,暗自高兴,她巴不得有理由去三队转悠转悠。
“哎呦!小唐你也过来记工分?俺觉得你是过来找进宝吧!”牟云清眼明嘴快,对谁都开玩笑。
唐红梅真有售货员的潜质,无论啥话都是笑脸相迎,不愿意搭茬的话就假装没听见,“嫂子,你说啥?你看见张建刚了吗?”
“你这小妮子,不找进宝,找他张建刚干啥?”
“不是俺找,是小代老师找他。”
“你等等,俺去给你看看!”牟云清口大舌张,对人热情。
张建刚知道来意,爽快答应了。
计分室离代销点大约三四百米的样子,张建刚三步并作两步,瞬间不见了人影。
代清秀没和唐红梅一起去计分室,她在代销点附近屋檐下等待,只见张建刚独自急切地走来,便跨前一步,“建刚哥!……”
“啊呀!”张建刚“噔”地蹦了起来。他只顾低头走路,没见屋檐下站着人,代清秀突然站出来说话,吓得他跳出去两三米。当他看清是代清秀时,又傻笑着说:“嘿嘿!吓我两蹦嗒!”
“嘻嘻!我不是故意的!嘻嘻!小唐呢?”
“哎!刚才还在后边呢!”张建刚也纳闷。
唐红梅可没张建刚那么着急走,慢腾腾地边走边在人群里四处寻找着什么。
“你找啥?”张建刚返回去找到唐红梅。
“没找啥!走!”唐红梅要跟上张建刚必须小跑才行。
钟振国刚刚给林仲贤称好两斤盐块子,细心用牛皮包货纸包装,老花镜依旧挂在鼻子尖上,见张建刚和代清秀要经过柜台侧门进后院,“唉唉!我说,你们干嘛?”
“钟叔,俺小代姐请建刚哥去看看她写的文章!”唐红梅解释。
“奥!奥!这事好!这事好!俺也看看行不?”,钟振国没等他人应声,紧接着又说:“文章就是让人看的,小代去拿过来,让小张在这里给大伙念念?”明显不是商量的语气。
代清秀不好再说啥,眼睛紧紧地盯着张建刚。张建刚从钟振国的说辞里听到了弦外之音,心中有些不自在,表面上还是落落大方地说道:“钟叔说得对!大伙都提提意见更好!”,但他心里却念道:“你们懂个啥!”
代销点是风言闲话的“中枢机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事,不管真假,在这里都能听到。钟振国耳朵眼子里灌满了村里的各种信息,对张建刚的情况他还是比较了解的,钟老头绝对不会给他与代清秀单独相处的机会。
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张建刚被代清秀的文章吸引进去,他没有读出声音,脸上的肌肉不停地跳动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好!小代,你写的太好了,如果再加上几件具体事件,更能衬托出三秋大忙的情愫。能不能让俺捎回去细细看看,我注上个人意见,你再润色一下,完全有可能被报社采纳发表!这种文章时效性强,要尽快投出去,明天一早我给你送过来。”
“那就麻烦建刚哥啦!”代清秀脸上泛起红润。
钟振国从眼镜上沿,瞅瞅张建刚,略微点点头,自我感叹道:“小伙那里都好,唉!……”
代清秀不敢怠慢,把几经修改的稿子,委托在城里工作的父亲寄到报社。她曾经向报刊投过稿子,从来没有如此期待报社的回信。
其实,张建刚每天都写点东西,因农活太忙,没打算成文投稿,现在受到代清秀的影响,他顾不得劳累,用另一个视角赶紧写了两篇散文,与代清秀投出的文章遥相呼应,形成类姊妹篇。他也非常期待文章见诸报端。
林富不知道张建刚近几天忙乎这事,找过他两次,就是没见人影。张建刚为了安静地“爬格子”,用一瓶子白干,向林运章换取了入住看场值班屋的权力,踏踏实实地待了几个晚上。
程燕妮被林富连续几天思想灌输,那种期盼和渴求越来越浓,她按照林富的嘱咐,给老家写了一封信,几乎是掰着指头数算着回信的日子。
…………
时间过得飞快,国庆节马上到了。
今年情况特殊,村委会接到通知,不再安排庆祝活动,提前更换了代销点前小广场上的旗杆。
旗杆是竖起的一根长竹竿,顶端用钢丝和一段钢管制成简易定滑轮,林启善把升旗、降旗的方法一遍遍絮叨给林富和林宇昊听。正值收、耕、种节点上,大队里除通讯员小王外全都参加生产劳动,升旗、守旗、降旗这样的轻活安排给学生。林启善要求林富和林宇昊,在国庆节前后几天,早上准时升旗,晚上及时降旗,白天守好旗杆,不许别人乱动,遇到大风或者下雨要把旗收起,放代销点保存,由钟老头照应着。
清晨,开始下起了细雨,说雨却像大雾,说雾又像细雨。九点多了没停下来的意思,按规定不能升旗。林富对林宇昊说:“这天不定啥时才晴,俩人待都在这里浪费劳动力,你去找你表哥去,问问怎样弄书!”
“呵!骑自行车去现在还中,住一会儿雨大了,回来咋办?俺可扛不动车子。”
“真下大了,俺去接你,咱俩还抬不动?”
“那行!”话毕,林宇昊一溜烟跑回家取自行车去了。
钟老头望望站在小雨里的林富,对唐红梅说:“去,把来宝喊进来,时间长了也打头湿衣服,天凉别感冒了。”
唐红梅嗔视一眼钟老头,小声小气地说:“人家大名叫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