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一样的仲秋之夜
林富无需有人当下手,麻利地做好了一桌子菜,四个人坐下来都没有动筷子,大家都知道等一个人的到来。
林海晨所住的二层楼,住宿的人不太多,而且离家并不远,今天都回家过节去了,整栋小楼只有林海晨一家四个人。
天气不错,月亮明而圆,偶尔几片残云飘过,在地面投下地阴影迅速划过。
“爹!咱们不等了,不会来了!”林晓玉低头说。
“对!不等了!咱们边吃边聊!”
林富大脑飞快地旋转,他想岔开他们的思绪。
“大爷,您说说为啥又把俺和娟娟叫回来?”林富最先开腔。
“这话要从你们来的时候说起,许多事啊,就是这么巧!……”
林海晨边讲,边劝着孩子们吃东西,他给自己斟上一杯白酒,林富主动倒上一杯红酒,陪他聊天般地回忆事情经过,并不断穿插一些风趣话语,气氛慢慢地欢快了起来。
林晓玉时而迎合大家说笑,时而陷入沉思,周全现去哪里呀?
周全和林晓玉一起从父母那里出来,拿到晓玉给他的一百元钱,压根没打算去买礼品,他不想去丈人那里过节。最后一层遮羞布已经撕开了,他觉得没必要再费劲去装好人!
自行车瞪得就要飞起来,他开始了报复计划的第一步。
铁路货运站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货场,垃圾成堆,杂草丛生,人烟罕至。他把自行车藏在草丛中,顺着已经拆掉铁轨的路基前行,找到了一个涵洞,走了进去。涵洞里有一湾乌黑的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涵洞壁坍塌一处,堆乱石挡住了去路。他想:就在这里吧!他掏出身上的一百元,从中抽出十元,把其他的压在一块石头下面,做好记号。
这地方太荒凉了!他竟然差点没找到自行车,他还是仔细踅摸周围,确定没人发现之后,便慢腾腾地来到兰春花的出租屋。
兰春花母女都在,也许此时,她们才能像常人一样讲究仲秋团圆吧。
“哎呀,不在家里和新媳妇团圆,跑老娘这里来干嘛?”兰春花尽显本色。
兰母道是很斯文,为周全重新支好了自行车,锁好院门回到屋里,为周全沏上茶,又搬凳子又让座,用她肤如凝脂的小手,轻轻地托起周全的下巴,眼睛紧紧瞪着他的眼睛,唇齿微微抖动了几下,慢斯条理地说:“你小子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就按您上次说的办。”周全看到她那副嘴脸,胸中怒火愤燃,却唯唯诺诺地说。
“算你小子识时务,先给你少定点任务,每月完成一百元,不够,你自己想法补上。别想耍滑头,敢有歪歪想法,别怪俺们对你不客气,只要乖乖听话,还可以有好处,你听明白了?”
“嗯!我听明白了!”
“那好!你先回去上班吧!别瞎了公家给你的工资。”兰母下了逐客令。
“我放假了,老婆回老家了,没地方去!身上的钱都给春花了,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
“奥?原来活没干就想混饭吃呀!”兰母说。
兰春花看到周全一脸可怜相,或多或少还有一丝旧念情,便说:“行了!你也不要赶尽杀绝,逼得他走投无路了,还有心思给你干活?”
“哼哼!你个死妮子,对他还有念想?我警告你,你俩这辈子不可能在一起了,别再做梦啦!”兰母发出狠话。
“这道不一定,这事不用你管,今天老娘我请客,你愿意在这里就在这里,不愿意就回滨海,别耽误最后一班汽车!”兰春花并不示弱。
“得!我懒得管,你别动了旧情毁在他手上就行了!我不耽误你们,走啦!”兰母抄起小兜,整整衣服很优雅的姿态走了出去。
兰母走在街面上,说她是银行职员或工厂文员,没有人不相信。她的言谈举止及较好的容貌,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
兰母前脚刚走,兰春花就跳起来梳洗打扮一番,照着镜子对周全说:“死鬼,你说我好看还是你老婆好看?”
周全听到说这话,像吃了一把苍蝇那样恶心,心想:还有法比吗?嘴上却说:“你好看,也懂风情,她就是个农村妇女。”
“我说嘛!你这么愿意来我这里,走!出去买点省心的回来吃!”
“你自己去随便买点,我这两天确实有点累,想睡会儿,歇歇,可以吧!”
兰春花对初恋仍存一点柔情,高兴时还是不经意流露出来。
“好吧,我骑你的自行车,快去快回。”
周全真的累了。林晓玉被父亲接走则意味着大半年的隐情败露,林晓玉柔弱温和好对付,但是作为全系统总工程师的岳父不是那么好惹的,正是这个原因,周全旧情后未曾强迫过林晓玉,这一点也算是给自己的慰籍。
兰春花的淫威与林晓玉的贤惠形成鲜明地对比,周全不是傻子,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地痞。真相即将大白天下,他知道,早晚要向所有的人有个交代。
兰春花的卧室不算太大,最多二十平米的样子。衣橱和梳妆台都是房东留下的,一张打号床摆在房间正中,床下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女鞋,两只崭新的纸壳箱子特别显眼,周全拖出来打开一看,空的,也许是留着搬家用的吧!像兰春花这样的人,搬家挪窝是常事。
周全里里外外把出租房搜查一遍,比任何时候都认真仔细。
传来自行车的声音,周全赶紧脱鞋上床,佯装睡着了。
兰春花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南屋厨房,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欣赏着周全的睡姿。眼前这个男人,她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又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她说不清对他是啥感情,一会儿爱,转念则狠得脑壳痛,一会儿想报复他,转念却享受着温柔乡里,自己都一塌糊涂了。
她期盼过正常的人生,讨厌外婆,讨厌母亲,为了逃离家庭才早早地和周全走到一起。周全的不辞而别打碎了她所有的期望,没有一点生存能力的她经不起外婆的调教,破罐子破摔,外婆外公死后,她便与母亲同流合污。
积攥一点脏钱,一腔热血来黄港复仇,见到周全不免勾起一丝旧情。她何尝不在矛盾中度日?
“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准备做饭!”
周全似乎很配合,帮着兰春花摆盘烧水,宛如情侣共度中秋佳节。
是夜,院门外,兰母透过锁孔,看到周全的自行车孤零零地冷落在院子里,脸上露出阴森森狞笑。
第九十二章 诡计开始
兰母可是个地地道道地社会“油子”,还是特别智慧的那种。她冥冥觉得从周全的眼里读到什么。
兰母在黄港汽车站候车室里闭目养神,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始终左右着她,不得不竭力地回忆、分析周全眼睛深处暗藏那层东西。
“不好!花儿有危险!”她顾不上退掉汽车票,跑出汽车站,租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急匆匆向兰春花的出租房赶来。当远远地看到兰春花推着自行车出现在巷口时,她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
回滨海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已经发车,她不想再去兰春花那里凑热闹了,打算在火车周围随便找个饭馆,吃点饭去旅社开房休息。
饭馆里没几个顾客,兰母找到一个角落,要来菜酒,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大妹子,你还认识我吗?”一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搭腔。
“你是!……”
“在城市混的日子长了,眼眶子变高了?我!狗子!”
“唉吆来!您看俺这眼神儿,不是俺眼眶子高了,是你‘狗子’老兄穿着这身行头,俺不敢认啊!来来,快坐,一起喝一杯!”
“好好!正好我没啥事!老板!加俩菜!”叫狗子的男人很豪爽。
“狗子,啥时候出来的?”兰母压低声音说。
“嗨!一年了,在老家没法呆了,来黄港混口饭吃。怎么?妹子不再滨海那边了?”
“来办点事,晚了,没车了啦!”
“不对呀!妹子!按这样说,你应该在汽车站附近呀!跑到火车站周围干嘛?不会是来干活的吧!”
“你真是鬼灵头,啥事都满不了你!”兰母解释说:“闺女和她男朋友在这边,最近闹矛盾,俺过来看看,现在又好上一个了。真是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仗不记仇,白天打破腚,晚上睡一头,没等俺消气,他们又好上了!”
“哈哈!那还不在一起团圆?今天可是中秋节啊!跑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这话说的,不在这里喝酒,哪能撞见狗子哥啊?咱们多少年没见了呀?”兰母故意岔开话题。
“哈哈!不得十几年?”
“现在还没成的家?”
“成个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老婆孩子多不省心?我才不去费那些事!”
……
“狗子”主动结了帐,晃晃悠悠地走出饭馆,“妹子不嫌弃的话,改天来黄港的时候,抽空到我哪儿玩,你狗子哥没啥,酒肉管饱!”
“你不住旅馆呀!”
“哪有那么多钱住旅馆,我在前边租的房!”
“嗨!狗子哥,干嘛还改天呀,选日不如撞日,今个就去你那儿,咱们叙叙旧!”兰母本色出演了。
“不去女儿那里啊!”
“去人家那里不碍事啊!”
“那感情好!走!前面不远!”
没想到“狗子”租的房子竟然与兰春花一户之隔,兰母从门缝望了望兰春花院子里的自行车,知道周全没走,她脸上露出狰狞地一笑,更加恶毒肮脏的事情即将降临在周全的身上。
周全推开兰春花,起身穿好衣服,在屋子里抹黑找着什么。
“找啥?”
“烟!”
“你不会抽烟,找烟干啥?”
“不会抽不能学吗?你放哪儿了?我抽一支!”
兰春花起床从小兜里掏出烟,他们每人点燃一支,周全平息咳嗽后说:“我想和你商量点事。”
“啥事?”兰春花掐灭抽了一半的烟,拉着周全回到床上。周全为了实现计划,不得不顺从兰春花的一切要求。
“这事你不可给你娘说,她知道了肯定不同意的。”周全先给兰春花框定范围。
“啥事还对俺娘保密?”兰春花似乎有些警觉。
周全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说:“俺决定离婚,和你结婚,咱们一起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生活。”
“你说得轻巧,换了地方,你没有了正式工作,喝西北风啊?”
“我有技术证书,东北哪儿的工厂很好找工作,工资很高,肯定能行!到时候你不用干事,俺就能好好地养活你,……”
兰春花慢慢地被周全的描述带回了高中时的遐想,抬头望着周全说:“真的能行吗?”
“肯定行!我们工厂去东北的人,来信说,哪儿比咱这里强多了,好几个工友想方设法要调过去!”周全努力编着谎言,想方设法让兰春花相信是真的。
“不过,需要暂时花点钱,托人到省城办理调动手续。找人办事总不能空手去吧。俺的积蓄结婚都花完了,所以想从你这里先用点,再说,成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挣得钱全归你了不是?”
“你不会骗我?”
“你觉得我是骗你?我现在还敢骗你吗?中秋节都来这里过啦!”
“哼!那是你老婆回老家啦!”
“她没有回老家,是回到她爹那儿,住在招待所,不信,明天你可以到俺家去看看。”
“我,明天可以去你家?”兰春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重新又问了一遍。
“怎么不可以?”
“那好!有啥事明天再说!俺现就想当你老婆!”兰春花娇滴滴地说。
第二早晨,天没亮,兰春花让温存冲昏了头脑。她当着周全的面,把枕头拆开一条缝,掏出六百元钱,“拿去!抓紧办理离婚和工作调动”
周全揣起钱,抄起兰春花的手灯,骑上自行车就去了那个涵洞。
上班时间还没到,周全想回家换身衣服。邻居大婶与周全的父母相处多年,对周全小两口很关心,她下楼送垃圾,楼梯遇见周全,“周全啊,这大清早的去哪儿了?”
“奥!大婶去倒垃圾啊!我出去了一趟。”周全没有正面回答。
“这两天没见你媳妇,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嗯!”
“那就抓紧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有啦?你爹娘终于盼到孙子啦!”
周全听到这话,打了一个寒颤,心里像刀割般的痛,强装笑脸说:“嗯嗯!这就去医院看看,这就去看看!”他不敢停住脚步,急急忙忙打开进屋。
见到茶几上放的月饼,他便知林晓玉回来过。此时的周全已经没有了对林晓玉的愧疚,反而有一股无名之火在胸中燃烧,猛地把月饼摔在地上,恶狠狠地又踹了两脚。由于脱衣服太用力,衣扣子崩掉了两颗。
他换好衣服,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眼光落到墙上挂的结婚照,照片上,林晓玉依然甜蜜微笑,温柔地望着他。周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把照片摘下来,轻轻地反扣在茶几上,把家中的钥匙放在上面,走到门口转回身看了几眼,毅然锁门而去。
第九十三章 一封信
周全留下钥匙,甩门而去,他决心不再回来了。林晓玉放在茶几上的月饼刺痛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现在愤恨晓玉的贤惠善良,假如林晓玉对他破口大骂,假如林晓玉或者林海晨狠狠地打他一顿,也许他心里还好受一点。
林晓玉并非是周全想象的那种人。她的胸怀和修养与周全不能相提并论。
林晓玉的仲秋团圆饭,在并不欢畅的氛围中结束,收拾停当碗筷,林晓玉说:“爹,俺想回去看看。”
林海晨指指桌上的月饼,对林富说:“来宝!和你姐一起去,天色已经不早了,没啥事早回来!”
“嗯!”
路上,林富问:“姐,姓周的那小子是不是在外面胡来?”
“小孩子,你懂啥?不要瞎说话,啊!”
林富是重生回来的,这般事情对他来说显而易见。然而,重生的时间点不能阻止林晓玉这段婚姻,他心痛地望着林晓玉,……
林晓玉回家把各房间整理了一番,烧好开水装满暖瓶,把月饼放在茶几上,环顾整个客厅,眼光落到墙上的结婚照时,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挎起衣服包袱。她细心地锁好家门,把钥匙用一根红头绳系在“裤鼻”上,装入裤兜,按了按说:“来宝,咱走!”。
招待所常年很少有人来登记住宿,门卫卫兵班负责管理。林海晨和林娟娟等到半夜十一点了,仍没见林晓玉和林富回来,便下楼推起自行车,“秀儿,你在门卫等一会儿,我去看看你姐和来宝。”
“林总,派两名战士跟着你吧!”门卫班长按保卫条例征求林海晨的意见。
“好吧!”
“前面两个人不是吗?”其中一个卫兵说。
路灯虽然熄灭了,但月光很亮。“对!是他们。”林海晨放下心。
“你们俩去干啥啦,回来这么晚,林总担心着呢!快回去休息吧!”警卫班长说。
林海晨的眼神里带着爱怜又透着愧疚,“你们去休息吧!”又拍拍林富的肩膀,“咱们走!”
林娟娟也觉察到姐姐的婚姻出现了问题,一改叽叽喳喳的样子,默默地帮着晓玉收拾衣服。
“这是谁的信?”
晓玉继续手里的事情,连眼皮都没抬,“你姐夫今天下午放门卫上的。”
“里面说的啥?”
“我没看!爱说啥说啥!给您拿来了一个新牙刷,去刷刷,睡觉吧!”
林娟娟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略有所思,喃喃滴说:“他能说些啥?”
“打开吧,姐认字不多,你给姐念念。”
林娟娟小心地撕开信封,只有一张信纸,信写得不长却工工整整的。她轻轻地读了起来:
“亲爱的晓玉!
请允许我说声: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很难抚平您的伤心。然而,现在的我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只能由衷地说声:对不起!
我承认是我毁了您的幸福,毁了我们全家的希望。这几天,我翻来覆去的考虑,结束咱们的婚姻是唯一的出路!
很多事情没有必要解释,也解释不明白,我这样决定,为地是不再让您受到伤害,不再让我们所有的家人受到伤害。
请您临时不要告诉我的父母,时间不会太长,我办好一切事情,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果还能有机会,我会向伯父伯母叩头谢罪!
晓玉,对不起!希望你尽快忘掉我,就像扔掉一个臭鸡蛋那样!
祝愿您早日找到好的郎君,幸福地度过一生!
不多说了!祝您今后幸福!
坏蛋,周全。
一九七六年九月八日。”
“姐,他这是啥意思?”林娟娟读完信便问。
林晓玉沉声静气,停下整叠衣服的手,慢慢坐到床上,抬起头望着衣橱镜子里的自己“随他去吧!”
林娟娟则把信折好,装入信封放到床头柜上,呆呆地望了很久。
…………
早饭后,一家人情绪比昨天好多了。
“我去上班,你们在招待所等消息,你们陈叔叔安排今天的活动,无论到哪里,一定注意安全,晓玉多看着点,啊!”林海晨和孩子们步行到大门口,一路叮嘱。
“这天气能比夏天的嗷,说变就变的,昨天晚上月亮好亮好亮的,今早就阴得不得了,说不定要下雨的嘞。”一个警卫战士清扫楼道,见林富他们上来便搭话说。
“是的嘞!你说的好对呀!”林富说。
“啊吆!模仿别人说话不好的呀!”战士乐呵呵的说。
“阿拉知道的呀!兵哥哥不要太辛苦的嘞!”
哈哈!大伙乐了,林晓玉笑地挺开心。
外面果真下起了大雨。
林晓玉给林娟娟解开头发,姊妹俩研究起林娟娟的发型,一会儿两个麻花辫,一会儿“铁梅头”,最后还是确定马尾巴!城市里已经开始流行了。
林富无聊极了,把招待所房间唯一带文字的《入住须知》读了N遍,几乎倒背如流啦。床头柜上的信,刚进门时他就发现了,“林晓玉亲启”打消了他想看的念头,眼睛却时不时地望过去。
“来宝,看看吧!给姐出出主意!”
“私信,不好吧!”
“姐让看你就看吧!看看他说的啥意思!”林娟娟说。
林富迟疑片刻,打开信看了一遍说:“这家伙要出事!”
“他能出啥事?”晓玉问。
“出啥事,猜不出来。”林富从周全的字里行间闻出了不祥的味道。
“晓玉姐,最好现在能找到他,让他最信得过的人跟他好好谈谈吧,否则,不定会出什么事。”林富再次强调。
“管他呢!”林娟娟不屑一顾地说。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林富!”外边有人叫。
“我是!”林富跑出门。
警卫班长撑着雨伞,站在一楼门口说:“下来接电话!”
电话是林海晨打过来的,大概意思是:陈伟业要根据天气安排行程,现在留在招待所休息。林富想到了周全的信,赶紧对林海晨说:“大爷,你先别挂电话,俺有一个重要事说!”
“啥事?”
“俺周全哥给晓玉姐留了一封信,俺姐让俺看了,我觉得他的意思是:给他几天时间,他要处理完一些不能解释的事,给个交代。最后是祝福俺姐另找个人,过以后的幸福生活。我怀疑他是不是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信在哪儿?”
“在晓玉姐这儿!”
“等我回去看看再说,你们在招待所好好休息,等陈叔叔通知!挂了吧!”
林富只能做到这些了。他望着窗外,想到了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周全呀,随命吧!
第九十四章 返乡买货
天上乌云翻腾,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低沉得似乎伸手就能摸到,压迫得人喘不上气来。雨越来越大,房顶上流下的雨水落在几只空油桶上,嘀哩咣当的乱响。
周全,极其烦躁。
“停!停停!周全同志,你今天咋回事?你看看,拉光拉的不错,焊点差着老远,这样的低级错误你也能犯?”工段长的脸拉得老长。
“我能不能请几天假?”
“槽!你老婆请假是为养身子,准备给您下‘崽儿’,你头不痛脑不热的请什么假!”
“我身体不舒服,浑身上下没劲,你看看,老出虚汗,我就请三天!”周全身上的工作服全被汗水浸透了。
“你小子可真花力气,造人那活急不得!悠着点吧!”
工段长望着周全的背影,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纳闷:“鼻孔眼子长豆芽,怪了事!这家伙从来没有这样过,肯定那地方出了问题。”
周全近几天茶饭不思,加上兰春花无节制的折腾,身体不虚才怪呢!他踉踉跄跄地推着自行车,身上也没雨具,递到值班室的请假条被雨水浸湿了,老王头痛怜地看着他,“咋了?出这副德行!”
“没事!请了三天假。”
“晓玉出了什么事吗?”
“她没事,身体不太舒服,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是不是有啦!女同志‘嫌饭’的阶段很关键,回去好好照顾她,这事了不敢嫌麻烦啊!”老王头教导周全。
“知道啦!师傅。”
“把我的雨衣穿上,回家赶紧换上干衣服,喝点热水,啊!”
“不用了,已经湿透了,您出去进来的,没雨衣也不行,我快蹬两脚就到家了!”
周全冒雨一口气奔到了兰春花出租屋。
“死鬼,你咋这样来了,不要命了!快把湿衣服脱掉!”兰春花下雨天无聊,自己跟自己玩扑克牌,她扔掉手里的扑克牌,跳下床赤脚迎上去。
“有我穿的衣服?”
“有啊!”兰春花打开衣柜,抱出一条被子,迅速打开被子卷,取出一身军便服说:“你看看,这是你的衣服,俺还留着呢!”
瑟瑟发抖的周全根本没有因此而感动,边穿衣服边说:“去做点热饭,我饿得快不行了!”
周全喝了一碗热疙瘩汤,感觉好受了不少,对兰春花说:“有没有雨伞?我出去办点事。”
“啥事这么急?雨这么大非要去办吗?雨不下了再去不行吗?”
“少废话!请假就是出来办事的,有伞就快拿出来!”
“槽!扒着牛腚斗嘴,不知道香臭的东西,懒得管你!伞在南屋,自己去找!”兰春花的嘴牛腚一样不干净。
中学时期的衣服现在穿起来还很挺合身,“这骚娘们还挺有心,多少年了,还留着这身衣服。”周全边走边拽了拽衣襟,自言自语地念叨。
兰春花对中学的那段恋情确实刻骨铭心,这身衣服是她第一次为周全买的,其他关于周全的物品都销毁了,唯独这身衣服她没有舍得,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今天又用上了。她自以为这是缘分,是老天赐给她的缘分。现在把复仇的事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幸亏来,要不就淹啦!”周全把裤腿挽到大腿根,试探着走进涵洞,找到钱迅速离开,回到出租屋告诉兰春花:“自行车先放你这里,我坐火车去趟省城,找人办理调动。”
“几天能回?”
“最多三天。”
“先去卖身衣服吧,别穿这身,像个讨饭的!”兰春花似乎进入妻子的角色,把枕头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只数出二百元,剩余的全部递给周全。
“穷家富路,多带点,该花的别心痛,俺还有呢!到时候咱们去东北安家你再操心不晚。”
“奶奶的!管他呢!脏钱也是钱,先把事办了再说!”周全心里想,嘴上却说:“也好!我马上就去买,外边下雨,你在家等着就行了。”
周全没有去省城,更不是找人办理什么调动,对兰春花说的全都是谎话。
他买上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
他下火车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高中的玩伴“驴头”。
“驴头”真名叫杜殿宝,人长得头脸特别长,人起绰号“驴头”。杜殿宝是周全上高中时期的“死党”,好事孬事都有他。
周全结婚的时候,“驴头”还随礼看过喜。他在火车站附近当泥瓦匠为生。火车站坐落在类似乡镇驻地,是个小站,因为有一个石子儿加工厂而略显繁华。
“下这么大的雨回来干嘛?”
“找你有急事哩!要不,能下这么大的雨急着找你?”
“啥事?”
“走!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槽!啥时辰吃饭?你中午没吃饭呀!”
“一屁嘣对了!你们这里那地方有饭馆?”周全极力表现得轻松的样子。
“只有火车站附近有,他们做饭不管时辰。”
杜殿宝领着周全来得到一处饭馆,他与店员很熟,见客人不多便要了单间。几盅酒下肚,杜殿宝忍不住问:“有屁快放!说,啥事?”
“酒壮怂人胆,你敢说我‘放屁’?哈哈!”周全笑着说。
“不开玩笑啦,说正事!”
周全用食指粘着茶水,慢腾腾地桌子上写下三个字,并认真地说:“我们单位派我下来收购的,用量不少,俺单位向上级申请的那点点,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的,所以派我到农村买点。给,这是给您的工钱,卖货的钱开着花。”
“这是工钱?就办这么点点小事给五十?奶奶个头,城里人就是有钱,真TM大手!说,多少?什么时间用!”
“三五斤,明天凌晨三点有回去的火车,别耽误我坐火车就行!”
“行嘞!没问题,你在哪里等?”
“一会儿雨小了,我去爷爷坟上烧点纸,回头在火车站旅馆等你。”
“得!你自己吃着吧,我这就去办。”“驴头”匆匆忙忙去办他的事了。
周全也紧三二火,喝了几盅酒,吃了两口饭,他要趁雨小,去爷爷坟上烧烧纸钱,祭奠祭奠爷爷和奶奶。他非常想念爷爷和奶奶,真想和她们说说话。
怕淋湿了烧纸,特地让售货员找了一块塑料纸包好。来到坟前,周全用雨伞罩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燃烧纸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爷爷,奶奶,我想你们啊!……”
晚饭时间还没到,“驴头”就把事情办完了,本来挺便宜的东西,他硬是要了周全两倍的价格,狠狠地又赚了一笔。
“不贵!不贵!每斤再给你加二元钱的跑腿钱。今天晚上你去找找咱们一起玩的老同学,有时间的都过来坐坐,我请客!”
“好嘞!看着这天没有住雨的意思,远的就不去了,只叫叫跟前的就行了啊!”
“行!你看着找吧,顺便到饭馆定好菜,回头我过去结账。”
“好嘞!”
第九十五章 同学相聚
“驴脸”的脸确实不小,出去不多会儿就聚集了六位同学,最耀眼的是把“班花”兰磊也叫来了。
“全哥这两年出去混的不错啊!发大财了,穿着这么阔绰,出手这么大手?”兰磊喋声喋气地说。
“嗨!发啥财!出来公事,占点便宜,请大伙一起坐坐!真想大伙了!”周全趁大家不注意,恶狠狠地剜了“驴脸”一眼,埋怨他多嘴多舌,把买货的事随便说出去。
杜殿宝马上理会周全的意思,“俺只给他们说是‘全哥’请客,其他的啥都没说!”
周全这才用脚偷偷地把帆布包向桌子底下的推了推。
杜殿宝去找同学期间,周全不放心买来的货物,特意到火车站商品店买了一个防水帆布包,严丝合缝地把拿货装起来,又不放心存在旅馆,便随身携带,放在自己的脚下。
“多年没一起吃顿饭了,今天全哥回来,应该我们行地主之谊,怎能让全哥破费呀?”校花就是会说话。
“兰磊,你小嘴吧吧地就是会说,要不你今天给全哥接风?”杜殿宝色眯眯地看着兰磊。
“滚一边去!没眼蛤蟆,瞎叫唤啥!俺要是给全哥接风洗尘呀,还有你的事?”
“哈哈!你不会拉着全哥在炕头洗吧!”杜殿宝要胡诌。
“怎么?你以为俺不敢啊!全哥愿意的话,俺就在炕头摆席,馋死你这根驴偏腿!哈哈!”已经结婚生子的兰磊不怕“解开腰带”大侃。
哈哈!……
周全内心掠过一丝羡慕和忧伤。
“听‘驴头’说,你娶了个特别漂亮俊俏的老婆?”兰磊开口闭口不离这些事。
“一般一般!”
“唉!兰春花真没福气,让她那个骚娘给祸害啦!原先多么好的姑娘来着,白白地瞎了。听说,现在和她娘一样,在滨海那边卖肉,唉!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啊!幸亏你没有娶她,要必然你可以开帽子铺子啦!……”兰磊话里有话。
“你瞎咧咧啥!全哥回来和大伙高兴高兴,你那张臭嘴,跑偏了!”杜殿宝打断了兰磊的话。
兰磊和兰春花是同村、同姓、同族、同岁,对兰春花的所作所为比较清楚。周全与兰磊的偶然相遇,道勾起了周全的一种欲望,他想去了解兰春花过去的那段岁月,兰磊就是最好咨询的人选,守着这么多人,自然不能问,找个时间单独拜访她吧。
酒局在一片喜悦中结束。周全改变了原先凌晨三点的归程,让“驴头”约好兰磊,第二天到火车站旅馆见面。
“你们俩叙叙旧,没我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杜殿宝诡秘地表情。
“你真TM的没出息,净想下三滥的事,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许别处去,这事不怕你知道!”周全恶狠狠的说。
兰磊见状,一下子明白了周全约她的目的,直截了当地对周全说:“你想知道兰春花的事?”
“对!所以单纯请您过来。”
“你不是结婚了嘛,干嘛还要知道哪些乱七八糟的?”
“你不要问那么多,只说我接班走了之后,她在家里干过啥事。”
“俺凭啥要背后嚼人家的舌头?再说,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你没有责任?俺也是个女人,能理解她的难处!算了吧!俺回家还有事干,背后揭人短挣不来钱,养活不了孩子!”兰磊话外之音很容易听出来。
“啪”!周全拍在桌子上一碟子钞票,对兰磊说:“俺今天真心想知道她那段时间的事,就算我雇你说,说实话!”
兰磊被周全的样子吓了一跳,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钞票说:“哎呦嘞!全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呀!啥雇不雇的,你想知道,俺就说呗!”她麻溜地把钱揣在衣兜里,没数有多少张,管他是多少呢!吧唧吧唧,动动嘴皮子,实话实说,有钱为啥不赚呀?
“你也是知道的,她姥姥和她娘就是那号人,生产队出工,吊儿郎当,家里常年吃香喝辣的。上初中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在家里,经常到俺家睡觉,后来上高中的时候你们就在一块啦!”
“不要说这些,我想知道我走了以后的事。”周全打断了兰磊的话。
兰磊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不声不响地走了,兰春花像疯了一样,到处打听你的住址,没有人告诉她,她去黄港找过你,没找到,后来去过滨海几次,回来就破罐子破摔了,啥人都照应,她姥爷、姥姥都是上吊死的,都说是她爹是吊死鬼,来把她姥爷和姥姥叫去的!再后来,她娘俩卖掉家当,破头烂腚的东西,拉到河边,一把火烧了,俺再没见过她们回来过,其他的俺就不知道啦!”
兰磊边说边瞟几眼“驴头”,杜殿宝低着头,狠劲掐着自己的指甲盖。
“就这些?”
“嗯嗯!俺又不去她家,照应谁,谁去她家,俺可一概不知!这个…这个…”
“这个啥?有啥直说!”
“你接班走的时候她已经怀上孩子啦!找不到你,又不能生下来,被逼无奈便去了滨海,她娘找人给打掉了。这事是兰春花亲口给我说的。”兰磊最后的话无疑是给周全当头一棒,让他沉默了许久。
“全哥,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俺就走啦,回去喂孩子!”兰磊巴不得立马就走。她是个聪明女人,已经断定周全和兰春花见面了。
兰磊上高中的时候暗恋过周全,但她没有兰春花胆大,不敢以身相许。现在凭自己的美貌和一寸不烂之舌,好不容易找了个铁路职工丈夫,也算是吃国家粮的,不可纠缠这些旧情乱账,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过日子,比啥都强。
“好吧!您们回去吧,以后都好好地过日子,‘苟富贵,无相忘’,来日再聚!”周全最后拽出一句文言文,表明上过高中。
“苟富贵,无相忘!再聚!再聚!”杜殿宝重复着周全的话,神情有点慌张。
周全把工作证递给售票员,“同志,去黄港的车票一张,离现在时间最近的车次。”
“好的,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停,十分发车,您拿好车票,对准车次上车。”
不是年关,候车室没有安监,随便出入,周全带着高价购买的货物踏上了会黄港的火车。
第九十六章 原来如此
周全去车站买火车票,没想到“驴头”一直在后边远远地跟踪,他确定周全上了火车,才匆匆回到住处,拿出那叠钞票,前后数了三四遍。
他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地和灰、搬石,砌砖,一个月也挣不到这些钱,难怪兰春花死命的想找到他,甚至不惜献出身子打听周全的下落。
杜殿宝长得丑点,总归读过高中,手巧脚勤,泥瓦匠的手艺不错,被公社建筑队招去干了临时工,这在农村也算是很好的营生了。经人介绍与邻村一位姑娘结婚生子,他在外干工,老婆守家,日子过得蛮让人羡慕的。
三年前,他随工程队去滨海参加维修海堤,偶遇兰春花,两人多年没见,兰春花尽到地主之谊,常请杜殿宝吃饭,临近工程结束,兰春花把他领到住处,好酒好菜地伺候一番,从他的口中打探周全的下落。
当时,杜殿宝也不知道周全的具体地址,他知道兰春花打听不到周全下落的原因,兰春花则施展她的伎俩。杜殿宝上高中的时候就对兰春花垂涎三尺,只是“大哥”的女人,不敢乱想而已。兰春花主动示好,酒后乱性,半推半就地迈出错误的一步。
杜殿宝终于在周全结婚的时候找到他,并随礼前去贺喜。摸清周全的所有情况后,专程去滨海告诉了兰春花,兰春花自然而然地好好答谢了他一番,并承诺他以后随便到滨海玩。
后来,杜殿宝专程去滨海找兰春花偷腥,却听到兰母亲说,兰春花去了黄港。杜殿宝完全明白了兰春花的鬼把戏,才意识到犯下天大的错误!他最害怕周全识破他的“叛徒”行径。按周全的脾气,肯定能把他的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正是杜殿宝的出卖,兰春花才导演了医院偶遇周全的一幕。
周全回到黄港的时候,天依旧在下雨。兰春花和她母亲在“狗子”出租屋里打牌,消磨难熬的时光。
周全有钥匙开门,没见兰春花在家,正是好时机,他把买来的货物藏好,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这两天,神经高度紧张,一旦放松下来便有了困意,他躺在床上,必知不觉睡着了。
…………
话回头说,兰春花自周全乘火车走后,精神就十分亢奋。她真以为周全托人去办理调动了,天真地憧憬起未来幸福的小日子。
“唉吆!今天遇见啥好事了!美的像个人似的?”兰母在“狗子”那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到兰春花出租屋,进门就唱起秧子戏。
兰春花翻翻眼皮,没好气的说:“你不是回滨海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昨天没赶上汽车,没打算搅你们的好事,俺另找地方住下了!你猜我遇见谁了?”
“你爱遇见谁就遇见谁,管我屁事!有事就说,没事就回去吧!现在一定有汽车!”
“没良心的东西,俺回来看看周全那小子会不会害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把俺的好心当驴肝肺了?”
“得了吧!你别琢磨祸害他就行了,昨天让你吓得今天一早就出去办事啦!现在呀!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歪歪念想。”兰春花为周全打马虎眼,对她母亲也是谎话连篇。
“好好!算我信你的,先不说他了,你换身衣服,跟我去串个门,赶快!”
“下雨,没伞!往后你干你的,俺不与你掺和啦!”
“谁说掺和?让你见个人,以后呀,碰到事好有个照应,朋友多了路好走嘛!不远,邻居,不用雨具!”
兰春花见到狗子吓了一跳,“你从哪里蹦出来的?”
“哈哈!石头缝里!还认识你‘狗子’大爷吧!十几年没见,雏成大姑娘啦!”
“你住这儿?”
“咋了?我不能住这里吗?”
“住多久了?怎么没见过你呢?”
“嗨!刚来不久,不过也快俩月了,三五天回来住一宿,大多数还是半夜回来,周围邻居基本碰不到。”‘狗子’边说话边打量兰春花。
兰春花知道像这样的人得罪不起,便笑呵呵的说:“大爷!以后咱就是邻居啦,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啊!”
“哈哈!那是!都是老乡,又是老相好,那是必须的!今天中午我请你娘俩啃烧鸡!”‘狗子’说罢撑起雨伞出去了。
兰春花观察“狗子”的出租屋,收拾的还蛮干净,就是潮气很重,看来不经常住的缘故吧!
“你昨天住这里?”
“是啊!我打算在饭馆吃点饭,找旅店住下,没想到偶然碰上他,都是老相识,省去了去旅店登记费口舌。”
“你不是经常说,不再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嘛!”
“‘狗子’可不是那号人,他这人讲义气,我打算让他帮着你掌控周全那小子,就你一个人唬不住他,别让他起坏心,把你给祸害了!”兰母说。
“恐怕是引狼入室,看他看人那眼神儿就不是好东西!”
“艹!你以为自己是贞女?要想得到保护,还不舍得付出!哪有那好事?这事我给你引上路,后边的事你自己处理,好赖不该我事了。”
“行了吧!俺的事,你以后少操心,把你自己管好了就行了!”兰春花对母亲的关心不屑一顾。
……
“这雨就是住不了,俺得去汽车站了”兰母酒足饭饱,起身要走。
“狗子”说:“妹子,回去没啥事的话,再住一宿吧,明天俺去滨海,咱们一起走,多好!”
“不舍得吧!不是你,俺爹还死不了,现在好了,你们凑一起过呗!”兰春花突然一针见血,让“狗子”傻了眼,
“死妮子!说啥呢!不是你大爷接济,单靠那个窝囊鬼,你早就饿死了,再胡说八道,把你的嘴撕了!”兰母发火。
“和孩子生啥气,随她说吧!半辈子都这样过去了,不定哪天就完蛋,还怕说两句话?”‘狗子’道是想得开,笑呵呵地劝兰母。
兰春花也是有口无心,话该说就说:“你们歇着吧!俺回去了!”
连续几顿饭,他们宛如一家人,大吃大喝,酒足饭饱没事可干就打牌消磨时间,人不留人天留人,雨还是下过不停,兰母和“狗子”打消了去滨海的念头,享受久别重逢的时光。
周全朦朦胧胧觉得有人为他盖被子,猛得坐起来,兰春花笑眯眯,娇滴滴搂住他的脖子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去哪里了?”
“去邻居家打牌了。说都不信,真巧了,隔一户租房的邻居是老家的人,还是俺娘的老相好,判了十几年,刚放出来,现在倒好,两人又找在一起了!”兰春花说的很轻松,似乎理所当然就该这个样子。
周全听后,没问缘由,他认为:啥人靠啥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九十七章 吃饭礼节
突然跳出一只“狗子”,周全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
狗子是何许人?
他与兰春花是同村人,名字没几个人知道。爹娘死地早,哥嫂无力管教,自小就四处游荡,养成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恶习。七八岁起就出去偷西,挨巴掌,挨脚踢,那是“家常便饭”。每当被抓到,他便磕头告饶,最奇怪的是:打死不说名字,就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小狗”,“狗子”的名字由此而来。
“狗子”越来越大,他道讲义气的,坚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尽管如此,村里以致周围村庄的人都不待见他,别说成家立业,就连与小姑娘、老媳妇搭腔的机会都没有,大人孩子都躲着他走,唯独兰春花的母亲不嫌弃,他从外边流窜回来便一头插进兰春花家里,一呆就是几天。
兰春花他爹,出名窝囊,主动要求去生产队当饲养员,几乎吃住都在饲养室。兰春花小的时候嘴馋,还贪图一点好吃的,盼着这位伯伯来,后来懂事了,见到“狗子”来,她就躲出去,要么找父亲在饲养室住宿,要么到兰磊家凑合几宿。
有一年腊月二十九夜里,狗子从外面回来,怕敲门惊醒邻居,他用木杆子敲打兰春花外公外婆后窗户,这是他们定下的暗号。
兰春花的外公外婆见到半麻袋年货,笑逐颜开,“快坐下,这就烧水做饭!”
兰春花睡在外婆屋里,听见是狗子来了,没有起来搭理他。兰春花的父亲好不容易换个班,来家睡宿觉,还没睡热乎被窝,就被狗子给搅了,气冲冲地说:“滚!以后别来我们家!”
“你TM的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外婆说。
兰母则把炕上的衣服塞给丈夫,向外努努嘴,示意他滚蛋。兰春花的父亲无奈地穿着单衣,抱着棉袄棉裤,打着赤脚,回到饲养室。
“俺说啥来着?母狗不调腚,你回去也没用!灵验了吧!”替他班的老头跟他开玩笑。
兰春花的父亲啥话都没说,上炕便躺下了。
“我说老兰啊,牲口料草我都加好了,咱两人在一起挤得慌,倒不如俺回家吧,你睡得宽敞一点!”
“行!外边好像要下雪,明天你早来啊!”兰父暗示同事。
兰春花的父亲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憋屈。用一根小绳子在草料间悬梁自尽,他伺候多年的老牛长吼几声,算是为他送行。
兰母则是在家里忙活着炒菜切肉,沏茶倒酒,作乐畅欢。
“狗子”从裤裆里掏出布包,摸出两枚戒指,一叠钞票,递给兰母说:“出去二十天的收获,够一个正月吃喝的啦!”
“俺就是喜欢你这义气劲,今年就在俺这里过年,好好犒劳犒劳你!”
“算啦!明早还是回俺哥那里插一头吧!总归还要去上上坟啊!”
“艹!就你这样的,你家的老祖宗也不会认你!还去上啥坟!”
“你TM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人家偷着养汉,你道好!明睁眼漏!”
“别瞎咧咧啦,天快明了!”
天明了,噩耗传来。“狗子”吓得年也没在家过,元宵节的时候就被公安局抓去,不是因为兰春花父亲自杀,而是因为偷盗,一判就是十三年。
“狗子”被判刑,兰父自杀,兰母受到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只身一人离开老家,去了滨海城谋生。兰春花则跟着外公外婆度日,正值青春期,无拘无束的她便与周全黏糊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周全对“狗子”一知半解,他想摸摸深浅。便对兰春花说:“他们几时回滨海?”
“昨天说是今天,谁知道他们怎么定的呀?老天不放晴,估计他们等天好了再走吧!”
“今晚上请他们到咱们这里吃饭吧!”
“你傻呀!他们过来吃饭不得花钱啊!你有钱吗?你手里的钱可都是老娘的,是给你去办事的!”
“这……”
“不用这……这的,听我安排,想办法宰那两个老混蛋!你再睡会儿,我去他们那里看看!”
“好吧!”周全面对这样的女人,身上冷飕飕的。
时间不等人啊!周全只请了三天假,他要尽快给家人尤其是给林晓玉一个彻底的交代,至少是他自己认为的彻底!
老天不作美,雨一阵急一阵慢,下起来没头没尾。林晓玉待在招待所里无事可做,更是摆不脱挂记周全的思绪,心里乱糟糟的。林富和林娟娟受其影响,都不说话,大眼对小眼,干坐在床上。临近中午了,警卫班长才跑山来说:“林总来电话,让你们收拾好,一会儿过来车接你们。”
听到“动窝”,林富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把行李拿回来,有本书就不管老天如何,爱下几天下几天。
辛亏雨小了,他们不用雨具,小跑着到门外上了车。
陈伟业亲自开着BJ130,先到他的办公室,把林富的行李拿上,喊着栾芳一起,来到总公司附近的一家饭店,看样子他们都很熟悉,栾芳对服务员说:“你们忙其他的吧,这里我来!”
“小栾今天要好好表现表现?”陈伟业笑呵呵地说。
“陈经理,您这话说的,就像俺以前表现不好似的。”
“得!不玩嘴皮子!你先招呼他们坐下,我去看看潘总。”
栾芳领着林富进到房间。房间面积不大,装潢还算不错。墙面粉刷得雪白,对称挂着几张伟人像。中间是一张圆桌,花式吊灯悬在桌子上方,不知为啥,房间竟然没有窗户,大白天也必须开着灯,大功率灯泡给人的感觉很热情,幸亏不是三伏天。天棚四角的射灯不是一种颜色,灯光很柔和,使人的皮肤格外细腻,照得人马上漂亮了许多。
“你们随便坐!”
“别介!栾姐给安排座位吧,俺们都将是农村来的,不懂这些规矩,别弄出笑话来!”林富拉起主陪(客)位上坐下的林娟娟。
“你这小鬼精!不懂?咋还说这话?”
“书上说的!”
“啥书还讲这个?”
“《礼记》”
“啥?”
“《礼记》!”林富重复。
“你给讲讲吧!”栾芳说。
“俺可讲不了!你抽空自己看吧!《礼记》是古代一部重要制度书籍,儒家经典著作之一,共49篇,俺也是一知半解的!”
林富瞎卖弄学问:唱戏腿抽筋——差点下不了台!
第九十八章 不同“饭”响
林富卖弄学问幸亏守着栾芳一位外人,要不然,真地丢人丢大发啦!
栾芳却被他镇住了:这么小就知道这样的书,真不简单!这孩子算“神童”啊!
林娟娟忽闪着大眼,欲言而止。晓玉的眼神里是一种崇爱。
“我看看咱的小宝贝!”一个洪亮的声音传进来。
“潘总,您过来了!他们在屋里。”栾芳迎了出去。
林富站起来,看向门口。
“你就是林富吧!”潘振江伸出大手。
林富以为要握手,潘振江双手却突然紧紧地攥住他的两个肩膀头,向上一提,林富双脚几乎离地,胳膊痛得他咧咧嘴。
卧槽!这个潘总打招呼用这种方式?林富感到心里不爽,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潘总好!”
潘振江把林富按在椅子上说:“今天你靠着我,咱们好好聊聊。”
潘振江见林富长得个子矮矮,黑不溜秋的样子,与想象的形象出入不小,期待情绪瞬间失落,没拿他当回事,随即改变了打招呼的方式。而林富也马上捕捉到潘振江细微表情变化。
陈伟业开始介绍:“这是林总的小女儿,这是大女儿。”
“你们都坐,随便一点,不要客气!”
林娟娟没上过类似的酒桌,又受到刚才林富“《礼记》”的影响,站在晓玉身后,不知道坐在那儿合适。
陈伟业上前欲要安排,林富抢先站起来说:“陈经理,咱们今天别按主陪、主宾地排位子啦,俺们都是些小孩子,不应平坐上桌的,让娟娟和俺姐来这边,您和栾姐坐上边,正好让潘总左右说话都方便。”
“行!随便点!小栾,上饭吧!下午我有个会,抓紧时间。”林富听出潘振江的言外之意,他不动声色,静等他们出话题。
饭菜已经备好,瞬间上齐。陈伟业先为潘振江倒上酒,酒瓶挪到林富面前,“陈经理,俺是小孩,不会喝酒。”
女同志婉言谢绝。
陈伟业为自己斟满酒杯,“看来只有我陪潘总喝点啦!”
除林富外,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潘振江,等他发话开席。
潘振江面对这么个小孩子,竟然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场面立显尴尬气氛。
栾芳施展出察言观色的本领,“林富,你特喜欢吃鱼呀!”
林富拿定主意:只要他们不主动提话题,我就来他一个一言不发,更不进行眼神交流。眼睛没闭着,详细端详起桌上的那盘鱼。
“嗨!算不上爱吃,爱做鱼道是真的!”林富说。
“你会做鱼?”
“会做算不上,爱做是真的!”
林富两句话出来,使潘振江眼睛一亮:咦!这孩子有点意思。接过话茬说:“你知道这是啥鱼?”
林富不慌不忙,抬起眼皮看了看潘振江,“清蒸武昌鱼,十大名菜之一。”
“唉!你会做?”
“我还是喜欢捣鼓咱们当地常见的鱼,海鱼、河鱼都成,南方鱼弄的不多。”
“那好,有时间我整两条鱼,尝尝你的手艺!”潘振江撩开了话匣子,气氛随之热闹起来。
栾芳时不时地给林娟娟和林晓玉夹菜,眼睛却不断观察着林富他们三个男人的神态。凭她的聪明,即便是潘小军不告诉他原因,也完全可以推断出潘总为啥请林富吃饭,她看准时机向这方面引导话题。
“清蒸武昌鱼是名菜,好吃孬吃的都来点这道菜,就像咱们这次卖衣服,买的越多就越有人买,这人的心呀!就是怪!”
“是习惯!咱们这里的人就是这脾气,人云亦云,看见人家干啥跟着就干啥。”陈伟业说。
“不完全是这样吧!林富小朋友你说说看?”潘振江此时回到了正题上。
“俺是小孩,说得不一定对。”
“你小子就别客气啦!潘总可是专门见识你呢!”陈伟业的实话却引得潘振江的白眼。
林富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了腔:“咱们这次的做法叫‘促销’。促销是市场经济的产物。”
“等会儿!啥是市场经济?”陈伟业问。
“这个一言难尽!简单地说:就是谁生产谁去买,谁进货谁销售,自负盈亏,国家不再严格控制。”
“妈呀!走资本主义!不要命了啊!”
“你先闭嘴!让他说下去!”潘振江又白了陈伟业一眼。
林富接着说:“将来,咱们国家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物质越来越丰富,不像现在买东西全凭票。到那时,老百姓可以向国家申请开工厂、开商店、,开旅店、开饭店等等,工厂、商店、饭店、旅馆之间就要挣顾客,多卖多挣呀!那么,就会想方设法地和同行竞争,这就是‘营销’。开工厂的为了尽快让老百姓知道自己的产品,购买自己的产品;开商店的呢,为了让顾客最先知道进来什么商品,鼓励顾客来来购买,各家就都使出各自的把戏,有的降价,有的搭配其他的销售,还有的买了商品抽奖等等方式,这就是‘促销’。咱们这次属于‘促销’,顾客觉得穿着好看是基础,用人现场演示的一种方式,服装界叫‘模特’,广告画,扩音喇叭是宣传造势,搭配套袖就是激发购买欲望。……”
潘振江边听边频频点头,其他人基本听傻啦。林富觉得没必要继续谈、O2O、还有支付宝、微信什么的,估计他们听了也是天方夜谭。
“有点道理,你这么小,在那里学到这些知识?”潘振江问。
“看书!”林富只能这样说。
“这些书不简单!”
潘振江是商业家族出身,他关注、思考过宏观经济以及不同的经济制度与发展。他心知肚明:供销社养尊处优多年了。老百姓购物独此一家,爱买不买。谈到“竞争”,其实质只不过是自家兄弟比服务态度而已,态度好点的人们愿意多去几趟,态度差一点的少卖点商品,挣多少,折多少,无关紧要,最后都是公家兜底,谁还去动脑筋研究促销?
“谁早改变思维模式,谁尽快抓住机会,谁就会赢得将来。二十年以后,大部分供销社的零售商店,将被小商小贩彻底干掉。即便是百货大楼!”林富最后的总结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吓得陈伟业直给他打禁言手势。
潘振江没啥评价,举起酒杯说:“抽时间我得尝尝你这小子做的鱼,不要光说不练啊!”
第九十九章 急转
潘振江对林富说的话没评价,陈伟业感到很奇怪,他弄不明白是对还是错。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刺啦刺啦”地狠命的摆动,陈伟业仍然看不清前面的路,尽管大街上没有其他车辆,更没有任何行人,凭他的驾驶技术肯定不敢再继续走下去了。他小心地把车停在路面上没有积水的地方,抱怨起老天爷来。
“这天咋回事?是把海水用瓢舀过来的吗?”
“咯咯,咯!今天的雨,肯定叫‘瓢泼大雨’!”栾芳无话找话。
“为啥这样说?”
“因为你把雨水的出处和用的工具给天老爷啦!”
“‘倾盆大雨’就是用盆攉过来的啦!哈哈!”
林娟娟姐俩随着傻笑。林富却在后座上端详起栾芳来。
看来,她早知中午出来赴宴,提前有所准备,穿得很鲜亮。白色宽大的衬衣领子特意翻出来,遮住外套小翻领,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穿了出层次感。两条粗大的麻花辫子在耳后自然垂下,搭在胸前,编法整齐结实,红色毛线系成的蝴蝶结,随着头部摇动在辫梢飞舞跳跃。她粗眉大眼,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向上翘着成笑状,脸上的酒窝使人感到更加喜善甜美,薄唇白齿,说话干净利索,笑声清脆响亮,最特别的是她那双不大也不小的眼睛,眨巴得比别人快N倍,显得特别机灵。
“陈经理,俺能不能申请学开车?”栾芳问。
“能!”
“真的?”
“嗯!不过你得先申请调到公交公司,咱们供销系统可没开女司机先河,除非你公公为你递交申请书,我可办不了这事。”
“嘻嘻!您可别出去乱说啊!潘小军还没同意结婚呢!”栾芳脸上略带羞涩。
“哈哈!你还在我这里打马虎眼?潘老爷子亲口告诉我啦,国庆节喝喜酒,小军还敢逃婚不成?”
“这老爷子,真是个快嘴子!”栾芳的“间谍”身份已经暴露。
结婚两个字眼再次刺痛了林晓玉的心。她低下头,十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抱在胸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林娟娟爱怜地搂着她的胳膊,头靠在肩膀上。
“陈经理,潘总说弄鱼让俺做,你估计他能捣鼓啥样的鱼呀?”林富故意转变话题。
“哈!你小子惦记着这事啊!咱这里鱼的种类多了去了,现在正是捕鱼旺季,谁能猜到他弄啥样的啊?”
“鲅鱼,石斑,三文,黑头,鲈鱼,俺估计先是鲈鱼再就是黑头。”栾芳猜测。
“哈!你连老爷子爱吃啥鱼都摸清楚啦?你这儿媳妇他算是找对了!”
“经理真会奉承人!俺这是瞎猜的!”
林富说:“鲈鱼,黑头鱼都可以清蒸,黑头鱼最好是汆汤。”
“你真会做鱼啊!”栾芳对此认为是说说而已,没把林富会做鱼当真事。
“来宝,真的会做菜!”林晓玉被林娟娟轻推了一下,“干嘛叫小名啊!”半天没说话的林晓玉刚开口便受到林娟娟的埋怨。
“林富的乳名叫来宝?”栾芳对这个意外收获高兴地很。
林富道不以为然,“俺哥叫进宝,俺叫来宝,还有存宝和留宝,他们俩没来!”
“去哪里啦?”栾芳问。
林晓玉和林娟娟嘻嘻地笑了起来,搞的栾芳晕头转向。
“哈哈!就是名字起好了,还没下生,对吧!来宝!”陈伟业接过话茬。
“咯咯!……”栾芳笑得有点放肆。林晓玉终于真正的笑了一回。
雨小了,陈伟业把林富送回招待所。
不到下午下班时间,林海晨乘坐单位的小车提前回来,急匆匆地推门对林富他们说:“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你们去火车站,买票回老家!”
“咋了?爹!”晓玉问。
“对啦,回头我让老王头给您续续假,你把他俩送回去。”
“俺娘有啥事?”晓玉有些着急。
“你娘没事,好好的!记得到家后回个电话!”
“嗯!知道啦!”
林海晨把他们仨人送到火车站,帮着买好火车票,又返回单位值班室,向老家打通电话。
通讯员小王接到电话的时候,天快黑啦,天上还下着雨,他怕耽误时间,披上蓑衣,找块塑料薄膜包住头,挽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林海坤家。
“332次车,晚上十一点到站,三个人。”通讯员小王言简意赅。
“我知道了,路滑,你慢点走,啊!”
林海坤穿上雨衣、雨鞋,急忙去找林丰庭。雨天没法耕地作业,林丰庭难得有机会睡懒觉,刚刚起床,精神抖擞。
“咱们一共五个人,单去拖拉机头不行,得挂上小拖斗。”林丰庭说。
“这雨不能停,拖斗里的人得有雨具!”
“嗨!这事你还真不知道。今年夏天我专门找人做了小斗子的雨棚,找俩人帮着抬上,螺丝拧紧就是,非常省劲。”
“那好!咱们去备车,晚上雨天走得慢,咱们九点半左右走!”林海坤担心去晚了,孩子们雨夜受苦。
从终点站发车的列车基本都准点,车厢里没几个人。林富发现旅客都不像往常说说笑笑,兴高采烈,大家都沉着脸,没人言语。
当列车转播讣告的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一切。林晓玉听后,一下子迸发了,趴在三人连坐上,痛哭得一塌糊涂。一位女列车员过来劝过好几次,她才慢慢平息下来,姐俩抱在一起,不知啥时后睡着了。
林富一直没有困意,趴在两座间小桌上,单手托腮,面向车窗,身体随着火车来回摇晃着。
窗外一片漆黑,雨点一阵急一阵慢地拍打着玻璃,远处偶尔闪过几点亮光,却被雨点摔得粉碎。
林富静静地呆坐了许久,车厢里没人说话,没人走动。突然,一阵剧烈摇晃,车厢连接处传来咣咣的撞击声,李架上有零散物品掉落下来,林娟娟差点滚跌到座下,她紧紧地抱住惊醒的林晓玉。
车厢里,人们都瞪大惊恐的眼睛,四处搜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紧急刹车!
“乘客同志们,列车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大家不要下车。”
第一百章 晚点
“啥情况?…咋了?…是不是撞人了?…”车厢里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地嚷嚷着。
有几名列车员急匆匆地经过,表情都很严肃,神色有些慌张。
“姐,现在几点啦?”
林晓玉抬手腕看看,对林富说:“九点半。”
九点半,林红章打开收音机,村里大、小队班子成员全都站在会议室里,聆听收音机里再次转播讣告。听完后,大家没人说话,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林红章说:“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打好秋收战役,各个小队根据你们自己的情况安排生产,一定把到口的粮食收回来归仓。……”
林海坤原计划九点半出发,临时会议占了半个多小时。
“十一点火车才到站,时间来得及!”林丰庭说。
拖拉机奔驰在公路上时,庄素贞在家里坐不住了,她估算着孩子们晚饭不能吃,折腾到半夜回家,肯定又冷又饿,于是烧火做饭。
程燕妮帮着装暖瓶的水,又去炕上整理那两口袋小麦。
林娟娟房间土炕蛮大的,一半空间用来睡觉,另一部分放小麦。把小麦放在炕上一是防潮,二来防止老鼠破坏。平日里只有林娟娟一人住,即使程燕妮过来住几宿,留出的位置也够用。林晓玉回来了,多加一人则显得拥挤一些。
满口袋小麦二百多斤,程燕妮哪能搬得动?
“你别干费劲啦!你晓玉姐回来和我一屋,咱们一屋俩人,不偏沉!”庄素贞边擀面边对在房间忙乎的程燕妮说。
程燕妮笑着出来,捶捶胳膊说:“挺重,搬不动。”
“咯咯!一个人能搬动那口袋粮食的,都是带“把”小伙子,你呀,还差一点!”庄素贞和程燕妮开启了玩笑。
“嘻嘻!婶子也会拉胡诌唻!”只有两个女人,程燕妮不是那么矜持。
“你呀,年龄也不小了,该寻个男人过日子啦!”
“不急,俺才不愿意离开您和陶婶儿呢!”
“傻闺女,哪有不找婆家的女人,有合适的就成个家吧,一辈子有个男人惜身暖心,给人家生儿育女,这就是咱女人的本分啊。”说到这里,庄素贞不免又想起了林晓玉,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唉!一定要寻个知根摸底的人啊!”
“到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呀?最好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脾气还得合得来。”程燕妮的话又刺激了庄素贞的另一根神经。
“依你看,秀儿和来宝两个人长大了能在一起吗?”
“婶子真想让他们将来成家呀!俺还以为您和陶婶儿开玩笑说着玩的呢!”
庄素贞抬眼看了看程燕妮,没有马上说话,低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程燕妮想了想说:“俺看着娟娟好像对林富有点那个意思。”
庄素贞笑了笑,“为啥这样说?”
“您没发现?娟娟的那双大眼总围着林富转?”
“咯咯!他们俩可是光着屁股长大的!唉!你别说,这俩人自小在一起玩,一起上学,还真没怎么吵嘴打架的,一直嘎呼得挺好的。”
“婶子,您没发现林富这些日子变像个大人似的?一下子变得不捣蛋扒皮啦,俺还有点不适应来着,嘻嘻!”程燕妮对林富小调皮蛮喜欢的。
庄素贞立即认真严肃起来,她最担心的是:从黄港之行来看,林富这孩子将来,绝对不会是种田的料子,将来能看中秀吗?“女大不由娘,儿大不由爷”啊!何况不是自己的骨肉,留人要留心,留心用真心,一定要想法子留住他的心啊!
“咋了?婶子!”程燕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唉!俺琢磨来宝呢,这么大的男孩还真做不出来宝那样的事来,这孩子长大了会咋想啊!还能看得起秀儿吗?”
“婶子您想远了吧,他们才多大呀!嘻嘻!您不会现在就让他们俩结婚吧!嘻嘻!……”
“傻妮子,你嘻嘻啥?在老社会啊!富道人家像这么大的孩子若干成家的啦!”
“老社会是父母包办婚姻,现在可是新社会啦,讲婚姻自由的,就是男女双方都愿意结婚,还要够年龄才能登记的!”程燕妮像是给庄素贞普法。
“嗯!现在这社会就是好啊,咱们女人翻身啦,少受了若干委屈啊!”
……
庄素贞和程燕妮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响。
“火车该到凤城站了。”庄素贞自言自语。
陶瑞华也没睡觉,她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端着一小盆菜,胳膊窝里夹着手灯,只好用脚踹门。
“程啊,去开门!你陶婶儿过来了。”
“哈哈!俺陶婶八成过来送吃的。”
程燕妮接过陶瑞华手里的盆,用鼻子闻闻,“婶子,萝卜炖肉,真香。”
“馋猫鼻子尖!再馋你也不能把你婶子也炖了!”
“啥?”
“咯咯!…不是说:婶子、萝卜、炖肉,真香嘛!”陶瑞华故意重复一遍程燕妮的话。
仨女人嘻嘻哈哈地笑了一阵子,天下大事她们无力顾及,家人平安才是她们的全部。
“十一点一刻了,海坤他们该往回走啦!”庄素贞看着挂钟说。
这个时候,林海坤仍在火车站出口处焦急地等待,他时不时地望望广场南面的钟楼,眼看着将近十一点半啦,还不见列车进站。
林丰庭跑到候车室转了一圈,想找工作人员咨询342次列车的情况,此时,播音喇叭响起:“旅客同志们,由黄港开往通城的342次列车晚点运行,列车大约晚点三十分钟,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请乘坐342次列车的旅客,拿好随身物品,到二号检票口准备检票进站。”
林丰庭听到广播,立马跑去告诉林海坤。
“来了!里面开始检票了!”
林富没啥行李,林晓玉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他们最先出站,直接钻进拖拉机,林晓玉和林娟娟在驾驶棚,林海坤把林富拉上后斗。
林丰庭做事就是扎实,来的时候准备了马扎,免得坐在又湿又凉的铁皮上。
“火车在路上撞上一辆马车,那马恐怕死了。”林富给父亲讲述火车晚点的原因。
“人没事吧!”
“不知道人有没有事,天黑,火车往前跑,现场只有手灯照着,一闪就过去了,只看到一匹马躺在铁轨旁,马车碎的不像样子了。”
“唉!但愿人没事!”
……
第一百〇一章 互相算计
“只打了俩宿程,又急急火火折腾回来,叫你俩去干了啥?”庄素贞问。
全家人的眼光齐刷刷地盯着林富,林富愣愣地转着圈挨个看他们。
“吃饭,只是吃饭,啥都没干!”
“你咋!饿死鬼托生的?刚吃饭,还吃啥饭!”陶瑞华走上前摸摸林富的额头,陶瑞华误会了林富的话。
“嗨!我说俺们去黄港就是去吃了几顿饭,啥也没干,晓玉姐一直都在。十五中午,陈经理管饭,晚上,俺们一起过节。今天,不,现在应该说昨天中午,陈经理和潘总在饭店请俺们吃的饭,下午就买票回来了!天,老下雨,那里都没去!”
林晓玉和林娟娟连连点头。
林富心里明白是啥原因,林海坤好像估计出黄港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快回来的原因,他听过讣告,“回来就好,大家休息吧!”
林海坤估计的没错。
林海晨接到陈伟建的电话,才让他们火速买票回家。
陈伟业冒雨把林富从饭店送回招待所,回去便联系哥哥陈伟建,征求第二天的安排意见。
陈伟建已经接到上级命令,单位进入紧急状态,他便通过专线通知了林海晨,叮嘱:取消一切活动,让孩子们迅速回家。
林海晨又专程给林晓玉去续假,听说周全病了,也请假三天,便顺路去他家探望,只见“铁将军”看门,没见周全的人影,他也就没再追寻下去。
那个时段,周全刚刚在老家与“驴头”交易完毕,他担心被别人发现卖的是啥,特地去供销社买了一个旅行包,即便是与老同学聚餐也随身携带。
周全回到黄港,三天假期已过半,他把所购物品,趁着兰春花出去的时候,藏在她的住处,准备抽时机实施他的计划,却被“狗子”插乱阵脚。而兰春花算计她娘,成全了周全会会“狗子”的想法。
兰春花在镜子前前后照照,扭着纤细的腰肢,去了“狗子”的出租屋。
“那块货回来了?”兰母的酒意未消,衣冠不整,蓬头乱发。
兰春花看到母亲那种媚态,一种莫名的怨恨油然而生,暗自念道:“老劈叉子,要不是你们俩,父亲也不能上吊自杀,今个,俺非好好地宰宰你们不可!”
“唉吆!老娘唻!狗子叔啥年龄啦!还让他加班加点的,你不心疼呀!”兰春花背对母亲,面向“狗子”飘眼献笑,狗子立马明白是她意思。
“今天晚上‘狗子’大爷请客吧,老天爷做美,难得把咱们都凑齐了,明天放晴,各干各的,你也认识认识周全,给俺把着关,俺娘也放心不是?”兰春花边说边向“狗子”横波流盼。
兰母正在梳妆,没留意“狗子”与兰春花之间的眼神交流,“俺看可以,‘狗子’你去饭馆里定个房间。”
狗子精明得很,像他这类人,从坏人窝子里钻出来的,啥心眼子没有啊!明明知道兰春花使得美人计,但他就是自愿中计。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了“羞耻”,她们娘俩何况不是?老子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切!明天能不能活到黑天还是问号,也没啥愁的。
“得来!你们等着,我去看看!”
房子里只剩她们娘俩,兰母咬着牙根儿,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以后少在‘狗子’身上打主意,把你的那‘块货’掌控好了,月月给老娘上供,啥事没有,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
兰春花只是冷笑几声,没有反驳。
“狗子”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脖子上搭一条裤子,裤脚用小绳扎着,裤腿里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
“饭店里今天都关门了,我到供销社副食店里买的,没家把什往回拿,幸亏穿了两条裤子,哈哈!”
“你是不舍得花钱,骗人地吧!饭馆会关门?”兰春花怀疑。
“真的!我在供销社里听到人们议论,他老人家走啦!”“狗子”指指墙上的像片。
“咱们不管这些,去!你把那块货叫过来吧!”兰母对兰春花说。
外边的雨,时而大时而小。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四个臭味相投却各怀鬼胎的人,已经酒至半酣。
“老弟,一月几块工资啊?”不知道“狗子”怎样论得辈份,管周全叫起老弟来。
“四十多一点,没有‘狗子’叔挣得多。”
“那是!俺碰准了,一个礼拜能赶你一年的,哈哈!你是旱涝保收啊!加上你老婆的也有小一百吧?”
周全听到“老婆”两个字眼,心里一阵绞痛,他已经没资格拥有这个称呼啦!为了稳住他们,不得不强装笑脸,“嗯!差不多吧。”
“听说你老丈人是总工程师?”兰母突然冒出一句,吓得周全打了一个哆嗦。
“你咋知道的?”
“你那点家底,老娘都就摸得一清二楚,你以后乖乖听话就是。”
须臾,周全浑身发抖。
“你咋了?”兰春花见状连忙问。
“有点冷,可能喝多了。”俺想回去躺会儿。
周全感到后背上凉风刺骨,胸口、手心一阵阵出冷汗。兰母看到他这般模样,便进一步说:“你‘狗子’叔刚放出来,他不忙的时候找你拉呱拉呱,你和花儿好好照应着,听见了吗?”
“嗯!”佯装答应。
周全并不怕什么“狗子”、“豹子”的,怕的是这个混蛋娘们去祸害家人。他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必定能牵扯到自己的亲人,所以,要趁早解决掉与他们的这种关系。
“俺的酒量您知道的,实在是不能喝了,改天俺请你们吃顿大餐,算是自罚!”周全说罢起身便走。
“等会儿!老娘送你回去!”
兰春花刚要上前阻止,被兰母一把推到门边,“滚一边去,你在这里待着,我有话对他单独说。”
兰母为周全撑着雨伞,扶着他的胳膊,走进雨夜。
兰春花对母亲的狠毒太清楚不过了,心念道:“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转身便把屋门关上,扭着身子走向“狗子”。
第一百〇二章 老鼠生来会打洞
兰母把周全按到床上坐下,给他到了一杯水,“听说你丈人没把家属带来?”
“你想干嘛?”周全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没想到这条毒蛇,会这么快打起林海晨的注意。
“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只要你把这事办了,我就永远不再管你。”
“啥?”
“你让我和你丈人认识,就算你完成任务。”
周全在短短的几天里,已经见识了这个下流无耻,心如蛇蝎的女人,哪能相信她说的话?但是如果不答应,接下来更难以掌控于她。
周全站起来,端着水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不打算办?”兰母眼睛里射出蓝光。
“你能不能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呀!”
“这个有啥可考虑的?”
“你想啊,我和春花的事,俺丈人已经知道了,我得想出个理由和他见面吧!再者,他一个大工程师,不是随便爱见谁就见谁的,我得考虑怎样介绍你吧!还有,我得考虑用什么方式、在什么地方让你们见面吧!如果考虑不周到,他能出来吗?他那边的门卫可都是军人,你敢用绳子把他捆出来吗?…!”
“你小子还挺会虑事!老娘就等你几天!”兰母露出妩媚的微笑,夺下周全的水杯,一把将其推倒在床上。
“明天你请客,老娘我出钱!”兰母眼神迷离。
周全一阵恶心,强韧屈掳。
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地要尽快完成计划,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在另一间出租屋里,同时上演着勾心斗角的一幕。
“‘狗子’大爷,小的时候俺就记得您的好,每次去俺家,都给俺买那么多好吃的,如果俺像现在这样懂事,你早就不会和那老婆子好了,你这样的男人就是讨女人喜欢。”
狗子满足地看了兰春花一眼,直白的说:“别来这一套,你们娘俩,都是TM的一样的东西,有啥事,说!”
“咱们远走高飞吧!”
“啥?”
“俺愿意和你远走高飞,成家过日子,给你生几个孩子,你不能不传宗接代呀!是不是?”兰春花抓住了“狗子”的要害。
“别TM的胡诌乱扯了,刚才那位小白脸算啥?”“狗子”不是吃醋,他可不愿意因红颜丧命。
“周全已经结婚啦!俺恨过他,也想过狠狠地拾掇他,见了面反而想开了,整日集仇为恶,谁都过不好,道不如找个了解的人,远走高飞,好好地过下半辈子。你见识广,有经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兰春花的三寸不烂之舌,对“狗子”起到作用。
“你娘咋弄?”
“你傻呀?你现在好好地伺候她,先想方设法把钱搞到手,然后咱们神不知鬼不觉,一走了之!……”兰春花听到门响,嘴巴戛然而止。
狗子暗自念道:“真是‘长虫遇到蝎子蛰’一个TM的比一个毒,门风出啊!”他抬起厚眼皮,打量起穿好衣服的兰春花,年轻漂亮,能道会说,弄出去当老婆不敢,搞到某地方去挣钱,道是蛮合适的。她那老娘没几年好时候了,早晚都是撂货,哼哼!这小婊子道是可以琢磨琢磨,前些年为了讨她娘欢心,自己失去半辈子青春,让她闺女替她偿还,理所应当!
兰母进屋看看兰春花衣着整齐,双手端着酒杯向狗子敬酒,放心地对她说:“没吃饱就捎点回去吧!那块货不舒服,你去看着点,明天中午让他请顿饭,然后俺们就回滨海。”
兰春花从兰母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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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刮起了风,气温明显下降,屋檐上偶尔滴下几滴水,被风狠狠地摔在玻璃上,像调皮的孩子故意拍打窗户,打扰失眠人苛求的宁静。
相隔仅十几米的两间出租屋里,同时有两个人展转反侧,寝不成寐。
兰母厌恶地用力推了推鼾声如雷的“狗子”,迫使他侧过身去,“狗子”看起来累的很,睡得跟死猪一样。她坐起来,感到屋子凉了不少,便抄起外套披在身上。
“应该换个名字,叫啥好呢?”她默念道。
为了营生方便,她已经换过几次名字,十几年没人称呼过她的真名,自己也觉得似乎忘记了,偶尔想起来真有点心痛。
兰母的原名叫窦启琴,是她母亲抱养姐妹的孩子。
窦启琴的母亲是旧社会TJ市青楼的烟花女子,出身没落的官宦家庭,自小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生活,最后自愿堕落进了花街柳巷,那时候都叫她柳青青,她虽不算什么红牌,但受不少纨绔弟子喜爱。解放以后,政府一夜之间取缔了该行业,她被送去接受教育改造,取名柳钰玉。她非常讨厌政府安排的工作,又不会其他营生的手段,天天期盼着嫁人,过上寄生生活。
窦耀弟曾经是青楼的“小二”,贫苦人家出身,是老鸨子花钱买来的孩子,在青楼长大。没想到这孩子越长越英俊,脑子灵活,手脚勤快,柳钰玉挺喜欢他,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喊他过去聊天,久而久之,两人便熟悉起来。
解放以后,窦耀弟在街上摆摊小生意户口,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柳钰玉自愿许配他为妻,虽都是青春年华,但因柳钰玉“烟花”多年,失去生育能力,听说曾经的一个姐妹,得多女而无力抚养,她便产生领养孩子的念想。
柳钰玉多多少少有点积蓄,此时排上用场,四块银元买下一岁的女孩,取名窦启琴。她害怕孩子长大后被生母认回去,便和窦耀弟回到老家落户。
窦耀弟本来就是穷苦出身,还能适应农村的环境。柳钰玉可对农村种地的活计一窍不通,更受不了天天与土粪打交道,则成为了“专职太太”,在家负责培养女儿。闲来无事便打扮得漂漂亮亮,赶集上店,串门聊天。她能说会道的嘴巴,搭配得体的穿戴,很快在当地出了名。窦耀弟知道她是个啥玩意儿,管也管不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窦启琴自小耳濡目染,加上养母“老鸨子”式教育,人生观早早地偏离正确路线。毕竟是新社会,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窦启琴十八岁时,到外地寻得老实把脚的兰姓男人入赘,生得一女便是兰春花。
窦启琴生孩子后更加放肆,但又极其隐蔽,从来没有被揭而东窗事发,丈夫含恨自杀后,她就改性换名去了滨海营生。现在,她自己知道年老色衰,必将人老珠黄,便为后生打起注意。
“狗子”那种人坚决是靠不住的,当知道周全岳父情况后,窦启琴立刻选定了目标,她想导演肮脏的一场戏。
第一百〇三章 人心隔肚皮
窦启琴想利用周全唱一出戏,首先想换名字,算是改头换面。
窦启琴上学不多,脑袋绝对聪明,又经历的人和世事多,揣摩人的本领比常人水平高,倚在床头思考了许久。
“就叫窦英贞,‘英’是花的意思,‘贞’是贞洁的意思。”她自念道。TM的真要“婊子立牌坊”了。
“狗子”起夜,见窦启琴没睡觉,“伴宿半夜的又想啥景?”
“撒你的尿,拉你的屎,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窦启琴说罢,转念又想:“还得利用这混蛋干最后一件事,现在不能冷淡他”。于是说:“披上件衣服吧,一场秋雨一场寒,外面凉身!”
“狗子”看了看这娘们,走出去心想:“这娘们儿的心忒狠,哼哼!先讨好、糊弄着吧,把钱弄到手以后,TM的找个地方处理掉,除了她闺女能吵唠吵唠她的下落外,没人关心她的死活。”“狗子”站在厕所里,脸上的笑容很恐怖。
“老头子,快上床!别冻着!”
“有个女人就是好,被窝里总是暖和!”“狗子”逢场作戏的本领不亚于窦启琴。
在另一间出租屋里,同样上演着相似的镜头。
周全寝不安席,是因为计划忧心。兰春花不睡觉完全是本性所致。周全已是无能为力了,只能采取其他办法让她尽快安静。
“在那边我没喝尽兴,有点害怕你娘,既然还不困,那么你再陪我喝点?”
“成!南屋厨房有瓶好酒,我去找过来!”兰春花动身要去。
“你放哪里啦?我去找,外面天凉了,还雨星星的。”周全害怕兰春花发现他藏得东西。
“干嘛灭灯?”兰春花问。
“深更半夜地张着灯,邻居会疑心的,这样也能看得清!”
出租屋东侧胡同的公共厕所,电灯常亮着,透进来微弱的光线,他们偷着这点亮光,一人倒一杯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一天来,周全没喝多少,而兰春花基本没醒酒,与“狗子”单独呆的时候又灌了几杯,周全使尽浑身解数劝她猛喝,不一会儿,她已是烂泥一滩了,“上床吧”!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搀扶到床上,确认她如死尸,他便到南屋厨房,用洗脸盆把买回来的东西,用水浸泡了半小时,只留浸泡的水,分装在两个酒瓶里,残渣全部倒进下水道,用自来水冲刷得不见一点痕迹。
他们起床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天气还是没有见晴的迹象,窦启琴没带换洗的衣服,她向兰春花借了一身,邀约周全出去置办中午的饭菜。
“中午打算请我们吃啥?”窦启琴今天显得温柔了许多。
您喜欢吃啥?”
“说不上喜欢什么,咱们出去转转,碰见什么算什么。”窦启琴说。
火车站明显地没有以往那么多旅客,附近的饭馆空空的,吃的东西寥寥无几。
“咱们去市里吧,幸好有自行车。”周全提议。
还不错,窦启琴确实兑现了她承诺的,掏钱买了所有的酒肉菜肴。
周全自告奋勇在厨房装盘盛碗,婉言谢绝兰春花的帮助。兰春花也懒得动手,便和窦启琴趁周全忙活备菜的时候,去了火车站供销社,窦启琴想卖身新衣服。
“狗子”还赖在床上,回味着这几天过的日子,有酒肉,有女人。这是他出狱之后最逍遥的时光。兰春花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重复,他开始盘算怎样把窦启琴拿下,搞到她所有的积蓄。
窦启琴买回衣服,里里外外全部换上新的。梳洗打扮了一番。
“一个大男人,还TM的弄了个大穿衣镜,是不是经常带娘们儿回来?”窦启琴和“狗子”开起玩笑。
“你们女人就是多心,我这里连老鼠、苍蝇、蚊子都TM的是公子,我哪有闲钱玩那个?”
“哈哈!快收拾收拾,去吃饭,今天挺丰盛的,咱们吃饱喝足了,天不下雨就回滨海。”
“狗子”巴不得她这样打算,“好!回去玩几天,俺也要开工干活啦!不能坐吃山空啊!”
是天意吧,兰春花今天也特意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周全把菜肴摆好,满起酒杯,沏好一壶浓茶,等待他们入席。
“你打扮这么鲜亮给谁看?又不是到饭店吃饭!”周全边说边把自己衣服上的一点点溅泥,轻轻地搓掉,弹去浮土,沉稳地穿上,“春花,你觉得今天冷不冷?”
“有点凉,你觉得冷吗?”
“穿上上衣好多了。”周全说。
“真是的!有新衣服不穿,干嘛要穿湿的?”兰春花瞄了周全一眼,发现他穿上了来时淋湿的衣服。
“已经干了,留着那身新衣服办事穿,咱们以后要节省一点,等事情办成了,出去安家需要的花费多着呢!”
“咯咯!以前你可是见新不穿旧的,怎么,现在知道过日子啦?”兰春花笑嘻嘻地指指门外,“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那两个老东西在干嘛,怎么还不过来啊!”
周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倒上一杯茶,慢慢的喝起来,默念道:“唉!这就是命?活该这样了!真的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师傅!对不起伯父、伯母,更对不起晓玉!晓玉请原谅我吧!……!”
此时,林晓玉和家人一起围在蒲萝周围剥玉米粒子。
相隔不到二百公里,天气大不一样。林晓玉老家这里雨一直没停,生产队不出工,人们就忙着自己的事情。
剥玉米粒,应该是冬天农闲时候干的活。可这里的人们有吃新粮习俗,无论是什么粮食收下来,先用传统工艺,加工成各种食品,让家人们尝尝鲜。那些夏粮已经吃完的家庭更是急不可耐。老天不开晴,公家没组织劳动,百分之八十的家庭应该在家里都干这事。
林晓玉回到娘家,加上程燕妮只不过四个女人,吃新粮用不了很多,有个十斤八斤的,也足够吃几天的。
程燕妮对林娟娟说:“你去书房看书吧,这里不需要你!”
“不用更好!”
“你可别老宠着她,惯成不爱干活的脾气!”晓玉笑道。
“就惯!”林娟娟笑眯眯地翻了翻大眼,双手遮头,小跑去了书房。
林富在放置工具、杂物的厢房里捯饬了半天,林国看不惯了,说:“来宝!不干正事,你在厢屋折腾啥?”。
播玉米粒是林富最不愿意干的农活之一,他想根据当时的现有条件,研制一种新式“武器”,解决剥玉米粒效率低,磨手费力的问题。
第一百〇四章 搞点小创造
“自从放了假,他才挣了几分!”林国一边用“穿子”穿苞米棒,一边小声嘟囔。
陶瑞华和林香梅相对一笑,小香菊却开了腔:“来宝就知道和俺娟娟姐姐出去耍,一走就好几天!俺大哥哥争分多!”
“你小嫚儿嫚儿凑啥热闹?咯咯!”香梅笑道。
剥玉米粒,少量无所谓,如果连续操作,多数人不喜欢干。最常见的方法是用锥子顺玉米粒生长走向,用力且小心地开垦出一道道“沟子”,再用玉米“骨头”摩擦,一行行,一粒粒地往下挫,不一会儿,手就会磨得生疼。成人手上老茧多,能坚持较长时间见,小孩子则会抱怨连天。稍有条件的家庭会托人制作一种叫“穿子”的工具,提高生产率。
“穿子”是剥玉米粒的专用小农具,看上去是一根木棍,长约五六十公分,宽约十公分,斧凿出弧状滑道,中间位置开方孔,方孔之上钉上耙钉,取玉米棒,顺滑道向下用力,则会把玉米棒上的玉米粒穿出道道沟槽,方便搓剥,这是那个时代较先进的专用工具了。一个人用“穿子”穿,可以供全家人剥。
“穿”和“剥”都是靠手工,林富计划利用现有条件,制作一件半自动化工具,单人就可操作,效率提高数倍。
“电动”就甭考虑了,家里除手电筒和一台半导体收音机用干电池外,再没有带“电”字的物件,驱动只能考虑手动了。
家中所有农具、维修工具全部集中在西厢房。林富把西厢房几乎翻个遍,愣是没找到合适的零部件,“唉!这是时代啊!真是无语啦!…”没办法,他只能考虑其他出路。
“林宇昊”三个字在林富脑海中跳出来,“对!就那家伙了!”。说干就干,他对陶瑞华说:“娘!俺去宇昊家了,中午吃饭不用等俺!”
林宇昊趴在炕上,呲着呀,咧着嘴,看连环画正起劲,听林富来了,一个蹦跳起来,“你这家伙,一个假期不见人!”
“这才十来天,就一个假期啦?”
“找我干嘛?不会又发现大鱼了吧!嘿嘿!”林宇昊开玩笑。
“你啥出息?上次没捞着,做梦都想着那条大鱼吧!走咱们出去找个地方玩!”
“中!去哪里?”
“大队维修棚,到哪里找点配件用。”
维修棚,位置在磨坊院内,但凡村里的拖拉机、柴油机,抽水泵等机械出故障,完成维修都在这里。废铜烂铁,更换下的配件堆在角落,台钳、钢锯、钢锉等工具齐全,最重要的有一套打铁炉随时可用。
“钥匙在谁那里?”林富问。
“最大可能在林丰庭那里,我去问问!”林宇昊自告奋勇。
林丰庭趁雨天不出工,恰巧去维修拖拉机挂车连杆,林宇昊扭扭“蒜锤”鼻子,伸伸舌头,从林丰庭家里走出来说:“省了口舌啦!”
没有电焊,林丰庭只能把断裂连杆放在打铁炉上烧红,冲眼,再用钢筋串联起来,把握住火候,靠重锤敲打黏接起来。
林富说明来意,林丰庭以为小孩子嘛,找点废弃轴承玩玩而已,便说:“去找吧,小心别伤着!”
林富按照自己的构思,指挥林宇昊去找合适的轴承和轴承座,自己则渴求相适应的钢轴及钢管,俩人搞的满手油泥铁锈,并不令人满意
“槽!你捣鼓这些黏糊地油脂玩意儿干啥?”林宇昊不耐烦了。
最角落里有一件东西引起林富的注意,“宇昊,你过去看看是不是纺花车?你取过来我看看!”
“是!已经烂的不行了,那玩意俺家有两三个,你要?我回家拿一个给你不就完了!”林宇昊极不情愿地爬上爬下地取出来,“这破玩意儿能干啥?”
林富如获至宝,“哈哈!先用这玩意儿实验,成了,咱就画个图纸,去农场找师傅用铁作。”
林宇昊让林富说糊涂了,“你神神道道地实验啥?”
“剥苞米器!”林富家里木工工具全套,用木头做制作模型要容易的多。
林丰庭见林富和林宇昊忙活了半上午,找到一架破纺车,调侃说:“‘苍蝇飞牛眼里—找(泪)累吃’!捯饬半天,就找这破玩意儿?”
“嗯嗯!俺可以拿走吗?”林富征求意见
天仍在下雨,家里绝对没宽敞地方施展锯、刨、钻、磨。玉米刚分到家,无论谁家,都是屋里屋外满满的,林富只好暂时放弃立即动手的念头,把旧纺花车暂存厢房,便去林宇昊家。如果再不去,有点对不起他费事搞到的那几本“大书”,别让他白白炫耀了。
林海坤从坡里现场会回来,进门就说:“不要剥啦,赶紧做饭,下午全员出工,把已经割倒的大豆全部收回,否则就在地里发芽啦!”
八月节那天,全队开镰收割大豆,幸好派工适当,边割边拉,地里倒在积水里的不多,“颗粒归仓”不是口号,农民对到口的粮食可是倍加珍惜的。
“来宝去哪里了?搞这东西干嘛?占窝占埝的!”林海坤看到旧纺车便知是林富干的。
“听说研究什么剥玉米粒机器,甭管他了,随他便吧!”陶瑞华自从林富去黄港赚钱回来,对他宽松管教,连林国都产生了嫉妒。
“不要把他捧得太高,纵容多了会出问题的!”林海坤表情严肃。
林富虽然最大限度地掌控自己,适宜于时代和年龄阶段,但在家人看来,他已经出格了。林海坤觉得孩子成长过程,管教绝对不能马虎。
队上的大喇叭下通知:“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社员,自带雨具和绳子,下午一点半,在场院口集合!”
“艹TM!下雨出啥工!”林宇昊口吐脏话。
“你没到十五岁,又不出工,干嘛开口就骂人,多难听!”
“那你下午干嘛?干脆,中午在俺家吃饭!下午咱们一起看书!抽空给讲讲黄港的事!”林宇昊故意把“面盆脸”皱出褶子。
“天好出工,抽空再说这事吧,我下午回家有事,你打算给我那本书?”林富说。
“你先看《万山红遍》,一定别弄坏了!”林宇昊最担心借来的书有差池,薛天一是不讲客气的人。
“把心放肚子里吧!”林富只是给林宇昊一个面子,回去看不看是另一回事。
第一百〇五章 快乐回忆
小香菊午觉醒来,便吭嗤吭嗤地要哭。林富不上工,家长给他的任务是照看小妹妹。他正聚精会神画着“玉米剥粒器”草图,听见香菊委屈的声音,立马过去,“咋了?小嫚儿嫚儿!”
“头痛!怪冷!娘呢?”
“都出工了。”
“我的天,这么烫!”林富试试香菊的额头,“昨天下雨淋着了吗?”
“嗯!”
“那是感冒了!我给你盖上厚被子,你听话,别动!我去找侯玲玲过来给你看看中不中啊?”
“不中!俺和你一块去!”香菊不舒服,任性劲上来了。
“外边下雨,再淋着更厉害,那就得打针了!”
说啥香菊也不同意。
“好好!你别哭,我去喊娟娟过来和你作伴!”。
林晓玉是探亲,没有出工义务,听说小香菊发烧,急啦。
不见大人还好,香菊看见林晓玉,嚎啕大哭起来。“来宝快去叫侯玲玲,秀儿倒点热水。”林晓玉照顾孩子经验丰富。
侯玲玲看看体温表,“好家伙,三十九度,打个小针儿吧,退烧快。”
香菊皱着眉头望望侯玲玲,又看看林晓玉,一副可怜相。晓玉摸摸她的额头,“香菊一岁的时候就不怕打针吃药,现更不怕了。”对林富和娟娟说:“你俩出去吧,俺们要脱裤子打针啦!”
林晓玉把香菊紧紧搂在怀里,一直抱着她睡着,才轻轻地放下。
林晓玉不放心香菊,没舍得离开,房间还是她熟悉的摆设。针线笸箩里有未绣完的鞋垫,她便熟练地接茬绣了起来。
镜子框上插着许多照片,他们五姐弟的合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林国就是不爱笑;一看林富就像淘气的样子;香梅姐看着就是好脾气的人;数着秀儿的眼睛大;……”
她一张张照片端详,自言自语地叨念着每一个人。最后,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取下合影,忽然有一张双人照飘落下来。她用余光瞟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的结婚照,与结婚证上的照片,同一个底板洗出来的。
林晓玉记得,婚后回黄港的前一天,她亲手交给林香梅这张照片的时候,姐妹俩抱在一起流了好长时间的泪,照片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结婚照把林晓玉的情绪瞬间降到零点,她复位了合影,却把她婚照翻扣在针线笸箩最底层,用针线盖了起来。
她的视线再没离开过穿针走线的手。鞋垫上的花样是林香梅教她的,绣了许多次。绣花的手越来越快,眼泪滴在“鸳鸯戏水”的图案上。
见天色变暗,林娟娟和林富一起跑来,向林晓玉这里请示任务。
“姐,今晚在那一边做饭?”林娟娟问。
“这边我馏饭,你俩去那边炒菜,小香菊不舒服,晚上都在这边吃。”林晓玉背过身,顺手给香菊盖盖被子。
林富眼尖,“奥!把这事忽视啦!”
“你说啥?”跟在身后的林娟娟没听清林富的话。
“镜子上有咱姐的结婚照,大姐藏在合影后面了,是不是被她发现啦!我觉得她哭过。”
林富猜得不错。林香梅得知林晓玉的遭遇,很为她伤心,也不愿意天天看着周全那岸貌道然的样子,便把他们的结婚照藏到合影后面,
庄素贞和陶瑞华俩人,在子女事上几乎没啥隐私。林晓玉在这个时候回家,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劝伤心事,不谈堵心话。
小香菊借着感冒,使起性子,硬是不让林晓玉回家。
林香梅笑笑,“小嫚儿真想你了,炕上也不是睡不开,今晚在这边吧!”
“好!小香菊可要听话,一会儿按时打针、吃药哦!”林晓玉把香菊抱在怀里,摸摸她地额头。
林香梅比林晓玉大一岁,姐俩五六岁就在一起,情同手足,无话不说。有些人描写姐妹感情用“吵不散,骂不走,越骂心越铁”来形容,而林香梅和林晓玉恰恰不同,她们是从来没红过脸,更没有打架这一说。
“你看,进宝这嘴唇厚墩儿的,大小不爱说话,俺回来到现在,只听他叫了一声‘姐’!”林晓玉又把合影拿在手上,用手指抚摸着照片上的人脸说。
“嗯!他的话呀!就是花钱买你也不用多准备钱,买不几句!嘻嘻!俺天天守着呢!听他叫声姐呀!就是掉了东西去了北—只有一个字(南)‘难’。你来家一天就能得一声,你知足吧!”
“咯咯!小时候呀,饿的不行了才叫姐姐,咱们专门用这法子逼他好几次!咯咯!”林晓玉笑得很开心。
“嘿嘿!”一门之隔的林国听见了,偷偷地笑出声。
“你还知道笑?嚼着喂你那么大,连声姐姐都不舍得叫!”林晓玉隔门说。
“您俩姐姐合伙让俺挨饿,俺更不叫!嘿嘿!”
咯咯!……
“嘴最甜的就是来宝,天天围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叨叨,小眼睛贼得很,好吃的东西放哪儿,他一准找到。咯咯!俺最喜欢他一生日的时候,小眼滴流圆看着你,小手却伸到盘子里偷偷咸菜,那表情格外逗人!呵斥他的时候,还跟你嬉皮笑脸,咯咯!”
“嗯嗯!他大小就活泼好动,也没少挨揍!”林香梅尽可能地让林晓玉多说。
“真没想到,他人小做大事,这次在黄港把俺惊得不轻!……”林晓玉还没说完,林香梅拽了拽她的衣服,指指林国的房间,林晓玉马上领会,说:“真是个精灵鬼,净说大人话。”
林富去黄港挣钱的事,唯独林国不知道。知子莫若父啊!林海坤说过:“进宝老实听话,勤劳忠厚,自小家里人都是捧他太多,嫉妒心比来宝强,如果让他现在知道这事,不但他不会高兴,而且容易伤害他的自尊心。”所以,大家对他都瞒着这事
“唉!今晚怎么没见来宝,去哪里啦?”林晓玉说。
“大概找秀儿一起看书去了吧,他呀!自从放秋假,就没在家正儿八经地待过。”林香梅说。
“进宝!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香梅问。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天天瞎捣鼓,正事不干!”林国撇撇嘴。
哈哈……
香梅和晓玉知道林富去哪儿啦,说说话取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