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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将我复活全文阅读

作者:木生时     别将我复活txt下载     别将我复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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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感言

    内心一空,手一抖点了发布,这本垃圾书就这么完结了。

    猝不及防、撕心裂肺。

    追书的读者,请先别喷我,看完这篇破感言。

    …………

    按原计划,到此,只是完本的是第一篇章,江尚牺牲自己,试图去证明自己的正确,自然是没有成功的。

    而第二篇章,就是花痴将江尚救回了山里,两个活死人相依为命,当了和尚,远离凡尘。

    而这些装睡的大众,则渐渐被魔鬼叫醒,到处都是诡异的谋杀案,没有线索、没有头绪、没有正义、法律有心无力、警方心力交瘁,到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到那,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观了。

    到此不算太监吧,毕竟第一篇章的故事是完整的,只是第二篇章的故事没有机会写而已。

    没机会写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作者吃不上饭了。

    到目前为止,收藏137,均订4,付过费的只有17个人,其他的要么是死收藏、要么看盗版了。

    分到我手里的总订,刚好十五块钱,说实话,作者写了接近三十万字,但是连稿费都没有啊(因为起点要求满两百才能提现啊)。

    前期是完全单机了三个月,后期才开始有几位读者,“大威德迦楼罗王”、“武谦遂”,还有默默订阅的“暖色19”等等……(我这儿只看到起点的读者,QQ阅读的看不到,见谅)

    正版订阅的,给月票的,给推荐票的,真的万分感谢你们,木生时在此叩谢各位!谢各位铁子隆恩!

    “砰砰砰”(三个响头)

    …………

    当然了,责任不能全赖在平台不给推广,读者看盗版之类的,作者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许多人大概都是在“主角为了救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前女友肝脑涂地”这个上面,被劝退的。

    还有就是“主角的妈坑了人家医生,让人家含恨而死还毫无悔意”这上面愤愤不平。

    这是我的锅,我也不想赖。

    关于第一点,当初我就该把钟岚岚的戏份,给江尚的妹妹江芹就好了。这大概会来得合理许多。我错了,各位铁子。

    关于第二点,这个其实是老木有意为之,本身塑造的主角妈的形象,就是一个自私到极点的破皮无赖,只疼自己的儿子,谁也不爱。

    当然还有许多其他原因,作者情节写得太跳,人物塑造不够丰满,部分过度情节过于拖沓之类的,这都是作者的锅。

    写成垃圾,咱也没啥好说的了,下一本注意吧。

    …………

    但另一方面,作为起点一个lv1的作者,我能做到三个月来没断更,不骄不躁尽力写完了这第一本书,还是稍微有些慰藉了。起点的水有多深,难以言表,之前看到一句话,要混起点,资历+文笔+故事+机遇……

    所以,能签约我都很开心了,感谢子良吧。

    关于本书,虽然下一篇章没有机会写,但老木还是想写个开头,就放在番外吧。发布时间……唔,明天元旦可否让老木放个假?番外三号前一定发出来。

    …………

    至于下一本书,又得很遗憾地说一句,作者因为太穷了,还是决定先考研了。咱也这么大了,总不能沦落到找父母伸手要,总得先养活自己,才能搞这些副业,对吧?

    时不我待,作者今年26了,一事无成,实在惭愧又焦急呐。说实话,老木是个好学生,小时候虽然喜欢看小说,但学习成绩一直不差的。所以在老木内心里,虽然想靠网文实现财富自由,但还是想有份正经职业。

    所以下一本书,考完研再说吧,今年要好好复习了。

    时隔一年,老木知道留不住诸位,所以,江湖再见,各位铁子,祝你们事事顺心、步步顺利、身体健康、家庭美满、幸福安康。

    2020加油哟~~

第一章 死了?活了?

    “如果,你死后,成了鬼,你最想听到别人,对你的尸体,说什么?”

    “诶?动了,动了动了,活了,活了活了活了,醒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呵呵呵……”江尚一边刷着手机里的低俗笑话,一边过马路。

    一辆蓝色的轿车呼啸而来——

    “砰!!”

    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所有人惊恐地回头。

    江尚被撞击而来的车子高高抛起,画面像被按下暂停键般静止下来……

    “兹——”划破人耳膜的刹车声又瞬间震裂了画面。

    然而一切来不及了,抛起的身躯砸到车顶上,随后滚下来.

    七窍流血,瞳孔渐渐涣散……

    “啊——”

    离江尚最近的一个女白领尖叫起来,被定格的人群也纷纷围了过来。

    倒地的江尚躺在中央,血流成河。

    死神呼啸而过,迅猛,而又悄无声息。

    ……

    抢救室外。

    江芹搂着连尚箫的肩膀,哽咽,“妈,以前去庙里算过的,哥,哥他今年,该有此一劫,但哥哥命硬,他一定……一定能挺过去的!”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连尚箫什么也没听到,哭得更凶。

    抢救室内。

    全身包裹着绿色刷手服、戴着口罩头套,无影灯下仅露出一双森然垂眼的老医生,看了眼监护仪上的直线,放下手里的东西,宣布:

    “抢救无效,死亡时间22点10分。”

    一旁跟江尚差不多大的实习医生,因为今晚值班而第一次上手术台,无法接受人就这么死了。

    “不会的,再给他心脏复苏试试,再加点升压药……”

    “别乱讲话!”一旁年长一些的中年医生,手肘悄悄拐了下他,隔着口罩低声道,“主刀医生都宣布死亡了,你还想怎么样?”

    那实习医生瞬间掐了火,眼镜片后,一片痛苦之色。

    那老医生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地向外走去。

    ……

    手术灯灭,连尚箫跳起来抓住医生的衣袖,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医生啊,我儿子怎么样了?他醒过来没啊,醒过来没……”

    那老医生早已看多了生死,另一只手摘下口罩,沉沉开口,“很抱歉,我们没能挽回……”

    ……

    手术室内。

    监护仪上的直线波动了一下,像平静的水面被水底的小鱼轻轻吐了口水泡,打破平静。

    实习医生,尽管沉浸在悲痛中,但眼角余光还是察觉到了这微不可见的一动。

    “等等,动了……”

    “什么?”一旁正在给江尚“遗体”缝合伤口的医生随口应着。

    “动了,动了动了动了……活过来了,您看,他活过来了……”

    “睁眼了?”又是一声惊呼。

    “活了,活了活了活了……”

    “哐当”一声,那中年医生手里的线和镊子掉在地上。

    做了十多年的手术,头一回见——死而复生??

第二章 阳光下的无头人

    半年后。

    江尚基本康复,今晚就可以出院。

    老妈嘱咐了他一句别乱跑,就回厂里做工去了。

    江尚瞥了眼护士送来的粥糊糊,果断选择换衣服出去吃。

    医院旁边就是区公安局。

    江尚的大舅,连尚宗,公安局侦查科科长。

    江尚轻车熟路找到了食堂。

    等了一会儿,还真让他等来了老舅,后背的衣服湿成一大滩水渍,一圈盐巴,不知湿了又干多少回。

    远远的,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儿。

    刚出任务回来的?

    连尚宗从昨晚凌晨被人叫起,去调查一宗无头案后,连续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饿得眼睛发昏,但又总感觉胃里堵着棉絮。

    好不容易赶回来,没想到又碰上这个让人头疼不已的外甥。

    “蹦跶啥蹦跶,骨头长好了是不是?”连尚宗呵斥道。

    自从江尚出了车祸,把全家人吓得心肌梗塞后,他便成了比那宋代出土的薄胎瓷还珍贵的易碎品。

    真正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尚知道老舅的暴脾气,赔笑道,“不蹦不蹦,好好走路,老舅吃饭没?要不一起吃饭?”

    “你咋跑这儿来了?”

    “出来转转。”

    连尚宗狠按了一下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还是道,“回医院吃去,医生说了,你不能瞎吃外面的东西。”

    一宗无头案,四人被斩首,连小孩都不放过!

    而且被斩首的那四人,搞不好还是……

    他哪儿有心情对着外甥这张笑嘻嘻的脸悠哉吃饭。

    “哦!”

    江尚看着他那张印堂发黑的脸,不敢多说什么,识趣地走人了。

    然而还没走出食堂,就看到法医楼下围了一大圈人,还间歇性地扬起几波尖叫。

    恩?有问题!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连尚宗敞着牛嗓子也从食堂奔出来,顾不上这个外甥。

    有人应道,“连科,刚运回来的无头尸,搬下车的时候在藏尸袋里剧烈抖动了一下……”

    “扯犊子!头都没了,动啥动……”

    ……

    向来是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江尚一听,来劲儿了,跟着人群往外赶。

    一宗无头尸案,四具尸,一家四口。

    初步尸检,一对老人,均是六十高龄以上;一位妇女,三十多岁不详;还有一个小女孩……

    抛尸在城郊外的一片红树林里,那儿准备被建成自然生态保护区的。

    生态系统种类丰富,水又多,即便初步尸检发现死亡时间不超过48小时,但四具尸体都已高度腐烂。

    很明显,凶手想让这一家四口悄无声息地消失掉。然而,好巧不巧,被几位来红树林考察的生物学者发现了……

    问题是,拿走他们的头做什么?

    但不论如何,仇杀无疑。

    方才发生震动的,是那位三十多岁妇女的尸首。

    搬运者一男一女,女的是位工作多年的法医,男的则是刚入职的实习法医。

    两人感觉均是手上一沉,好像这装尸袋里的东西,故意在往下一倒。

    然后,手心像猝不及防地碰了电,一阵发麻无力。

    装尸袋“砰”地一声掉地上,两人同时尖叫起来,引起了骚动。

    饶是那位女法医工作十多年,也吓得不敢再碰这具尸。

    “借过借过,借过借过……”江尚一点一点把自己挤到前面去。

    中午太阳大,太阳底下人影幢幢。

    “怎么回事儿?还不搬起来,在这儿晒太阳是不是?!!”连尚宗站在大太阳底下,大汗淋漓地咆哮着。

    本来尸体就高度腐烂了,这一摔,又不知道摔掉了多少证据。

    楼上奔下来两位白大褂的汉子,也是法医,身宽体胖,似乎很有力量的样子。

    两人想都没想,弯下腰就准备搬。

    然而,还没搬到膝盖的高度,里面的东西又是猛地一沉,然后四只手又像被通了电……

    “砰”一声,尸体再一次摔在地上。

    “麻,连科,手麻,有电……”

    “里面东西在动……”

    两人哆嗦着手,指着那大黑袋子。

    这下引起的骚动更大,其他人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与其说被伤着,倒不如说被吓着,这藏尸袋里,装的什么?

    连尚宗紧锁着眉头,绕着这黑袋子跺起步来。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的工作思维里,不允许有一点点的宗教迷信色彩。

    那这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江尚大汗淋漓地挤到前头,也终于看清了那黑袋子,目光中满是好奇。

    “咋回事儿?大白天闹鬼了这是?”

    “不知道,听说里头是无头女尸……”

    “这么凶残哩……”

    江尚抹了把汗,抬起头,这大热天,光线是真的猛,直对着人头顶晒,

    猛烈得,似乎,能把人头都融化了。

    ……

    然而,再次低下头瞬间,江尚狠狠地愣了一下,再抬起头——

    只见,人群包围圈的对面,有一位女士,

    身上是黄色的女士衬衣和米白色的休闲裤,领口上,一圈红色的花纹,亦或者,是干涸的血迹?

    然而,最重要的是,

    她,似乎,没有头,

    又似乎是阳光太猛,

    将她的头,

    融化在了阳光里。

    江尚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不确定这是不是海市蜃楼。

    小时候,中午放学,在大马路上走也是,

    太阳最猛的时候,看向远处的柏油马路,似乎也是融化成了一滩水。

    其实那不是水。

    然而,再睁开眼,

    江尚定定地看着那无头的女人,

    就站在她老舅身后,

    正午烈阳,

    阳光的光圈打在她脖颈的位置,

    顶替了那原本该在上面的头颅,

    她就这样,挤在人群里,

    微躬着身体,

    跟着人群,

    一起看那作祟的藏尸袋。

    不是海市蜃楼,

    不是幻觉。

    她,没有头。

    只是,

    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呢?

    大家都没有发现吗?

    顿了三秒,

    “啊——!!!!!鬼啊——!!!!”

    江尚从嗓子眼儿里吼出一声惨叫,似乎要把灵魂深处的恐惧都吼出来。

    随即,腿一软,跌在人堆里……

第三章 注视

    所有人的目光又瞬间被吸引到了江尚身上,

    包括,

    那位,无头女士,

    直起身子,

    如果,她有头的话,目光,应该是对着江尚的……

    “瓜娃子,又添乱!”连尚宗两步走到江尚身边,拽起外甥,推到一警员怀里,“送我办公室去,看好他!”

    “好的!连科!”

    “头……没头的……你们没看到吗?那女的没头啊……”

    嘴里仍在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江尚被警员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在那位无头女士的“注视”下。

    连尚宗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撸起袖子,“我来试试!”

    然后,躬身去搬藏尸袋的头部位置。

    另一位有眼力价的警员,赶紧搭手帮忙搬起腿部。

    奇迹般的,

    竟搬起来了,没出任何意外。

    ……

    连尚宗帮着把尸体搬上解剖室安置好,才又回到食堂,打了两份饭,拎着回办公室。

    江尚一米八的大个子,摊在沙发上,眼神无光,不知道在看哪儿。

    那冷汗挂了满脸,头发都打湿了,好像这办公室成了桑拿馆。

    连尚宗打量了他两眼,把餐盒往茶几上重重一放。

    江尚大梦初醒般一哆嗦。

    “舅?老舅,老舅,你你回来啦,您可算回来啦……”江尚从沙发上弹跳而起。

    “瓜娃子,净添乱!”

    “不是,真的有鬼,您刚没看到一无头女人就站在你身后吗……”

    连尚宗语气不善,“行了!我看你是病没好,滚回医院躺着去!”

    “不是老舅,您听我说完,”江尚一抹脸上的冷汗,比划着,“那无头女人,穿了条米白色的裤子,裤脚下面有点大,像个喇叭,还有上面,上面穿了件,黄色儿的衣服,领口有圈红色花纹,还有,还有一排纽扣,纽扣在胸前,是这——么斜着的……”

    连尚宗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描述,脸色越来越灰。

    这小子,刚刚没看到里面的尸体吧??

    江尚说着说着,也停住了,“老舅,您,您跟我说句大实话,刚刚闹鬼的女尸,是不是,就穿的那身……”

    “叮叮铛铛哒哒——叮叮铛铛哒哒——”连尚宗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反射性接起。

    一边说着,连尚宗一边往门外走。

    “连科,您吃饭了吗?”

    “还没吃,咋了?”

    “要不您先吃了饭,我再跟您汇报吧!”

    “别扯那么多废话,是不是尸检结果出来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江尚一个人。

    尽管现在窗外骄阳似火,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但那冷汗啊,不停地从背脊骨往外渗。

    心里斗争了半天,刚掰开筷子准备吃饭,连尚宗又回来了,脸色更加阴沉,像黑透的云,随时准备浇盆瓢泼大雨下来。

    江尚又连忙放下筷子,“老舅,老舅,刚那无头女尸绝对有问题,连着两拨人都没抬起来,一定是那女鬼在作祟,这案子您别办了,交给别人怎么样,回头让妈去庙里帮你求求……”

    “够了!!”连尚宗一声狮吼,斥停了江尚絮絮叨叨。

    江尚反射性地站直,一脸无辜,就像小时候被大舅罚站的样子。

    连尚宗哑着嗓子,声音里尽是痛苦,“刚刚出DNA结果了,被害的那四人,是我们一缉毒警的家属……”

    “……”江尚瞪大了眼。

    “我们那警员,两个月前,也因公殉职了。”

    全,全家都被灭口了?

    “肯定是那帮杀千刀的毒贩干的!”连尚宗咬牙切齿,虎目里满是血丝,“老子这次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他们逮住,送上刑场!”

    说着,连尚宗大踏步地准备往外走去。

    然而,手按在门把手上,连尚宗又突然回过头,问,“尚子,舅问你个问题……”

    江尚也被这消息压得喘不上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儿。

    连尚宗继续道,“你知道,为啥所有因公殉职的烈士,包括缉毒犬,都能立碑,却唯独……唯独缉毒警察,不能被立碑么?”

    江尚心里问缉毒警察不能立碑吗?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为,为啥?”

    连尚宗热泪盈眶,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抹眼泪,端端正正戴上警帽,走了……

    江尚垂着头,在办公室里默默站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吃这顿饭。

    拿起茶几上那杯给他泡的茶水,往地上一献,也出了办公室。

    ……

    终于要出院了,江尚跟相处了半年多的大夫们一一握手,连商萧还送了一面“仁心妙手、医术高超”的锦旗后,便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了。

    外面狂风大作,眼看着一场大暴雨将至。

    连尚萧怕儿子淋雨,先行下去给他叫辆出租车。

    等老妈来了电话,江尚才一步一挪地准备下去,中午从老舅那儿回来,他便一直提不起精神来,晕乎乎的。

    而且一想起那脖颈上的光圈,两腿就发软,现在也没法儿求证到底是不是错觉,只能选择遗忘。

    胡思乱想地等着电梯,然而等了很久也下不来。

    江尚决定走安全楼梯下去,反正也不算太高,才十层。

    好不容易下了楼,刚推开楼梯间的门,一个护工推着清洁车经过,车子差点撞到门上。

    那护工一身红黑色的清洁服,带着口罩,露出一双苍老污浊的三角眼,头上是稀松而又油腻的头发。

    看到江尚的瞬间,睁大瞳孔,里面的情绪很复杂,恐惧、怨恨、愤怒、憎恨……

    江尚一哆嗦,大气都不敢出。

    退到一边,让他先过。

    那护工不是别人,就是那晚在手术台上,宣布江尚死亡的老医生。

    操了一辈子的手术刀,头一回遇上死人复生。

    一生的名誉毁于一旦,被医院开除后,生活所迫,沦为当护工的境地。

    那老医生像打量怪物一般打量了他好久,江尚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最终,老医生推着清洁车走了。

    ……

    “你这孩子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啊?”江尚回过神来,大口喘气,冷汗直冒,那种感觉就像在水里憋太久,突然被人拉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这么差?”

    缓了口气,江尚才答非所问道,“妈,我之前都没事了,您何必在医院闹那一场,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把人家饭碗砸了,咱心里也不好受不是?”

    连尚萧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哪儿有不好受,是他活该好吗?!谁让他说你死了,你要真没活过来,你娘我那晚差点直接从医院大楼上跳下去!”

    “那我能活过来,也是因为人家手术做得好不是?咱不能以怨报德……”

    “什么叫以怨报德……我不管,反正闹都闹了,还想咋滴,要我给他平反昭雪啊?做梦!再说,要不闹这一场,家里还不得卖房子啊?那以后住哪儿?”

    江尚终于是无话可说了。

第四章 对戒

    江尚一摸脖子,“呀,我落东西了,司机,麻烦掉头!”

    “落什么东西啦?”连尚萧急急地问。

    “对戒!我跟岚岚的对戒!”

    晚上最后一次在医院洗澡的时候,摘下来顺手扔洗手间台子上了,穿好衣服后又忘了拿。

    “哎呀,不就一破戒指,再说你们都异地恋多久了……这么大雨,明儿再回来拿也一样的!”

    “不行!”江尚斩钉截铁,“那是我们的婚戒!我要娶岚岚的!”

    天空闷雷滚滚,乌云的轮廓在黑夜的上空影影绰绰。

    暗黄的车灯在瓢泼大雨激起的雨尘中缓缓掉头,驶向黑暗中。

    ……

    “这么大雨,您就别下去了,我上去把戒指拿了就下来,很快啊……”

    江尚撑开了伞,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楼里。

    “唉,你慢点跑……”连尚萧皱眉叮嘱着,又回头一脸歉意地对司机道,“师傅,能不能麻烦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上去看看他。”

    前头的师傅头也不回地道,“成,那先把车费结一下。”

    “别啊师傅,这雨这么大,又这么晚,出租难找。”

    “您也知道出租难找,还好意思耽误我做生意啊?”

    连尚萧无话可说了。

    ……

    很顺利地找到了对戒,只是,快要离开的时候,“轰隆隆——”

    江尚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窗外的天,又一道紫雷划破天空,凶神恶煞地似乎要把天都劈成两半。

    两秒后,滚滚而来的,是震颤人心的闷雷声,似乎在宣泄着什么愤怒。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江尚心里想。

    刚准备收回目光,只是,眼神一转——怎么对面楼玻璃上映照的自己的影子,有点奇怪?

    好像出现了叠影?

    像一个身材体格稍微比他小点的人,站在他身后,被他挡住,却又没有挡完全的样子?

    是近视了吗?

    江尚揉揉眼睛,刚准备再看一次的时候,手机又响起了。

    “喂,老妈?”

    “哦,我现在下来……”

    江尚关上窗,拎起床上的大容量旅行包往外走。

    然而,如果现在他能回下头的话,

    就能看到,

    一位身穿黄色上衣的无头女人,站在对面楼的玻璃里,与他刚刚站立的位置重叠,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

    ……

    拎着包,等电梯下去,然而那电梯就是停在十八层下不来。

    用尽耐心等了足足五分钟,那数字才缓缓动起来,但每层都得停一下。

    估计好多人都在等,不知道挤不挤得进去。

    又等了无限久,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没装多少人,就两人、一病床。

    站在病床前头的是个老头,穿着白大褂,白大褂上脏兮兮的,脚下也是一双脏兮兮的凉鞋。

    站在病床后头的是个病号,头上、手上都缠着胶布,还渗了许多血出来,垂头,看着病床,丧气冲天的样子。

    而那病床上——白布蒙头,下半身左小腿的部位,盖着的白床单耷下去了,明显没了……

    呸,晦气!

    江尚在心里默默咒骂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同样写着嫌弃。

    “抱歉抱歉,”那白大褂老头赔笑道,“刚死在手术台上的,外面下大暴雨,嘿嘿嘿,特殊通道没法儿走……”

    医院都会设计好,拉尸体去太平间的话应该走特殊通道,避免跟病人碰见,引起情绪波动,产生不好影响。

    然而现在外面下大雨,这老头不想被飘湿,显然违规操作。

    估计刚刚一整栋楼的人都被他晦气了个够。

    想想之前那次走楼梯下去碰到的那位老护工,江尚咬咬牙,还是钻进了电梯。

    不知为何,江尚想起那双污浊的眼睛,背脊骨就发凉。

    而这会儿,身后就躺着个即将推往太平间的……背脊骨更凉了。

    屏住呼吸七秒,电梯终于是下去了。

    “轰隆隆——”又一道惊雷劈过。

    雨势没有一点点减缓的意思,“啪嗒啪嗒”,在汇成的水滩里溅起硕大的“莲花”。

    江尚撑开伞,准备走入雨中、趟过这小花园,就能到医院门诊。

    然而,电话又响了。

    “别催了,快到了。”

    江尚一手打着伞,一手拎着包,接起电话的同时,都没办法看来电显示,以为又是老妈。

    “尚哥……”娇滴滴的女声,带着哭腔。

    “哟,岚岚?咋这时候给我打电话,起这么早么?”

    中美时差十个小时,江尚这里晚上七点,那边应该才早上五点。

    “我回国了。”钟岚岚道。

    “回国了?啥时候事儿,咋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

    “尚哥,”钟岚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们分手吧。”

    江尚顿住脚步,瓢泼大雨直往下砸,砸得他手里的雨伞都快拿不稳了。

    “为,为啥?不跟你说,我没事儿了么?我身体都好了,没后遗症,真的……”

    “是啊,你好了,我爷爷就倒霉了。”

    “你爷爷?你爷爷是谁?”

    “我爷爷,就是半年前在手术台上宣布你死亡的医生,他在手术台上,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还有三个月就能退休了。结果……就是因为做了你这台手术,然后你妈在医院大吵大闹,让他名誉扫地!”

    “岚岚,这,我也不知道为啥发生这么巧的事儿,但是我活过来,这也不能怪我啊……”

    “而他却死了!”

    “轰隆隆——”

    江尚浑身一惊,雨伞掉在地上,雨水毫不留情将他侵蚀掉。

    “死,死了?”

    “他被医院辞退后,没跟家里说,在医院当护工,可是就在昨天,他推着车子,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

    “不可能!我之前还看到他……”推着车子从我面前经过。

    “够了!”钟岚岚不等他说完就尖叫地打断他,“江尚,你知不知道我能出国留学,就是因为我爷爷拿的钱出来,我恨你!我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嘟嘟嘟嘟——”

    ……

    江尚在雨中不知道淋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被淋坏打不通了,而他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

    这小花园弯弯绕绕,路灯发出的光明被黑夜和大雨逼退,照亮的区域十分有限。

    面前是块草坪,前面又是条羊肠小道,从一个孤零零的停车场,通往一个草木丛生的垃圾场。

    “坏了,这是哪儿啊?”

    江尚捡起包和伞,四处环顾。

    平时他也没少来医院小花园晃悠啊,花园虽然挺大,但在这儿住了半年,他闭着眼睛也不大可能走丢啊!

    这是咋回事儿呢?

    一人影从那草木丛生的垃圾场方向晃了过来,只是那哥们儿似乎挺倒霉,没带伞,就这么顶雨走着。

    江尚像遇见救星一样迎上去,“嘿,兄弟!留步,兄弟!”

    那人顿住脚步,朝江尚的方向看来。

    江尚一抹脸上的雨水,借着苍白的路灯,这才看清楚,这不就是刚刚在电梯碰到的、站在那病床后面的病号么?

    手上、头上都缠了白胶布,估计受了很重的伤,这咋还淋上雨了呢?

    不怕发炎?

    不过江尚也顾不上跟他寒暄,直奔主题道,“兄弟,这是哪儿啊?医院大门怎么走?”

    那人眼神晃晃悠悠的,似乎有点木,团着舌头,“我——我也不知道——大门怎么走——我——只知道——那儿——是太平间——”

    “太平间?”

第五章 方向

    江尚顺着他手指伸出的方向看去,赫然是这条羊肠小道的尽头,草木丛生的垃圾堆,也是这人来的方向。

    “怎么来这儿了?”江尚自言自语。

    那人木讷地摇了摇头,走了。

    而直到此时,借着昏暗的路灯,江尚才看清,他不止手上、头上受了伤,

    还有腿,

    腿被截肢了!!!

    但,更奇怪的是,

    缺了一条左小腿,

    他走路既不跛,也不抖,

    一步一步,

    就好像,

    那条被截掉的腿,还在……

    江尚猛然想起,

    刚刚在电梯里,

    看到的,

    那个躺着的,

    白布蒙头的,

    下肢左边的腿,

    也是没有的。

    难道,

    他就是,那个,刚刚,

    死在手术台上的吗?

    他,

    刚刚,

    送自己,

    去太平间了吗?

    “啊——!!!!!”

    暴雨中,江尚不由自主地大吼了一声。

    随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那个草木丛生的垃圾场,一位无头女士正站在一个长长的垃圾桶后面,隐藏在黑暗里,“注视”着,江尚。

    她刚刚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出来的,最终还是没有操之过急……

    ……

    “医生,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你儿子突发心肌梗塞,目前在全力抢救了,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一定要救救他啊……”

    “知道了,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

    “他非要回去拿那个破戒指,我就在车里等他,他说很快就到的,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

    “他怎么跑那儿去了,他怎么跑那儿去了呀,我的天呐,我还怎么活啊……”

    ……

    “妈,有鬼,这世上,真有鬼……”

    “我好怕啊……”

    ……

    “大师,医生说我儿子没事儿了,但就是睡不醒,您给帮忙看看。”

    “他这两天嘴里一直喊着鬼啊鬼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

    ……

    “就是那天晚上,下大雨,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跑到一贼晦气的鬼地方……哎,然后被人发现昏迷,又淋了大半宿的雨,差点没给我急死……”

    “后面就是高烧不退、肺炎……但是现在医生说病都好了呀,这人就是醒不来,麻烦您给看看……”

    “真被鬼缠上啦?大师,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

    江尚恍恍惚惚的,似睡非醒,有时能感觉到老妈在给自己擦身子,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絮絮叨叨……有时,又似乎飘到了一片红树林里……

    天空昏暗,大雾弥漫。

    他一个人,划着小船,水深不见底,下面密布着水草,似在张牙舞爪。

    水上遍布参天大树,重点是那粗壮嶙峋的树根在水上交错盘亘,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是哪儿啊?

    地狱么?

    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几个人影。

    他们似乎在水里、在树上、在树根下,又像是在,另一个时空里……

    “不要杀我女儿,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

    “我们不杀你女儿,但你丈夫欠我们的债,总得你来还,听明白了么?”

    ……

    这是哪里?

    光天化日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们要对那些老人、女人和孩子做什么?

    ……

    “啊!!不要让我女儿看这些,不要,不要让她看!!”

    “你不是说我陪你们就放过我女儿么?为什么,为什么……”

    “王八蛋!!你们这帮死王八蛋!!她只是个孩子,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放开她,冲我来!!你们都冲我来,不要碰她!!”

    “我草你们祖宗!!我草你们祖宗!!”

    ……

    江尚突然有点反胃,他想阻止,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切就像不是在这个时空发生的。

    要怎么做?要怎么做?要怎么做?

    ……

    “咔擦——”

    “咔擦——”

    “咔擦——”

    “咔擦——”

    四个人头滚落在地。

    “老大,然后怎么办?”

    “扔到密罗湾去……”

    ……

    “呕——”

    江尚趴在船沿儿上,呕得天翻地覆,胃里的黑胆汁都要被吐出来了。

    水上照着他那张皮包骨的脸,宛若骷髅一般。

    老天爷,谁来救救我啊?

    我不要再待在这鬼地方了。

    救命啊!

    ……

    一束金光破雾而出,直直照在江尚身上。

    江尚抬起那张疲惫至极、比死人没白多少的脸,仰望这道金光。

    这是从极乐来的佛光吗?

    我是死了吗?

    江尚迷迷糊糊地想着,空洞的眼神望着那光芒,

    逐渐地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大到一个极限时,一切又变成了一片白。

    最后脚下一空。

    “啊——!!!!”

    ……

    “啊——!!!!”

    “尚子,尚子,你可算醒了我的孩子,妈都让你吓死了!”

    “尚子,你说句话啊尚子,不会傻了吧?”

    “你看着妈,儿啊,看着妈?妈是谁?”

    “妈?”江尚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来,嗓子眼儿里还是酸涩酸涩的,似乎还残留着胃酸。

    “诶——”连尚箫抹了把泪,捧着他的脸,“儿子,再不要吓唬妈了好不?妈就你这一个儿子,以后你让妈怎么活啊……”

    江尚紧紧抱住母亲的身体,脑子还在回想刚刚梦境里看到的一切,身体止不住哆嗦。

    “妈,大舅呢?”

    “啊?”连尚箫抬起头,“你大舅来看了你,刚走,他最近太忙,你还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事儿……”

    不等她说完,江尚拔了手上的点滴,掀了被子就往床下奔,连鞋都来不及穿。

    那个梦境……

    那个无头女人……

    “老舅——!!”

    到底让他赶上了,连尚宗刚等来电梯准备进去的,听到他的呼声,迈进去的那条脚又迈了出来。

    江尚猛地又想起那天碰到的截肢鬼,浑身一哆嗦……

    “尚子?”

    连尚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疲惫,看到外甥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又瞬间溢满了惊喜。

    “你醒了尚子,你总算醒了!哎哟,你这孩子,又把人吓得够呛,你……”

    “老舅!”江尚打断他,“那天那个斩首案,抓到凶手了么?”

    连尚宗瞪大眼、惊愕了一瞬,随即,眼睛里又写满了疲惫和挫败,还有,心烦意乱。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是公事,本不该让你知道的,你还在这儿给我大声嚷嚷……”

    “我知道了!”

    “恩?”

    “我知道,为什么所有烈士都能立碑,哪怕连警犬都能立碑,却唯独缉毒警察不能……”

    “……”

    江尚一字一顿,“因为立了碑,就有人去拜,拜了的人,就会被那帮嗑药的狗杂种记住,就会被报复,对不对??”

    连尚宗低下了头,眼泪夺眶而出,脸上是扭曲的痛苦。

    江尚抓着他的肩膀,脸上是同样扭曲的愤怒,“老舅,一定要抓住那帮王八蛋,一定要把他们送上刑场,一定要!”

第六章 前女友

    再出院,连尚箫专门挑了个晴朗明亮的黄道吉日。

    挽着这大儿子,坐上出租车,一路护送到家。

    江尚自从那晚被吓破胆后,精神就一直恍恍惚惚,像掉了半条魂儿似的。

    连尚箫看着他这样,考虑着,要不要把厂里的工作辞了。

    “妈?”江尚看她准备去厨房做饭的,突然唤道。

    “怎么了?”

    “那天,我出车祸后,给我做手术的老医生,唔……那老医生死了……”

    连尚箫愣了一会儿,才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江尚不回答、继续道,“他被医院辞退后,没办法,去当护工,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

    “噢!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推的他摔下去的。”

    “再怎么说,当时也是他把我救回来的,现在人也死了,要不咱还是去医院道个歉,给人家正正名,顺便也去给人家上柱香……”

    连尚萧把菜往桌子上一丢,“不行!那老庸医差点还害死你!要不是我那会儿冲进去看你,他们就准备把你送太平间,然后给你火化了……”

    江尚打断她,“那我心脏骤停两分钟,他判断我‘死亡’,这本身也没错不是?”

    “那他干嘛不再多等一分钟呢?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没了,我就不活了……”说着,连尚箫准备哭起来。

    “哎……”

    江尚也就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世界太小,那老医生还是他异地恋前女友的爷爷。

    江尚良心上觉得,他得去给这位救他命的老医生上三柱香。

    可是那天晚上,在楼梯间碰到的,不是他吗?

    怎么人一下就死了呢?

    难道看错了?

    是别人?

    ……

    江尚是读物理的。

    钟岚岚是服装设计。

    两人大学的时候,在天文社认识的,几经来往,坠入爱河。

    后来江尚因为英语六级没过,保研没保上,只得苦逼地考研。

    穷读了两年,到底是让他考上了。

    复试也过了,实验室也联系好了,就等着录取通知书了,谁知乐极生悲,出了车祸。

    这下只得再浪费一年休学养病。

    而就在他们毕业那年,家底还算殷实的钟岚岚出国留学了。

    三年的异地恋都挺过来了,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的老妈把岚岚的爷爷拉下台,也间接性造成了老人的含恨逝去。

    江尚在家休息又纠结了几天,觉得还是要找钟岚岚好好解释清楚。

    即便要分手,也要亲口当面说,这五六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黄了。

    然而,电话、微信、QQ,所有联系方式,删的删,拉黑的拉黑。

    最后,求助了两人共同的朋友,才知道——

    钟岚岚,过两天,要在凤凰大酒店摆下订婚宴!

    那一瞬间,江尚的心中,像星火遇上六月天的枯草,迅速舔舐一切。

    家里并不富裕,再加上他准备考研两年都没收入,出车祸后又花了一大笔钱。

    但他还是借光了所有的信用卡,只为买下一身不菲的西装皮鞋,

    准备出席,他前女友的,订婚宴!

    然而,即便他狠装了一回逼,还是被人拦在了门外。

    “很抱歉先生,没有请帖,您不能进去。”门口一穿着骚气的服务生,硬邦邦地对他开口道。

    江尚诡谲一笑,掏出手机,翻出相册,“兄弟,你看看这个……”

    那服务生并没把他当回事,头都没低,就用眼皮子一扫,然而瞬间瞪大眼。

    江尚嘿嘿一笑,“大兄弟,您看看,这女的,是不是很像今天这订婚宴的女主角啊?”

    其实江尚存的这张照片也没多过分,就是一张接吻照,普通情侣都会拍的那种、浅浅的吻。

    江尚阴测测地道,“要么你现在放我进去,要么让她出来接我,不然一会儿这张照片出现在大屏幕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先生请稍等一下。”那服务生毕恭毕敬,但垂下的眼皮里写满了不屑。

    估计把他当做那种死缠烂打,用**要挟前女友的渣男。

    ……

    果然,五分钟不到,钟岚岚提着裙摆,踮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

    “江尚,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好聚好散,你死缠烂打算什么男人!”

    江尚原本背对着酒店,看着马路上车子来来往往,回忆着他们过去点点滴滴的甜蜜与情分。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怒火中烧,猛地转过身。

    “那你又算什么,骗我说分手是因为你爷爷,现在他尸骨未寒,你又在这大办喜宴了?你骗谁啊你?!”

    一腔怒火吼出来,江尚这才定睛看她。

    香肩外露、身材火辣,一身火红色礼服衬得她肤白貌美,尤其是那截裸露在外的长腿,白嫩、匀称、纤细,是让男人心痒难耐的美丽。

    只是,她的肚子上……

    贴着一块肉团,

    很小,

    比拳头大不了多少,

    像只水母,

    蜷缩着身子,

    扒在她红色的礼服上,

    格外的显眼,

    最重要的是,

    那团白花花的肉像被绞碎过、重新拼起来的一样,

    裂缝中四溢横流的,

    是鲜红的血!!

    她们都看不到这团血肉吗?

    江尚不可置信地瞪着她肚子,恐惧直冲脑门,“钟岚岚,你……你……”

    “我什么时候订婚关你什么事?我爷爷就是因你而死,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江尚我告诉你,做人要有点底限,凡事别做太绝……”

    江尚完全没听她的咆哮,死死盯着她肚子。

    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失声喊道,“你最近是不是打胎了???”

    钟岚岚张大嘴、震惊地看他,即便没承认,但那妆容精致的小脸上也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怎么知道?”

    被背叛的怒火直冲脑门,烧得他神经乱跳。

    但另一方面,喉咙里像堵了一块软团一样,让他直想作呕。

    江尚连连后退了几步,看了看旁边的两位保安,又看了看她身后同样年轻漂亮的两位好闺蜜,还有正门来来往往的宾客。

    呼吸急促。

    心慌气短。

    这些人是瞎了么?

    都没看到她肚子上粘的东西么?

第七章 种因得果

    “怎么回事?”

    一肥头大耳而又西装坎坎的男人出现在钟岚岚身后,“猪手”往她腰上用力一揽,挑衅意味十足。

    钟岚岚腰很细,那只油腻的“咸猪手”在她红色的礼服上摩挲着,自以为更能激起江尚的愤怒和嫉妒。

    毕竟,男人对曾经拥有过的女人都有占有欲。

    然而,此刻江尚涨红的脸全是因为——

    那坨肉!

    那托肉,

    仿佛只是投影一般,

    被那只肥手穿过,

    最重要的是,

    它居然缓缓蠕动起来!!

    好像,

    原本冬眠的生物,

    突然被惊着一般,

    在缓缓醒过来。

    能动的???

    江尚感觉胃里一阵排山倒海、天翻地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学弟,准备匆忙,没给老弟请帖,失敬失敬,要不里面坐坐?”

    闻言,江尚捂着嘴,目光往上移——

    看到肖呈央的那张脸时,江尚才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

    这货是江尚的直系学长,典型的富二代不学无术,以前追过钟岚岚。

    只是那时钟岚岚选择了爱情。

    然而后来他俩在一起了,这货还时常骚扰岚岚。

    现在是怎样,最终爱情还是败给了金钱么?

    而且,最让江尚无法接受的是,稍微算一算日子,钟岚岚是在自己还九死一生的时候,就已经为这货堕了胎的!!

    那这对狗男女估计更早之前就搞在一起了!

    江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瞥了眼钟岚岚肚子上的东西,

    白花花的肉,

    纵横捭阖的血,

    那么红,

    那么浓,

    但那血,就是滴不下来。

    肖呈央一张胖脸快笑成包褶子,“小老弟,你该不会在生师兄的气吧?是岚岚跟我说,你出车祸挂了,你说这请帖总不能送到阴曹地府去吧?”

    江尚转而看向钟岚岚,目光里满是质问。

    钟岚岚低下头,躲进肖呈央的怀抱里。

    “没想到你还活着,车祸之后还好吧?身上零部件儿,可组都装齐全了?”肖呈央笑得猥琐,“不过再怎么恢复,毕竟是被撞坏了的,还是很难恢复如初吧哈哈哈……这对女人来说,可是一辈子姓福的事儿,也难怪岚岚做出这样的选择,你说对不对小学弟?”

    钟岚岚更加羞窘无比,悄悄掐了下肖呈央的腰,示意他住口。

    然而肖呈央看着江尚黑成锅底的脸,越说越欢,“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岚岚,给她,一生——性!福!”

    “老子玩腻了,丢了个垃圾,你还捡起来当宝?”

    江尚冷汗直冒,因为恐惧和愤怒的交织,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也显得狰狞,“想当宝你就当吧,老子试过的,身子还不错,就是痹太松!”

    “你说什么?”肖呈央那张褶子脸开始发臭。

    “听不明白?”江尚忍不住又瞥了眼钟岚岚肚子上的血肉团,咽着唾沫道,“我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免得半夜被小鬼扰!还有,要是不打算要孩子的话,记得做好保护措施,打胎打多了,小心被鬼盯上……”

    “你闭嘴!”钟岚岚把头挣出来,鲜红的嘴唇大张大合,“江尚你听清楚,我跟你结束了,从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滚!”

    江尚心头一痛,脸上的嘲讽笑容却不变,“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贵货色?水性杨花的东西,还值得老子死缠烂打?今天来,不过是还你一样东西,放老子那儿,脏眼!”

    “哐当”一声,一块金色物什被扔在地上,太阳照着,金灿灿地直晃人眼。

    两人同时低头,钟岚岚心头一紧——是把长命锁。

    专门给小孩子戴的那种长命锁,两人以前在庙里求的。

    ……

    “尚哥,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动不动就打胎啊?她们难道不知道,打胎是件很残忍的事情吗?我们以后绝不打胎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保护你,决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恩,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就给他戴上这长命锁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岚岚我爱你……”

    ……

    钟岚岚反射性地将手覆在肚子上,眼泪刷地一下落下,晕了眼妆,糊了粉底。

    江尚一阵头皮发麻,嗓子眼发紧。

    不是因为她的脸,而是她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

    那手一覆上来,原本贴在肖呈央手臂上的肉团,又缓缓向钟岚岚的手蠕动过去。

    就好像,撒娇的小孩子,在爸妈的手心里,来回地蹭。

    江尚感觉随时都有要吐出来的可能,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哭够了没有?”肖呈央松开了她,一双垂眼不笑的时候很瘆人。

    钟岚岚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听到他说话,跌跪在地上,捡起那块长命锁,捂在胸口,泣不成声。

    肖呈央以为她是忘不掉江尚,火气甚大,一脚踹她身上,还狠狠拧了一下。

    钟岚岚腰上的红色礼服瞬间一只大脚印。

    而她肚子上那坨血肉竟大张了嘴,嘴里一排排,又密又小的尖牙,可怕至极,似乎想咬烂肖呈央的脚,阻止他伤害“妈妈”。

    “肖呈央你个畜生,追我的时候百依百顺,追到手了你就这么对我,要不是你折磨我,孩子也不会掉!人家说虎毒不食子,肖呈央你特麻痹就不是个东西!”

    “今儿人多,你少给老子哭哭啼啼丢人现眼!”说着,揪着钟岚岚的发髻,准备将她拖回去。

    临走之际,还不忘夺过她手里的长命锁,胳膊一甩,长命锁“啪嚓”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三瓣。

    钟岚岚哭得更凶,“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

    “阿弥陀佛……”

    一位年轻的小和尚,躬身捡起了那碎成三瓣的长命锁。

    这厮面黄肌瘦,身形瘦小,头顶九颗戒疤,身穿灰青色的僧衣,脚踩足袋凉鞋,脸上稚嫩,一副未成年的样子。

    “阿弥陀佛,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矣。”

    小和尚看了眼江尚离去的方向,刚好绿灯转红,快步追了上去。

    ……

    江尚大步流星地过了马路后,冲进公共厕所。

    厕所里发黄的墙壁和刺鼻的臭味,刚好成了压垮江尚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呕——”

    猫在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江尚才扶着墙,勉强走出来。

    拉开门,迎面一和尚挡在他跟前,微垂着头,头顶冲着他,头上九颗戒疤像是新烫上去的,上面还鼓着脓泡。

第八章 求助

    猫在厕所吐了个昏天暗地,江尚才扶着墙,勉强走出来。

    拉开门,迎面一和尚挡在他跟前,微垂着头,头顶冲着他,头上九颗戒疤像是新烫上去的,上面还鼓着脓泡。

    双手合十,口诵“阿弥陀佛!”

    看着他头上未痊愈的脓包,江尚又有想吐的感觉……

    连换了好几口气,才粗声问,“你谁啊?”

    小和尚冲他鞠了个躬,“施主您好,贫僧法号花痴。”

    “花……”江尚这会儿也没心情问他是什么花什么痴,“你干嘛?”

    “回施主,贫僧来此,是为出恭。”

    “那你出?!”

    “施主您挡住门口了!”

    明明是他一出来,就见到这货堵在门口,吓他一跳!

    这年头还流行和尚碰瓷的?

    江尚一边打量着这和尚,一边小心翼翼绕过他,似乎生怕他一下撞到身上、讹了自己。

    然而小和尚什么也没干,只冲他咧开一个阳光灿烂、天真无害的笑容,便高高兴兴进了厕所。

    江尚在水池子里将嗓子眼儿里的一口酸水咳出来,又狠洗了一把脸,才出去。

    外头阳光明媚,车水马龙,红灯停绿灯行,一切秩序井然、太平盛世的样子。

    只是直到此刻,内心的酸楚才排山倒海地涌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多的爱情长跑,最后的句号,竟是这般荒唐地画上的。

    江尚一边叹气着摇头,一边揩掉眼睛里氤氲起的雾气,倔强地阻止着那个叫眼泪的东西形成……

    没有了感情的男女关系,就像冰箱里悄悄腐臭掉的烂肉,丢掉又有何足惜?

    “毕竟,人各有志嘛!”

    江尚这么想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然而,背后一声声的“施主,施主……”从后面追了上来。

    江尚知道是那和尚,没回头。

    感觉他应该唤的不是自己吧,毕竟不认识他。

    然而人家唤,“施主,请留步啊施主,您在厕所掉钱啦……”

    果然,江尚反射性地回过头,“哪儿,我钱掉哪儿了?”

    花痴嘿嘿笑着,从僧衣里掏出那块摔成三瓣的长命锁来,“施主,这长命锁表面可是度了金的,您当真不要么?”

    江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像被人揭了疮疤一样,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谁特么让你捡回来的,臭和尚,不好好在庙里好好念经,跑出来多管闲事!”

    “施主,请恕贫僧多嘴,那位女施主,要倒血霉了!”

    “谁管她倒不倒霉,我警告你,这东西从哪儿来,放回哪里去……”

    “江施主,您不是也看到,那贴在女施主肚子上的婴魂吧?”

    江尚浑身一哆嗦,刚刚呕干净的胃,这会儿又开始翻腾起来。

    花痴继续道,“江施主,那鬼婴,阴魂不散,贴在那女施主的肚子上,轻则终身不孕不育,重则有血光之灾,这锁便是那鬼婴不散的关键,解铃还须系铃人,您若肯跟随贫僧进寺修行,削发为僧,将这锁放入宝炉中灼烧七七四十九天,并伴以日夜诵经超度,四十九日后,那鬼婴便可灰飞烟灭……”

    和尚噼里啪啦讲了一堆,江尚一想起那坨肉团,就浑身起鸡皮。

    哆嗦了一下,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也能看到那东西?

    “贫僧法号花痴,说来也与施主有缘,之前您被冤魂拖入虚空之中、昏迷不醒之时,是贫僧将您带了回来的……”

    江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事儿不提也就罢了,一提他还来火了。

    “原来就是你个破和尚骗了我妈七万块钱?”江尚两步跨过去,揪住花痴青衣,“满头包的秃驴,不好好在庙里伺奉佛祖,跑来骗钱,我告儿你,今儿你不把这钱吐出来,信不信我给你送派出所去!”

    江尚接近一米八,花痴并不高,被他揪得脚点地。

    “咳咳,话不是这么说啊施主,您当时陷入虚空之中找不着回来的方向,不是贫僧去接你回来的么?您,您怎么现在又不认账了呢?”

    “我虚你大爷!老子不过是打了个盹儿,就让你骗了我妈三万块钱,你特么还有理了?还钱,听到没有,不想蹲号子就给老子还钱!”

    “施主,您可还记得,虚空之中,您看到的那一家四口被灭门的惨案啊”

    江尚从头到脚打了个冷战,手腕一软,松了花痴。

    醒来之后他从来不敢想梦里的事,

    那片被抛尸的红树林,

    那被斩首的四人,

    还有他们在死前,遭受的、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一瞬间,

    眼前红红黑黑地冒着光圈,江尚感觉身上的力气在被一点一点地抽掉,就像要死去的感觉。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也能,看到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错觉,

    不是精神分裂,

    那个无头女鬼,

    那个死不瞑目的老医生,

    那个送自己去太平间的截肢鬼,

    还有扒在钟岚岚肚子上的死婴,

    这些,

    都是真的吗?

    “阿弥陀佛,”再次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贫僧法号花痴,常青山大觉寺修行僧侣。”

    “贫僧能理解施主被鬼纠缠的痛苦,施主若信得过贫僧,可随我进山修行,远离这红尘纷扰,便能消灾解难,既可自救,也能帮助那位女施主……”

    江尚什么也听不见了,像是受了什么召唤一样,鬼使神差地缓缓抬起头,

    正午时分,太阳移上了天空最高的地方,巨大的光圈打下,似蓝非紫,似红似黄,灿烂得人眼发昏。

    一滴汗落下。

    只见那光圈,

    愈来愈大,

    最后,

    慢慢侵蚀掉小和尚的头颅,

    和那天中午看到的无头女尸,

    一模一样……

    “啊——!!!!!”

    细密的恐惧冲上头颅,江尚大喊一声,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施主?江施主……”

    似远非近,

    似无非有。

    那无头女士,

    在马路中的人群里,

    在商店的模具里,

    在公厕前的镜子里,

    它存在任何地方,

    却没有人,

    没有人听到她的呐喊、

    没有人听到她的哭诉,

    她在求助,

    她在求助……

第九章 住一年十万

    又是那片红树林,又是那片灰蒙蒙的天。

    细细密密的水汽让人大汗淋漓,又让人闷得喘不上气。

    没有阳光,却又不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就是灰,

    无边无际的灰。

    江尚像被钉在小船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够,

    船桨自动划着,死水微荡,不知道要将他送往何方。

    ……

    “够了!我不想再看了!”

    “停下来!”

    “我知道你死得很冤,你去跟警察说啊!”

    “为什么只让我看到这些东西?!”

    “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我杀的你!”

    “你缠着我干嘛,你去缠着那些杀了你全家的王八蛋啊!”

    ……

    死气沉沉的天空中、树根纠缠的参天大树里、深不见底的水潭上,浓雾之中弥漫的,

    到处是,

    到处是,

    绝望的哭喊、苍白的求救、歇斯底里的尖叫、

    变态的兴奋、丧心病狂的咆哮、残忍的狂笑、

    ……

    “啊啊啊啊啊——!!!!!”

    江尚像精神病院里发病的疯子被人绑在了床上一样,此刻他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禁锢在船上,

    动弹不了,

    又什么都做不了,

    狂啸着恨不得把灵魂都吼出来,

    白沫顺着嘴角流下而不自知。

    就像一个极度胆小的人,连恐怖片都不敢看,却被人逼着看直播杀人。

    ……

    “你要我怎么做?”

    江尚吼得没有一丝力气了,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淌下。

    一瞬间,四面八方的声音停了。

    像是快要窒息而亡的濒死之人得了一口新鲜空气,江尚为之一振。

    又问了一遍,

    “你到底要我怎么帮你?”

    没有回响。

    小船依旧飘荡,浓雾四散弥漫,天空阴沉灰暗,

    江尚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你想让我帮你抓住凶手是不是?”

    偌大的红树林里,连一声鸟叫都没有,除了水还是树,一切都像是死物。

    “可是我找不到证据啊,我……啊——!!!”

    突然,水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断层,

    一潭死水像复活了一般,瞬间汹涌而下形成巨大的瀑布,

    就好像,这湖面被谁突然横劈了一刀。

    江尚的小船也顺应潮流涌向瀑布断口,混乱之中瞥了一眼断口下面,金灿灿一片光芒,

    明亮,

    温暖,

    像从极乐世界射来的光芒,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吗?

    捆着江尚的小船被后面的洪流推下断层,

    “啊——!!!!”

    ……

    “啊——!!!!”

    “施主,施主,没事了没事了,您回来了,没事了……”

    江尚睁开眼,迎面而来又是九枚戒疤,每颗戒疤上依旧顶着一到两个脓泡,大小不一,冒着白脓,看着就疼。

    但此刻,他看着,只觉得舒适、温暖,还有热泪盈眶。

    “和尚,啊不,大师,大师,你千万救救我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江尚死拽着花痴两只宽大的衣袖,腿软、手软,唯独手心像两把锁一样,生怕花痴跑了。

    花痴喜笑颜开,“过誉过誉,贫僧不是大师,雕虫小技尔……”

    江尚猛地抬起头,“你刚是说我跟你进寺修行就能消灾解难是不是?!”

    不等花痴回答,江尚鬼畜一般地点头,“我去我去我去,我削发为僧,我跟你当和尚!!”

    反正现在也没女人了,

    宁可这辈子当和尚,也再不想梦到那鬼地方了啊!

    花痴眼里冒着精光,“好说好说,贫僧这便回去禀报主持,挑个黄道吉日,可举行皈依仪式……”

    “好好好!”江尚不住地点头,一副你说什么都行的样子。

    “皈依仪式需要斋戒十日、然后净身沐浴,在这之前呢,最好去一趟街道办把你户口迁到我们寺庙去,还有就是第一年入寺庙呢,需要交满一年的住宿费和伙食费,就十万块钱吧……”

    “啥?十万?……”

    “是啊,也不是很贵吧,这里面可是包吃住的,还有僧服、经文……费用明细到时会给你详细单子的,支持银行卡和XX宝转账……”

    花痴信口开河着,江尚还云里雾里,然而一阵节奏性极强、而又奇怪的声音传来……

    “嗞呀——嗞呀——嗞呀——”

    “嗯——嗯——啊——啊——轻——轻点——受不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奇怪。

    “唔?怎么回事儿?”江尚问。

    花痴默然不语,微低着头,入定一般。

    江尚这才感觉出不对劲来,又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一个破破旧旧的小房间,就一张铁床,看起来也不像寺庙。

    “这里是?”

    花痴挠了挠光溜溜的后脑勺,不太好意思着道,“钟点房,嘿嘿嘿,你昏倒了,我觉得你这病医院治不了,就临时带你来开房了。”

    “……”

    花痴嘿嘿笑着继续道,“一会儿你付一下房费,我没带够钱。”

    说完,抬脚便走了。

    江尚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本是准备参加前女友订婚仪式的,最后演变成,跟一个和尚在钟点房开房的结果。

    离开旅馆的时候,那前台小姐姐,盯着他一个劲儿地瞧,好像他是什么稀奇物什。

    ……

    腿脚发软,头也很昏,江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路上踏着夕阳,这些天的境况像过电影一般在他脑海里重新上演了一番。

    如果不是发生在他身上,而是从哪个人口中听来的,那他肯定得把那人当成疯子,就像现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一样。

    但是那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又实在太过真切,尤其是那缠着他的无头女人,真是带给他极大的痛苦!!

    再加上,老舅就在调查着那桩案子……

    他自然是很同情受害人的,只是他并非圣人,更何况又是这么浑、这么凶残而又险恶的浑水,他并不像趟下去……

    穷则独善其身,达才兼济天下啊!

    跟自己大学同届的同学,现在都研究生毕业了,而自己呢?

    保研失败,考了一年又失败了,再考一年好不容易成功了,结果出车祸又耽误了一年,现在爱惜的女人也投入别人的怀抱了。

    本来当初自己执着读量子物理就注定以后只能是穷书生,现在还给家里造成这么大的负担……

    心里的那个恨呐,不知道能跟谁发泄。

    ……

    恍恍惚惚走到家楼下,是那种没有电梯的老楼,因为还没彻底天黑,楼门洞里的灯还没开。

    江尚闷着头、刚准备上楼,结果跟冲下来的连尚萧撞了个满杯。

    “哎哟——”江尚没防备,一屁股跌在地上。

    连尚萧也是连连踉跄了几下。

    江尚揉着屁股起来时,才注意到老妈脸上纵横的老泪、通红的眼眶和慌张的神情。

    心底一沉,江尚紧声问道,“怎么啦?什么事这么慌?”

    “尚子……尚子……”连尚萧扶着儿子的手臂,痛苦不堪地哭着道,“快……快去医院……你老舅……你老舅他……让毒贩子……打……打死了……”

    江尚浑身一抖,揪起的心脏像被魔鬼的手活生生掏了去一样,疼得他失去知觉……

    “怎么会……死了?”

第十章 三点钟的太阳

    江尚这些天过得浑浑噩噩的,完全不敢相信老舅永远离开了他的事实。

    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

    但他却感觉,自己从来不曾缺失过父爱,因为,他有一个很厉害的老舅。

    他的老舅,是可以站定三分线外,手腕轻巧一推,就能投中三分球的!

    他的老舅,是数理化全懂,所有游戏都通关,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他的老舅,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可是,

    在众人的哭声中,

    在麻木的告别后,

    棺材板钉上的那一刻,江尚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放空掉了。

    这便是他见老舅的最后一面了?

    就那样躺在了棺材里,化了妆的大脸显得极不自然,他恨不得把那入殓师打一顿!

    微蹙的眉头还郁结着死前的痛苦,挥散不去……

    他的老舅,

    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傍晚,

    依旧是下班顺路去便利店带份快餐回去,

    然而,刚下车,

    一颗霰弹打进了他的胸腔,

    然后在血肉中炸裂成几百片……

    子弹从黑暗中飞出,

    不知道来路,

    更不知道那躲在黑暗里的面孔……

    老舅……你是不是不甘心啊?

    江尚在灵堂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火化、安葬,都没挪动过位置,

    他不想去墓地,总觉得墓地那种小洞穴,是放不下老舅这样顶天立地的人的。

    偌大的灵堂里,一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像练站姿一样。

    ……

    “都结束了吗?”

    江尚惊了一下,回头,是个挺年轻的警员,满头大汗的样子,眼眶红红的,样子也有点眼熟,估计是打过照面的,

    “是。”江尚点了点头。

    小伙儿又痛苦地抹了一把泪,随即便不再说些什么,拿起灵台上三根香点上……

    江尚让到一旁,看他鞠躬,又撒了把纸钱在香炉里,通红的眼眶里写满了不甘。

    那小伙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遗像,下定决心般做了最后告别后,刚准备走,江尚忍不住唤住他,“请问一下……”

    那小伙儿停住脚步,回过神看他。

    “请问一下,”江尚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唔……红树林,斩,斩首的案子……破了吗?”

    那小伙儿眼睛瞪大了一瞬,又渐渐黯淡下去,微垂着头、没回答,也没离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见状,江尚继续道,“我知道,那是我老舅,调查的最后一个案子……”

    那小伙儿沉沉叹了口气,走到一旁,熟练地掏出烟,刚抽出来准备含上,似乎又顾及这里是灵堂,赶忙放回去……

    “没事儿!”江尚道,“老舅心烦的时候,也是一根接一根的,你抽吧,他不会介意的,只是你能不能也给我一根。”

    闻言,那小伙儿才继续把火机摸了出来。

    江尚接过烟,回忆着老舅点烟的样子,不甚熟练地把烟点上。

    ……

    两个人猫在灵堂外的台阶上,外头是三点钟的太阳,不如12点的太阳毒辣,也不如6点的夕阳柔和。

    一口烟入肺,那小伙儿才道,“没有。”

    “那老舅是他们杀的吗?”江尚问。

    “没有证据,不过我猜脱不了干系。”

    “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伙王八蛋姓什么叫什么,藏在哪里吗?”江尚的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丝埋怨的意思。

    那小伙儿又狠吸了口烟,才挫败地道,“几个主要人物是有案底的,由我国的人和乌克兰人组成,那是个相当成熟的犯罪团伙了,几年前被我们打击过一次,但没有彻底,抓到的都枪毙了,没抓到的逃回乌克兰去了,现在估计卷土重来了……要是知道他们藏在哪儿,什么都好办了!”

    江尚猛地想起被困在梦境里时看到的那片场景,是间昏暗的屋子,没有灯管,点的居然还是油灯。

    地上一桶一桶的白粉末,一张上了年岁的八仙桌和几张条凳,还有一把血淋淋的铡刀,那四个人就是在这把铡刀下……

    江尚从头到脚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那小伙儿到底是做这行的,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

    “没,没事。”盛夏的午后,江尚竟然觉得有些冷,胡乱地吸了两口烟后,把烟头扔了,又管人家要了一根烟点上,继续问,“是不是,找到他们在哪儿,就能把这帮王八蛋送去枪毙了?”

    那小伙儿也续上一根烟后才应道,“嗯,找到他们藏身之处,突然袭击抓个人赃俱获,肯定够判死刑的!”

    江尚点点头,“嗯,那我有线索就去找你们。”

    “嗯?”那小伙儿诧异地看他。

    江尚赶紧改口道,”我是说,碰到的话,我举报。”

    那小伙儿眼神悠远地看向远方,默了一会儿才道,“还是不要碰到为好,连科,肯定也不想你遇到危险的。”

    “你们俩干什么呢?殡仪馆不许吸烟!”不远处,一扫地的大妈拿着扫帚靠近。

    ……

    连尚萧原本想着把厂里的工作辞了,待在家里安心陪两个孩子的。

    马上就九月了,江尚终于要读上研究生了,而江尚的妹妹江芹,今年也要升大四,实习还是考研,反正都不轻松。

    然而连尚宗一死,她又不敢这么做了,虽说拿了不少的抚恤金,但家里没份工作,还是让人不安的。

    厂里工作三班倒,轮换着,谁也逃不过最累的夜班。

    江尚老早就守在了房门口,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自从上次他莫名其妙昏倒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然后又昏迷不醒了半个月后,连尚萧再不许他大晚上出去了。

    怕他再撞鬼!

    可是,江尚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出去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撞鬼!

    然而,躲在门背后的江尚、心里还是不好受的,自己今年27了,老妈53了,

    一不能娶个媳妇回来侍奉老妈,让老妈高兴,二不能功成名就、财富自由让老妈轻松。

    这么晚了,还要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去上夜班……

    连尚萧在家里东收拾、西收拾,一直磨蹭到晚上十点,才出门去……

    连尚萧出门后,江尚又等了二十分钟,确定她不会因为忘了拿什么东西而折返的时候,才从房里溜了出来,又溜出了家门……

    从楼门洞冲出来之后,江尚左右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在小卖部门口坐着打瞌睡的花痴,桌上还放着一瓶没喝完的汽水瓶。

第十一章 你怎么知道?

    不过跟之前见到的不同,以往花痴都是穿着僧衣白袜凉鞋,头顶九枚戒疤,一副正经和尚的模样,

    今儿却是身穿嘻哈朋克衫和破洞牛仔裤,脚上帆布鞋,头上也戴了顶网球帽遮住戒疤,再加上他这副未成年的模样,要是再纹个身,那就是不良社会少年的样子了。

    “这小子穿什么都很夸张啊。”江尚感慨了一句,随即大步朝他走去。

    “哎哟,你掀我帽子干嘛?”被惊醒的花痴夺回帽子,急急地戴在头上,似乎突然有些介意人家看到他脑袋上的戒疤。

    江尚也没什么心思逗他,便坐了下来。

    “你不是说九点就下来的吗?怎么磨蹭这么久,害我被蚊子咬死……”花痴一边埋怨着,一边挠手臂上的蚊子包。

    “我也没想到我妈能磨蹭这么久……”江尚小声嘀咕着,随即又正声问道,“对了,上次匆忙,忘了问你,你为什么也能看到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花痴摸着鼻子,咕哝道。

    “啧,就是……就是……我昏睡的时候,在梦里看到的那些东西啊!”

    花痴压低声音道,“我没看到你梦里的东西啊……”

    “没看到??”江尚突然有点懵,“没看到你怎么把我拉出来的?”

    “废话,拉你出来又不用进你梦里,念经就行啦!”

    “念经?”江尚有点失落,“怎么念经?”

    “这哪是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等你出家了才知道啊!”花痴有些不耐烦道,“干嘛?你今晚把我约出来就为了问清楚这?”

    “不是……”江尚挠着额头,惴惴不安道,“我是想让你再把我拉出来一次。”

    “啥?”花痴下巴掉了下来。

    “咳咳,我是说……”江尚压低声音,“那梦境,我还得再进几次,我怕到时候出不来了,你看着差不多的话,要把我拉出来。”

    “为什么??”花痴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你不是怕得要死,上次还求我救你么?”

    “是啊,我是怕得要死啊!”江尚揉着额头,“要是能好好活着,谁想下地狱啊!”

    “……”

    “可是……”说着,江尚哽咽了,“可是,我老舅没了啊……要是,要是能早点把那群王八蛋揪出来,兴许我老舅就不会死了……”

    “……”

    “这是老天爷对我袖手旁观的惩罚么……”直到此时,江尚才失声痛哭起来,“我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还可以重来一遍……”

    “……”

    花痴在一旁听得一脸懵逼,但也没有打断他,就沉默地听着他胡言乱语,直到很久,才把大概的来龙去脉理清楚。

    ……

    也没有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江尚郁结了好多天的眼泪,在花痴面前一泻千里。

    大概,也许,是因为花痴能理解他看到鬼的痛苦、还有他的懊恼吧……

    拖拖拉拉、哭哭啼啼,两人在楼下磨蹭到一点,才出发。

    去哪儿呢?

    “这儿是老住宅区,晚上还是太热闹了,要不咱打个车去远一点的地方吧?”江尚提议。

    “不用。”花痴拒绝道,“你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撞鬼,多的是,还用得着打车。”

    “哪儿?”

    “你看到前面那个废楼没有?”

    “咋啦?”

    “停工停了半个月多了,因为违建,上头还没批呢,老板硬是拍着胸脯说可以干,结果现在又不给建了,银行贷了几千万的款都砸在这儿了,老板没办法从楼上一跃而下……”

    “啥时候出的事啊?我居然都不知道!”

    “你那时候不是在昏迷么?”

    “那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家属在这儿办丧事的时候,请的我们来做法……”花痴轻松地道。

    两人说着,已经从工地的大铁门洞里钻进来了。

    “好吧,那,你确定,我们在这儿,能找到……”江尚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找到,那个谁么……”

    “那个谁啊?”花痴明知故问。

    江尚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花痴的脸了,“就是那个无头女人啊!”他压低嗓音,颤抖的声音里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嘿嘿,肯定能啊!”

    “你怎么这么确定?你又看不到她!”

    “谁说我看不到她的?”花痴道。

    “你刚刚说的啊!”

    “我是说我看不到你的梦境,又没说看不到那东西!”

    “你确定你能看得到?”

    “肯定啊!”黑暗中,花痴的手臂抬起,指向那幢危楼的上面,“不信,你看那儿?”

    江尚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往上看……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工地上,

    不知为何废楼上会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泡……

    那无头的女人,

    就悬在那灯泡下来,

    暗黄的光晕,

    顶替了头颅的位置,

    看起来,

    就像是在灯泡上上吊了一样……

    “啊——!!!!!”

    江尚毫无心里防备,猛地一看到,恐惧冲上脑门……

    花痴赶紧捂住他的嘴,大半夜的喊这么大声,即便这里是废楼,要是被人听到,也得把警察招来啊!

    那还不得以为他在谋杀啊。

    捂了一会儿,感觉他没喊了,花痴才松了手,然而江尚已经昏了过去……

    ……

    再次回到那片灰蒙蒙又湿哒哒的红树林时,江尚依旧是坐在船上。

    很奇怪的是,这一次,江尚没有感到任何束缚。

    就跟普通的去公园坐观光船一样,还能在不大的船上走动。

    走动起来时,木船还会发出“嘎嗞嘎嗞”的声响。

    江尚趴在船上,伸手去舀那绿色的湖水,湿漉漉、凉飕飕的,好像冻了一冬的湖水刚刚春裂了开的一样。

    这感觉太真实了啊!

    要不是还记得被花痴带到工地吓了一通的事情,他都要以为自己是被瞬移来这里的了。

    思绪神游间,湖底碧绿的水草像水蛇一样悄无声息游了上来……

    江尚反射性地收回了手,“靠!差点被拽下去了!”

    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静得让人发毛……

    “奇了怪了!”

    江尚清了清嗓子,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再给我看看吧,事情是在哪儿发生的……”

第十二章 大灯泡

    木船忽地停住了,眼前泛绿的湖水翻起了五光十色的光泽,像在水里打翻了汽油桶。

    然后,画面缓缓显现了出来……

    江尚努力压抑着胃里的不适,只关注着整个画面的场景,期望能从其中找到些什么蛛丝马迹。

    只要找到这是在哪儿发生的,就能定位那帮混蛋的老巢,抓个人赃并获,就能送他们去枪毙。

    就能给老舅报仇……

    江尚死死地拽着拳头,恨意撑起着理智,愤怒对抗恐惧。

    然而他看不到的是,自己的双眼,弥漫起了一片血色……

    而随着他看得越仔细,画面也被相应放慢,一帧一阵,最后放得更慢更慢……

    江尚渐渐明白,这大概就是那女人死前所看到的画面视角,只不过——

    还是那破破烂烂、墙壁连白漆都没上的民房,

    掉漆斑驳的八仙桌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几张条凳、地上到处铺着粉末,

    这到底是哪儿呢?

    看不到室外,

    也找不到一点点特征啊!

    “停——!!”江尚似乎突然发现了些什么。

    而那画面也应声停下。

    江尚眯起眼,眼泪的两行血水流下,视线忽地格外清明起来……

    虽说那墙壁是白漆都没油的粗砖瓦砾,但一个一闪而过的视角,竟然捕捉到了堂屋的正面墙上竟然悬着一颗蛇头!

    谁家堂屋会挂蛇头啊?

    见过放神台的,

    见过挂富贵图的,

    即便是在电视上,也见过游牧民族会挂打猎的猎物,比如老虎皮啊、貂啊啥的,

    但是,

    谁会挂个蛇头上去啊??

    那血盆大口张着好瘆人啊……

    江尚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又是一道圣光从天撒下,正好罩住他一个圈。

    “好亮啊!亮瞎眼了啊……”

    江尚抬起手挡住眼前的光,尽管如此,眼睛还是难受极了。

    就像一直待在黑暗中,猛然往你眼前凑了个电灯泡过来,关键是那电灯泡还越来越亮……

    最后金光亮成了一片白。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圣光中,自己眼中的那片猩红血水渐渐褪去……

    ……

    “我靠!好亮好亮好亮……”江尚眼睛还没完全睁得开,一边缓缓爬起来,一边挡着眼,“能不能把电灯关一关啊,我眼睛都快瞎了!”

    花痴蹲在一旁,原本撑下巴的手抬起,指天道,“你是嫌上头那‘灯泡’太亮吗?我不晓得怎么关,要不你上去关一关吧?”

    江尚眯了眯眼,又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得开眼,发现这回是户外——

    像是一个公园,自己躺在一条长凳上,面前郁郁葱葱的,都是些园林植物,一条小径铺着整齐的粉红色砖块,两边还嵌着细细密密的鹅卵石。

    两条匀称而又修长的美腿跑过,穿着超短的运动裤和白色波鞋,晨跑?

    头顶上一枚大大的太阳,极耀眼的光芒。

    难怪那么亮……

    “几点了?”江尚问。

    花痴估计腿蹲麻了,站起来甩甩腿,道,“十点了,都快中午了!”

    “啥?十点啦?”江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但估计还没适应过来,身体趔趄了一下。

    “是啊,你可真能睡!”花痴打着呵欠,“这公园的保安大叔都赶我好几回了,说这儿不让睡,再不走就报警!我跟人解释你喝醉了,又抱着你挪了好几个地儿,这你都没醒,我可真是服了你!”

    “坏了坏了坏了,赶紧走赶紧走!”江尚一句话都没听进去,拉起花痴就走。

    江尚一米八,花痴未成年,目测一米七不到,被他拽着得小跑。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啊,现在又没人追了!”

    “不是,我妈估计回来了!她早上八点下班,回来坐公交要一个小时,碰上早高峰堵半个小时,那就是九点半,然后顺路去市场顺便把今天的菜带回来,那时间应该差不太多了,希望她今天能在市场跟人杀价杀久一点吧!要是让她知道我昨晚偷偷溜出去还一夜没回,以后都别想出门了!”

    花痴跑得气喘吁吁,“那你自己回去就好啦,拉着我干嘛?!”

    “不行!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你别跑!”

    “哎呀,你不是要出家了嘛,咱很快就能在寺庙中同吃同住,又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呢?”

    江尚抿了抿唇,没回应他,不过出不出家这个事儿,他心里大概是要推翻之前的决定了。

    毕竟,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的!

    要是出家了,岂不是不能读研究生了??

    不行不行!那时是被吓傻了,仓促之下做的决定,不成熟、太草率,不作数!

    这么想着,江尚已经拖着花痴快走到小区门口了。

    然而,好巧不巧……

    连尚箫两手提着菜,正从另一个方向迎面走了过来!

    江尚心都快崩出来了,拖着花痴往拐角一闪,差点跟老妈撞了个满杯啊!

    “哎哟,你踩着我脚了!”花痴哀嚎道。

    “嘘嘘嘘——”江尚做着噤声手势。

    “躲啥啊,你妈看见了!”

    “没有!你小点儿声儿!”江尚压低嗓音,气急败坏。

    “她看见了,你咋还捏着鼻子糊弄眼睛哩!”

    “没有!你烦不烦!”江尚心慌慌的。

    “看见啦——”连尚箫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们身边,拖长着声音。

    “没……”江尚刚准备继续反驳,才发现声音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转过头,咧开一抹扭曲的笑容,“妈,您下班啦,累不累啊……哎哟,疼疼疼疼疼……”

    连尚箫揪着江尚的耳朵,把他从墙角揪了出来,阴沉的视线在江尚和花痴身上来回地扫。

    看见花痴身上乱七八糟的朋克衫和破洞牛仔裤更加冒火,还戴个骷髅头帽子,这一看就是不良青年!

    “你大半夜跑出去,就是跟的他鬼混的?“

    “哎哟,伯母,您可冤枉我了,不是我拉着他鬼混,是他拉着我鬼混的啊!”花痴不嫌事儿大地叫屈。

    江尚剜了他一眼,撒谎道,“不是,我昨儿晚上没出去,是今天一大早起来吃早餐碰上的!”

    “放屁,放假这么久,你就没在十二点之前起过床!更别提主动起来吃早餐了!”

    “不是,我真的是下来吃早餐的啊……“江尚咽了口唾沫,继续诡辩道,“昨儿晚上睡得不太安稳,早上醒的早,然后肚子饿,就跑下来了……”

    “那他是哪儿来的?”连尚箫又指着花痴问。

第十三章 美女

    “我是……”花痴刚准备说话,江尚连忙把他推一边。

    “妈,您忘了吗?之前我昏迷了半个月,就是这位小师傅把我唤醒的呀!刚刚吃早餐碰到,正准备把小师傅请到家里来坐坐呢!”

    闻言,连尚箫这才好好打量起了花痴……

    “哟,果然是大师!怪我怪我,老眼昏花,居然没认出来!大师今儿没穿袈裟,看起来年轻不少啊!年少便有如此修为,大师法力无边啊!”

    连尚箫边说着,还边双手合十地作揖。

    江尚被老妈这前后态度反差惊得咋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姨过誉,过誉了,我哪里算大师,在我们庙里,比我修为高的,那多得去了,嘿嘿嘿……”花痴有些不好意思。

    连尚箫亲热地拽着花痴的手腕,“那大师您帮我算一算,这家伙,是昨儿晚上偷溜出去的?还是今天早上出去的?“

    “他啊——”花痴看向江尚,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一副准备讹他的样子。

    江尚眼皮又开始跳了起来。

    “姑姑,尚哥哥是今天早上出去的,他是来接我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声音好听得像晨林里的画眉鸟。

    三人同时回头——

    漂亮的女孩儿戴着墨镜和白色的宽沿儿遮阳帽,即便挡着眼睛,那挺立的鼻子和红润的小嘴唇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身上是粉色连衣裙,简洁又顺直的马尾垂在脑后,脚上踩着洁白的绑带凉鞋,露出了洁白的脚踝和涂了红色指甲油的小脚趾十分可爱。

    手上还拖着同样粉色的行李箱,看起来像远道而来。

    连尚箫和江尚愣住,是因为一下没认出来她是谁。

    而花痴傻掉,则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那一刻,身体里名为荷尔蒙的东西渐渐舒醒过来;那一刻,从小念到大的佛经,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姑姑您不认得我了吗?”女孩儿弯起红唇,摘下了墨镜,“我是晨晨啊!”

    连晨,连尚宗唯一的女儿。

    连尚箫从记忆里拉出一丝清明的同时,心里又默默感慨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上次见她才多大来的?十三四岁吧?

    ……

    连尚箫久久没说话。

    江尚一半打圆场,一半为了给自己圆谎,反应很快地应和道,“啊,对对对,我是去接小晨了……我说,妈,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小晨现在也回来了,您就别生气了呗。早这么和和睦睦的,我也不用大清早躲躲藏藏地去接小晨了是吧?嘿嘿嘿……“

    感慨、心痛、怀念一股脑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连尚箫却依旧冷着脸,“你怎么来了?”

    连晨瞬间红了眼眶,握着行李箱的手指渐渐收紧,哽咽着低低道,“我,我来送爸爸啊……”

    眼泪夺眶而出,连尚箫赶忙捂着脸,痛声呵斥道,“人都没了才来送!早干什么去了?!”

    说罢,甩手便走,连丢在地上的菜都忘了拿。

    江尚也是没想到会来这么个“不速之客”给自己圆谎,十多年没见,心中五味杂陈的,尤其是最后那一别,没想到会别这么久。

    江尚轻轻拍了拍连晨的肩膀,安慰道,“这么大老远赶来,够累的吧?咱回家吃饭吧。“然后,便提起地上的菜,率先往家里走去。

    连晨抹掉眼泪,拖着行李箱,也跟在后面。

    此刻,花痴的眼里只剩下了连晨,就像被磁场吸附的磁铁般,不自觉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也没想到蹭饭好不好意思之类的问题。

    ……

    连尚箫一晚没睡。

    江尚没让她动手,自动自觉去煮了一大锅面,菜和调料胡乱倒了一通,好不好吃见仁见智。

    花痴反正是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撑着下巴专注地看“女神”。

    连晨小口小口地吃着面条,竟然吃了不少,还时不时地对江尚露出甜美的笑容,那笑容明晃晃地照进了花痴的心里。

    连尚箫很沉默,没再说什么绝情的话,似乎默认了一切,同时也“默认”了儿子的厨艺。

    餐桌一度很沉默,直到最先吃完的连尚箫回房补觉了,才把空间留给了几个年轻人。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连晨,“芹芹呢?怎么没见到她?”

    江尚抬起头,“哦,她去实习了,昨天刚走。“

    “哦。”

    “芹芹是谁?”花痴问。

    “我妹!”江尚回答他的语气明显没有对连晨时的温柔。

    冷了一会儿,连晨又问,“之前听说哥哥出了车祸,现在好点儿了吗?”

    江尚笑着轻松道,“还活得挺好的!”

    花痴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江尚的身上,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悲色,然而什么也没说。

    连晨连续发起了两次话题,江尚再钝感,也不能让气氛再这么冷凝下去。

    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些年还好吗?这次回来待多久?”

    连晨放下筷子,又喝了口水,认认真真回答道,“还好,就是想家,也想爸,所以这次回来,再也不走了。“

    江尚也放下筷子,“哦?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连晨苦笑着摇摇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前段时间,我刚通过我爸单位的考试,准备跟我爸并肩作战来的……”

    “真的啊?”

    “真哒?”

    江尚和花痴异口同声。

    花痴想的是,这么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居然也要准备着拿起枪,过上和男人一样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在裤腰带的日子。

    好心疼!但是好帅!

    江尚则是热泪盈眶,抽了张纸巾递过去,问道,“你打算继承父业吗?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连晨抽噎了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小时候不懂事,选择了跟妈妈,可是……这么多年来,这是我最后悔的选择……“

    “跟着我妈虽然衣食无忧,但是除了争吵就是争吵,没意思。再加上她这些年把我看得死,硬是不让我跟你们联系,所以一直没有消息……“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瞒着我妈偷偷报了警校,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今年刚毕业,准备给我爸一个惊喜的,没想到……“

    江尚吸了吸鼻子,感慨一句道,“老舅要是早点知道,肯定很高兴……”

    花痴悄悄捅了一下江尚肋骨,江尚才回过神来,连晨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又默了好久,连晨哽咽着问道,“现在怎么样?谁打死我爸的,有线索么?”

    江尚迟疑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现在还没找到凶手,不过,我有线索要举报……”

第十四章 来伽族

    “线索?什么线索?”连晨眼睛里冒着光,但脸颊上还挂着泪。

    美丽而又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自己浑然不知,却让花痴的心都醉了。

    江尚想了想,不答反问道,“晨晨,你知道,哪个地方的风俗,是喜欢把蛇头,唔,挂在堂屋的吗?”

    “蛇头?”连晨不明所以,“你说的线索跟这个有关吗?”

    “这个……”江尚一时语塞,有关是肯定有关的,主要是再继续追问根据的话,那该怎么回答啊……

    “有啊!”花痴突然道,“来伽族的人就信奉这个!”

    “来伽族?”江尚和连晨异口同声。

    “是啊!”花痴点点头,“以前跟师傅去那儿云游化缘,家家户户都挂着个蛇头,当时我小,把我吓得……“

    “别地儿是谁家有钱挂画儿挂瓷器,他们那儿是谁家有钱就挂大蛇头,而且越大就说明越有富贵,那蛇头越狰狞就越兴旺,挂得越多也越有钱的意思。“

    “我之前去的那个村落,族长家里,挂了条双生蛇的蛇头,又大又凶残,就好像那蛇是被人戏弄到最恼羞成怒的时候,被人一刀剁下脑袋的一样……“花痴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啥是双生蛇?”江尚问。

    “就是一条蛇上长了两个头。”连晨答。

    “晨晨果然见多识广。”花痴由衷地赞赏道。

    连晨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刚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小屁孩儿了,但又不熟,而且看起来自己也比他大,他凭什么叫自己晨晨啊?

    江尚却没觉出什么异常,继续问,“那来伽族,主要分布在哪些地区,咱这儿有吗?”

    “肯定没有啊!”花痴继续道,“来伽族主要分布在跟越南老挝接壤的那一块,那儿山高密林、常年闷热潮湿的,被各种猛兽虫蛇,才会信封蛇作为他们的文化图腾啊!我们这儿怎么可能有!“

    江尚紧锁眉头,奇了怪!那儿离这里几千公里,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哪里?

    退一万步讲,他们杀完人,又怎么可能把尸体运回到这儿的?

    连晨直觉到,他刚刚问的问题,对父亲这个案子至关重要,于是不再多问。

    “尚哥哥,我下午要去局里报道,之后,就直接住在局里的宿舍了,你熟路的话,要不带我去吧?”

    “好!”江尚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

    “我也去!”花痴道,“我帮你拿行李。”

    连晨抽了抽嘴角,她训练的时候扛着十公斤的沙包跑五公里都不在话下,更别说什么行李箱了。

    但出于礼貌,她并没拒绝,因为江尚没有拒绝。

    ……

    说走就走,三人坐公车到公安局。

    花痴帮忙拖着粉色行李箱,跟他一身“不良少年”的装扮反差极大。

    连晨微垂着头,忧伤的侧脸美若天仙,引得旁人都纷纷侧首。

    江尚一路玩手机,眼底的青色很浓,眼睛里残留着两条血丝,下巴的胡渣也茂密得很,一副不够睡的样子。

    “尚哥哥?”连晨轻轻着道。

    “恩?”江尚回应她的时候,声音温柔得让他自己都陌生。

    “你是昨晚偷跑出去,一夜没睡的吧?”

    江尚挠了挠头,没回答,笑着道,“谢谢你帮我糊弄过去了。”

    连晨还想问他昨晚去哪儿了,但江尚已经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了,紧抿的嘴唇明明白白表示“不想回答”。

    连晨看向花痴,花痴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额……昨晚是他拉我出去的……”花痴笨拙地解释道,“我们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就喝喝酒、讲讲鬼故事……”

    连晨嘴角抽了一下,收回目光。

    ……

    “谁是连晨?”负责接待的大哥问道。

    “我!”连晨上前一步。

    “你?”那负责接待的大哥倒也没露出什么鄙夷的眼神,就是吃惊,最纯粹的吃惊。

    连晨也早都习惯了这些,很平静地道,“是我,大哥,麻烦您快些帮我办好手续吧,检验我能力的事儿,领导会做的。”

    说罢,那大哥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下五除二,给办好了工作证。

    不过,说来也巧,连晨的领导,竟然就是那天在灵堂跟江尚抽烟的小伙儿,也是原来连尚宗的手下,吴云风。

    连尚宗死后,接手了工作,扶成了正科。

    人高马大,皮肤黝黑,身强力壮的样子,眼神犀利,行动干练,走起路来每一步似乎都带着力量,但又悄无声息。

    吴云风看了一眼连晨,接过她递来的档案,便没再说什么,像是默认了这美丽姣好的女生将作为他的手下。

    反倒是看向江尚,问,“是有线索要举报吗?”

    江尚愣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

    ……

    吴云风带着他们到办公室。

    江尚喝了口茶,正当所有人都等着他说话的时候,江尚问道,“吴科长,请问,你相信人死后托梦的说法么?”

    吴云风眼神一瞬间就黯淡下去了。

    连晨也面目尴尬之色,花痴却很平静,那种平静是无能为力、所以淡然处之的平静。

    吴云风直接站了起来,“其实你能再来找我,我挺高兴的,不过我现在有点忙,改天有空请你吃饭。“

    “不是,你先别走!”江尚按住他肩膀,急急着道,“你上次说,确定那群犯罪团伙是我国和乌克兰组成的,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下的这条结论,但我想说不是这样的……”

    吴云风拧眉,有些愠怒地道,“这是案件的细节本不该告诉你的,是那天我太悲伤了才没忍住,但是请你以后注意,别再插手案子的问题……”

    “你先听我说完啊……”

    “更别在外人面前讨论这些问题!”吴云风下命令的语气。

    江尚有些被激怒的样子,“老舅是被霰弹打中的,这种枪说白了就是一种土枪,如果是那么成熟的犯罪团伙,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土枪,他们本来就有更好的枪……”

    吴云风杨高嗓音,“枪的种类和来源我们有相关的专家,用不着拿你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来指导我们!”

    “还有那个被斩首的一家四口,你们尸检的时候没发现他们脖子上的刀痕,很奇怪吗?我们见过切草药的铡刀、剁狗头的铡刀、切猪肉的铡刀,但你们谁见过装两条刃的铡刀,而且其中一条刃还是木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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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将我复活介绍:
江尚过马路刷手机,把小命刷没了。别将我复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别将我复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别将我复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