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木痕
“还有那个被斩首的一家四口,你们尸检的时候没发现他们脖子上的刀痕,很奇怪吗?我们见过切草药的铡刀、剁狗头的铡刀、切猪肉的铡刀,但你们谁见过装两条刃的铡刀,而且其中一条刃还是木头?!“
江尚越说越激动,比划着自己的脖子大声道,“斩首就斩首,一刀下去就成了,为什么要拿个木头刃的东西来比划呢?干嘛,演练吗?你觉得他们这帮穷凶极恶的王八蛋砍个头需要演练吗?!“
“就算需要热手,那拿一个人来热手就可以啦!为什么四个人的脖子上都有痕迹呢?你们没想过追查这种铡刀类型吗?!”
江尚总算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吼完了。
连晨在一旁愣住,似乎还在理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花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淡然所以的样子。
吴云风没再打断他,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看江尚的眼神少了朋友间那种随意的亲和,多了些严厉,像工作时审视嫌疑人的小心翼翼。
良久,才淡然无波地问道,“你应该是没有机会接触尸体的,你怎么知道他们脖子的切口旁,还有一条红痕?”
江尚咽了口唾沫,吼完才有些后怕起来。
他哪里是没见过,他是身临其境地看完这个过程好吗?!还看了好多遍!而且那无头女人还疯狂纠缠他……
“额,我老舅托梦给我的!”江尚脱口而出。
吴云风自然是不信的。
连晨也皱起了秀眉,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十年没见的尚哥哥有些奇怪,他怎么像是在隐瞒什么呢?
唯有花痴相信他的话,但他依旧不开口,好像自己不存在的样子。
“江先生,”吴云风语气硬了起来,“按照常理,您应该是不可能看到尸体的,我相信连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所以他不可能跟你讲到这么细节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您说不清楚的话,那我就只能怀疑,要么,您私自闯入局里翻看过尸体,要么,您跟这起案件就是有关系了?”
“都说了是我老舅托梦给我的!”江尚一口咬定。
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了,说什么借口都会显得伪装刻意,干脆往托梦上一推,这样虽然显得胡搅蛮缠,但也没什么办法。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江尚也恢复了气势。
“我今儿来,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我也没指望你会信,不过往这方面查一查,也就顺手的事儿不是吗?至于你说的,怀疑我偷偷翻看尸体,或者是,我是凶手什么的……我也不想做多辩解,只要你找出证据,我随时准备被你拷上手铐。“
吴云风的眼神更加犀利起来,因为他最后一句话颇有挑战性的意思。
江尚准备走,花痴跟着准备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的时候,江尚回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吴科长,我知道你是无神论者,本来我也是,只是我想说,民间那些鬼怪害人的传说自然是不可信,但我们也不能否认,现在暂时没有明确科学依据表明,人,是有,或者没有灵魂的。“
说完,江尚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直到走出警局,久久沉默的花痴,才轻松地笑笑道,“我说,你最后一句话可真够帅的!“
江尚侧头看他,扬起一抹微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道,“对了,我还有好些话要问你呢,之前一直没有机会,现在,该咱好好唠一唠了!”
花痴没挣扎,无所畏惧地问道,“唠唠就唠唠呗,本来还想等你剃了度当和尚了再跟你唠的,你想提前也无妨,不过我先问你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坚信,人死后,灵魂还能存活了?”
尽管外头骄阳似火,但此刻,江尚觉得背脊骨都在冒凉气。
他压低嗓音问道,“那无头女人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也能看得到?”
花痴依旧笑得轻松,“看得到就看得到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很多东西不都是有的人看得很清楚,有的人却容易被蒙蔽,比如舆论啊,真相啊啥的……”
“你别跟我扯些有的没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算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灵魂,那为什么就只有我们俩能看到?还有,那无头女人为什么偏偏要把我拉梦境里,她怎么不缠上你?你又是怎么把我从梦里拉出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江尚屏息凝气地等待着他回答。
这些,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折磨了他许久的问题,快让他崩溃的问题……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天开始他眼里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大多数时候都是自我安慰眼花了、没睡好、在医院闲着无聊恐怖小说看多了的后遗症……直到那天遇到了那个无头女人!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早在那儿之前,就看到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
花痴依旧笑着轻松道,“你看前面的山!”
江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高也不矮的山,很常见,没什么特色,山顶上雾气缭绕,一片灰绿色,这儿多的是这种小丘陵。
花痴继续道,“我能看到一架飞机正从那片山上飞出来,你看得到吗?”
果然,他这么一说,江尚就看到那浓浓的雾气中,有一个黑点在慢慢变大……
江尚抬起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那架飞机,飞得太高了,听不到一点轰鸣声。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江尚回过神来,丢开他的手腕,“总不能说咱俩就是神经病或者精神分裂,所以能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似乎被他说的“神经病”刺激到,花痴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恸,看他的目光渐渐严肃起来。
良久,才迟疑地开口,“你问我,为什么你能看到那奇怪的东西,我为什么也能看到那奇怪的东西,我只能回答你,我也不知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一直问这个问题,但是没人给过我答案。直到身边所有人都觉得我有病、我很可怕,我是个不祥之人,再没有人愿意同我接触之后,我就再也不敢问了……“
第十六章 喝酒
那一瞬间,江尚突然觉着有些心疼。
“也许,那些东西就是存在的呢?“花痴继续道,眼神有些空灵,“也许老祖宗留下的那些鬼怪传说,就是存在的呢?只是被人加以扭曲后变形变得荒诞,再加上大多数人看不到,所以才被否认的呢?“
“又或者,看得到的人,被那些看不到的人驱逐,最后‘看得到‘也变成了‘看不到’,于是这世间,就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人总是习惯安慰自己,尘归尘、土归土,却从来不敢深想,死后,又是怎样一番世界,而死去的人,他们发出的声音又无法传入生者的耳朵里……”
“所以,很多人吹嘘自己不怕死,却又避讳与死亡相关的一切,说到底,他们不愿看清的,只是自己对尘世的贪恋,和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此刻,江尚才觉得他真正像个和尚。
明明自己只是想要个答案,这家伙跟念经一样,跟自己讲了一大堆生与死的问题,严重跑题!
“不是,小老弟“,江尚舔了舔嘴唇道,“你是哈姆莱特吗?还是念哲学的?我只是想知道,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花痴斩钉截铁回答,“这么看着我干嘛?还领会不了?那我再给你举个例子……”
花痴拽着江尚转过身,用嘴努了努示意方向,“看到对面那马路上,有个男的在那儿来回打转了没有?”
江尚呆呆地点点头,“看到啦,咋啦?”
花痴压低声音道,“你别盯着看,那样他会注意到咱俩能看到他!”
“不是,你到底是啥意思?”
“那男的,是个卖鱼的,前天凌晨开摩托车送鱼的时候在这条路上超速狂飙车,经过一辆小轿车的时候,那小轿车突然开了车门,直直撞上去了……那男的,最后死的时候,整个心脏都撞凹了……”
江尚顿时双腿跟灌了铅似的,理智阻止着自己千万不能往那儿看,但那眼神儿啊……不停地往那儿瞟……
现在看看,那男的额头上有点血,鼻子也有点变形……但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注意不到。
“现在明白了吧?其实你能看到很多东西,只是你以为别人都能看到,而别人也不知道你看得到,所以才没有显出异常来!“花痴压低声音道,“因为你暂时还没被卷入那个世界里去,但是……那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不是“,江尚舔舔嘴唇道,“那为什么……”就咱俩能看到?
“不知道!”花痴打断他,“当然你也可以乐观点儿想,咱俩能看得到,是因为咱俩领先全人类一步,进化了!“
要个腿子的进化!
这进化他宁可不要!
“那为什么那女的就……”缠着我?
“因为我大舅不是警察,这么浅显的事儿你还看不明白?”花痴像个先知一样,预知了他所有的问题。
“你之前肯定是露出了马脚,让那东西知道你可以看到她,她才缠上你了的!所以给你个忠告啊,千万别跟这些东西眼神对上,不然……“花痴顿了顿才道,“一堆麻烦事儿!“
“我是不是在做梦?”江尚咽了口唾沫,“又或者是,我还在昏迷?”
花痴弓起手指,一个“爆粟”敲在江尚的额头上。
“我靠!!”江尚捂着头哀嚎,“你干嘛?!”
……
“尚哥哥——”连晨一路气喘吁吁地跑来,“尚哥哥你没事儿吧?”
见江尚捂着额头,连晨赶紧扒下他的手,额头上红红一片了。
“你干嘛打尚哥哥?!”连晨眼睛红红瞪着花痴,那萌凶萌凶的模样把花痴心都融化了。
“不是……”花痴笑着揽过江尚,“我俩闹着玩儿呢,是吧尚砸?”
“闹着玩儿你下这么重的手?!我看着你打的还不承认?你这要敲在太阳穴上就出大事了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花痴辩解道,“以后再不开玩笑了……其实我是个很温柔的人,晨晨你千万别误会……”
“我比你大!”
“好好好,晨晨姐!”花痴恨不得给她鞠躬了。
“没事儿没事儿”,江尚这才摆摆手道,“晨晨你咋跑出来了?“
连晨从花痴身上移开目光,“啊,尚哥哥……你刚刚说的、托梦的事儿,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问你!”
“哦,好啊。”
连晨看了一眼花痴,挽着江尚的胳膊道,“尚哥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额……好,对了晨晨,问你个事儿,你看得到马路对面,有个男的,穿着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在那儿来回地走吗?”
“诶?有吗?有穿着灰衬衫和黑长裤的吗?”
“是啊,裤脚一边还挽起,脚上一双邋遢的破凉鞋。”
“啊,尚哥哥视力真好啊,马路隔这么远都能看这么清楚啊……可是,我真的没看到一个穿黑衬衫和黑长裤的男人啊……”
“这样啊,大概是晨晨之前太用功读书,现在视力都不行了。”
“是吗?可是我不是看不清,我是没找到那个穿灰衬衫和黑长裤的男的啊……那男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额……晨晨饿不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花痴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心里追悔莫及,刚刚在女神心里留下了一个坏印象。
……
江尚把连晨带到美食广场里,让她挑地儿。
连晨心里记挂着父亲那案子,也啥心思,就随便进了一家店。
江尚跟着进去,一看到店里的装潢就开始肉疼起来,果然,菜单一递上来,江尚连牙都开始疼了。
但男人的尊严断然不会让他说出‘咱换个地儿’之类的话的!
“中午那顿,怪难吃的,委屈晨晨了,这顿就当给晨晨接风洗尘了,想吃什么尽管点。”
这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地奇怪,说出来的话,跟心里面想的就是不一样。
而连晨也是乖巧地点头,弯起的眉眼像新月一般,惹人怜爱。
于是,江尚一面肉疼,一面又在心里暗暗吃惊,这小丫头吃的这么多,怎么看起来都不胖啊?
末了,连晨又加上一句,“麻烦给我开瓶茅台。”
江尚努力维持平静,全程沉默着。
直到小杯盏满上了白酒,江尚才开口道,“晨晨啥时候学会喝酒了?”
第十七章 不够钱
“心里难受,想喝点儿。”说着,连晨率先举起杯盏,一仰脖,露出白细的天鹅颈。
江尚忽地有些脸红,印象中,好像除了跟岚岚喝过酒,就没跟别的女孩儿单独喝过酒。
而且,之前跟岚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酒后告的白……
出了车祸后,身体到底是不如之前那般能随意透支,江尚小口地抿了抿便作罢,反正自家人也不必勉强。
“尚哥哥,“喝了酒后,连晨的嗓音更加软绵绵了。
江尚心都要融化了。
“为什么老爸托梦给你,都不托梦给我啊?我才是他女儿啊!”连晨嘟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江尚被噎了一下,原本以为还得费劲说服她相信自己这一套托梦的鬼说辞,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是不是他太久没见我,不记得我的样子了?!”
“晨晨,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既然成为了一名警察,那就好好想办法,抓住凶手,为死去的受害者昭雪,为老舅报仇!“
连晨朦胧的目光稍稍清明了些,又一杯白酒下毒,辣意袭来,秀眉微皱。
“好,尚哥哥!你刚刚说的铡刀,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还没来得及看卷宗,是跟爸的案子有关吗?”
“嗯。”江尚点点头,“是老舅生前办的最后一个案子……”
于是,江尚又跟连晨把那折磨死他的无头案讲了一遍……
“尚哥哥的意思是,双侧铡刀是来伽族特有的东西,所以,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嗯。”江尚点头,“我之前用手机查过了,来伽族信仰蛇文化,就像那家伙今天早上说的,越是凶猛的蛇头,他们就越是喜欢。“
“我之前用手机查过,为了让蛇头被砍下的瞬间,维持住那副凶猛的样子,他们就发明了一种铡刀,这种铡刀有两块刃,一块是锋利的刀刃,一块是木刃。”
“他们会先用木刃来不停地激怒和训练蛇,等到那蛇以为躺在刀下没有危险,习惯性地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这时候,等待它们的就是最锋利的刀刃。”
连晨点点头,“我明白了,来伽族毕竟是少数名族,在流动人口那下点功夫应该能找得到。”
“恩!老舅一定是让他们给害死的,只要找到他们的藏身处,就能找到他们制毒贩毒的证据,晨晨,一切都拜托给你了!”
“恩恩,”连晨点头,“我会从这方面着手开始工作的,我也相信尚哥哥,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老爸托梦给尚哥哥,告诉尚哥哥线索,这是真的吗?”
“……”
“老爸,他的英魂还在吗?他的意识还在吗?”
其实这问题,江尚也觉得蹊跷。
照花痴那么说,人的灵魂是真实存在的。那老舅的灵魂呢?
为什么他能碰到那么多无关的人的灵魂,却偏偏碰不到老舅的灵魂呢?
要是能碰到的话,他还有好多话想对老舅说呢……
然而,对着连晨,他不太想表现出自己的特殊。
“咳,晨晨,我也不知道存不存在,我就是梦到了,然后又感觉这梦好真,而且有理有据的,所以才这么说。你就先朝这方向试试,万一成功了呢?对不对……”
“那,尚哥哥,你在梦里,老爸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他还有什么遗愿?有没提到我?”
“咳……”江尚有些为难着道,“他兴许说了点别的,但我不记得了呀,做梦不都是忘掉大白,只记得最印象深刻的东西么?”
连晨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了,和着眼泪,又一盏白酒入喉。
“晨晨,下次,下次再梦到老舅的话,我一定跟他说,我们家晨晨继承父业,也成为了一名警察,他一定会骄傲的!”江尚补救道。
……
一顿饭,吃了近三个小时,连晨缠着江尚讲了许多老爸生前的事情。
待结束之际,连晨已微醺,江尚没怎么喝酒,所以还算清醒。
拿着账单,准备付钱之际,连晨白皙的胳膊从后面勾了上来,搭在江尚的后背上,热热的鼻息也喷在江尚的手臂上。
“尚哥哥,我来吧。”
江尚一阵哆嗦,这小丫头肯定喝多了,不然怎么这么不注意,胸口都贴上自己的后背了,甚至还能感觉到、那样温热的压迫感……
“别,晨晨,这顿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再说,哪儿有让女孩子付钱的道理。“
“这顿是给我接风洗尘吗?”晨晨眨着雾气朦胧的大眼睛,又弯起笑容说,“明明是我感谢尚哥哥能不计前嫌地待我,还给我提供重要线索啊……”
“说什么傻话呢,当初你那么小,大人的事又不是你的错。”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江尚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捏住连晨的肩膀,将她慢慢放回椅子上。
“晨晨乖,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啊!”
江尚快步走向前台,“一共多少?”
美丽的前台小姐姐微笑地说道,“先生,一共三千三百元,请问您用哪种方式支付?”
江尚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嗓音问道,“可不可以,一部分用银行卡,一部分用XX宝?”
说完,那前台小姐的大眼睛里顿时生出浓浓的鄙夷之色。
“先生,不好意思,这是不可以的噢。“
“为什么?”
“因为分两种方式付款的话,我们要被收两道手续费,到时不太好跟老板解释……”
那怎么办?!
江尚瞬间傻眼。
连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在后面了,大声道,“收两道手续费并不会多多少钱,我看,你们是想逃税又不好记账吧?”
那前台小姐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惊呼着道,“小姐您不可以这样诋毁我们的,影响多不好啊!”
连晨冷哼了一声,踉跄着身体,费力地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赶紧给结账,什么黑店,姑奶奶一刻也不想呆了!”
不够钱付款,江尚也不敢充大头了,扶着连晨,“不生气了晨晨,不生气……”
“哼!尚哥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员凭什么看不起你?!你可是名牌大学研究生,未来伟大的科学家呐……”
第十八章 人各有志
“还没上学,低调点儿低调点儿……”江尚有些费力地支撑着她的身体,这丫头是真喝大了?!
还好自己没喝大!
“研究生有屁用?!没有钱,不一样得把自己的女人送给别人玩?!”
这声儿很耳熟,江尚回头,果然看到肖呈央这尊瘟神,后面不远不近还跟着钟岚岚。
江尚反射性地看向她的肚子,那只鬼婴还黏在她肚子上的,血肉四溢纵横。
江尚感觉刚刚吃下去的晚饭在往上涌……
连晨确实喝多了,脑子还有些打结,但是侮辱他尚哥哥的话,她还是听出来了——对男人最刻薄的侮辱,就是侮辱他的女人了!
“这是哪家的偷跑出来的猪,腿又短又肥,这是成精了,居然还会说人话?养差不多可以杀掉了诶!“
“你……”肖呈央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最恨人家说他矮和胖!
然而,当他正眼看到连晨的脸蛋时,又被惊艳了一瞬——这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更漂亮的女人?
凭什么?!
“我说小学弟,你跟岚岚才分开几天?立马就找好下一任了?还是说早就相好了?我看——你们曾经的什么海誓山盟也不过如此嘛!还亏得岚岚为你流了那么多眼泪,实在可笑哈哈哈哈……”
江尚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钟岚岚肚子上黏着的那只婴魂。
他记得,上次花痴说,要是不除了这只婴魂,轻则不孕不育,重则什么来的?
江尚垂着头,此刻想看钟岚岚又不敢正眼看的样子,像极了被人捉正着时的心虚。
而越是如此,钟岚岚看着他和连晨的眼神便越是充满痛意,仿佛她才是被背叛的那个。
来自情敌的恶意,连晨敏锐地感觉到了,晃晃悠悠地指着肖呈央和钟岚岚道——
“我说,你们这一家的脑回路怎么那么新奇,要是她不背叛尚哥哥,你们俩也不会站一起吧?既然这样,你们是怎么有脸指摘别人的?再退一万步说,你老婆为别的男人哭,你还觉得很有面子是吧?甚至需要在公众场合大声嚷嚷出来?啧啧啧……我说老弟,你不会有啥绿帽情节吧?“
肖呈央脸色又是硬生生被激成了绛紫色。
他在这儿废了半天口舌,结果江尚一句话都没说,倒是被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气到,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行!
“小美女,你这诱人的小嘴,还真有些岚岚当年的风姿……想当初,她也是这么嘲讽我的,可是呢?最后还不是抛弃了这个窝囊废,跟了我?!”
钟岚岚无地自容,伸手想扯一下肖呈央,结果手指才碰上他胳膊,就被他狠狠一拐,摔在地上了。
“啊——!!”
江尚反射性地想伸手扶她,可是她肚子上的鬼婴大大地张开了嘴——里面尖利的牙齿又小又密,好像要张嘴咬那个推倒它妈妈的人。
“咳咳咳……”江尚收回手捂住嘴,脸上是扭曲的痛苦。
肖呈央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他脸上的痛苦感到愉悦,越发得意起来,手也伸向了连晨,“小美女,你才多大啊?怎么能跟着这个窝囊废耽误自己一生呢?倒不如跟着我……啊啊啊啊啊——“
刚刚钟岚岚那一摔,倒是将连晨摔得清醒了些,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名叫钟岚岚的女人对他而言只是战利品,甚至连个东西都算不上。
简直是混蛋到极点的王八蛋!
一直隐忍不发着,没想到这家伙的猪手竟然摸向自己的脸。
连晨的手比脑子反应还快,在他手还没碰到的时候,就拽住这家伙手腕往后一扭——标标准准的擒拿。
甚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手下的劲儿在不受控制地加大。
“你他妈敢动老子!你给老子松手!啊——!!”肖呈央鬼吼鬼叫着,他没想到这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妹子居然有这么大力气。
高档饭店里如流水般静谧温馨的气氛被肖呈央痛苦的嘶吼声破坏殆尽,店里的服务员哪里见过这阵势,把经理都找来了。
“这位小姐,有事可以慢慢说嘛,肖先生手都变形了,这样会骨折的……”
连晨被说得有些分心,手下的劲儿也慢慢松掉。
恼羞成怒的肖呈央趁机转过身来,一脚就准备踹在连晨的肚子上。
到底是警校出来的,连晨反应迅速地往旁边一偏,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然而还是被他一脚踹在了手腕上。
肖呈央哪怕用力没有章法,但身子骨的力气和架码还是在那儿摆着的。
连晨被他踹得手腕发麻,酒精混合着怒火一下冲上头。
一个空翻又躲过了肖呈央砸过来的酒瓶子后,连晨也拾起一瓶红酒,投篮一般轻巧一送——
“啪——”的一声,酒瓶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肖呈央的天灵盖上。
直到此刻江尚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小表妹能考上警校了。
“啊啊啊啊——”几个服务员和女士被吓得尖叫起来,饭店乱作一团。
肖呈央此刻的样子确实很瘆人,一团团红色液体像到达最高点的喷泉一样四散涌下,不知是红酒还是血,再配上此刻他这张扭曲愤怒的脸,像极了来复仇的鬼魂。
最后,这场收不了场面的局,以饭店打电话报警为终……
……
四个人以打架滋事的罪名被行政拘留。
肖呈央到底是有权有势,很快家里就派律师来将他保释了,连带着钟岚岚。
钟岚岚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江尚,眼神里似乎写着懊悔。
那一刻,她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与其这样跟着肖呈央连当个花瓶都被嫌弃脏,她还真宁愿回到从前被江尚呵护的日子。
可惜,她选错了。
然而江尚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并没有看到她投来的目光。
但是钟岚岚眼中的懊悔,却全落在了连晨的眼睛里。
她真的是尚哥哥的前女友啊?
等他们两人走了后,连晨才低声在江尚耳边问,“尚哥哥,你们之前,为什么分手啊?”
“啊??”江尚大梦初醒一般看向连晨。
“我是说,你们之前为什么分手啊?那女生,好像还挺喜欢你的啊……”
“喜欢?”江尚苦笑了一声,言简意赅道,“也没什么原因吧,就是长大了,人各有志,所以分道扬镳了。”
第十九章 喜欢
“人各有志?”连晨显然对这答案不太认同,又问,“那你之前,应该很喜欢她吧?”
江尚有些恍惚,喜欢?喜欢她是什么感觉啊?他都有些忘了……
其实刚刚他一直在想着钟岚岚,只是想到的都是她肚子上的那只鬼婴。
改天还得把花痴拉出来,问问他有没什么办法把她肚子上那只婴魂去了。
虽说她现在不属于自己了,但好歹相识多年,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这样啊。
“额,以前是吧,现在都看开了……”江尚含糊道。
“那,尚哥哥,你现在还愿意喜欢别的女孩子吗?”连晨红着脸,追问道。
江尚愣了一下,并没明白为什么这家伙要这么问,只僵硬地点点头,“若是两情相悦的话,肯定还是很喜欢的啊。”
也不知道是酒还没清醒,还是故意放纵,连晨索性追问道,“那尚哥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江尚彻底懵掉,“什么怎么样?”
他看着连晨的眼睛,那又大又圆的杏仁眼儿囧囧眼神,里面像闪烁着浩瀚星河,似乎看一辈子都不会乏味的样子。
江尚感觉自己也醉了,什么怎么样?
什么意思?
这家伙到底想问什么?
……
“还没开始上班就给我惹事?你面子可真够大的!“
江尚和连晨同时回头,吴云风黑着脸,站在他们身后。
连晨有些头昏,晃悠悠地站起来,“你怎么来啦?”
刚刚值班的民警搜出了连晨刚办好的、热乎乎的警官证后,就直接找到吴云风那儿去了……
吴云风并没有看他,径直走向江尚。
江尚站了起来,正面迎视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的样子,似乎准备着接招儿。
然而吴云风只是淡淡地道,“令尊在外面等着你,连晨我先带走了。”
“啊?”江尚反射性地看了看悬挂在墙上的电子钟,都一点了!
糟了,喝酒打架现在还被拘留,回家没好果子吃了。
……
果然,一路回家连尚箫都在碎碎念。
“我就知道那女人回来准没好事儿,跟她妈一样的狐狸精,谁碰到都得倒霉!”
江尚捂着脸,闷闷道,“不关晨晨的事儿,是今天碰上了个瘟神,晨晨是袒护我才跟别人打的架……“
“袒护就袒护到局子里去?大晚上还带你去喝酒?她不知道你身体还没好吗?这就不是正经姑娘能干出来的事儿!”
“是我带的她去喝酒,人家大老远过来,继承父业,还没给人家好好接风洗尘,难道我做错了么?”
“你还有几天就开学啦?这要是再给你拘留一个月,还上不上学?还是你打算又休学休一年?”
一提到这事儿,江尚就只能哑口无言。
谁让他保研没成功,又作死过马路玩手机出车祸耽误这么多年呢!
连尚箫冷哼一声道,“我看啊,还是得管着你,从现在开始到开学,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吧!省得再出什么意外!”
……
江尚默了一会儿还是道,“您要关我禁闭,我也没啥意见!就一件事儿——”
“人家晨晨这么多年能韬光养晦,考上警校,子继父业,也算给老舅在天之灵一个安慰。”
“希望您能摒弃过往的偏见、对晨晨有所改观。再说当年舅舅和舅妈离婚的时候,晨晨那么小,小孩子都会选择跟着妈妈的嘛,这是人之常情不是?!”
“嘁!!”连尚箫更加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子继父业?又不是子,继个屁!”
“恩??”江尚偏过头,“什么意思?”
连尚箫不再说话,偏过头,看向窗外墨黑的夜晚。
江尚并没多想,碎碎念道,“我说您这重男轻女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
之后的许多天,江尚都被关在了家里,连尚箫即便是上班都会给他准备好一日三餐,完全不给他出门的借口。
江尚也乖乖地在家“修身养性”,闲来无事要么发呆,要么就上网。
连尚箫还在纳闷他怎么那么乖,直到难得一次用电脑网购时才看到,他的搜索记录都是“灵魂”“鬼魂”“人能看见鬼魂吗”“灵魂离开人体能存活多久”之类的……
这可把连尚箫吓了个够呛!
江尚又是颇废了一番口舌才向老妈证明自己只是好奇,并非中邪。
也就在那一晚,江尚又回到了那梦魇之地——
熟悉的红树林,熟悉的木船,熟悉的灰霾天空,还有一潭灰绿色的死水,死水下面是密密麻麻而又飘摇的水草……
不同的是,这次木船上还有船桨。
江尚昏昏沉沉地摇着船桨、在水面上晃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靠!!”江尚甩开船桨。
“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能做的都做了啊!”
“他们不信我,我也没办法啊!”
“你别老光缠着我行不行?你想想其他办法啊!”
……
然而并没有回音。
一切静悄悄的。
……
江尚盘腿坐在船上,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好像睡觉前并没有碰到鬼啊,怎么会又进来这里了呢?
“花痴也不在,我怎么醒过来呢?”
屏息凝神在船上等了片刻,一直没有等来任何动静。
那船桨不划,船就立在水上纹丝不动。
江尚试探性地重新碰触起那块浆,硬邦邦、毛刺刺的,跟普通的那些没有打磨光的船桨一样。
“真的是,把我拖进来干嘛?又不给点回应,怎么那么讨人厌呢!“
江尚再次摇起船桨,船很顺利地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以随便摇着……
不知摇了多久,突然听到前面隐隐传来“轰轰轰——”的流水声,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有活力和珍贵。
难道那里是瀑布?
等到江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水流推着船只往那断崖方向以不可抵挡之势移动,小小的两只船桨完全不起作用。
失重的那一刻,江尚只感觉像冰雹一样迅猛的水珠砸在脸上很疼很疼……
“啊——!!”
……
江尚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时,外头早已日上三竿了!
摸摸脸上的冷汗,再赶紧抓起手机看时间,没有昏睡多久,就刚好睡了一晚,做了一个梦?
老妈去上白班了,家里静悄悄的。
江尚有些不敢下床,为什么又会梦到了那个场景呢?
然而偏偏此刻思绪最乱的时候,手机响了,还是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
第二十章 开学
江尚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什么电话?
推销的?广告的?还是,午夜凶铃?
但平时也没谁会找自己啊,毕竟要钱没钱的。
看了眼窗外的金灿灿的阳光,江尚才有了一丝暖意。
“喂,你好?“
“尚哥哥,案子破了!!”
连晨??
听得出来,她很激动,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江尚也被感染得精神为之一振,“真的吗?是谁杀的老舅?”
“额……“连晨声音恢复了平静,“不是,是抓到了那一家四口灭门惨案的凶手了,老爸的那个,还在审,暂时都没有招供。“
“哦。没事,已经不错了,至少有很大进展了,老舅的案子应该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恩恩。”连晨的声音轻轻地颤抖着,“尚哥哥,真的像你预测的那样,他们是来伽族的人,而且那四个人,都是被那种双侧铡刀斩首的!“
“我照你给的思路找,果然在一座深山老林里把他们找出来了。”
江尚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感觉,毕竟是刚从那个梦里醒来的。
“哦,果然老舅托的梦没错哦!”
“对了尚哥哥,我领导,就是那个吴云风,你还记得吗?他说想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江尚婉拒道,“我给我妈关了紧闭,出不来,给我递个话,谢谢他好意了,只求他赶紧找出杀害老舅的凶手,就感激不尽了。”
……
之后的许多天,一直到开学,江尚再也没有做过那个噩梦。
吃得香,睡得好,神清气爽。
最主要的是,不出门,也见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一直到开学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一切都很平静。
江尚一度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了,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有一天,江尚同寝室的舍友——范梓明,突然拉着他说,“诶,我听说,咱学校有个恐怖传说,你要不要听?”
江尚正抱着一本厚厚的《量子力学习题精选》做题,听到“恐怖”俩字立马抬起头来。
范梓明以为他是很感兴趣,张嘴就准备讲,江尚反射性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叠草稿纸……
从图书馆回来,范梓明还一路追着江尚。
“不是,你真的不想听啊?”
“不想听!”
“那可是我们学校的传说,你要是不知道,以后不注意点儿,万一碰上了怎么办?”
江尚顿住了脚步,表面上虽然维持着平静和爱答不理的样子。
然而,背脊骨上已经开始渗冷汗出来了。
范梓明嘿嘿道,“其实也没多复杂,就是上一届认识的师兄跟我说——“
“夜晚,尤其深夜,千万不要去球场打球!”
“要去也行,千万别一个人去!”
“要是一个人经过了,千万别到处瞎看!”
“要是一不小心看到一位穿着正装的男人,在球场独自打球,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搭理他!”
“直接跑,知道没?用尽所有力气跑到光亮、有人的地方!”
江尚咽了口唾沫,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再快步走开,但是手心里,全是汗。
“真的真的,咱学校出事故的概率挺高的!“范梓明压低嗓音道,“因为咱学校抓学风学纪严!毕业难!所以,有不少想不开的……”
“而且有人统计过,这些想不开的,在生前,都表明过自己深夜、在篮球场、看到一位穿正装的男子在独自打篮球!而且,他们都跟它搭过话……”
“有问,你为什么自己在这儿打球啊?有问为什么这么晚打球啊?还有问为什么穿正装打球啊?还有的货跑去跟它打了一会儿球……”
“最后……都各种原因,失了智……上吊的上吊、跳楼的跳楼,还有的,直接拿实验室的强酸强碱喝下去了……”
“但是最后为了学校声誉,都压下去了……”
“我说……”江尚调整了下嗓音,才缓缓问道,“你真的,相信这世间,存在鬼的吗?”
范梓明愣了一下,然后单手摸起下巴,“唔……不信!“
“嘿嘿?刚刚被吓到了?”
“我忽悠你的!这是我在帖子上看到的别的学校的,不是我们学校的哈哈哈哈,也不是哪个师兄跟我讲的!”
“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谁让你不肯听我讲!这么好的故事不能我一个人知道啊哈哈哈……”
江尚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捶死他的欲望。
范梓明,跟江尚其实很像,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所以很多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都很像,寝室四人,也是他们两人关系最好。
要是放在以前,江尚是很乐意跟他分享恐怖故事和传说的。
但是现在,江尚俨然成了惊弓之鸟。
“算了,兄弟”,江尚勾住范梓明的肩膀,“吃饭去,饿死了!你得请我喝奶茶,刚刚被你吓到了!”
“哈哈?果然被吓到了吧?其实我一开始看到也被吓到了……“
……
“尚哥哥——”
江尚和范梓明从饭堂走出来的时候,一声翠翠的唤声,让整个校道的男生都回头了。
果然,那声音主人的模样没有让他们失望。
连晨一身米黄色连衣裙,与白皙细嫩的肌肤相得益彰,一条长亮黑直的马尾垂至腰间,纤纤细腰似乎不盈一握……
范梓明眼睛都看直了,“你,你有女朋友哒?”
“别瞎说!是我表妹!”江尚轻轻捅了一下他肋骨道,一本正经着说完,然后向连晨走去,“晨晨,你怎么来啦?”
表妹?!
表妹不就是女朋友?!
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家伙竟然捂得这么严实,范梓明感觉被受到了一百万点暴击伤害。
“尚哥哥“,连晨伸手将耳边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声音柔柔道,“我今天休假,一时兴起来的,跟你打电话你没接到,没打扰你吧?”
江尚从裤袋掏出手机,刚刚在图书馆调成静音忘调回来了。
“啊,没事,我正好下午也没事,你难得休假,要不……我带你逛逛学校?”
“嗨,你好,我叫范梓明,是‘尚哥哥’的同班同学兼舍友……”范梓明挤了过来,跟连晨打招呼,又冲着江尚挤眉弄眼的。
“啊,你好你好。”连晨主动伸出了手。
范梓明看了一眼江尚,然后轻轻握了下连晨手指道,“都不知道‘尚哥哥’居然有这么漂亮的表妹,藏得真够深的。”
第二十一章
因为这旷世美颜,连晨没少被追捧和赞美。
但即便如此,连晨依旧不太擅长应对,白里透红的脸颊泛起桃色。
然而就在她准备一笑回之时,嘴角边扬起的一半笑容像被冻住了一样,明亮美丽的眸子里瞬间灌满了惊恐!
那是垂死之人看到死神的惊恐!
“砰——!!”的一声巨响,在江尚背后响起,甚至还能感受到后背扬起的一阵风。
“我靠,谁高空抛物啊?”范梓明吐槽着转过头。
然而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枕在一摊鲜红的血液上!!
那摊血液还顺着台阶悄无声息游向江尚脚边,像一条红色的毒蛇。
连晨眼疾手快将江尚拽到一边,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半张着嘴。
虽然接过跳楼身亡的案子,但都是跳完了她去处理善后的,而她刚刚是看着那人掉下来的。
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范梓明哪里见过这场面,傻在原地,连裤裆濡湿了都不知道。
直到有女生尖叫着,“死人啦”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有人跳楼啦!”
“救护车!快打112!”
……
此时正是中午下课,饭堂人山人海。
而偏巧这栋宿舍楼就在人最多的饭堂旁边,宿舍楼最高层有十层。
很明显,这若不是他杀,就是有意为之——用死亡来吸引注意力。
多可悲。连晨想。
然而,在江尚眼中,这一切都与众不同了。
恐惧就像麻药一般麻痹了江尚的身体。
就像此刻理智告诉他应该跑、头也不回地跑,然而那双腿就是动不了!
理智告诉他不该再看了,然而那双眼睛,就是死死地盯着那具身体——
那‘人’应该是仰面从楼上倒下来的。
磕在宿舍楼出口的台阶上。
稀烂的后脑勺枕着台阶,靠近左耳的脸颊上只是沾了一点血,应该是溅起的。
双眼还没有合上,死不瞑目的样子。
然而除了在台阶上摔烂的肉体,和一团殷红的血水外,还有另一个隐隐约约的‘人’?或者说是‘东西’?还是叠影?
正试图从那具身体里爬出来?!
一样摔烂的身体,一样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脸,和脸上一样的血。
没有半透明,没有任何不同,就像分不清真假的孙悟空。
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正撑着血红的胳膊,缓缓地从那具身体里坐起来。而另一个,则静静地躺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然而,那个动着的,似乎不太顺利——
想撑着坐起来,
但是坐到一半,像被躺着的那个吸附了一样,又倒下去,重叠在了一起。
想昂起脑袋,
也是昂到一半,又倒了下去。
他还没死透!江尚默默猜测着。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救他,他不会急救,不会心脏按压,更不会人工呼吸!
他什么也不会!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任由恐惧支配了他所有的行动。
他还没死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们……”江尚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谁会急救啊?”
范梓明早已吓得连连后退了几十步!
连晨倒是最先恢复理智,发出一声鼻音,“恩?“
“他好像还有气……”江尚声音细若游丝,眼神死死地盯着那具身体。
那个叠影,还在试图从身体里爬出来……
是不是,等他完全离开了身体,这个人就彻底没了?
……
学校很快组织人力疏散了学生。
又反应很快地将学生上传到网络的照片一一删除。
连原本开放的校园大门都被“重兵把守”住,除了救护车,没有一个记者能飞进来。
辅导员很快找到相应的系主任,系主任找到班导,班导对接下面个班班级,层层的思想工作开始铺展开来……
而这一切,江尚都不关心。
一直刻在他脑海里的,只有那个叠影。
那天,一直到救护车把那同学救走,那叠影都还没完全从身体里爬出来
但是,那时他已经坐起来了,只是腿还像被黏在了那具身体的腿上一样,拔不出来。
然而,最后的最后,传回来的消息依然是,不治身亡。
家长举着白色的横条,上面写着“还我儿子”的血字横幅、在他跳楼的地方哭啊、闹啊,很快又被学校镇压来了下去。
听说还是个博士,贫困人家考上来的博士,全村人的希望。
然而,之后很快排除了他杀,自杀原因还在调查。
而这些,江尚都不关心,他只是觉得,自己该去找一找花痴了,不然再自己这样默默想下去,非精神崩溃不可。
……
“诶?你去哪儿?”范梓明一回来就见到江尚在收拾包。
而且不是往包里放书啥的,而是放水、雨伞、遮阳帽、连登山用的折叠手杖都用上了,一副要出去游山玩水的样子。
“我有事,不去上课了。要是点名就帮我答个到,实在不行就帮我请个假,谢了兄弟。”
江尚拍了张请假条在范梓明手里。
说完,江尚头也不回地走了。
范梓明有点儿担心江尚,毕竟同一间宿舍,床对着的,他知道江尚已经连续好多天失眠了。
……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庙里有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这俩和尚既不吃斋念佛、侍奉佛祖,也不大彻大悟、普度众生。
相反还都掉进钱眼儿里了,想着法儿的到处搞钱。
江尚站在寺庙门,看了看门楣上“龙光寺”的额匾。
又看了看一旁的土墙上贴着张广告——
测字看相、占卜前程——五元起
看风水朝向、评祖坟迁址——五百元起,需包食宿及来回交通
悼魂作法、守夜诵经——五千元起,需包食宿及来回交通
……
驱鬼辟邪、招魂宁神——五万元起,需包食宿及来回交通
江尚看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心就隐隐作痛——花痴那货上次给自己招了一次魂,就讹了老妈七万块钱!
还多了两万!
江尚愤愤地踏进寺庙里。
寺庙并不大,就一小四合院儿的规模,居然叫“龙光寺”?!
好大的口气!
两旁是破破烂烂的土房,正前方的堂屋,倒是坐了位佛祖。
只是那佛祖也忒寒酸了,身上别说金光闪闪了,居然还是掉漆的?!
老远就看到盘腿上的积灰,甭提多厚了,胸前还结着蜘蛛网!
这货当初拼命动员自己当和尚,就是打算让自己来这里跟他作伴的?
什么人呐?!
第二十二章 我想喝果汁
江尚一脚跨进了堂屋。
只见一个老和尚,拿着把快秃掉的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水泥地板。
不是认知中的那种白须一尺,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相反,这和尚没有胡须,啤酒肚倒是不小,身宽体胖的样子,不像和尚,倒像是老板的身材。
只是头顶上的九道戒疤显示他已出家多年,倒是和花痴那冒着脓疱的戒疤形成鲜明对比。
这应该是他师傅吧?!
兴许是许久没听到动静,那和尚头也不抬着道,“香火在第二个抽屉,施主请自便。”
江尚并没有烧香跪拜,径直走向那老和尚,距离五米左右停下脚步。
那和尚听到动静,稍显惊讶地抬头看着江尚。
江尚双手合十规规矩矩施了一礼,“师傅好,我叫江尚,是花痴的朋友。”
那和尚回了一礼,“施主好,贫僧法号花奴。”
“师傅,请问花痴在吗?”
“他?唔,他下山去了呀……”
“啊?”
江尚有些伤脑筋,他好不容易爬上这海拔四千米的高山,结果这货下山去了?
早说啊!
为了省个索道钱,他腿都爬断了!
“那,师傅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花农有些犹豫,半晌才道,“你是他朋友,你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江尚明白,他不太想说。
于是道,“是这样,师傅,我之前一直都没留他联系方式,要不您告诉我,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下次再来拜访。”
“我也说不好”,花农摇摇头,又道,“其实贫僧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不过倒是可以去肿瘤医院碰碰运气。”
“肿瘤医院?”江尚吃惊不小,“为什么?”
花农欲言又止,“这是他私事,贫僧不好说,施主若是与他有缘,就去那儿碰碰运气吧……”
……
毕竟在医院看到过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被吓得丢魂丢了半个月,江尚对这地方是心有余悸。
然而那家伙怎么会在肿瘤医院呢?
直到他看到花痴一个人,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坐在病床边,抱着个尿壶一样大的东西,在痛苦地吐着什么,半张脸都快埋进壶里,他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平时看起来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些欠揍的家伙,竟然得了癌症。
所以平时到处捞钱,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吗?
这家伙才多大啊?
江尚禁不住眼眶有些湿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就推门进去了……
花痴刚做完一期化疗,吐得天翻地覆,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吐空了才舒服,生不如死的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抬起头时,居然看到了江尚。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问自己,“你还好吗?“声音还是哽咽的。
花痴内心渐渐翻涌起来。
这么久了,他都是一个人在医院里死扛的,现在居然有人关心他……
然而脸上依旧是痞子的笑容,“咋啦?现在找我是准备削发为僧,跟我作伴来啦?”
江尚看着他那张泛青的脸笑不出来,高高的颧骨凸出,被折磨得皮包骨的样子。
“你,你想吃,啊不,你能吃点啥,我去给你买。”
一听到吃,花痴就感觉胃里又在翻腾,他现在哪里吃得下啊!
往壶里吐了口酸水后,道,“那你给我带瓶果汁上来吧,什么口味都行,越甜越好,不要冰!”
“好。”
江尚满口应下。
刚准备走,又注意到花痴隔壁床的大哥,一直坐在床边,垂头不吭声,或低声叹气,或暗自抹泪,也没有别的家人在这里陪他,怪可怜的样子。
便好心问道,“大哥,要不要帮你带点什么上来?”
花痴瞬间傻眼,这小子怎么……
那大哥慢慢抬起苍白的脸,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江尚看着他那张全无血色、白中发黑的脸,似乎病得不行的样子,突然有些不敢说话。
他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是觉得他的脸有些恐怖。
然而那大哥似乎有些急了,站起来,一副准备扑向江尚的样子,“你,你是能看到我吗?”
“……”
“所以,我还没死吗?”
花痴瞅准时机,将手里的壶向那人砸去,然后拉起江尚头也不回地冲出病房!
那人本能地认为自己还是生人,翻身闪躲,花痴黄绿色的呕吐物在那张刚被收拾干净的白色床单上撒了一片。
而那人再转过神来时,只看到拉开的病房门在往回阖。
……
“小兄弟,小兄弟,你们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没死?”
“你们还能看到我,所以我还没死对不对……”
“我还活着,我没有死,可是他们为什么火化我?”
“我还活着,你们不要抛弃我啊……”
“我不想死啊……”
花痴领着江尚躲在女厕所的一个隔间里,那声音像魔咒一样绵延不绝,疯狂地纠缠着他们。
说实话,女厕所也是“香”得不行,尿骚味、屎臭味、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江尚看看手机,他们已经在这儿蹲了一个小时了,腿麻了,鼻子也麻了。
再看看花痴,这货倒是淡定如钟了,盘腿坐在厕所地板上,双眼微闭,两手叠合在两腿间,一副打坐的样子。
“这货是不是会隔空传音啊?我头都快让它念炸了。”江尚忍不住道。
花痴闭着眼道,“隔空传音个屁,这家伙是在到处穿墙找咱们呢,因为移动太快,所以你总是能听到它声音,但这家伙肯定没想到咱会躲进女厕所!”
“鬼真的能穿墙啊?”
花痴撇了下嘴,没回答。
江尚凑近他,“咱是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吗?”
花痴撕开眼缝,斜眼睨他,似乎在说——你怪谁?还不是你闯的祸!
“再坚持一会儿,那家伙快没了。”花痴道。
“没了?什么意思?他不是早死了吗?”江尚问。
花痴等了一会儿,才摇头低声道,“不是‘早死的’,是刚死的,因为是刚死的,所以灵魂还在,但他撑不了多久,等他彻底消散掉,我们再出去……不然那家伙看到你又像看到了希望,死缠着你不说,还散不了了。”
第二十三章 滚!
这信息量太大,江尚有些昏昏的,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想了一会儿,才又问道,“他死多久了?“
“就昨天啊,我出去的时候,他老婆抓到他在偷偷抽烟还吼他来着,结果我逛了一圈回来,他老婆就抱着他遗体在哭了,然后没多久就被拉走了。“
“那为什么把魂留这儿了??“
“没。”花痴摇摇头,“昨天魂儿是跟着一起走的,今天中午回来的,估计举行完了追悼会,要火化了,这家伙不忍看着自己被烧掉,所以溜回来了。毕竟这里是他生病之后呆的最多的地方。”
江尚咽了口唾沫,问,“所以,你下午就一直跟他这样单独待在一起,相安无事?”
“昂!”花痴轻松地道,“那家伙一开始有尝试着跟我说话,我没搭理他,没多久他就自己消停了……直到你来……”
江尚挠挠脑袋,“我那时不是不知道嘛……再说,你要不是跟他是病友,你分得清吗?”
“我肯定分得清!”花痴挑着眉,有些嘚瑟。
这正是他想问的!
江尚更加凑近了花痴,“小老弟,你快教教我,怎么区分活人跟死人,省得我下次又招惹上他们。”
“那可有些难!”花痴抠着脑袋上的脓包道,“这就像你拿块玉石,找珠宝鉴定专家说‘您看我这块玉石是真是假、值多少钱’,那人家专家拿放大镜给你看一看,拿灯光照一照,再摸一摸,能告诉你大概值多少钱。”
“但你要是说,‘专家,您教我怎么看玉石价值’,那人家怎么教你?这哪里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那你怎么判断的?“
“看呗,看多了,找出感觉了不就知道是人是鬼了,人家鉴定珠宝的老师傅,不也是看了一辈子,然后才炼成的火眼金睛?!一样的道理嘛……”
“好吧。”江尚若有所思。
……
“那你说,我到底是人是鬼啊?”
江尚头皮一麻,他很确认此刻不是幻听,而且相比之下,这一声,比之前的声音,听起来感觉都要近……
连花痴也是被吓傻眼——这家伙,还没散掉?
“那个,是不是,除了穿墙,还能,额,耳听八方?“江尚声音听起来有些哆嗦。
耳听八方?
花痴稍稍拧了一下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随即渐渐抬起了头,看向这个厕所隔间的顶部……
“不会吧?!”江尚低声哀嚎的同时,也跟着慢慢抬起了头。
那家伙果然是趴在隔间的顶部,才偷听到他们讲话的。
毕竟这隔间顶部并不是封死的,隔间与隔间之间仅是用一块厚厚的塑料板隔开了而已,上下都没有封死。
若不是知道这家伙死了,此时江尚非得以为它是偷窥女厕的变态!
毕竟,这货除了印堂发黑、面无血色外,其他并没有什么看起来奇怪的……
恐惧依旧冲上脑门,江尚本能地瞪大眸子、张大嘴准备大喊。
花痴却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拼命地阻止他大叫。
然后抬起头,目光寡淡地看着上面的东西道,“大兄弟,是死是活,你心里早有数了不是?又何必纠缠我们?毕竟,我们也不能改变结果。”
那家伙的眼泪渐渐通红起来,“不,我不相信,我没有死,我没有死,这都是梦,梦醒了就好了……”
“大兄弟,种因得果的道理还需要教你吗?还是你生前那副要烟不要命的样子忘掉了?”
“你肺癌中期开始治疗的,一期结束后明明已经康复了,只要你肯狠下心来把烟戒掉,再活个三十年都没有问题。”
“可是你呢?想尽一切办法偷偷搞烟、藏烟,然后偷偷吸,你老婆发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喝凉水!“
“再复发的时候,你更是变本加厉地抽,现在真没命了,你又贪恋起人间了?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江尚渐渐镇定起来。
只见那货的眼眶此时已是红得粘稠,像是随时都能流出两排血泪来,再配上那张白中发黑的脸,十足的厉鬼寻仇样子。
恐怖片里拍的厉鬼也不过如此,真才是真正的鬼啊!
花痴却似乎不怎么恐惧,不耐烦地吼了一句,“该走的,不该留!快滚!”
话音刚落,一滴血泪就滴到花痴冒着九个脓包的额头上。
花痴伸手一抹脑袋,猩红的血糊了大半个手掌。
似乎被激怒了一样,花痴松开了江尚,站起来,指着那东西道,“我再说最后一遍,滚!”
江尚有些傻眼,这家伙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吧?
然而此刻,那眼底里的凶狠劲儿竟有种饱经沧桑的气势,且让人心惊胆寒的压制力。
这不是一个熊孩子能装得出来的。
这和尚该不是被掉包了吧?
“难道他也是鬼?”这念头在江尚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因为——
那趴在上面的家伙,真的像一团烟雾一般,消散掉了……
江尚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回过神来时,空间里只剩粉末……
而那粉末最终也没有飘飘扬扬落下来,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这就是灵魂消散掉的样子?”江尚指着上面,问花痴。
花痴注意力还集中在脑门上的那滴血,胡乱地“恩”了一声,推门就出去了。
江尚精神一震,终于不用再躲女厕了!
然而,好巧不巧,刚好有人推门进来——而推门进来的那人,还是平日里负责照顾花痴那一床的小刘。
“你们??”
“嗨,刘姐!”花痴抬起血乎乎的手,尴尬地打招呼。
然而小刘像没有看到他那只血手一样,目光仍然来回打量着花痴和江尚。
似乎只是对女厕所里出现两个男人感到惊吓,而且这俩男的,还是从同一个隔间出来的?
“哦哦,他是我堂哥,今天来看我。”花痴笑着解释,“不过啊,他这里……”
花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又一脸遗憾地摆了摆手。
江尚秒懂,这货竟然说自己脑子有问题!
“这不,才把他找着吗?嘿嘿嘿……我马上带他走!”
说完,连拖带拽地把江尚拉出了女厕。
第二十四章 打篮球
花痴火急火燎地冲进男厕,开始洗额头上的血迹。
不过说来也怪,这一滴血的密度是有多大啊?
来来回回洗了接近一脸盆的水,那滴血像怎么都洗不干净似的。
江尚靠在一边的水池,看着白花花的水从水龙头流出来,冲过他的手和额头后,又红通通地流走……
“怎么回事?”
花痴头也不抬地认真洗脸,“我哪儿知道,脏死了……”语气颇为嫌弃。
……
不知又洗了多久,终于没那么红了。偏偏这时,也不知道谁把保安招来了。
“诶诶,干啥呢?不是自家水也不带这么浪费的啊!”
花痴抬起满是水珠的脸,“哟,大哥,我洗脸呢!”
“你洗脸洗多久了?这不挺干净的吗,还洗啥洗?你这么一直霸着,人家还怎么洗?“
江尚看了看花痴额头上和手上的血印子,虽说没有刚才那么红了,但还是……
这些人果然什么都看不到啊?
“洗了脸洗了半小时,人家都投诉到我这儿来了,我说你小子,该不是精神错乱了吧?“
“要觉得有问题,明天记得去精神科挂个号咧!”
估计那大哥是北方人,说话大大咧咧的。
但江尚记得,他很怕被人说成是神经病。
“你才有病!有你这么跟病人说话的吗?你给我等着,明天投诉你!”江尚吼回去后,拉着花痴直接走出了男厕。
……
花痴一路默默低着头,情绪似乎很低落。
“甭理他,你之前不说了嘛,咱俩能看到,兴许是因为咱俩领先全人类率先一步进化了呢?对不对?”
花痴抬起头,扯开一抹笑容,勉强得让人难过。
“没事儿,我压根儿不在意。”
江尚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得了啥病啊?严不严重?”
会不会也像刚才那货一样英年早逝啊?
可是他看起来才这么年轻……
花痴脸上连那抹勉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支支吾吾摸着脑袋上的脓包道,“没事儿,反正死不了。”
然后就走了,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
江尚正琢磨着,是跟他回病房,还是回学校时,突然又听到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我没死,我没死……我不想去太平间啊……”
“好冷啊,你们不要抛弃我……”
“不要抛弃我……”
江尚吓得一哆嗦,搓着发冷的胳膊,拔腿就跑了。
医院这地方还是少来为好!
……
踩着零点赶回学校,然而因为最近那起事故的原因,学校最近管得严。
在门口被保安大叔拦住,出示学生证不够,又是检查包,又是盘问晚归原因。
墨迹了好久,才给他放行。
然而从学校门口走到宿舍,需要经过一个饭堂和篮球场。
本来也没什么,虽然现在过零点了,校道几乎没有人,连头顶本该有的月光都躲起来了。
只有两旁高大笔直的玉兰树,和“沙沙沙”的秋风扫落叶。
但江尚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想尽快赶回宿舍洗洗睡,毕竟今天又累又刺激,他只想休息。
然而,他刚走过饭堂,就听到一阵“棒、棒、棒、棒……”的声音。
江尚像被人点了穴一样,立在了原地,冷汗瞬间从额头流下来,滴进校道的树叶堆里。
这阵很有节奏的声音,是从篮球场那里传出来的。
而且,很好辨认,就是运球时,篮球敲击塑胶地面的声音。
他反射性地想起了范梓明跟他说的那个恐怖段子——深夜,不要理会一个穿着正装,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的“人”……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闲心想——要是能活着回去,该好好感谢范梓明,还是把他狠狠揍一顿。
踌躇了一会儿,江尚终于找回了力气。
他没有勇气去验证一下那个段子的真实性,比如,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又撞鬼了?
又比如,那‘人’真的是穿着正装吗?
他只想离开这个空间,去哪儿都行,今晚露宿街头都好,反正只想逃……
真是受够这一切了!
江尚扭头就走。
刚开始,还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惊动了那个在里面打篮球的‘人‘。
这里宿舍楼的篮球场是被一圈铁丝网围起来的露天篮球场。
而这圈铁丝网周围又被一圈高大的山茶花、黄杨叶,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灌木也围了一圈。
所以,除了在篮球场门口或者蹦起来看,否则,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
然而,随着他的移动,那铿锵有力的运球声似乎也在发生移动……
但江尚明显听出来——那篮球正一蹦一跳地往球场的门口移动,似乎准备出来找他的样子。
他的心也快要蹦出来了啊!
草泥马!
干什么又要找上我啊!
江尚干脆撒开腿、奋不顾身地跑起来……
然而后面传来的是一声清脆的女儿声——“尚哥哥……”
我靠?!
这尼玛还是个女鬼啊!
“尚哥哥,你等等我,我是晨晨啊……”
江尚刹停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连晨一身蓝黑色的运动装显得格外清爽,长长的马尾依旧垂在腰间,脚上是白色的波鞋。
这,是连晨?
但是此时没有月光,她立体的五官被昏黄的路灯投下阴影,手里还抱着颗篮球,太瘆人了!
还是,鬼,伪装的?
江尚被刺激地宛如惊弓之鸟,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僵持着没说话。
连晨靠近他一步,江尚便退一步。
“尚哥哥,这么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其实,我下午就来了,还在食堂碰到范梓明了呢,不过他说你今天请假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且……还说你这些天脸色看起来很差。”
“人家有些担心,所以一直没走。”
听她这么说,江尚总算心里松了口气。
“你今天来,是找我的呀?那怎么不打我电话呢?”
“也不全是。”连晨拧着秀眉道,“其实今天便衣来,主要是为了感受一下你们学校的氛围,看能不能给‘坠楼案‘提供点思路。”
“哦,是这样啊……不是说自杀吗?还没结案吗?”
连晨叹息道,“结案倒是快结案了,只是是仓促之下结的,有些疑点,现在还说不太通。”
第二十五章 我是他表妹!
“什么疑点?”江尚反射性地问。
“尚哥哥,你还记得,那人是仰面倒下来的吧?”
“记得啊!”想起那副场景,江尚就忍不住一哆嗦,“但是,俯面跳还是仰面跳,这个有关系吗?”
虽然,好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大多数都是俯面的,但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呢。
“这个确实没多大关系,但是,后来在现场,根据栏杆上的铁锈被摩擦过的痕迹,还有受害者的皮肤,发现了受害者有挣扎过的痕迹。”
“挣扎??”江尚大吃一惊。
“恩,要是自杀的话,平平静静跳下来,不应该有那些痕迹的。结合受害人仰面落下的体位,看起来很像是被推下去的。”
“推下去???”江尚差点大叫出来,随即又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问,“那是谋杀了呀?怎么能结案呢?”
连晨摇摇头,“但是我们痕检部门的同志,将整个天台地毯式搜了一遍,除了受害者自己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的痕迹,哪怕是半枚指纹,或者是一个浅浅的足印。”
什么意思啊?
受害者自己在天台上“独舞”了半天,然后跳下来的?
江尚挠了挠脑袋,又问,“那会不会是他有精神病,自己病情发作,跳下来的?”
“没有。“连晨摇头,”调查过,没有精神病史。不是尸检结果倒是发现,他的心脏偏重,但又没到心脏病发作致死的程度。“
“那是为什么?”
连晨默了一下道,“法医给出的解释是,可能死前受到过巨大的惊吓。”
“惊吓?”江尚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莫名其妙跑到了天台上,受到了巨大惊吓,剧烈挣扎过,最后还是跳楼死亡?
这要放在午夜,那肯定是出精彩的鬼故事。
但对于江尚来说,大中午的,更加恐怖!
毕竟,他第一次见到那无头女人,也是大中午啊!
难道,他也是因为见鬼了?
“那,晨晨,你考虑得怎么样?”江尚问。
连晨两促柳叶眉深深拧起,“我是真的想不通啊,所以今天才在这里待了一天,感受这里的气氛啊……”
“恩。”江尚默了下,又道“晨晨,这么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额?”晨晨不好意思着道,“那尚哥哥怎么办?”
“没事儿,我顺路回家过一晚,要是碰上我妈了,大不了给她骂一顿。倒是你,这么晚,一个人在路上走,总归不安全。”
虽然她受过专业训练,能以一当十,并不害怕走夜路,但并不想拒绝他的好意。
连晨嘴角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便娇羞地低下头,“好。”
“恩,那走吧。”
“额,等等,我先把篮球放一放。”连晨扬了扬手里的篮球。
江尚陪着她走进篮球场,篮球场空无一人,只有两盏很亮、但是很苍白的大白灯,立于东南角和西北角。
整个篮球场也就被投射得很白,苍白得像个白化病病人。
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连晨远远地将篮球投入篮筐里。
江尚忍不住问道,“晨晨,这么晚了,怎么想着在这儿打篮球呢?“
“打篮球有助思考啊,我记得老爸以前就很喜欢打篮球,心情不好啊,有啥想不通的啊,就打篮球,老爸以前还教过我打篮球呢……”
提起连尚宗,江尚发寒的心里就会涌起一阵热流。
“是啊,”江尚感慨着道,“老舅以前也教过我打篮球……”
……
“诶诶,你刚不进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刚刚在门口盘问江尚半天的保安,被江尚叫醒后,睡眼惺忪地打量江尚和连晨。
江尚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这是我表妹,现在太晚了,我送她回家去,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
“表妹?”保安上下打量了一圈连晨,道,“是送人回家,还是带人开房?你小子最好老实点,不然给你送到你们辅导员那去!“
“不是,大哥,她真的是我表妹,您别误会……”
“我误会个啥子误会,刚看你就不像好学生,都这么晚了,哪儿有人像你这样一下出一下进的?告诉你,甭管你爹是啥子达官贵人,俺都不怕的,保卫校园是我们滴责任!”大哥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
连晨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别人埋汰江尚。
“大哥!我们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是我表哥,我是他表妹,我们是表兄妹的关系,不知道您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怀疑。就凭您说的‘开房’,那是在侮辱我的清白,要是传出去,我的名誉得受到多大损伤?!”
那大哥明显气势低了一截,嘀咕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一下进一下出,还清白个屁!”
连晨火气一下上来了,“那要不要我去开个血缘关系证明,然后您把这话在法官面前再说一遍?”
……
一路上,江尚颇为尴尬,连晨微低着头,俏丽的侧脸轮廓坚硬,余怒未消的样子。
江尚想了想,嗫喏着开口,“晨晨,我向刚刚那位冒犯你的大哥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如果再有误会我们关系的,我一定向他解释清楚,绝不让你名誉受损!”
连晨抿了抿唇,摇头道,“不是的,尚哥哥,刚说的那些都只是为了给你解围,名誉什么的,我不在意。只是……多年不见,尚哥哥性子柔和了许多,不像小时候那样气焰重了。“
江尚从小就个子高,再加上智商过人,所以向来是孩子王。
小时候的连晨就是屁颠屁颠跟在江尚后面跑的,那时,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就种下了江尚的“大哥哥”形象。
连晨方才说的是一种美化的说法,连晨倒是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就是他怎么变怂了?!
从前的江尚是自信勇敢的,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然而……
江尚苦笑着摇摇头,“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自然是什么气焰都能被浇灭了!”
连晨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江尚的大手,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怜惜,“尚哥哥,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尚哥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请尚哥哥相信晨晨,晨晨愿意跟你分担一切,所以,请你不要独自忍受这一切……“
第二十六章 又被撞了
那一瞬间,江尚有股一吐为快的冲动!
他想告诉她,人是有灵魂的!
而且人死后,灵魂与肉身是会剥离的!
剥离后的灵魂很可怜,它们会在世间继续飘荡一段时间,但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被生人所知道。
最后,只能慢慢消散掉。
除了像自己这样的倒霉鬼。
不知道为什么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就看到了那些原本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关键是,还一不小心老被它们缠上!
怎么办呢……
江尚愣神了好久,思绪飞出几千米外。
连晨就这么一直握着他的手,明亮的眼睛痴痴的看着他、等着他,像世间最痴心的女子。
“你们在干什么?”
熟悉的男声传来。
江尚大梦初醒般回过神,连晨寻声张望。
吴云风站在离他们不远处,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像刚跑完步回来的样子,视线聚焦在她握着江尚的手上,天色太暗,又是背着灯光,看不清神色。
连晨反射性松了江尚的手,弱弱地道,“老大。”
“咳。”江尚清了清嗓子,“晨晨,估计快到了,要不我就先走了,晚安哈。“
“啊,不要!”连晨又再次伸手拽住了江尚的手,“这么晚了,你在路上也不安全,要不就在我们这里住一晚吧?”
连晨又转脸问吴云风,“可以吗?老大。”
吴云风耸耸肩,淡淡道,“无所谓,只要你能找到给他住的地方。”
“别别别别,那太麻烦了!”江尚尽可能小心地拂开了连晨的手。
连晨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吴云风,她刚刚的意思压根就不是问他,而是让他帮忙找个地方啊!
他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了,找宿管主任要个宿舍不就是一通电话的事儿?!
“可是,你仔细想想……“连晨这次是抱住江尚的胳膊了,颇有撒娇女孩的意思,“你现在回家,万一碰到姑姑在家,惊醒了姑姑,不又得挨骂么……”
江尚僵着手,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让自己的胳膊碰上她的身体,“骂两句就骂两句,没事儿的。
吴云风紧紧地盯着江尚的胳膊和连晨胸脯之间的距离,但语气又是淡淡的,“实在没地方住,你可以带着他去开房啊……”
江尚和连晨齐齐愣住,这是今晚第二个说他们“开房”的人。
连晨反射性想的是,也未尝不可!
而江尚将胳膊从连晨的手里抽了出来,一本正经道,“不是!兄弟你误会了,她是我表妹,我是他表哥,正经亲戚关系!即便我知道你意思是为我,但还是请注意一下言辞,要是让别人听到,那是损害我表妹清白的!”
吴云风挑了挑眉,没反驳。
“没事的,尚哥哥,我带你去附近……”
“不用!”江尚断然拒绝,又对吴云风道,“麻烦顺路送我表妹回宿舍,我先走了!”
吴云风滚动了两下喉结,刚想点说什么,江尚已经迈着大长腿、竞走一般迅速地离开了。
“尚哥哥……”
连晨想追上去时,江尚干脆挥着手跑远了……
……
江尚一边在路边狂喘气一边想——
傻子都看得出来,那家伙喜欢晨晨啊!
可是这丫头……哎,咋那么迟钝呢?!
亲兄妹都得避嫌呢,以后一定要跟她保持距离。
“还好没追上来了……”
今天一天,江尚累得不行,一步一挪地往家里走去……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爬”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没带钥匙!!
江尚拿着手机纠结了半天,还是放回了口袋。
“算了,老妈年纪大了,向来神经衰弱,老是睡不好,要是吵醒她,今晚又没得睡。“
“我是年轻人,少睡一晚没事的!”江尚这么说服着自己,然后走下楼。
可是去哪儿呢?
现在都快凌晨两点了。
街上基本没有人,十字型的街道,就四个红绿灯交替变红变绿。
还有人行道边上给盲人提示的红绿灯,一下“哒哒哒……”,一下“滴滴滴……”,在这样的夜晚里,听着竟有些让人心里发慌。
曾经玩手机出过车祸的,江尚对这事儿有阴影,所以老老实实候在人行道边上,等着对面的红灯变绿。
即便现在没车没人的,也不瞎闯红灯。
然而——
“先生,行行好吧,先生……饿了几天了,给点零钱吧……”
江尚刚想回头,却又突然想到——这声音是突然从江尚背后传来的,没有由远及近的铺垫!!
这乞丐不是人!!!
“先生,赏口饭吃吧,先生……”
“行行好啊,先生……”
江尚插在袋子里的手心都溢满了汗,但仍尽力维持着眼睛里的平静。
那红灯怎么这么长啊……
还好,这老乞丐并没有纠缠他!
见他没有回应,便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江尚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他张什么样子。
还好反应快没理它,不然又被缠上了!江尚默默心想着,对面的红灯终于变绿了。
又被吓了一通!
今天一共被吓了几次啊?!
江尚昏昏沉沉的,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向马路对面……
眼神红红绿绿的冒着星花,今天实在太累了,得找个长凳躺一下。
他是这么想的,然而他没看到的是,一辆小货车正踩着油门加速在驶过来!!
而那辆小货车里的司机,烂醉如泥!!
“彭——”
黑暗太过强大。
即便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里,如此巨大的响声似乎都能被吞噬掉。
转瞬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幸运的是,响声虽没让醉酒的司机清醒,但那两下颠簸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踩下刹车。
司机踉踉跄跄地从车里爬出来,“咋回事儿,咋有树枝啊……“
“靠!老子车子都变形了!!”
“谁他妈往大马路丢树枝啊……没公德!!”
当司机往后走,准备找那根罪魁祸首的“树枝“时,远远地,便看到倒在地上的江尚。
司机瞬间清醒了,“我滴乖乖,这么多血,是死人了啊?”
“这谁撞的?!”
他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这条马路上并没有其他人……
第二十七章 屋顶
“小师弟,你还好吗?“
“小师弟,醒醒啊……“
“小师弟……小师弟……”
江尚感觉自己是在睡得最香最香的时候、硬生生被人叫醒的,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真是要命。
但显然,那声音是不把他叫醒不罢休的。
“小师弟,快醒醒啊,都日上三竿了……年轻人要朝气蓬勃,还是少睡一些好!反正死后的长眠无穷无尽,现在还是要珍惜每一天!“
念经一样的谆谆教诲,气得你更加火冒三丈!
江尚皱着眉头睁开眼,眼前是一位阳光帅气、和蔼可亲的大兄弟,穿着白色的短衣短裤,半蹲在他面前,咧开一口白牙,人畜无害的笑容。
江尚感觉他那张脸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的?
天空是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像棉絮一样交叠着,看不见一点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讨人嫌的天气。
江尚撑着手臂,吃力地坐起来,浑身软绵绵的,脑子也在阵阵发昏。
环顾一圈,这儿好像是个楼顶?
上面有个大大的储水箱,水泥地板上稀松地铺着一层黑砖块,四周用刷成了橙色的栏杆围了一圈。
似乎因为长年累月风吹雨打的原因,铁栏杆上生了锈,黑色的锈块在橙色的栏杆上阵阵斑驳,看久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是哪儿啊?”江尚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那大兄弟笑意深深,“这是学校啊,小师弟,我是你师兄。”
“师兄?”江尚仔细端详起他的脸,真的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是啊,你研一吧?我博士快毕业了,我们是同专业的。”
“是吗?我们在哪儿打过照面的,你提示我一下?”
那人笑笑不说话了,缓缓站起来,俯瞰江尚。
江尚不喜欢这样的压迫感,也撑着自己站起来。
那人跟江尚差不多高,年纪似乎也年长不了多少,但那张笑脸……看起来就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江尚想起来曾经在新闻上看过一张图片——一位老汉,脸上被风霜割得皱纹密布、纵横捭阖,看着旱魃为虐的土地,颗粒无收,那种欲哭无泪的表情……
对!
虽然他脸上没有皱纹,但那种欲哭无泪的神态,是神似的!
“你怎么了?”江尚问。
那人的眼眶里渐渐布满血丝,然后越来越红,而那张脸却又是渐渐褪去血色,越来越惨白,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江尚心里一沉,这果然是撞鬼了!
跑到栏杆上,江尚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这栋宿舍楼的楼下就是饭堂,估计现在又是中午放学,底下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全是学生。
而宿舍楼则被单车围得像堵城墙,只有台阶那儿有一处缺口。
江尚手里磨砂着栏杆上一碰就掉的铁锈,都不用数,他就知道这里是十层。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人那么眼熟了。
如果没猜错,他这是又被鬼拖进了梦境里。
而眼前这个鬼,自然就是那个坠楼的倒霉师兄了!
但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啊啊?!
江尚心里哀嚎着,缓缓转过头……
他眼里的血泪已经流了下来,淌在脸上,猩红的泪水和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格外恐怖。
“啊啊啊——!!!“江尚忍不住尖叫出来,“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师弟,师弟,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问你,你相信,鬼能害人吗?”他脚步未停,慢慢地朝江尚走去。
江尚扶着栏杆步步后退,铁锈沾了满手,空气里是浅浅的铁猩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回答信还是不信。
说“信”似乎违心,毕竟他没亲眼见过;要说“不信”,他还真怕他冲上来,弄死自己。
“师兄,师兄,咱们就站好,好好说下话怎么样?”江尚哆嗦着道,“不瞒你说,我确实能见到鬼魂,但是……但是我没见过鬼杀人啊……”
那鬼眼里的血泪淌得越来越凶,江尚不敢再说下去。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江尚拼命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还是不想,总之此情此景,他真恨不得一死了之。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恐惧!
“我的时间不多了,师弟,我只求你,只求你告诉世人真相!!“
“我寒窗苦读二十年,尚未建功立业,却要沦为那群丧心病狂王八蛋的牺牲品!!淹没在这历史长河中,我不甘心!!”
“而我……我连是谁杀的我都不知道!”
江尚看着他鼻孔流的血淌进了嘴唇,又沿着鲜红的唇线溢出,像极了杜鹃啼血。
江尚刚想说,你连是谁杀的你都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找出凶手?!
然而,那鬼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一下闪到他身前,掐住他咽喉的同时,还把他往下面推。
江尚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脚就离了地。
这栏杆不算很高,再加上他本身个子就高,很容易就翻下去。
这是要把他推下去的意思啊?
江尚翻着白眼,瞄了一眼下面,悬空、恐怖、大脑充血……
“你……你……”他被掐得甚至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求你了师弟!!帮我找出凶手!告诉所有人真相!!至少让我死得瞑目!!“
“求你了……”
江尚也是第一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面说着‘求你’,一面手里还下死劲要弄死你?
“啊啊啊——!!!”江尚掉下去的时候,终于惊恐地喊出来了。
而着地的瞬间,头磕在了台阶上,他突然明白——原来那人也是这样掉下来的啊……
……
江尚从地上坐起来之后好久,脑子都是浑浑噩噩、一片混乱的!
这里是哪儿啊?
一片树林?
树叶间透进来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清新与腐烂。
身上也盖着大片大片的落叶,像一张枯黄色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印象里,还残留着两个场景。
一个是他规规矩矩地过着马路,一辆车突然开着远光灯就冲过来了,他想闪来着,但那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是加速冲过来了……
还有一个就是,他在一个楼顶上,被那个枉死的师兄,掐着脖子推下了楼……
那现在呢?
现在还在做梦?还是在地狱了?
江尚伸手拨开身上的落叶,动了动,手臂就像脱臼了一样疼。
这感觉太真实了!他感觉自己还没死!
直到他看到自己下半身,裤子上,全是红的,像是在血里泡过了一样,他才明白过来——
“靠!”
那无良司机,八成是撞了人,以为他死了,把他丢这里“抛尸”了!
第二十八章 命大
江尚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踢踢腿、摇摇手,除了一开始有点麻痛,现在都没什么感觉了。
还好,身上没少什么零部件儿。
“妈的,断子绝孙的王八蛋!撞了老子就算了,不说把老子送医院,居然‘抛尸’?!”
“别让老子再碰到你!”
江尚摸了摸自己因为血块凝结而发硬的裤头,有些后怕。
“真有流这么多血吗?”
那为什么他现在能蹦能跳能跑的?
“哎,算了,先不管了,走出去再说……”
“但是这特么是什么深山老林?!”
“妈的,手机也摔坏了!”
江尚捡了根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
这路是真的不好走,湿软又泥泞,这坑爹司机估计是把他运上了半山腰,然后把他从山上扔下去的……
“王八蛋!“
这要不是自己福大命大,还真有可能十天半月都不被人发现,到时候估计都化成了一堆白骨!
“王八蛋!”
江尚往上走了不知多久,才遇到了一伙来登山的背包客。
几个人看到江尚这模样都狠吓了一跳——从胸部以下全是血,头发上沾着泥块,脸上、脖子上、还有露出来的胳膊也密布着刮伤的伤痕。
江尚扯谎道,自己是来登山,脚滑从山上摔下去之后,这几个人才对他报以同情之心,开车将他送往了市区。
“兄弟,你从那么高地方摔下去,居然没断手断脚,真是祖上烧得好香啊!”
江尚一笑置之,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好,这世界上还是好人比坏人多的。江尚坐在车里时感慨。
然而,自己这一身狼狈的样子,该去哪里呢?
回宿舍是不可能了,学校最近看管得严,估计不等他靠近校门口,就要被带走了。
回家那就更不可能了,老妈估计得被吓死,而且这事儿决不能让老妈知道!
江尚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是比较合适。
……
于是当江尚这样出现在花痴面前时,他差点都没认出来!!
还以为是哪个撞死鬼出现在了他面前,半天都没搭理他……
“我说,你确实只是被撞了一下,而不是被拉到中东挨炮轰了?”
江尚一边动作迅速地把自己的手机卡换到花痴的手机上,一边道,“我还被人抛尸了……”
花痴嘴角一抽,不再多说什么。
开了手机一看时间,还好还好,他只是消失了一天一夜,不像第一次被那个无头女鬼拖入梦境一般,一睡睡了半个月。
打给老妈,老妈估计是上了夜班回来,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又睡了。
还好没被发现。
再打给范梓明,入耳便传来他锐利的咆哮声。
“我靠!你死哪儿去了啊?!”
江尚揉了揉耳朵道,“我跟你往日无缘近日无仇,干嘛咒我?”
“我都差点要报警了!不是说了请一天假吗,你消失三天是几个意思?!电话又打不通,我都快扛不住啦……”
学校也被范梓明扛住了,还好,事情都没被闹大。
挂掉电话,再看花痴给他端来的那套干净破洞牛仔裤和朋克衫时,江尚几欲哭泣。
“干啥?嫌弃啊?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
江尚摇摇头,道,“你可知道,最惨的不是我被人撞了后弃尸荒野,而是……我又被鬼缠上了……“
“啥?这世上真有鬼啊?“
一瘦小伙子进来,穿着蓝白色的病服,碰巧听到江尚的话,吓了个结实。
有了上次教训,江尚不敢再瞎跟陌生人说话,尤其是患癌的病人。
“嘿嘿嘿,别理他,他这里……”花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摆摆手,转移话题道,“你今天穿刺做得怎么样?“
“哎,别提了,疼死我了……”
……
江尚在病房里洗了澡后,花痴才带着他出去吃了个饭、然后绕着医院的花园转。
“你是说,你那师兄,想拜托你帮忙找到凶手?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凶手是谁?”
“是啊!”江尚猛点头,“估计是因为他那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看不到鬼,所以他看不到是谁把他推下去的!”
花痴果断摇头,“不可能,我见了多少鬼了,他们除了到处晃荡、留恋人间外,什么也干不了的!你说,他连鬼都看不到,那鬼为什么还能掐住他脖子、把他推下楼呢……“
“但我做的那个梦是真的!”江尚摸着自己的脖子,激动地道,“我在梦里就是被他掐着脖子推下楼,然后就醒了!我猜,他就是想将他当时的感受还原到我身上,然后让我帮他找出凶手!”
“不可能!”花痴摆着手道,“要是真有鬼杀人的事情,哪还用等你遇到啊,人间早乱了!”
“真的真的!!而且……”江尚猛然想起了什么,抓住花痴道,“而且你还记得晨晨吗?晨晨接手了这个案子,前两天她去我们学校查勘现场的时候,就跟我说了,现场有挣扎过的痕迹,但是只能找到受害者的指纹和痕迹,再找不到第二个人的痕迹了啊!”
“撇开精神病不说,谁会在自杀前自个儿在楼顶上瞎‘挣扎‘一波,然后才跳下去啊?“
花痴抿了抿唇,道,“那他要真是个神经病呢?”
“不是!”江尚抓了抓头发道,“我在梦里,真的能感受到他的委屈和憋屈!你说,他好不容易读到博士了,论文也通过了,快毕业了,前程一片大好,这时突然莫名其妙被杀了,谁能甘心?!”
花痴默了一会儿,良久,才又问道,“你真想帮他?”
“我哪里想淌这趟浑水啊,但是我袖手旁观的话,我怕他又疯狂缠上我!”
“就像之前那个无头女人一样!”江尚压低声音道。
“哎……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还是得从你那师兄的身边人查起啊,比如他最近有没死什么亲朋好友?或者素来有没什么仇家之类的……“
“那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警察,哪儿有权限查这些。“
“这不就得了!你又不是警察,你哪儿管得了这个!再说……“花痴又补充道,”兴许你那师兄消散了呢?“
“你确定?”
“我看八成是,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把你放出来,估计是它自己快撑不住了。”
第二十九章 你的种?
江尚勾住花痴后背,“所以,你意思是,让我别管?”
花痴捅了下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江尚想了一会儿,还是问道,“那你能不能准确知道,人的灵魂,大概死后多久会消散掉?“
“那哪儿说得准,不过据我这么久的观察,都是看那人生前生命力顽不顽强。“
“生命力??”
“哎,我没法儿给你量化!一般来说,都是火化后没多久就散掉的,就像你之前在这儿碰到的得肺癌的那货。再老弱病残一点的,蹬腿没多久就能散掉。像之前纠缠你的那个无头的,那是真的怨气冲天,所以才能影响你那么久……至于你师兄那个,我还是那句话,你能那么快出来,估计还是它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这样啊……”
“所以叫你别管,你要信我啊!”
江尚想了想,又问,“诶,那,一般,就是,唔……”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花痴不耐烦道。
“就是,腹死胎中的,那种,多久散掉?”
“腹死胎中?”花痴被问到了。
“就是打胎的,你还记不记得,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去参加我前女友的订婚礼,你不也看到她肚子上的婴魂吗?后来,你还把之前我跟我前女友在庙里买的长命锁捡回来,我当时还骂你多管闲事之类的……”
“哦哦哦,想起来了。”花痴恍然大悟的样子,“婴魂吗?我没准确去统计过,不过婴魂更加持续不了多久啊!”
“你确定?”
“是啊!还有比婴儿生命力更羸弱的吗?”
“那我前不久再次见到她的时候,那肚子上怎么还粘着那坨东西呢?”说着,江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想起那东西的样子,胃里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花痴眯着眼瞅他,一副看渣男的目光,里面充满了鄙夷。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说,那该不是你的种吧?”
“开什么玩笑!那要是我的种,还会成为‘前女友’吗?!“
“好吧,心疼你兄弟。”
江尚突然自己也心疼起自己了……
这顶绿帽子还是在他最病重的时候给他戴上的,属实过分!
但恨归恨,要说现在没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毕竟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毕竟他付出过真心……
想到这,江尚继续追问,“那,你上次说的,如果被那东西黏上,轻则不孕不育,重则怎么样来的?”
“是吗?我说过吗……哦,我好像是说过,但我那时是瞎扯的……”花痴诚恳地看着他道。
“……”
“说实话,我那时主要是想拉你跟我一起入寺,好让你交个十万块钱……”
“就那个叫‘龙光寺’的破庙?”
“嘿嘿,没办法,师傅把钱全给我治病了,没钱修缮……”说着说着,花痴脸上有些笑不出来了。
江尚也有些不好意思着道,“那,你到底病得……”
“没事儿,死不了!”花痴一如既往地搪塞过去。
“好吧。“江尚向来也不敢追问,继续问道,“那,你真没见过,有哪种鬼婴,就是可以一直不消散,一直黏附在人身上的?”
“哎,多说无益,我直接带你去看吧。”
花痴扯着江尚的手就大步走了。
“去哪儿?”
“妇科门诊。”
“哈?”
……
江尚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看着从门诊手术室里,一步一挪走出来、脸色苍白的女同胞们,一方面是心疼,另一方面又实在胆寒。
这走廊里除了江尚和花痴,还有少部分男同胞,是陪着自己女朋友或者老婆来的。
但剩下的一部分则是自己来堕胎的。
真是造孽!
江尚低下头,捂着脸,有些不忍直视的样子。
“找到你要的鬼婴没?”相较江尚,花痴倒显得轻松。
江尚抬起头,扫视了一圈,摇摇头,又垂下了脑袋。
不知为何……
这些跟岚岚肚子上的那个,总感觉很不一样。
这儿黏在女人肚子上的鬼婴,小的普遍完整,不那么吓人,倒像一只公仔挂在人身上而已。
大的随手也是四分五裂、血肉横流,但都没有岚岚身上的那只那么大,而且岚岚那只还是青面獠牙、凶煞恐怖,这儿的都是相当安静,换句话说,都像是死物了……
江尚摇摇头,又问,“是不是怀孕周数越大,鬼婴的生命力就越顽强啊?”
“那也没你说的那么顽强啊……”花痴摇头道,“反正我没见过哪个鬼婴嘴里还长牙了的,你是不是恐怖小说看多了?”
“我都见两回了!”
这时,又一对刚做完手术的夫妻从他们面前经过。
等他们走过后,花痴实在被冷得不行了,率先起身。
“走走走,别在这儿傻坐着,我都快冻死了,咱跟着一个观察去……”
“啥?”江尚不明所以,只得跟着他站起来。
……
那是一对夫妻,年纪看上去也不小。
丈夫还是很心疼妻子的,全程在医院里陪护着。
从医院出来后,丈夫直接叫了辆滴滴陪老婆回家。
花痴也眼疾手快拦了辆的士跟上他们。
“干嘛跟踪他们?”江尚问。
“你不是想知道像钟岚岚肚子上那么大的鬼婴多久消散吗?跟着他们就好啦,他们那个就挺大的了,估计怎么也得有四个月。“
“你怎么知道有四个月?”
“一般是四个月左右能验出胎儿性别,那对夫妻估计验出来是女孩儿,所以才不想要的,不然不会等这么大才拿掉,对孕妇那是相当伤的!”
江尚彻底懵掉,“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是你自己不注意观察!”花痴显得有些洋洋得意,“你没看那对男女,穿着很简朴,那说明他们不是很有钱。那男的走过时身上一股腥味,估计不是卖鱼就是杀猪的。”
“但是那男的脖子上带了枚翡翠貔貅,那貔貅可不得了,现在少说也得值几十万,估计是传家宝,那说明那男的是家族单传,有传宗接代的压力。”
“两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小了,还在打胎,说明他们真的很想要个男孩,却又迟迟没有,再结合两人生活拮据的情况看,估计前面生了不少女孩儿了,而且刚刚验出来那个,估计又是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