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彤彤的百龙山
岳东想不到重生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这机会给真正需要重生的不好吗?
真的想狠踹袁宝骏一脚,不过是接了个电话,答应去参加为他补办的追悼会,就重生到和他住同一个宿舍的1990年。
岳东不想搭理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袁宝骏,转身站到镜子前面,来回照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感慨一声,袁宝骏的大长脸就趴到他的肩膀上。
“行了小哥,知道你长得帅,那可是开业大酬宾,赶紧的,晚了怕占不上座。”
袁宝骏话还没落音,就把岳东推到了宿舍门外。
晚霞布满了半个天空,足足50平方公里的百龙山景区被映照得红彤彤的。
正是飞鸟归林的时候,清脆婉转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五彩缤纷的春天总是那么醉人,一阵阵花香在空气中飘溢。
岳东和袁宝骏都在运营管理科工作,属于“主力部队”运营管理组,主要职责是监管巡查与游客密切相关的运营服务是否合规合法,服务质量是否达标。
虽然只是普通的管理员,但运营管理组算实权派,即便得罪人是难免的,配合工作的也占大多数,所以他们的心情还是不错的,要不然袁宝骏这个吃货也不会整天寻思去哪儿撮一顿。
看着锁了宿舍门又忙着去推自行车的袁宝骏,岳东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会因为这货重生的吧?
既然拿到了重生名额,一定得想尽办法避免那场惨剧,这一世别再有为他补办的追悼会!
岳东的记忆中,1991年5月,百龙山景区的母公司因为效益不好,想大量吸收投资,在多方协商后,成立了股份公司。
效益却不见什么好转,各种福利大削减,依然在股份公司旗下的三个景区都形成了离职潮,自己就是那个时候离开的。
袁宝骏没有离开,他说一直以来的梦想就在百龙山景区,非得再干两年看看。
然而还不到一年,经营不善的股份公司高层开始分裂,据说开个董事会都能把人打到医院去。
最终的结局是股份公司被收购,之前的高层和创始人都拿了钱走人。
收购方急于盈利,地质状况复杂多变,勘测条件有限,还大刀阔斧地开发新项目,产生重大隐患。
1993年5月,连日降雨,百龙山景区大面积坍塌,伤亡、失踪十几个人,景区被停业整顿。
当时有人看到袁宝骏坠入一条水流湍急的暗河。
虽然没有其他目击者,但袁宝骏确实没有再出现,就这样成为失踪人员之一。
直到岳东重生前,才找到了他的骸骨,所以有了那个补办追悼会的电话。
忽然,岳东有点好奇,时隔那么多年,袁宝骏的骸骨在哪儿找到的?
真是被暗河冲走了?
可惜自己没去成追悼会,什么都不清楚。
当年景区被停业整顿的时候,收购方正在持续扩张,眼看着这边恢复运营不是容易事,只是做了伤亡抚恤和失踪者的持续搜寻、先期赔付。
三年后,收购方资金链断裂,拖欠这边的大部分工资、经营户没到期的租金、与外面未结清的款项,全部打了水漂,依靠这个景区的周边村民和城区从业人员也少了生存来源。
可以说害惨了好几千人。
伤亡和失踪人员里,还有帮助过岳东的前辈,有维护过他的上司,有值得尊敬的榜样人物。
岳东多少次后悔,没说服那些人一起离开。
现在岳东觉得有些蹊跷,同在旅游总公司旗下的其他两个景区不好说,只说百龙山这一大片家业都不容易败光,为什么两年后沦落到被收购的地步?
如果没被收购,也就不会发生那场重大事故。
被收购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股份公司高层分裂,而高层分裂的前提,是为了大量吸收投资而成立了股份公司,难道那些投资原本就是投下的诱饵?成立股份公司的背后有猫腻?
岳东对离开景区后发生的事情了解得不多,早知道会重生,和那些老同事通电话、聚会的时候,就多聊聊景区从自己离开到坍塌前发生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投资是不是诱饵、成立股份公司是不是有猫腻、被收购是不是有蹊跷,对于自己这个重生者来说,识别诱饵、看出猫腻、找出蹊跷可能不太难。
难的是身为普普通通的景区管理员,还是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凭什么阻挠别人投资?凭什么制止母公司变身为股份公司?凭什么反对股份公司被收购?凭什么抗衡进行勘测开发的二十多个专家?
但不论怎么说,任由惨剧发生的话,一辈子都要心怀愧疚,再难也得去做。
就是不知道重生前的家人和朋友怎么样了。
岳东难免有些伤感,只能开导自己:纠结的再多也没用,再怎么追思都是过去式了,等闲下来再怀念吧,先想想怎么把这一世过好。
虽然这是个连bp机都可以拿来炫耀的年代,经济却早已开始起飞,只靠着先知先觉,很难抢到大块蛋糕。
诸葛亮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可能摇着羽毛扇在长坂坡杀个七进七出。
那就先把必须做的事情做好,重生者还怕没机会?
如果想走在别人前面,谁撒丫子也追不上!
有时间先研究一下有没有人为的因素导致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把重大事故的隐患从源头就掐灭了!
万一阻止不了母公司变身为股份公司,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避免被收购。
万一万一对被收购也无能为力,大不了陪跑到景区坍塌前,就不信主角光环那么不顶事!
反正是重生了,等于白赚那么多年,不差那三年几年的。
袁宝骏已经把两个人的自行车都从车棚里推了出来,按压几下轮胎试试气挺足,就招呼岳东赶紧过去。
一辆是凤凰牌的,一辆是永久牌的,品质肯定都不错,看上去车况也挺好,但岳东哪辆也不敢上手,却又不得不接过自己那辆。
如果是重生前随处可见的轻便型自行车,可能不会发怵,这种皮实又耐用的大自行车,多少年没骑了?
他左脚踩在脚踏上,右脚蹬地向前滑行。因为前面有大梁,只能撩起右腿从后面上,结果折腾了两下没上去。不是腿短,是两条腿没配合好,自行车还险些翻倒。
袁宝骏傻呵呵的看着,“不就昨晚上值了个夜班嘛,今天已经睡了大半天,就算刚才是被我叫起来不清醒,洗漱完也该清醒了吧?这怎么还迷迷糊糊的上不去自行车?”
岳东干脆先左脚撑地,右腿从车座上撩过去,坐在车座上再开始向前骑。
自行车倒是前进了,但扭来扭去总是要倒的样子,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才找到感觉。
袁宝骏见他骑稳了,立刻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催着岳东跟上他。
院子里都是平整的路面,走出去一拐弯可就是下坡了。
刚适应过来的岳东,手闸没协调好,狠狠地撞在袁宝骏的后车圈上!
袁宝骏“哎呀”一声!
他险些歪倒,连忙稳住自己,紧接着把车骑向一边。
刹住车后,回头一看是岳东,哭笑不得。
“都说宁惹醉汉,别惹睡汉,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起床气还没散干净?”
岳东干脆把脸扭向一边,瞄的太准了,没法解释啊,让他自己理解去吧。
袁宝骏连人带车挪到最边上,“别人骑自行车要速度,你骑自行车要人命,你走前面。”
第2章 不把自己这管理员当回事
第二天白天,岳东在景区里转来转去没闲着,因为他昨天晚上和袁宝骏去吃饭的时候发现,触景生情对唤起记忆很有好处。
别说是那么多年前的记忆了,就算是一年前,甚至一个月前的事情都有很多想不起来,更不用说细节了。
他现在记得清楚的,都是当时印象比较深刻的,比如说对自己影响比较大的。
但触景生情,能让沉底的记忆浮现出来,所以他要多走走,多看看,尽快融入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他到了晚上也没闲着,去活动室看新闻联播,打开袁宝骏花了260大毛买来的燕舞牌收录机听时政广播,找来一大堆报纸和杂志快速浏览,这些都有利于触发记忆,回忆发展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许多记忆像是存放在硕大的仓库里,用不着的时候就静静地放在那里,甚至蒙上了一层尘埃,要用的时候,只要找到准地方,就会翻出来。
有些记忆却像是散落在大海深处,得很有耐心的一点点打捞,可惜捞上来都是残缺不全的。
第三天早上,运营管理科的晨会前,岳东找到自己组里的主管程剑伟,聊了一些当前还没被引起重视的运营问题。
程剑伟想不到岳东能提到这么有建设性的话题,非常非常有利于景区的发展,竟然忘了泡每天早上必喝的嗓音保健茶,还一直嘶哑着嗓子和岳东讨论来讨论去。
他不占功,让岳东自己在科里的晨会上说了,但科长曹保苏没明确表态。
短暂的晨会结束后,曹保苏把岳东叫到办公室,听他详细说了说。
一向脾气不太好的曹保苏,难得地从头安静到尾,感觉像打开了一扇窗,一些透过窗户看不真切的事,一下子变得通透起来!
不是程剑伟和曹保苏的智商低,而是这个年代的人由于眼界所限,思维放不开,也没机会掌握那些后期浓缩出来的智慧,在某些方面看不那么高,想不那么远,猜不那么深。
曹保苏当即表态支持岳东,让他在不损害景区权益的前提下放手去做,必要时,杀鸡儆猴!
岳东回到运营管理组,和已经接到曹保苏电话的程剑伟做了详细汇报,以显示对顶头上司的尊重。
程剑伟开始规划详细方案,打算开个小组会好好讨论一下,来个全面开花。
岳东走出了运营管理科的大门,去履行景区管理员的职责。
百龙山景区地盘太大,所以分为三个管理区。
西边的徊龙河管理区是最先开发的,景点和项目虽然有51个,但还在收费的不多,如果说不想花钱坐游船坐索道,可以穷游。
东边的汇龙河管理区是第二批开发的,闹腾的景点和项目比较多,大型游乐设施基本上都在这个区。
运营管理科大门北边的大片区域,属于虬龙峰管理区,以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为主题,体现一个“静”字,静中也有动,是三个区域里面最有情调的。
由于开发得最晚,经过了更充分的调研,大部分项目或者朝着高档次发展,或者是游客愿意付费参与的。
如果说虬龙峰管理区是保障景区收入的主要来源有点过,但占比差不多45%。
因为整体效益高于其他两个区域,所以有一些经营户在其他区域的租期到了,就搬迁到这边。
岳东此刻正在溜达的温泉广场,有两个店铺的老板属于元老级别的经营户,先从徊龙河迁到汇龙河,然后又迁到这里。
岳东忽然停住脚步。
开眼镜店的焦兆松两口子,正向一位偏南方口音的瘦高个游客大力推销翡翠手镯,要价高达1290元,接近普通上班族一年的工资。
这个年代不是没人卖这么贵的翡翠玉器,但除了专业的玉器交易场所,一般只出现在银行和百货大楼等大型零售企业的玉器专柜里。
焦兆松的眼镜店里标价上百元的眼镜都没几副,怎么会有这么贵的翡翠手镯?
岳东刚走到近前,就发现那只手镯的光泽有些暗哑。
抛光后的翡翠成品,大多具有近似于玻璃的光泽。
岳东怀疑这只翡翠手镯原本是劣质品,用酸液漂洗过,并填充了树脂胶。
远远看着挺鲜亮的绿色,近看有些不自然,而且分布的太均匀了,应该是染过色。
岳东不由得眉头微皱。
别说现在普通上班族的月工资只有一百出头,自己重生前人均工资几千块,这种货色也没人好意思要价这么高,焦兆松是想逮着一只羊就狠薅一把毛!
被人为折腾过的翡翠手镯,戴个一两年,就容易断裂或破损。
如果作为有观赏价值的工艺品或普通首饰出售,岳东不会干涉。
毕竟经济条件有限的占了大多数,很多人只要看着舒服,或者戴出去觉得有面子就可以,反正没几个真懂行的。
然而,焦兆松是作为高档玉器出售的,要价那么离谱,就等于把普通白酒装到茅台酒瓶里卖高价,属于假冒伪劣,这就应该管了。
岳东和程剑伟、曹保苏提到的那些问题,包括了清查假冒伪劣的建议,没想到这么快就抓个正着。
可焦兆松属于元老级经营户,有一定的影响力,处理起来有点棘手。
焦兆松两口子正一唱一和地忽悠那瘦高个,都没顾得和岳东打招呼。
岳东索性把他们柜台里标称“高档玉器”的看了个遍,眉头的皱纹加深了。
因为前世接触过不少玉器,所以有所了解,打眼一看,觉得没几件真货。
但需要拿在手里仔细看看才敢下结论,可惜手头没有放大镜和强光小手电,而焦兆松的这家店铺面朝西方,现在没有直射阳光照进来,日光灯也没开,玉器的有些特性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忙着把一只只翡翠手镯提起来轮番展示的焦兆松两口子,不经意间互相碰撞了三下手镯,接连发出有点沉闷的撞击声。
岳东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声音清脆的不一定是正儿八经的好翡翠,但声音不清脆的,意味着翡翠的结构被酸液破坏了,在侵蚀掉杂质留下的空隙里填充了树脂胶。
瘦高个已经选定一只,双方讨价还价到870元。
岳东前世第一次去专业的玉器集散地,是在1992年,那时候这种酸洗注胶还染色的翡翠手镯,批发价格不到30元!
按照当前的消费水准,价格只会更低!
绝对完美毫无破绽的骗局非常罕见,大多只是被人识破的时间长短不同。
一旦交易完成,等于欺诈成功,对景区声誉的影响就难以挽回了。
眼看瘦高个像被洗脑一样准备掏冤枉钱,岳东不得不制止交易。
但不能当着游客的面点明焦兆松两口子卖的是假冒伪劣,那会败坏整个景区的形象。
也没必要和焦兆松两口子彻底撕破脸皮,让他们丢人丢到太平洋也没啥意思,那等于加深景区管理方与经营户之间的矛盾,不利于景区的和谐发展。
岳东像半开玩笑似的,“焦老板,你这可是眼镜店,怎么能超范围经营高档玉器呢?”
岳东特意把“高档玉器”四个字咬的很重,让他们两口子心里有数,别昧着良心赚钱,自己身为管理员,不会袖手旁观。
焦兆松只想着要赚一笔巨款,怕岳东这么一打岔,游客改了主意,使劲瞪圆小眼睛,扔过来一个冒着凶光的小眼神。
“什么超范围不超范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超范围!该管的事不管,不该管的事瞎管!”
岳东想不到他是这个态度。
自己的态度绝对算得上友好,他竟然还吼上了,不把自己这管理员当回事!
第3章 太平洋里漂了个脑袋
焦兆松不配合工作,岳东就转向那位瘦高个游客。
“你好,他们刚开始经营高档玉器肯定不太专业,我们景区有相关规定,需要找专人确认品质方面不存在明显问题,以免对整个景区造成不良影响。如果你坚持现在购买,需要在我出具的告知书上签名,以后不得以任何方式,针对品质和价格提出异议。请问,你需要我出具告知书吗?”
瘦高个刚才还忙着挑来选去的热情瞬间降温了。
“他们不专业的?我听他们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只花大银行玉器专柜三分之一的价钱,就能买到好东西嘞,原来不保险的?我不怎么懂,只是觉得这么大的景区,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卖假冒伪劣,这些翡翠手镯看着挺漂亮的,我才想给我老婆买一只带回去,我可不想签什么告知书。”
焦兆松急了,“你别听他胡说,以前也没签过什么告知书。你放心,我这里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岳东转身看着焦兆松,“这样吧,我恰好认识在银行负责玉器专柜的,从景区大门到市区不过七公里,我打电话请他来对你的高档玉器鉴定一下,如果货真价实,相关费用由我承担。”
岳东依然把“高档玉器”四个字咬的很重,还把“货真价实”四个字也咬的很重。
这一回,焦兆松明白岳东的意思了,他哪敢让专业人士来鉴定?
眼看着这笔黑心钱赚不到了,他一阵阵的肉疼。
权衡之下,只好找一个合适的借口终止这笔交易,不能让游客觉得他玩欺诈。
如果游客完成交易后,离开了柜台再回来讲这讲那的,哪怕是去投诉了,他也多的是借口应对。
实在协商不了,退钱的时候也能找一大堆理由打折扣,大部分游客觉得损失能挽回一点是一点,通常会无奈地接受乱七八糟的理由。
如果游客在交易现场就把事情闹大,麻烦也就大了。
特别是钱还没付给他就发现被愚弄的,闹起事来等于是没有后顾之忧,场面很容易失控,惊动了景区高层更是麻烦事。
焦兆松装作很无奈地说:“我们倒不要紧,游客朋友哪有那么多时间等,那就算了,不卖了。”
瘦高个却很是实诚,“没关系的,想玩的昨天已经都玩了,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了,早点走晚点走不要紧的。正好我对玉器不怎么懂,学学专家怎么鉴别,我可以等的。”
焦兆松没法接话了。
他老婆赶紧化解尴尬,“哪有什么专家?我们市区只有一个银行有玉器专柜,里面只有两节柜台,那也就是个卖货的,说不定还没我们懂呢。”
瘦高个点点头,“也是哦,青元不过是个县级市,大城市的、大银行的玉器专柜,才可能有真称得上专家的人。那就算了吧,刚才麻烦你们了。”
焦兆松两口子心里懊恼,却不敢多说什么,怕岳东当着游客的面真请人来鉴定。
他们脸上含着笑,却是紧紧咬着牙。
瘦高个冲着岳东竖起大拇哥,“虽然东西没买成,但你们景区的工作人员真是负责,在这里买东西让人放心!”
瘦高个走远了,柜台上的手镯收起来了,周边也没有其他游客了。
焦兆松又瞪圆了两只小眼睛,朝岳东口吐芬芳。
岳东万万没想到!
自己没想搞事啊,焦兆松不只是元老级经营户,还是个老资格人精,应该觉察到制止交易的真正原因。
没当场点破他,算是保全了他的面子,肯定是想把这事低调处理。
记忆中,自己对积极配合工作的经营户,对有点影响力的元老级经营户,一直比较客气。
焦兆松为什么翻脸翻的这么不讲逻辑?
赚黑心钱有理啊?
有胆子就照着《刑法》上列出的法子赚钱去!
原本岳东想在游客走后,与焦兆松平心静气地沟通,希望通过他在一些经营户中的影响力,让有他同样心思的不再把假冒伪劣商品当做摇钱树。
但岳东没想到他这么胡搅蛮缠,周围闲着没事的经营户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
如果当众爆出制止交易的真正原因,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停业整顿大礼包?
他这不是脑袋进水了,而是脑袋被水泡透了,简直是太平洋里漂了个脑袋,里里外外都是水,要不然做不出这么让人无语的激烈反应。
人越围越多,岳东再想低调处理已经不可能了。
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对骂,情商不足、智商欠费的人才会立刻启动防御机制,先是一脸不满,接着大声辩驳,想让围观的人都明白对方是故意搞事。
然而,对骂的双方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骂着骂着就可能情绪失控。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越来越偏离对骂的主题,演变成各种翻旧账,甚至人身攻击。
围观的人哪怕是从头看到尾,也会忘了为什么会发生争执和冲突,刚赶过来的更是各种乱猜。
最后,必然有“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帽子扣在对骂的双方头上,原本有理的也说不清了,岳东才不做那种浪费口水还作贱自己的蠢事。
如果召唤同事过来,肯定对控制事态的发展有好处。可是那样做,等于承认自己无能,说不定谁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当做笑话传播开。
如果呼叫安保人员,在只是被辱骂、被围观的前提下,有点小题大作。
更不能灰溜溜的离开,那么怂,更得被人笑话。而且从此以后,都以为一开骂就能逼退管理员,谁还服从管理?
但也不能任由焦兆松辱骂下去,他骂得越来越起劲,越来越觉得威风,不会轻易终止。
这还真是个问题!
要命的是,岳东已经看到有辆观光游览车驶出了樱花大道,正在断断续续的树荫下穿行。
通常十分钟多一点,就能到达东南面不远的龙尾湖,车上的游客就可能注意到温泉广场这里围了一大堆人吵吵,对景区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
到那时,不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不论焦兆松会不会受处罚,岳东绝对免不了被主管、科长狠批一顿,甚至被大领导点名。
当务之急,是先把焦兆松的话语权夺走!
第4章 没背景只能当陪衬?
岳东顾不得想更好的办法,把自己的对讲机送到焦兆松的嘴边,在他斗鸡眼似的注视下,慢慢按下对讲键。
焦兆松不由得嘴角一抽!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景区管理员的对讲机是一对多的通话方式。
不是每个管理员都好脾气,有的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爆,有的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有的不断个是非曲直不算完,有的不分青红皂白只给同事站台。
他可不敢把污言秽语传送到那么多管理员的耳朵里,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倒吸回去,噎了个半死,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一脑门问号。
翡翠手镯的供货商是他未来的妹夫,早就告诉他酸洗注胶的翡翠玉器通常一两年以上,树脂胶才开始老化泛黄,甚至脱落,肉眼才会觉察出不对劲。
用酸液给翡翠“洗澡”的过程,不仅仅是简单的侵蚀掉杂质,翡翠的结构也会变得松散。但在树脂胶彻底老化之前,不至于一碰就碎,也很少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痕。
那只翡翠手镯看上去还算水润,只是绿得稍微不正常,因为用无机铬盐染过色。
他妹夫说除了业内的老师傅,绝大部分人用肉眼看不出里面的猫腻,可岳东这年纪哪能算老师傅?怎么可能一眼看出翡翠手镯造了假?
焦兆松用十倍的放大镜,才能看出颜色不是自然生长的,才能看清好多不规则的裂纹。
所以,他觉得岳东只是怀疑而已。
毕竟他专卖眼镜都没几副真正高档的,不是上不起货,而是在景区买眼镜的大多只是应急,他很难卖得上高价格,或许岳东就觉得他进销高档玉器的可能性也不大。
之前岳东对于他这样有点影响力的元老级经营户,都像见了上司一样抢先打招呼,轻易不得罪。
不论岳东今天为什么替游客着想,只要连吼带吓唬,岳东就能学乖点,不敢再搅黄他们的生意。
他敢朝岳东发飙,除了觉得岳东脾气好,容易拿捏,也是由于在小圈子里嘚瑟惯了,误以为整个景区都在围着他转,像岳东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只能用来衬托他的威风。
岳东把对讲机送到他嘴边,才使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险些忘了圈外有圈,多得是惹不起的人,瞬间憋成了哑巴。
形势立刻逆转!
围观的经营户们大眼瞪小眼,竟然还可以这样!
两位爱看《三国》的更是两眼冒光,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引得周边的人纷纷竖起耳朵。
“诸葛亮、司马懿都说‘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里最高明的计谋,岳东只用了毫不费力的一个动作,一个字都没回骂,就让骂人从没输过阵的焦兆松险些噎死!这种奇招,毫不逊色‘不战而屈人之兵’!”
“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啊,小岳还会玩这手。”
“脑子真是个好东西,可惜总把自己当人物的焦兆松,对上岳东就差出层次来,岳东这招太绝了!”
这两位的议论,直接拔高了岳东的形象,简直是神助攻。
岳东把对讲机送到焦兆松的嘴边,当然是用来吓唬他的,慢慢按下对讲键,是为了给他一个闭嘴的反应时间,以免他收不住舌头,反倒让自己坐蜡。
他果然没胆子朝着对讲机瞎哔哔,那就说明没有外人不知道的强硬后台,之所以像脑子泡透了水似的口吐芬芳,应该是嘚瑟惯了不知道姓什么了,或者是觉得曾经低调的自己好欺负。
既然这样,就不一定谁欺负谁了。
真以为嗓门大就有理?
真以为胡搅蛮缠能控场?
真以为骂了白骂?
真以为没背景的只能当陪衬?
岳东把对讲机别回腰带上,嘴巴微微上抬,眼睛看向焦兆松,谁也觉得有一点俯视的味道。
焦兆松忽然有一种遭遇了武林高手,对方不屑于动用兵器的感觉!
他骂是不敢骂了,和老婆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岳东,你是管理员就了不起啊?也不掂量掂量,这个景区刚开始招商,我就来做生意了,有多少经营户是找我打听过了才来的?里里外外谁都得给我几分面子,轮得到你一个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拆台?我这就去找你们程主管,至少得扣掉你这个月工资,补偿我们的损失!”
“小岳啊,你也别怨我们家老焦上这么大火,今天这事,我们没挣着钱不要紧,刚才所有人都像看耍猴的一样,我们这老脸往哪儿搁?以后你们领导再找我们帮什么忙,只怕别人也不卖我们面子了,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唱红脸的也像是春雨里藏着冰刀,比焦兆松小眼睛里抛出来的凶光更有威慑性。
岳东抬手捋了一下头发,语气很平淡,“一个个的说话那么大口气,我发型都乱了。”
看着岳东那台风都吹不乱的板寸头,焦兆松又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的火一直发泄不到位,快憋出内伤了!
他们强调里里外外都给几分面子,暗示岳东的领导常找他们帮忙,意思是他们很牛掰,岳东,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说要去找岳东的主管,还叫嚣着扣掉工资进行补偿,是让岳东心生恐惧,以后看到他们卖假冒伪劣也得装作没看见。
可岳东并没被吓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等于戳穿了他们的本意是拉大旗作虎皮,只是包装成很吓人的样子,让他们郁闷不已。
他们是真不敢去找岳东的主管,万一让他们把证物手镯拿去鉴定一下,可就糗大了。那等于人证物证俱在,明知有错在先,还敢辱骂管理员,不停业整顿才怪!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决定来个以静制动,先看看岳东怎么反击。
他们想不到的是,岳东也觉得应该沉默一小会儿,先让现场的舆论发酵一下。
刚才游客少,打算买东西的更少,正要和游客达成交易的焦兆松两口子,当然会聚焦一些人的视线。
但只有离得近的几家经营户,才有可能听到岳东说了些什么,并不清楚真正原因。
在所有人的眼中,交易现场都算得上平静,怎么可能“像看耍猴的一样”?
所以说,肯定有人认为他们两口子想搞事,没有理由也制造个理由,简直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岳东只要在焦兆松稍显劣势的时候拱几把火,就能把他们两口子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第5章 把奸诈和真诚完美融合
有坏心思的从来不是大多数,脑子不灵光的经营户也不是大多数。
焦兆松不论是口吐芬芳,还是两口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都对手镯本身避而不谈。有些看到事发过程的经营户,就开始怀疑那只翡翠手镯真有问题了。
不过,焦兆松那些牛气哄哄的话,也不是没一点影儿的事就瞎吹,所以大部分人不想往里面掺和,不得罪传闻人脉很广的焦兆松,也不得罪身为景区管理员的岳东。
相比较而言,大多觉得焦兆松强势一些,不免有人为岳东担起心来,考虑着要不要悄悄通知岳东的同事过来,却又怕被焦兆松知道后孤立自己,犹豫不决。
其他人有摇头的,有撇嘴的,有恍然大悟的,有互相询问的,也真有看不过眼直接开口的。
“老焦,小岳当着游客的面让你做不成买卖,是有点不好。可也不能说小岳做错了,咱们景区不是没规矩的,小岳也不是随便惹事砸生意的人,你那些玉器还是找个明白人看看吧。”
焦兆松一看有帮岳东说话的,两片嘴立刻弯成了向下的弧度,扁塌塌的鼻子抽动了几下,小眼睛里竟然有泪光闪现!
他的语气就像是窦娥蒙冤受屈没地方说理似的。
“老茂啊,你和我说规矩?你是欺负我人老实吧?咱们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不用我多说吧?昨天一整天,来的游客还没景区的工作人员和经营户多,谁碰上外地游客不使劲忽悠多挣钱?你这浓眉大眼的说起假话来不也一套一套的?装作认错熟人,叫住只打算瞅一眼就走的游客,把人家哄的一愣一愣的,赶紧趁你认错了熟人买点东西,你收钱的时候心里美透了吧?怎么到我这里,你就拿规矩说事?”
老茂被他貌似有理的连珠炮似的小问号堵住了嘴,而且自己的本意也不是想吵架,一时接不上话。
围观的经营户们开始讨厌焦兆松胡乱牵扯,就事论事不行吗?竟然当着景区管理员的面,说的好像所有人为了挣钱不择手段。
焦兆松平时就挺牛气,所以他们心里那么想,却大多有所忌惮,不敢出声指责,只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用表情和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胆子小的,或者一点儿不愿意招惹是非的,表达不满时的眼神都躲避着焦兆松的视线。
以儒雅著称的温泉茶舍的老板马俊逸,对焦兆松接二连三的变脸技巧很是不屑,居然把奸诈和真诚完美融合在一起,真是够难为的!
马俊逸大力拍了拍唐装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借此吸引过来大家的目光,然后不客气地帮老茂接住被指责的内容,也认同了岳东制止焦兆松交易时的理由。
“老茂店里都是正规厂家的货,品质没问题,没超范围经营,价格也不比别人高。装作认错熟人怎么了?那只是一种营销手段,去菜市场买根葱,还有一大帮卖菜的套近乎呢。”
焦兆松马上调转炮口。
“哎呦喂,马大老板,你还有脸转弯抹角地数落我的不是?你昨天说自己和那游客是老乡,那瘪脚的方言土语,和那游客说的能有一半相似就不错了,偏偏那游客傻乎乎的听忽悠,以为真碰到了老乡能占大便宜。那个激动嗷,大包小包的茶叶往包里塞的那个欢实,还又是玉壶又是石壶又是紫砂壶,你没少骗钱吧?”
马俊逸不气反笑。
“就你这不学无术的人才觉得我说的蹩脚,知道方言土语复杂到什么程度吗?知道什么叫十里不同音吗?知道有些地方隔一座山就一点听不懂吗?那位游客没花一分冤枉钱,而且觉得离家这么远看到老乡心情大好,一下子不觉得累了,我怎么就成骗子了?”
俗话说“秦桧还有三个好朋友”,焦兆松当然不缺气味相投的,虽然在他和身为管理员的岳东吵吵时不太好站队,但他和其他经营户对轰时,那些朋友们就帮友不帮理了。
其他经营户对焦兆松有所忌惮,面对他那些朋友就是一副谁怕谁的神情了,转眼间吵成一团。
岳东眉头微皱,舆论发酵的效果是出来了,却没想到论战双方势均力敌,焦兆松一时半会儿败不下阵来,这么多人聚堆吵吵绝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事。
重点是七八分钟后,观光游览车就到龙尾湖了,眼看着就要造成负面影响。
这时候正吵得热火朝天,想让大家安静地散开,各回各屋,那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区别。
就算梦想成真,他们都回去了,因为互相不服气,绝对有人压不住火,隔空继续吵。
如果让焦兆松这个事件中心离开风暴眼,肯定可以使大家安静不少。
但焦兆松一向把自己当人物,这时候肯定不愿意离开,那会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对岳东来说最有利的情形,是把他带去运营管理组的办公室接受处理。
可让他离开这里都不是容易事,让他跟着去接受处理更不容易了。
岳东基本上可以确定,焦兆松没想去找自己的主管解决事情,他当前最希望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都不把他欺诈游客的事情当事情,他想得太美了!
所谓的焦兆松人脉广,岳东还真不怎么在乎。
并不是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就能形成人脉,那比朋友圈里互相点赞的交情强不了多少。很多人分不清人脉和人情,所以才对焦兆松有所忌惮。
也不是说焦兆松没有真正的人脉,但那些人脉的价值,是与焦兆松自身的价值密切相关的。他有多大价值,积累的人脉资源才会产生多大价值。
焦兆松自以为交游广阔,把自己当成了名人,可他能嘚瑟的资本并不多,如果今天的打击狠一些,他在那些人的心目中,估计只是个人名了。
当焦兆松需要他们的时候,肯定一个比一个缩的远。
所以,在观光游览车到达之前,岳东必须给焦兆松来个降维打击,让他的影响力大缩水,以后想报复一下都费劲。
这任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真的有点难,关键是,时间太紧张。
第6章 鹰那么猛,为什么躲着喜鹊
岳东“梆、梆、梆”使劲敲了三下焦兆松的柜台,大家都下意识地看过来,嘴巴也像按下暂停键似的闭上了,岳东才再次开口。
“焦老板,你人老实?是我耳朵不好使?还是你嘴巴瓢了没说清楚?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你别以为自己没责任。先说说超范围经营的事,如果大家看到别人卖什么东西、做什么项目好赚钱,都跟风一起做,肯定有不可避免的恶性竞争,结果肯定是都不怎么赚钱。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岳东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问的,不少人连连点头。
“如果是体现当地旅游特色、展现区域性民俗文化的,外地游客都感兴趣,经营者多一些当然可以,说不定能形成规模很大的专业市场,那还是好事呢。但如果到处都是在其他旅游区司空见惯的,游客们没有其他商品、其他项目可以选,旅游体验会非常差,一传十十传百,谁愿意花着钱还白白浪费时间?到这里来的人就会越来越少。所以说,超范围经营就是自己搞死自己,而且害了其他经营户一起死!这话是不是没毛病?”
岳东最后一句话还是看着所有人问的,这次点头的更多,还有好几个人一边点头一边说“是”。
岳东来回扫视着大家,“再说说利用欺诈手段出售假冒伪劣的,是觉得我们运营管理组太闲?还是觉得投诉处理组不够吵?我每次听到游客在投诉处理组吵吵就头疼,难道你们爱听?都不爱听吧?”
不论能不能听见吵吵声,只要有在那里吵吵的,就意味着有人去投诉。
投诉的原因五花八门,并不是每个投诉者都讲理,无辜躺枪的经营户不是个别人,即便是明察秋毫、秉公处理了,也大大影响经营户们的心情。
商品或者服务有问题的经营户,更不希望有人去投诉,那就没办法悄咪咪的多赚黑心钱了。
可以说最后这个问号,岳东玩了个小花招,为的是让更多人按照他的意思回答。
果然,一大半人回答“不爱听”。
岳东接着说:“所以,利用欺诈手段出售假冒伪劣的,是应该被严厉打击的目标!焦老板,你觉得呢?”
焦兆松的眉梢一抖,难道岳东真能看出翡翠手镯造了假?他身不由己地和老婆对看了一眼。
他严重怀疑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岳东有可能当场说出翡翠手镯造假的事情。
他急忙拔高了声音,朝着岳东喊道:“你问我这么莫明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你们程主管能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直接去找你们曹科长评评理怎么样?我可不是吓唬你,那就不只是扣这个月工资了,你信不信把你的年终奖都扣没了?”
岳东先“呵呵”了一声,凡是大声喊着不是吓唬人的,十个有九个不敢动真格的,真的只是吓唬人。
焦兆松那急赤白脸的样子,绝不是剩下的那一个。
“想连坑带蒙的高价卖给外地游客假冒伪劣,不是一般的以次充好和价格虚高,我还怕你找曹科?你又是辱骂又是吓唬的,我这还没发火呢,你却像河豚一样鼓个腮帮子,不停地给自己充气,那能显得你壮一些?还是觉得满身刺就没人敢管你?”
人群中“嗡”的一声!
本来他们只是怀疑那翡翠手镯有问题,此刻却被岳东当众证实了,这些话是在狠打焦兆松的脸啊!
老茂暗竖了个大拇哥,小声嘀咕道:“厉害厉害,小岳这种话都敢说,这是不打算给老焦留余地了。也怪老焦太嚣张,给脸不兜着,没事也想搞点事出来。小岳好样的,佩服!真心的佩服!不过,小岳死定了,老焦人脉那么广。”
马俊逸用手指戳了他一下,压着嗓音问:“嘀咕什么呢?”
老茂突然盯住了不远处的天空,轻声问道:“老马,鹰那么猛,为什么躲着喜鹊?”
“喜鹊是公认的吉祥鸟,所以大家潜意识里觉得喜鹊挺温柔。其实喜鹊也好斗,虽然远不如鹰的冲击力,但比鹰灵活,智商也高得多。重点是喜鹊抱团,从不单打独斗,哪只鹰也占不了便宜。”
老茂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比他高一个头的马俊逸耳朵下边。
“小岳也不想单打独斗,正在发动群众,接下来才是戏肉!你等着瞧吧,小岳的下一个问题,和老焦关系不错的人,也会”
还没等他和马俊逸嘀咕完,岳东的视线已经从焦兆松的脸上移开,转向其他人,“你们做没做过不要脸地欺诈游客的事?”
别说大部分人没做过,就算是真做过,这时候谁承认谁傻。
之前的三连问已经把现场气氛预热了,加上岳东刚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而且谁也不想让别人怀疑自己不要脸,毫无意外地,立刻响起一片“没做过”的应答声,那叫一个整齐!
岳东那句“不是一般的以次充好和价格虚高”,终于让焦兆松确定岳东真能看出手镯造假。
还没等他琢磨好怎么应付岳东的说法,就被响亮整齐的应答声吓得手一哆嗦!
他狠狠地瞪着一些原本和自己关系不错的,现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吗?
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这不是长岳东志气,灭自己威风嘛!
马俊逸和老茂相视一笑,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这出戏果然精彩起来了!
岳东所属的运营管理组,对可疑商品有权力进行控制并移交有关部门检测。
焦兆松定了定心神,当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岳东掌握话语权,因为不能让在场的人继续听岳东说下去,更不能让岳东行使管理员控制商品的权力。
“哎呦喂,岳东,还挺会煽风点火的,别在这儿胡咧咧了,走走走,去见你们曹科长!”
他话音一落,就伸手去抓岳东的胳膊。
这一幕,马俊逸和老茂可真是没想到,其他经营户也有点懵,焦兆松的问题都等于秃头上的虱子了,大家都不看好他了,他怎么还作死?
是怕凉的不够快?
第7章 真被他猜着了!
焦兆松并不觉得运营管理科的科长曹保苏支持他欺诈游客的行为,但他印象里的岳东不愿意惹事,更不愿意惹必须越级见领导才能解决的事,尤其是曹科长那样脾气不太好的。
他第一次说找曹科长,岳东说不怕他找,却没有行动的意思,他料定岳东不敢因为这点事惊动曹科长。
如果他坚持去见曹科长,岳东肯定会觉得他和曹科长关系不一般,所以他才敢装腔作势地拉岳东去见曹科长,而岳东肯定会闪身避过。
接下来,他就可以借机数落岳东不敢把事情摆在曹科长的桌面上谈,是因为脑子抽风才制止了交易,所以心虚了。
不管岳东回答什么,他都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岳东赶开,也赶走围观的人,再让老婆把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全部带走。
只要没了证据,就算岳东把曹科长请来现场,也不好评判什么。
然而,岳东不仅没有躲,还把胳膊往前送了送,还是对准了他右手的虎口送的,让他毫不费力地一把抓住!
岳东的脸上还露出了笑容,声音也比刚才高了不少,让每个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焦老板非得见我们曹科,我硬拦着的话,就显得心虚了,那就请吧。”
焦兆松的事情已经被广大经营户关注了,不论处理结果如何,都将被经营户们广泛传播,所以岳东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继续和他掰扯下去了。
重点是,观光游览车快开过来了!
知道这种事情的游客越少,对整个景区的负面影响越小。一定要在车上的游客们关注到这里之前,结束这一切。
焦兆松已经愣住了,岳东竟然主动配合他抓住胳膊,这还怎么玩?
看着岳东人畜无害的笑容,焦兆松忽然觉得后背蔓延着一片凉气!
可恶,从来都是算计别人,这次竟然被岳东算计了!
抓着岳东胳膊的那只手,松也不是,放也不是,场面异常安静。
大家看岳东都是一副嘴巴里能塞进鸭蛋的神情,事情再明显不过了,这结果正是岳东所希望的!
他们一直觉得岳东心怀宽广,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低调的老实人,想不到第一次和焦兆松正面刚,就让焦兆松主动跳进坑里!
看来岳东不是没脾气,只是没惹到他,才对谁都客气!
原来老实人更惹不起!
焦兆松越看越感到岳东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开始懊恼自己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了,觉得看不透这个小年轻了。
他仔细琢磨一下,从昨天开始,岳东见到他,就不再像见了领导一样抢先打招呼。
今天更是精气神都不一样,还学会发动群众对付他,脱胎换骨了?
焦兆松不愧在社会上闯荡多年,还真被他猜着了!
重生可不就等于脱胎换骨了嘛!
焦兆松说要找岳东的主管,岳东一点都不担心。
主管程剑伟已经在规划详细方案,打算全面开花,不正好有了反面教材?
之后威胁去找曹科长,岳东更是呵呵了。
反正不是自己主动越级去麻烦科长,是焦兆松坚持的,主管不会觉得身为岳东顶头上司的权威受到冒犯,要记仇也记在焦兆松身上,瞧不起我咋地?
而且,曹科长让自己在不损害景区权益的前提下放手去做,必要时,杀鸡儆猴。
原本焦兆松就不是被人看耍猴一样围观的猴,在连续挑衅自己后,却成功晋升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关注度肯定前所未有!
岳东不等焦兆松反应过来,就朝运营管理科的方向迈开了腿,焦兆松的手还抓着岳东的胳膊,条件反射地抬脚跟着走。
他被拖着走出三步后,才猛地意识过来,连忙停住脚步。
岳东回过头来,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笑得焦兆松心里发毛。
“怎么?焦老板,我这个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都不心虚,你这个谁都给几分面子的心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别让大家伙儿瞧不起。”
岳东的话还没说完,焦兆松就赶紧撒开手,恨不能扑上去捂住岳东的嘴,说的那么大声音干嘛!
什么谁都给几分面子,什么工作没几年的合同工,都是他抬高自己吓唬岳东的台词。
现在这种场景,从岳东的嘴里说出来,他觉得耳膜都被刺疼了,太讽刺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每次都以为能拿捏住岳东,却每个回合都被岳东搞得灰头土脸!
这次真真的一把拿捏住了,却不得不松开,这人丢的!
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小得只有岳东能听见,“你、可、别、玩、火!”
岳东缓缓收起笑容,声音也压了下来,以免别人听着莫明其妙,“火是谁?没兴趣。倒是你,又想玩什么新把戏?”
焦兆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在脸上堆起笑容,但谁看上去也是皮笑肉不笑,说话声音大了起来,听着却有点颤巍巍的。
“小岳,其实我是开玩笑呢。你看看,这周围一个游客都没有,太让人郁闷了,我是让大家都乐呵一下,没想到你还急眼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急眼了吧?”
岳东面无表情,“都乐呵一下?都有谁乐呵了?你把眼睛睁大点,好好看看。你还不如说拯救人类就靠你了,或许,我还能相信。”
这种时候哪有人乐呵?
焦兆松把小眼睛瞪得再圆,也不会看到有人乐呵。
可是,让大家乐呵一下不可信,说拯救人类就能信,这是嘲讽啊?嘲讽啊?还是嘲讽啊?
他的脸有点僵,觉得自己道行太浅,竟然又被噎住了,觉得气都喘不顺了。
他赶紧向一些平时关系还不错的使眼色。
其中几个不是抬起手表看时间,就是歪头挠头皮、低头揉眼睛、掏纸擤鼻涕。
那几个算是想明白了,焦兆松今天办的事太不讲究,在场的没几个人把焦兆松当人物了,如果再表现得和他穿一条腿裤子,肯定被大家疏远。
只有两个觉得还没分出胜负的,帮焦兆松打起了哈哈。
“小岳小岳,多大点事,不至于哈,真不至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时都处的不错,看我面子,算了算了。”
岳东根本没搭理他,连他名字都想不起来,还看他面子,脸那么大?刚才闹的那么欢,引来这么多人围观,现在说算了就算了?
另一个见岳东没转移火气,以为岳东想借机会下台阶,说话就有点放肆。
“小岳,有一说一,老焦是岁数大了,脑子不好使了,说话就没那么中听了,你年纪轻轻的,必须得体谅一下。谁都知道老焦没有恶意,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说你几句怎么了?你又没少块肉,年纪轻轻的可不可以大度点?”
岳东看向这个搞道德绑架的,“可不可以,和应不应该不是一码事。你也别把只有四十多岁的焦老板说得像七老八十没几天活头似的,你确定他没在心里骂你?”
岳东这话一出来,人群里可就真有乐呵的了,刚刚放肆那位非但一点乐呵不起来,还被焦兆松狠狠瞪了一眼,气得转身就走,爱咋地咋地吧,不管了。
岳东一本正经地对焦兆松说:“我还真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原本是想悄悄说明白这件事的,可没想到你焦老板真是爱吵吵。既然把事情闹到这一步,想瞒也瞒不住了。你也不好好想想,我究竟为什么让那位游客签告知书?”
岳东突然这么严肃,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焦兆松更是忐忑不已,好像事情很严重的样子,不会是撞枪口上了吧?
第8章 别动不动就这么狂躁
岳东清了清嗓子,“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有人专门把假货买到手,然后再曝光打假,刚才那位游客的照片,已经在报纸上登过好几回了,你们平时不看报纸?”
这个年代的报纸、杂志、电视、广播是获取信息的主要来源,但谁都不可能看过每张报纸,看过的内容也不可能都记住,只是觉得有那么点印象,潜意识里就觉得岳东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能脑补出无数合理的画面。
几乎所有人变了脸色,议论纷纷。
“听说每次都能索赔好多钱。”
“原来小岳让那位游客签告知书,是为了防止他索赔。”
“难怪他一开始就说不想签,因为签了就没办法索赔了。”
“如果真被索赔成功,别说老焦的店了,马老板那样的店都得伤筋动骨。”
“这是伤筋动骨的事吗?景区为了消除不良影响,惹出事来的店肯定被关门大吉。”
马俊逸不乐意了,“哎哎哎,你们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么着?如果我店里的东西有假,你们店里能有多少经得住查的东西?”
岳东提高了点声音,“大家回各自的店里自查一下,觉得有可能被打假的东西赶紧收起来,听说打假的都爱杀回马枪。喂,喂,焦老板,你方向错了,你就不用回去忙活了,你是差点儿把整个景区拖下水的人,得上曹科那里说清楚。”
焦兆松干笑了一声,“我老婆对这批货不熟悉,这样吧,你尽管忙别的去,等我把该收的收起来,我自己去找曹科长说清楚。”
“你想收起来没关系,可要把那十一只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单独收着,少一只也不行,都是要作为证据的。至于其他的翡翠玉器,另外说。对了,不要和十九只独山玉的手镯搞混了!我先去找曹科汇报一下,你等我汇报完了再去都没关系,可别被曹科上门请,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岳东说的云淡风轻,焦兆松却险些打个趔趄,岳东竟然点过数了!
关键是,岳东还分得清哪些才是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看来想用独山玉的手镯蒙混过关是彻底没戏了。
焦兆松越来越忐忑,甚至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已经快的不正常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在心口上,才确定只是神经紧张。
看着岳东优哉游哉离去的背影,他急忙和老婆耳语几句,急匆匆追上岳东的脚步。
经营户们目瞪口呆!
片刻之后,议论声接连不断。
“还以为硬不到底,也能死扛着不屈服呢,这就老老实实跟去了?”
“叫骂起来每个字都带着蔑视的气势哪去了?”
“不是说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吗?怎么也怕曹科长上门?”
“刚才还说领导经常找他们帮忙,曹科长还能往死里整他?可这忙颠颠跑过去的样子,说不怕有人信?”
“所以说,他们两口子平时也是瞎吹?”
岳东斜了追到身边的焦兆松一眼,“改主意了?”
焦兆松被传到耳朵里的议论声臊得耳朵都红透了,也确定拦不住岳东了,索性脖子一挺,扯起嗓子吼了三个问句。
“谁知道你想在曹科长那里搬弄什么是非?万一曹科长忙昏了头被你蒙蔽怎么办?那还不把我们多年的友谊给破坏了?”
岳东见他还是这种态度,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回敬他:“别动不动就这么狂躁,这才哪儿到哪儿?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你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焦兆松脸色一白!
岳东懒得再搭理他,加快了脚步,焦兆松忙不迭地跟上。
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焦吼得还挺来劲,瘦驴拉硬屎吗?”
“你多学学岳东,说话文明点,那应该叫打肿脸充胖子。”
“不对不对,你们说的部位不对,这叫煮熟的鸭子——嘴硬!”
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好像每一缕微风都是快乐的。
焦兆松越听越刺耳,感到耳朵里甚至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他一步快过一步,都跑到岳东前面去了。
他第一次觉得这温泉广场真大,怎么还走不出那些家伙的视线?
他心底浮起了一丝悲哀,今天认个怂不要紧,怕的是从今往后,很难嘚瑟起来了。
一想到多年来的形象轰然垮塌,他心底还没浮起的悲哀,转化成了挥之不去的恼怒和愤恨,身不由己地扭头瞪向岳东。
岳东却已经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那些经营户,微微一笑。
岳东的微笑很温和很亲切,但突然转过身,却一言不发,谁都觉得不对劲,场面瞬间冷静下来,都直勾勾地瞅着他,他才亮开嗓门。
“你们的店里,都不用自查是吧?我先把话说在前面,谁店里被打假打出了假冒伪劣,可别找这个说情找那个帮忙,事儿太大,找谁都没用!”
这话一说出来,谁也不觉得岳东的微笑是温和亲切的,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了,像母鸡炸了窝一样,一下子散开了,就像从来没聚集过似的。
岳东的笑意更足了,这才对嘛,聚堆吵吵绝不是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各回各屋,不吵不闹的各自收拾东西多好。
岳东说那瘦高个专门买了假货打假,只是吓唬吓唬这些人,要不然能这么痛快地各回各屋、不再吵吵?
岳东可不担心被戳破这个真相,瘦高个临走时说过,想玩的昨天已经都玩了,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了,谁会吃饱了撑的追着去求证?
除非他自己掉头回来吓唬大家!
岳东转回身来,看着焦兆松低头前行的背影,暗自摇头。
前世今生都没和他做过对手,也没有太多接触,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才敢那么嘚瑟。没想到就这点智商,跟我斗,就是找罪受,还不是乖乖地去办公室接受处理?
观光游览车开了过来,解说员靓丽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
“龙尾湖是源自温泉岭和玉带岭的三泉一河汇聚而成,由于带来了大量的有机质,沿岸植被特别丰富……水质清澈见底,水位常年不变,是因为与暗河相通……”
当岳东和焦兆松走远了,洗化店的老板娘和鞋帽店的老板聚到干货店里。
焦兆松一直吹嘘自己是玉器行家,这三家店被忽悠的从他手里拿翡翠玉器赚差价,都是纯粹拿翡翠玉器当生意做的真外行,全以他忽悠的那些话当教科书,他给的所谓批发价也不便宜,所以这三位心里有点不得劲了。
之所以不约而同地聚在干货店,是因为干货店没雇外人,没游客的时候,说话不用遮遮掩掩打哑谜。
第9章 小绵羊坑翻了大灰狼
洗化店的老板娘转动着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有些厌恶地先开了口,“没想到老焦的翡翠手镯真有问题,上次我拿回货去,还先挑个看上去最好的戴上了,等我回去就摘下来,几个手镯都得退给他。”
鞋帽店的老板接口说:“不只是手镯,咱们从他手里拿的那些,百分百都是搞鬼的玩意儿,你仔细品品岳东那句‘至于其他的翡翠玉器,另外说’。这个老焦,玩心眼玩到咱们身上了,太不够意思了。”
他们看向干货店的老板,想听听他是不是想法一致。
干货店的老板慢悠悠地摘下套袖放在一旁,然后从大脑袋上摘下眼镜,揉了揉两侧的压痕,朝眼镜片哈了两口气,一边捏起衣襟擦拭,一边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哼哼,熟人好骗呗,真要是漏了馅,也不好意思和他掀桌子。要是把别人骗狠了,砸了他柜台也白砸。”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你们觉没觉得岳东一点儿都不打怵见曹科长?”
“那还能看不出来?你以为我脑袋这么大,只是为了看起来更高一点?老焦这次掉的坑,岳东肯定不是随随便便挖的,说不定运营管理科早就开过会了,只不过没宣布。”
“一直觉得岳东性情平和,像是温顺的小绵羊,老焦是有机会就展现强势的一面,像大灰狼似的。只怕谁也想不到这结局,小绵羊坑翻了大灰狼。”
“连大灰狼,不是,连老焦这么有人脉的都没提前得着消息,看来风向肯定要变了,真的要严格起来了。以前都是睁个眼闭个眼没人太较真,以后可能谁超范围经营都不行,品质有问题更不行。”
“真严格起来也好,岳东说的不是没道理。就说咱这三家店吧,不是一般的超范围经营,我这卖洗化的还凑凑合合说得过去,卖鞋帽的、卖干货的怎么看都不应该卖翡翠玉器,还不是被老焦忽悠的,大头都被他赚去了。想象一下,真要是哪种洗化、哪款鞋帽、哪类干货开始旺销的时候,忽然就被一大堆人抢生意,咱还不”
洗化店的老板娘还没说完,鞋帽店的老板就打断了她的话。
“还用想象一下?没发生过吗?徊龙河管理区和汇龙河管理区咱就不说了,单说咱这虬龙峰管理区,连我在内,有四家专门卖登山鞋、旅游鞋、太阳帽的。好不容易熬过了旅游淡季,卖鞋的没怎么增多,卖太阳帽的呢?特别是到了夏天,差不多三分之一的店捎带着卖太阳帽!你们猜我上不上火?”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现在最关心曹科长怎么处理这件事,要不要跟去听听?”
“曹科长那脾气,你又不是没见识过,瞪一眼都像用刀子扎你似的,别在这种时候去触霉头,等老焦回来问问不就行了。”
“现在你还敢信老焦?别再被他忽悠的找不着北。听说曹科长喜欢新鲜空气,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的窗户。现在天这么暖了,今天还没风没雨的,窗户肯定一直开着,咱从窗外远远地听听就行。”
“对对对,别被曹科长发现就行,他可不像岳东那么好说话。”
“你还觉得岳东好说话?难道老焦是自己挖坑埋自己?”
“谁让老焦自己作死呢?今天这事,岳东肯定没打算严肃处理,但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老焦那么办事,老焦可不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像岳东这么能隐忍的人,脑子都好使,只要动真格的,一般人顶不住。你们等着瞧吧,老焦如果还敢玩阴的,非彻底折在岳东手里不可。”
“也不太好说,说不定老焦还有后劲,这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行了行了,别管那些了,要去就赶紧的。”
他们分头叮嘱了看店的几句,就朝运营管理科走去。
做生意问心无愧的大有人在,但和他们同样关心风向变化和处理结果的不是个别人。
单独去曹科长窗外偷听的胆量都没有,不过结起伴来可以互相壮胆。
于是,三三两两的小队伍,像鬼子悄悄进村一样,陆陆续续进了运营管理科的大院。
工作人员都和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当前也不是科里或者哪个组里开什么秘密会议的时间段,就没人询问或阻拦他们,还以为都是去墙根欣赏盛开的丁香花。
可他们心里虚啊,躲躲闪闪地摸到曹保苏办公室的后窗旁边,彼此都下意识地做出“嘘”的手势,就怕一人不慎,全体遭殃。
焦兆松正在曹保苏的办公室里为自己辩白:“卖假冒伪劣玉器的又不是我一个,凭什么把景区效益滑坡的锅让我背?”
岳东冷笑一声,“别人可没明说是高档玉器,有直接说树脂工艺品、玻璃工艺品的,也有含含糊糊应对游客询问是不是真玉的,你是怎么说的?他们才卖多少钱?你定了多高的价格?没点数吗?”
焦兆松当然不服气,“他们不敢说高档玉器,是因为树脂的太轻骗不了人,玻璃的光泽太强不像翡翠,能和我的货比吗?”
岳东反唇相讥:“所以你觉得酸洗注胶的翡翠手镯,从重量上和光泽上都能骗住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行骗?”
焦兆松在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他可不认为岳东什么样的假货都可以识别,但刚才的话题不对,曹保苏还一直阴沉着脸,他就没敢多说题外话,一直在关注曹保苏的反应。
岳东再次提到高档玉器,正合他的心思,不过岳东的反问没按照他的设想走,让他不太好接茬。
他这一犹豫,岳东立刻追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承认我说的有理?”
片刻之后,焦兆松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他是真的想说话,但没法回答!
是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是不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不是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不是不想承认岳东说的有理?
怎么回答都是岳东有理!
潜伏在窗外的人也都琢磨过味来了,这问题不是难为人吗?一直觉得自己牙尖嘴利的老焦,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他们纷纷捂住嘴,怕笑出声来。
刚在干货店开过会的三位,更是乐不拢嘴,暗说真是来着了,如果等老焦回去后再向他打听,他能转述这么吃瘪的精彩瞬间?
生意场上,很难有真正的朋友,也很少有真正的敌人。
这三位昨天还和焦兆松是合作伙伴,在温泉广场彼此照应。
今天就开始有嫌隙了,因为看焦兆松不顺眼了,焦兆松吃瘪,他们就觉得心里舒畅。
明天说不定就反目成仇,具体情况,要看焦兆松对他们拿去赚差价的翡翠玉器有什么说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继续合作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吃亏上当到此为止。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感谢岳东不再做性情平和的小绵羊,才让老焦这头狡猾至极的大灰狼现了原形。
焦兆松不只是品行太差乱咬人,而且太能忽悠,再跟他合作的话,就等于给了他继续忽悠自己的机会,哪天被他卖了还能帮他数钱。
第10章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焦兆松不敢冷场太长时间,那和认栽没什么区别。
可他也不想顺着岳东的意思说,那等于把话语权交到了岳东手里,索性揣着明白装糊涂,换个不算扯远的话题。
“我承认,我那些玉镯有酸洗注胶的,可你看到的那一只不是,那是用高档玉石的边角料粉碎后压制的,成本也不便宜,说是高档玉器有什么错?”
岳东摇了摇头,“还真是大胆胡说,现在还想忽悠曹科!先不说高档玉石的边角料粉碎后压制算不算高档玉器,你那种玉镯和挂件,我今天仔细看了看,不过是在树脂里添加氢氧化铝增加真实感,再添加石粉、耐火土增加厚重感。今天你没当着我的面用高档玉器的名义欺诈别人,我才没当着那么多经营户的面揭穿你更多的猫腻。”
焦兆松傻掉了!
岳东怎么什么都懂?
窗外难以抑制地出现一阵小骚动,因为从焦兆松手里买过那种所谓高档玉器的,现场就有四个!
氢氧化铝没几个人接触过,但石粉是个人就明白,最刺激他们的是耐火土,家里有土暖气的炉膛里都抹着那玩意儿,蜂窝煤炉子里也有,时间长了难免产生裂痕和缺失,就需要修补了,几毛钱能买一小盆!
焦兆松竟然忽悠他们说性价比超高!
性格好的也有火气了,和焦兆松一样心眼不太正的更是火气往外窜,难免出点动静。
一直阴沉着脸的曹保苏,抓住桌上的竹节笔筒,抬手甩出窗外,“哐啷”一声,砸在花坛上!
潜伏在窗外的人,都没想到突然来这么一下子,都被吓了一大跳。
曹保苏对着窗外吼道:“躲在外面干什么?都给我站到窗口,少一个,就全部关门整改!”
窗外的人面面相觑。
很明显,喜欢开着窗的曹保苏,对外面应该有的声音熟悉的很,早就觉察到有人偷听了,而且还意识到是什么人偷听,要不然说不出“全部关门整改”那种话。
毕竟近二十个人连统一指挥的都没有,再小心也不可能没一点儿声音,就算走路轻手轻脚的,衣服也会摩擦出声音来。
其实岳东也早就知道了。
从他的角度看得到整个花坛,这时候只是半上午,阳光下的影子拉得挺长,刚才一个接一个的的影子掠过花坛,想不留意都难。
所以他故意再提到高档玉器这个话题,还用树脂工艺品、玻璃工艺品做引子。
果然焦兆松先是大力贬低其他经营户的货,然后用另一种所谓的高档玉器转移焦点,岳东话赶话的就拱起窗外那些人的火来。
窗外的小骚动,等于证明更多的人对焦兆松有了意见,这正是岳东所希望的结果,以后焦兆松想发动经营户针对自己搞事情更不容易了。
景区的运营管理也不外乎人情,岳东不想站在大部分经营户的对立面,那可就没几个人服从管理了,这也是他今天耗费精力发动群众的另一个原因。
一张接一张的脸出现在两个窗口,有胆子大点的把笔筒和散落的笔捡起来放到窗台上,陪着笑脸,“曹科,消消气,我们也没做什么违法违规的事,别一开口就是关门整改,怪吓人的。”
曹保苏“啪”地一拍桌子,“没做违法违规的事?偷听就不是偷了?你们还是团伙作案,性质更严重,关门整改怎么了?想不想要更多的处罚理由?”
那人赶紧摆着手往后缩,如果较起真来,还怕找不到理由?
曹保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示意岳东接着说。
岳东把脸转向焦兆松。
“你们两口子不拿游客当上帝就算了,可也不能拿游客当傻子。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游客离开后意识到上当了,不论通过什么方式表达不满,可比超范围经营导致的危害性大多了,谁吃饱了撑的来这个景区上当受骗?大家的效益更别想好起来!你们两口子害了多少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不应该向大家道歉吗?”
那些围观的,原本只想偷听点新动向,却因为集体暴露了,被曹保苏勒令站到窗口,那叫一个尴尬!
此时被岳东一提醒,他们立刻把矛头指向焦兆松,这可是当前摆脱尴尬的最好机会,还能当着曹保苏的面表明不同流合污的态度。
刚才就有火气的更是连声指责,把焦兆松形容成景区的毒瘤,不狠狠割上一刀,景区就好不了。
焦兆松彻底懵了!
他想不到岳东火上浇油、挑拨离间、落井下石玩得这么溜,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演变成了绝对一边倒的局面!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十分应景的话: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打了个寒战,赶紧晃晃脑袋,把那句应景的话甩出去。
他当然清楚那几位为什么火气那么大,赶紧走到两个窗户的中间位置,向这边的解释,向那边的分辨,还得向其他原本不相干的人赔笑脸。
看着焦兆松焦头烂额的狼狈样,岳东顿时轻松下来,忍不住想送他一曲,小声哼起了“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焦兆松忙乎的不知道听没听见,一桌之隔的曹保苏听得清清楚楚,视线一扫,不太和善的样子。
岳东赶紧闭了嘴,好像嘚瑟的场合不太对,因为重生后第一战对手强劲,自己却大获全胜,有点飘了。
曹保苏看了一眼焦兆松,朝岳东点了点头,然后嘴巴朝门口斜了两下。意思是该掌握的情况我都掌握了,现在焦兆松顾不得和你掰扯,你可以全身而退了。
岳东就不多说什么了,冲着曹保苏微微一欠身,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轻轻转动,把门拉开。
外间的办公桌旁,有一个大个子正在往嘴里塞着什么东西,没想到有人轻手轻脚地开门,一下子愣住了,嘴里掉出渣来。
岳东轻轻关上门,朝这位大个子文书笑了笑,走了过去。
艾汛在曹保苏手底下做了好几年的文书,刚参加工作的时候热血澎湃,总想做大事,然后发现职场没那么简单,而且文书这个职位也难以做成什么大事。
他主要是对曹保苏职权范围内的单位事项负责,像什么会议的通知、组织、安排,文件的收发、打印、报送,去各组传达不是非常重要但需要郑重其事的指令。
半年后,他的热血澎湃退化成了间歇性的壮志满怀。
再然后,他的大部分时间在默默无闻中渡过,开始沉默寡言,难免有时候心不在焉,也就难免挨训了。
不过,曹保苏训是训,还是挺信任他的,因为他的嘴巴比较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岳东忽然觉得他这名字有问题,艾汛的谐音不就是挨训?
第11章 三位爷都是省略号
艾汛总觉得壮志难酬,化失望为食量,一闲下来就狠狠地吃东西。
他没想到科长办公室里那么吵闹,竟然还有人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出来,让他来不及掩饰在做什么。
岳东走到近前,发现他的嘴角有一小截坚挺的方便面,很明显是在干啃方便面。
不过,这味道确实挺香。
岳东打趣道:“大文书,吃什么好东西呢,这才半上午,就把我熏饿了。”
艾汛连忙抬手,做了个把声音往下压的手势。
吃点东西没关系,可是在领导忙着处理糟心事的时候吃零食,挨训的几率有点大。
艾汛咀嚼着嘴里的方便面,把另一只手里开着袋口的方便面递到岳东面前,呜噜不清地问:“来一口?”
岳东探头看了一眼,装作很惋惜地问:“你这不是浪费调料包吗?”
艾汛把方便面袋子折了口封住,弯腰塞进抽屉里,咽下嘴里的方便面才说:“别打我调料包的主意,中午泡米饭。”
他指了指曹保苏办公室的门,“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岳东耸了一下肩膀,“该汇报的汇报完了,该对质的对质完了,也做出了基于事实的思考和判断,接下来怎么处理,就不是我的权限了。”
艾汛拿起了报纸,“看一眼?”
岳东摇摇头,等曹保苏一出门,发现自己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报纸,脸色还能好看了?
“不耽误大文书干啃精神食粮,我出去转转。”
艾汛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岳东离开办公室,刚走到主道上,就听到有人喊“岳哥”。
回头一看,金灿灿的阳光下,一个体恤上印着小虎队的小伙儿快步走来,是和他的宿舍只间隔一个门的江学鹏,算是同事当中关系不错的。
“岳哥今天挺威风的,简直是我的偶像!”
岳东笑道:“你听谁说的?”
“我刚才出去过一趟,经过温泉广场的时候,听到不止一家店铺在议论,都说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短短十分钟,就把焦兆松的光环整没了。有意思的是,经营三科的刁副科长急匆匆赶到温泉广场的时候,不敢相信你干脆利落的结束了战斗,接着去购物中心打电话找曹科,结果你还没到曹科办公室。”
岳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为什么找曹科?我刚从曹科办公室出来,曹科一个字都没提。”
“听说是怪曹科不打个招呼,就让你在他们三科的地盘上造成那么大阵仗,让他们被动。曹科回的什么,购物中心的人听得不太真切,大概意思是有病就得治,怎么提前打招呼?谁知道什么时候病?为什么不提前预防?刁副科长气得差点摔电话,这不等于把责任算在经营三科那头了嘛。”
岳东竖了个大拇哥,“咱曹科就是威武霸气!你这又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江学鹏晃了晃手里的《百龙山景区投诉受理单》。
“去被投诉的翻云楼索道站查看、问询。我们投诉处理组的主管一直病休,副主管又去国外探亲了,简直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剩下的三位爷,个个都觉得自己是主管。打扫卫生什么的,都成了我一个人的事,还就我一个跑腿的,这才半上午就跑三趟了。谁让我是去年刚入职的新员工呢,整天像被扒皮榨油似的,真刺激!”
他话一落音,怕岳东这个资格比他老的误会,连忙解释。
“我知道新人没资格讨价还价,我没把这里当菜市场,我也知道他们阅历多、经验丰富,肯定有值得求教的地方。刚开始像对待师父一样敬着他们,可他们整天拿着架子,真拿自己当人物。我明知他们不想带我,也尽量主动,就当锻炼能力了,可我整天忙活的不是组里的杂务,就是出去跑腿。十次有九次做的好,最多敷衍的夸一句半句,只要有一次做不好,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说我那么点基础工作都做不好,谁放心让我独立工作?”
岳东没想到江学鹏在投诉处理组的处境这么难。
组里的杂务和跑腿并不等同于基础工作,而且又多又乱又没条理,比正式工作更容易出岔子,用来衡量个人工作能力,很不公平。
但这话不好现在说,如果话题一展开,江学鹏这么勤勉求上进的人,肯定想问问清楚,那还不耽误办事?
现在要做的是,别让他带着不好的情绪去工作,要不然可能发生什么不愉快,或者出现什么疏漏或错误,回组里之后,又得被说三道四。
岳东得接着刚才的话题,略一回忆,“冯高没那么差劲吧?不过是个老油子,和谁都嘻嘻哈哈的,什么都看得开,喜欢当老好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心态相当稳,万事不揪心。只是偶尔的在领导面前博关注,有合适的机会就往领导身边贴。”
“你是和他接触的太少啊岳哥!我刚开始也以为他没什么野心,家里人过得好就行,业余生活是相当丰富。慢慢地发现,他这个人处事圆滑,使不少人想把他当朋友。他会把自己做的一点点成绩合理夸大,让人觉得他有本事。他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经常让人觉得他懂自己,我就是其中一个,被他骗的说了好多心里话,都被他传出去了。那三位爷里面属他花花肠子多,其他二位坏在明处,他坏在暗处,很难提防。”
岳东的记忆里,和那三位打的交道都不多,江学鹏没怎么经受社会打磨,性子还是比较直的,不会胡编乱造,看来真是深受其苦。
投诉处理组的主要职责,是处理游客与经营户、游客与景点或项目以及工作人员、经营户与经营户、经营户与景点或项目以及工作人员的相关投诉,尽量协商解决。
对于一些特殊事项,比如无法退换或产生不良后果的旅游服务适当补偿,并统计多发和典型事例,为完善规章制度提建议。
但这个组被戏称为毛病组。
不是专指有人来投诉时找毛病,也不是指专门帮投诉者修理毛病,而是组内成员都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设立这个组的时候是从各部门拼凑起来的,都是多多少少有这样那样坏毛病的员工,很明显不重视这个部门。
什么岗位都有来的有走的,毛病组缺员时,通常还是把各部门有坏毛病的员工填充过来,那些员工被戏称为充军发配。
不过江学鹏不是有坏毛病的员工。
投诉处理组接连有两个员工停薪留职,然后主管长期病休,却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没人来补位,就把江学鹏这个立足未稳的新员工抽调过来填空,有一点儿随意拿捏新人的意思。
投诉处理组又传出了吵吵声,和刚才曹保苏办公室的气氛不同,而且火气更旺。
江学鹏下意识地瞅了那边一眼,“来投诉的都是有火气的,可能觉得吼出来就能舒服些,但大多数投诉者离开的时候还耷拉着脸,说明再怎么吼也不见得能让心情变好。也可能是处理投诉的过程让他们不怎么满意,我总感觉那三位爷就是三个省略号,都让人一言难尽。”
这个年代对投诉的重视程度确实不怎么高,大型企业更是有漠视和敷衍的味道,甚至觉得投诉就是吃饱了撑的找茬,要不然也不会把投诉组搞成毛病组,能认真对待投诉的可能性小得可怜。
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大家才觉得投诉处理组传出吵吵声是正常的,没人仔细研究怎么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吵吵声。
岳东觉得有机会得提一下建议,毕竟在一个大院里,经常听着也影响自己的心情。
第12章 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
岳东看着江学鹏,“投诉处理组天天那么吵,你还人也累心也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不容易被景区录取了,好歹干上两年吧,要不然去其他单位不好应聘,会说我干工作没常性。等明年夏天一过,就办个停薪留职,出去找找新工作。如果找来找去找不到合适的,或者新人同样受气,就还回来忍着。好歹这也是说出去有面子的大企业,关键是我很喜欢景区这个大环境。”
岳东的记忆里,他明年并没有离开这里,刚开春,就被确诊抑郁症!
自己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没法正常上班,病休在家,肯定和当前的小环境有关系。
岳东没想到投诉处理组这么恐怖,短短一两年,竟然把就业时阳光活泼的大男孩,变成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也不知道那三位爷怎么熬过来的,见面打招呼的时候,也没觉得他们抑郁。
江学鹏叹了口气,“毕业的时候大家谈梦想,我说住好房、开好车,天天过的舒心,月月新衣上身,年年钱包不瘪,梦想都能成真。可是过年时同学聚会,我感觉别人都有幸福未来,我每次都幸福未遂。别人都有将来,我只能将就。”
岳东宽慰他说:“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不同的只是刀口多长、伤口多深。可能他们只向外展现光鲜亮丽的一面,收获其他人的赞美和羡慕加嫉妒,也或者是不想破坏大家聚会的好心情。其实就像孔雀开屏一样,被掩藏起来的那一面根本没法看,说不定比你现在的状况还糟糕。”
岳东想了一下,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写过关于梦想的作文,除了那句‘长大后’,好像一条都没实现。不过,有些梦想好实现却不愿意实现了,比如我小时候爱吃酥酥脆脆的油条,老爸老妈不让我整天吃那么油的东西,我曾经梦想着长大后天天吃油条,可真到有条件随便吃了,也觉得太油不想常吃。我那些同学,实现了正儿八经梦想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你那些同学的比例肯定高不到哪里去,你见过多少整天不开心的?”
江学鹏笑了笑,挺直了胸脯,“听岳哥这么一说,我忽然就觉得心里敞亮了!”
岳东也笑了笑,“你这整天岳哥岳哥叫着,我也只是个管理员帮不上你什么忙。不过我比你多工作了三年,你有什么不是太明白的问题,或者不太好解决的事情,尽管来问我。不论以后在不在这里工作、生活,多点经验总是好的。”
江学鹏笑颜绽放,“岳哥,我真的有好多事弄不通透,又不好意思麻烦其他不相干的人,也是怕被人拒绝,以后见了面尴尬。既然岳哥不怕麻烦,以后,就跟着岳哥混了。”
“跟我混?咱俩又不是一个组。”
“好歹还是一个科嘛。唉,岳哥这么好说话的人,在我们投诉处理组就好了。”
“你快拉倒吧!你是嫌我活的太自在,心里不平衡?”
江学鹏连连摆手,“哪敢哪敢,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就冲岳哥今天办的这漂亮事,曹科才舍不得把你发配到毛病组呢,你们程大主管更不可能放手。岳哥今晚上有空吗?咱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那么客气,又不是刚认识,你昨天从老家回来,不还给了我两个大鹅蛋嘛。”
“那是两码事,平时关系不错的,我都分了两个,又不是只给了你。晚上至少得敬你两杯,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要不然你藏着掖着不教我怎么办?”
“行,坐坐就坐坐,给你吃个定心丸。”
“岳哥定个地方吧,哪个饭店都行。你也知道,我爸妈不用我往回交钱,工资怎么花,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可你平时也没乱花钱吧?不用去什么饭店,多花那钱干嘛,咱们景区的餐厅做菜不香吗?”
“也是哈,咱们景区的餐厅都有正儿八经的大厨坐镇,镇上那几家饭店确实比不上,这里到城里又太远,真不如在景区里找家餐厅,咱们内部员工还可以打折。”
“这才半上午呢,你先去办事吧,别让投诉的游客一直费嗓子。”
“那我先去了,傍晚再联系啊岳哥。”
江学鹏带着满脸的笑意匆匆离去,脚步也轻快起来。
岳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我还藏着掖着?脑袋里的经验是按年计算的,你能不能学完都是个问题。
岳东绕开温泉广场,免得被那些经营户叫住问东问西不好脱身,去其他区域转了转,没发现让人不管就不爽的情形。
岳东觉得有点口渴,想回组里喝点水,快走到大门口时,对讲机传出声音来,“我是侯希祺”。
声音稍微一停顿,等于是提醒大家注意了,毕竟大部分人的对讲机都不在手里攥着,景区里有不少环境比较嘈杂,需要集中点注意力听着。
“我是侯希祺,岳东听得到吗?马上回组里一趟。”
岳东一听副主管呼叫的是自己,从腰带上取下对讲机,按下对讲键,“我是岳东,收到,三分钟内回组。”
岳东刚走到大门口,就遇上了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袁宝骏。
袁宝骏上来就一把揽住岳东,“你还真行啊小哥,看报纸也没见你多认真,竟然连报纸上照片里的人脸都记得那么清楚,要不是你提醒那些经营户会杀回马枪,说不定真有人中招,咱这景区可就糗大了。”
岳东刚开始听得莫明其妙,听到后来忽然觉得不太妙!
自己为了唬住焦兆松和某些经营户,才说险些被焦兆松忽悠着买了酸洗注胶手镯的瘦高个,是专门买假货打假的,有可能杀回马枪。
当时是因为瘦高个要去景区大门外等车回家,所以不担心被人戳破这个真相,除非他自己掉头回来吓唬大家。
这还真的掉头回来了?
那还不漏馅?
只怕是漏的包都包不拢了!
岳东一把扯下袁宝骏的胳膊,“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长时间,人刚走。”
岳东松了一口气,走了就好,但还是不太放心,“有没有出现不太和谐的场面?”
袁宝骏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那些经营户都干了不是一年两年买卖了,粘上毛比猴还精,谁会故意找不痛快?倒是那位打假的,好像不死心的样子,坐着索道上天街了。”
岳东朝他胸口捶了一拳,“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这叫走了?”
袁宝骏揉了揉胸口,“你放心吧,没事,曹科一知道消息,就把电话打到了咱组里,要求安排人轮流盯着。如果发现不对劲,就找理由阻止,我就是上一拨去盯着的。”
岳东哪能放心?天街也是经营三科的地盘,那位刁副科长打电话给曹科却吃了瘪,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关键是,瘦高个为什么回来?不可能真是买假货打假的,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说不定想起旅游过程中某种可买可不买的东西了,忽然就想回来买着当纪念,如果跑来跑去买不成,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人家?要不要去看看?
不过转念一想,真如果买不成,肯定是同事们觉得那产品不对劲,也算是守护了消费者的权益,好像没什么不好。
就在这时,艾汛从大院里面走了出来。
还没等岳东打招呼,艾汛就抬手虚压了一下。
“听着就像你的声音,别的先不用说了,是我让侯希祺呼叫的你,跟我去投诉处理组报到。”
岳东的脑袋一懵!
把我发配到毛病组?
袁宝骏上前一步,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大文书,岳东今天算是立了大功,这怎么还被充军发配了?”
艾汛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就说了三个字:“功是功。”
岳东的眉头微微一皱。
几十分钟前刚和江学鹏说人在职场飘,谁能不挨刀,这刀说砍就砍过来了?
我离开曹保苏的办公室后发生了什么?
我这是刚开始浪,就被拍海里去了!
江学鹏这个乌鸦嘴,竟然如了他的愿!
第13章 头再铁也经不住一起敲
都知道艾汛嘴巴紧,岳东觉得直接向他打听没多大意义。
关键是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把他派来当面传达指令,说明调职这件事是没法改变的,越折腾事情越僵。
既然不好反抗,就不要让自己添更多的伤,有一个好身体,才有扭转局势的机会。
从另一方面讲,职场如战场,心里不服都得忍着,先服从安排,再慢慢打听怎么回事。
对于重生者来说,没有完全无解的事情。
只不过翅膀还没硬起来,该收起翅膀的时候就收一下,并不是身为重生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头再铁也经不住看不顺眼的一起敲。
岳东抬手指了一下投诉处理组,“我进去办一下交接。”
艾汛摇摇头。
“我向你们侯副主管传达了曹科的指令,他才呼叫的你。他闹肚子,刚去卫生间了,你们程主管去揽月岩处理事还没回来,你进去也没管事的交接。我也算是和你上司打过招呼了,你先跟我去投诉处理组报个到,这边交接的事早点晚点不要紧,估计你手头没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要不然没闲工夫管什么焦兆松欺诈游客。”
岳东想想这时候不回组里也好,也不知道都有谁在里面,面对着心态不同的同事们,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万一有和袁宝骏这样关系不错的情绪一激动,话赶话的闹腾点不合适的动静,再被心思不好的抓住把柄,谁也不敢说发生什么,那就等于被自己连累了。
听着组里有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岳东担心是听到了自己和艾汛说话才出来的,立刻扭头对袁宝骏说:“我先去报到,上天街的那位帮我留意一下。”
话一落音,快步向大院深处的投诉处理组走去。
艾汛愣了一下,这么痛快?
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既不沮丧,也不恼怒,也不发牢骚,也不吵着去找曹科问个明白。
你好歹做个震惊的表情啊!
艾汛赶紧跟上岳东。
袁宝骏撒腿往卫生间跑去,既然大文书不愿意多说,他就去找侯希祺问个明白。
他不指望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侯希祺做什么,但程剑伟绝不会稀里糊涂地让下属被发配。
运营管理科的院子是结合着原有的山石和植被建设的,草木错落,竹林掩映。
由北边的大门进入后,东侧是人员最多的“运营管理”组,西侧依次是“运营协调”组、车棚、单身宿舍区、杂物间、卫生间等等,往西偏南的岔道尽头是“投诉处理”组,往东偏南的岔道尽头是科长、副科长、文书所在的办公室,这些主要道路像个人字形。
从运营管理组到投诉处理组还不到二百米,岳东不一会就走了近百米,到了人字那一撇岔出去的地方,已经脱离运营管理组的视线范围,但还没走进投诉处理组的视线范围。
艾汛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岳东之所以走那么急,除了不想连累同事,赌的就是这一刻!
调职这么突然,肯定有蹊跷,他就不信曹保苏没有任何交代。但主动开口掌握不了话语权,可能得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虽然心里像百爪挠心似的,停下脚步后却尽量让自己面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
“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艾汛把脸别到一边,“你继续走吧,不打扰了。”
“那你还让我问?”
岳东话音还没落,又抬脚向前走。
艾汛急忙前行两步,握住岳东的左腕。
“你还真的不问?”
艾汛想不到岳东真能沉住气,有点佩服曹保苏的预见性。
临来之前,曹保苏叮嘱他,如果岳东听到发配毛病组的消息后,既不沮丧,也不恼怒,也不发泄一大堆牢骚,也不吵着去科长室问个明白,等走到主道分岔的地方,就先告诉他五个字,再尽量摸清他的想法。如果岳东一听要发配毛病组失去了冷静,就按照正常流程走。
岳东扭头问他:“大文书,不把曹科的话转达给我,回去后是不是不好交差?”
艾汛愣了一下,“你这反应,不会和曹科提前商量好的吧?”
岳东甩了一下胳膊,“不说就算了。”
岳东本想甩开艾汛的手,来个大步流星,再急急艾汛。却没想到艾汛的虎口像铁钳一样,根本就甩不脱!
艾汛龇了龇牙,“小样,以为大文书这三个字只是说我个子大?我让你一万下,能摆脱我的虎口,我就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岳东微微一侧身,用力转了转胳膊,心里不得不承认,这大个子力气太大了!
艾汛一看岳东不服气,手握得更紧了,还把自己的胳膊贴近身体,保持着最稳固的姿态。
岳东的身体突然下坠!
艾汛没想到岳东来这一下,一条胳膊承受岳东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必然吃力,条件反射地一弯腰,身体的重心略微失衡,稳固的姿态瞬间破防。
岳东趁机把左腕内侧转向自己,大拇指和艾汛手指合拢的位置垂直,肘部猛然屈起的同时,大拇指向上竖起,带动腕部向自己右侧用力,一下子就从艾汛虎口里挣脱出来。
岳东神色自若的站直了身体。
艾汛尴尬地直起腰来,“你好像不是左撇子吧?”
岳东没理会他这句掩饰尴尬的话,说自己不是左撇子,会让他更尴尬,还不知道把话题扯哪儿去,不如直接忽略。
“大文书是个有原则的人,我没指望有问必答、言无不尽,把曹科的话转达给我吧。”
艾汛想不到岳东主动忽略了自己的尴尬,还用“没指望”避免了可能出现的不友好氛围,心里一松。
“曹科让我告诉你五个字,先安心工作。”
岳东有点明白发生什么了,但需要进一步确认。
现在看来,艾汛跟在后面走了一半路才说,应该也是曹保苏的授意,想先看看自己对于发配毛病组的反应。
想想也正常,重生人士不是自带光环的,曹保苏不可能只凭早上那番谈话和对焦兆松事件的出色应对,就忽略自己就业以来平平无奇的表现,并彻底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第14章 事情果然有蹊跷
岳东的眼睛盯着不远处追逐嬉戏的蝴蝶,微笑着开了口,像是随心而发,没有任何目的。
“早上从曹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热血澎湃,半上午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壮志满怀,没想到说发配就发配,都不提前沟通一下。还好听到了这五个字,要不然我都打算在默默无闻中渡过了。”
艾汛心中一动,这不和我的亲身感受差不多吗?
他对于岳东上午的所作所为,心中是赞赏的,只不过习惯了在默默无闻中渡过,才没当着岳东的面夸一下。
此刻听岳东这么一说,无形中,觉得和岳东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岳东眼角的余光也在观察艾汛的反应,果然像是内心被触动了,就趁热打铁,问个关键性的问题。
“把我发配到毛病组,不是曹科的本意吧?”
艾汛刚张了张嘴,却又闭紧了。
半分钟后,岳东说了两个字:“谢了。”
艾汛会心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岳东也笑了笑,“所以我才说谢了。”
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如果调职真是曹保苏的本意,没什么可避讳的。但依照艾汛的脾性,通常是反问式的既不确认也不否认,尽量避免别人通过他的回答琢磨领导的真实意图,他只做好传达指令的基本操作。
艾汛欲言又止,说明事情果然有蹊跷,却不好明说。
岳东的心却一下子放松了,看来曹保苏依然支持自己,只可惜遭遇了不可抗力。
焦兆松不像有这种能量的人,那么,触动了哪位大佬的利益?
岳东绝不相信这是偶然发生的。
他早就怀疑有人为的因素导致景区的效益越来越差,使母公司在资金方面捉襟见肘,不得不为了大量吸收投资而成立股份公司。然后股份公司高层分裂,导致股份公司被收购,最终才会发生那场重大事故。
由于那起重大事故而受到法律制裁的,岳东是真的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因为都不是本景区或者母公司的,太不熟悉了。
但被收购后混得更好或者受到重用的,岳东倒是记得一些,如果被收购真的是蓄谋已久,那些人就等于内奸。
内奸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让景区好起来,向曹保苏施压没什么奇怪的。
岳东坚信曹保苏没那么容易屈从,因为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做的对景区有益,不应该遭遇发配这种事。
岳东忽然有点好奇,把自己发配到不好插手运营现状的投诉处理组,施压者用了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曹保苏又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权益?
艾汛见岳东沉声不语,想起了曹保苏交代的任务,出声问道:“想什么呢?”
岳东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不是曹科的本意,曹科一定想办法让我少受点委屈,不会是让我暂时管理投诉处理组吧?”
艾汛没想到岳东猜这么准,眼珠子一下瞪圆了,如果不是对曹保苏太了解了,肯定以为真是和岳东提前商量好的。
岳东哭笑不得,“真被我猜着了?”
“哎?岳东,你这是什么表情?升职了不好吗?虽然只是个代理主管,可也算镀了一层金,投诉处理组再有毛病,你身为代理主管也是权限在手,一般人不好制造摩擦针对你。”
“大文书,外人就不说了,我去的可是投诉处理组!除了小江,哪个是一般人?主管病休时间太久,那位置不可能一直悬在那里。不少人猜测副主管接任,再就地提拨一个当副主管,或者副主管不动,就地提拔一个主管。他们组里谁不盯着空缺?冷不丁空降我这个代理主管,原先还只是普通管理员,他们能舒服了?这不是把我架火上烤吗?”
“没那么严重吧?看你平时和他们互相打招呼挺和谐的,有时候还彼此谦让,关系不错的样子,场面不至于太糟糕。”
“关系不错?我的大文书,那是因为同属一个科,低头不见抬头见,单独相处的时间也短,所以比较客气,最重要的是不存在利益冲突。真要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只怕是去报到的场面也不会太和谐。”
“他们副主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可以先略过。冯高的脾气不算臭,应该问题不大。屈磊的最大毛病就是爱抱怨,再就是总把天聊死,问题也不大。江学鹏年纪虽轻,却懂得进退,更没问题了。就那个郑向鸿,可能制造点小麻烦。”
岳东摇了摇头。
“冯高明面上可能配合一下,背后难说不搞鬼。屈磊买双鞋垫都抱怨不保修,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突然发生这种事,还不像唐僧似的把我耳朵磨起茧来?郑向鸿等于是贬到这个组的,骨子里总觉得高人一等,就没听说他服从过领导,还小麻烦?等着看他怒气冲天吧。”
艾汛点点头。
“郑向鸿确实难搞,他在别的部门当了好几年副科长,总觉得被贬不公平,来这里更是被大材小用,动不动耍大牌,时不时闹情绪。曹科曾经批评他工作纪律涣散,缺乏自我约束,爱搞特殊化,基本没有团队意识和团队精神,太在意个人得失。不过,他还是有心机的,抓住一切机会表现自己,甚至不择手段,为的是再次往上爬,你可以利用他这一点。”
“你说的倒轻巧,他连毛病组的主管、副主管都没机会挣了,我还怎么利用?”
艾汛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忘了曹科让我告诉你的那五个字——先安心工作。你可以暗示他一下,你镀镀金就走,他依然有机会。”
岳东竖了个大拇哥,“你这招不错!”
艾汛笑意更浓。
岳东却话锋一转,“别美了!如果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呢?他觉得被我欺骗了,我是不是要迎接更猛烈的暴风雨?”
艾汛的笑容一下子凝结在脸上。
岳东不由得心往下沉!
艾汛的表情变化,至少说明一件事,曹保苏短时间内没把握将自己调离!
果然,这不可抗力不是过路的,真是在景区高层!
刹那间,有几个“内奸”的名字浮现在岳东的脑海里。
岳东来回琢磨,最终定格在一个名字上,景区管理处的主任:韩沥!
第15章 不去抗包真的可惜了
缓过神来的艾汛,见岳东沉默好几分钟不说话,只好先打破僵局。
“我也不知道你给曹科灌了什么**汤,其实曹科让我来传达指令时,我也觉得你不太合适做什么代理主管,曹科非得坚持。”
岳东一拍大腿,“大文书啊,你怎么不坚持一下呢?咱俩经常见面,可我和曹科沟通太少了,曹科免不了对我的想法有误解。”
“我坚持有用吗?曹科坚持说你有能力,也有领导力!如果你坚持认为这等于被架在火上烤,那你只能亲自和曹科谈了。”
岳东忽然瞪着艾汛,艾汛莫明其妙,“你这是什么眼神?”
“原来你觉得我不太合适做代理主管,是因为我没能力?没领导力?”
“不然呢?”
“算了,去报到吧。和你说多了你也不明白,这么大个子,不去抗包真的可惜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智商?”
“没什么好怀疑的。”
“你还来劲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就是说我没智商呗?哎,你上哪儿去?”
“大文书说话都开始不正经了,肯定是没什么要交代的了,赶紧去报到吧。要不然,我们程大主管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为我打抱不平,会让曹科为难的,他也不好下台阶。他最烦的就是朝令夕改,咱俩先去投诉处理组把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不会在曹科那里死缠烂打,逼着曹科撤回已经生效的指令。”
“对对对,程剑伟有时候太护短了,管你多短他都护,欸?你又瞪我干什么?你说我说话不正经的时候我都没瞪你!”
艾汛也不是夸张,程剑伟的护短确实出名。
岳东刚参加工作时,业务不熟练没处理好问题,他帮岳东摆平了挺大的麻烦,要不然岳东有被开除的可能。
所以焦兆松才有那句“是不是觉得你们程主管能护着你,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对于程剑伟,岳东前世今生一直心存感激,所以不想额外给程剑伟添麻烦,更不用说这次的麻烦连曹保苏都扛不住。
如果真因为这事,程剑伟和曹保苏争执起来,不论自己有没有过错,曹保苏对自己刚产生的好感也难免打个折扣,更不利于自己的发展。
此刻的投诉处理组,江学鹏正在无聊地看着屈磊敷衍一位老年游客。
他真想把屈磊扒拉开,可惜不能。
已经调到投诉处理组大半年了,他没独立接待过任何投诉者,除了在组里打杂,就是出去跑腿,因为冯高、屈磊、郑向鸿都说他还不够资格,要学习学习再学习,锻炼锻炼再锻炼。
就他们对待游客的那些招数,江学鹏觉得自己不敢说领悟到精髓,但肯定不会让事情变得比他们亲自处理更糟糕。
冯高正在窗边用两个硬币拔胡子,忽然看到两个人出现在来投诉处理组的路上,定睛一看,觉得有些奇怪,抬手招了招另一张办公桌旁的江学鹏。
“小江,过来一下,你眼神好,看看走过来的是不是大文书和岳东。”
一听走过来的还有岳东,江学鹏一下子来了精神,赶紧到窗边一看,“还真是,他们来干什么?”
一边看报纸一边抖着腿的郑向鸿,扭头问道:“和谁?岳东?”
冯高应了一声。
郑向鸿就继续抖着腿看报纸了。
他不觉得一个文书和一个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值得关注,又不是陪着上级领导过来。
不一会儿,艾汛和岳东就站在了挺宽敞的门口。
江学鹏一看这架势,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就没冒冒失失地先和岳东打招呼。
刚才屈磊没留意冯高他们说什么,艾汛和岳东往门口一站,室内的光线一暗,他想不留意都难,立刻看向了门口,满脸的问号。
冯高却是满脸笑意地站了起来。
江学鹏更是兴奋。
郑向鸿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抖他的腿,看他的报纸。
那位老年游客见其他人都看向门口,也身不由己地转身看过来。
艾汛见已经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就开门见山。
“我替曹科传达个事情,从现在开始,岳东代理投诉处理组的主管,大家欢迎一下。”
艾汛带头鼓掌,江学鹏的掌声紧接着响起来,却没有第三个鼓掌的。
艾汛和岳东都不惊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但这过场总得走一下。
艾汛把手放下前,示意江学鹏也可以停下了。
一直兴奋着的江学鹏,这才觉得手有点麻,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用力太大,竟然拍红了!
艾汛扫了一眼宽绰的办公室,“椅子有的多,好像没有闲置的办公桌,里间有吗?”
他正要去里间看看,郑向鸿“啪”地一声,把手里的报纸拍在桌面上。
“搞什么?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的小年轻,能处理我们组里这些事情?而且还做代理主管?”
艾汛看向岳东。
岳东只是四处打量室内环境,有艾汛在这里,自己没必要一开场就和组里的人正面刚。俗话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艾汛看不出岳东的心思,就不咸不淡地回了郑向鸿一句,“有不同意见,可以去找曹科,我没有权限也没有义务解答你的问题。”
郑向鸿呼的一下站起来,“找曹科就找曹科,吓唬谁啊?”
话一落音,他还真的满脸怒气出门了。
岳东看向艾汛,艾汛面无表情,看来这也是曹保苏授意的,有不服的直接过去挨训,岳东心里更有数了。
艾汛向里间走去,冯高短暂的愣神之后,再次堆上笑容,小跑着过去打开左边那间的门,江学鹏想过去都晚了一步。
“大文书,这间是主管办公室,桌子一直没动,挺宽敞的,不过办公桌只有一张。再摆一张桌子的地方倒是有,把文件柜和那几盆绿植挪挪地方就行。另一间是副主管的办公室,锁着呢,我们没钥匙。”
艾汛和岳东走进去看了看,艾汛刚要开口,岳东说:“算了吧,先保留原样吧,外面也挺宽敞,我先在外面摆张办公桌就行。”
艾汛摇摇头,“这哪行,连副主管都有独立办公室,你身为代理主管,哪能和下属拼办公室?”
艾汛把“代理”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还一边说,一边侧身向岳东使眼色,还加上从冯高的角度绝对看不到的小动作。
意思是像我之前说的,暗示他们一下,你镀镀金就走,他们肯定会转告给郑向鸿。不要管以后怎么样,开局先顺利点。
岳东却没按照他的意思说,“初来乍到的,在外面熟悉情况快一些,等副主管销了假再说,说不定那时候主管直接病退呢。”
艾汛直眼了,什么意思?
主管直接病退了,你就搬到这间办公室?
你自己都说他们组里谁不盯着空缺?如果一点希望不给他们,不是给自己的开局制造难度吗?
如果除了资历最浅的江学鹏,没一个真心配合你的,这盘棋怎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