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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区管理员全文阅读

作者:帝鲲     景区管理员txt下载     景区管理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把自己绕到了岳东手心里

    给岳东的饭盒里装上面条后,唐超又压低嗓音说道:“其实我认得你长什么模样。知道我为什么吼那个给你带饭的小伙吗?因为我发现你不在,焦兆松也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来,那我不是白来了吗?所以故意玩那么一手,果然那姓焦的想来看戏。”

    岳东也压着嗓音回他:“如果我不来,你会觉得我怕了你不敢露头,会对我很失望吧?”

    “那当然,一吓就把头缩回去的,不值得我站台。不过我有点奇怪,那件事明明是处置得当,没酿成事故,你为什么还遭遇充军发配?知道这件事以后,我让老邢特意打听了几个人,有的不知道,有的没确切说法,你心里肯定有数吧?”

    不论心里有没有数,岳东都不能在这人多嘴杂的地方说,就耸了一下肩头,“暂时说不清楚。”

    唐超便宽慰岳东说:“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既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以后做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毕竟连我的徒弟也有人敢欺负。记住我一句话,有能力的时候尽管放肆,没能力的时候尽量克制。”

    “多谢唐主管提醒。我突然觉得今天中午出来见你有点鲁莽,我是不是应该克制一下?饿一顿又死不了人。”

    唐超原本在岳东道谢后满脸带笑,但听到后面笑不出来了。

    刚刚说一吓就把头缩回去的,不值得他站台。

    接着又说有能力的时候尽管放肆,没能力的时候尽量克制。

    这两句话分开说都没毛病,联系到一起,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唐超也不回答岳东了,直接放开嗓音,“先端回去吃吧,凉了吃就腻人了。”

    岳东心里说:这么大一堆肉片山,啥时候吃也腻人啊!

    其他人都是鼻子一酸,凉了腻人?这么体贴的吗?我不怕腻人啊,再凉也不怕!

    那位端着春笋肉片汤还没走远的,更有想把汤倒掉的冲动,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大部分人也清楚,唐超不是胡乱给岳东站台,这种事羡慕就好了,没理由嫉妒岳东,更不应该怨恨唐超,因为没几个人能像岳东那样维护旅游秩序。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焦兆松身上。唐超既然为岳东站台,肯定会特别“照顾”这一位吧?

    焦兆松意识到自己成了焦点,觉得浑身发热,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唐超看着岳东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感觉:岳东的心思,就像翻云楼外面的云雾,看不透啊。

    岳东怕肉片滑出去,走得很慢,走到岔路口时,焦兆松排到了田乐善面前。

    田乐善收了焦兆松的饭票菜票,刚要按照他的意思夹几块炸带鱼,唐超忽然一转头,“哎,老田,你刚才不就说想上厕所吗?现在分发的差不多了,你赶紧去吧,别憋出毛病来。”

    老田愣了一下,唐超接着说:“快去呀!早点回来,咱们好去下个地方送餐。”

    老田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不锈钢夹子就往卫生间跑。

    焦兆松举在半空中的铝饭盒,在微风中颤抖,该来的事情注定躲不开吗?

    唐超把手头那份忙完了,挪了两步过去,一脸和善的笑容:“炸带鱼是吧?”

    焦兆松强行挤出笑意,“唐大师傅的炸带鱼可是一绝,酥脆不油腻,配制的椒盐也是独一无”

    焦兆松忽然一下子卡住了!

    从他开始说第一个字开始,唐超手里的不锈钢夹子就像绣花一样在炸带鱼里翻转,最终停下的时候,夹了一摞鱼头和尾巴尖,干净利落地放到焦兆松的铝饭盒里。

    焦兆松的笑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唐大师傅,你太过分了吧?”

    唐超有些惊讶,“过分?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像在夸我?你刚才那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特地把最酥脆、最不油腻的鱼头和尾巴尖挑给你,怎么还不落好呢?”

    焦兆松恨得咬牙切齿,鱼头和尾巴尖的肉少的可怜,可不一炸就酥脆、一点不油腻嘛!

    唐超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对我的工作和态度不满意,按照景区的相关规定,你可以向部门主管反映,我不会因此而对你有意见的。”

    焦兆松脑子很乱,话赶话的说道:“这可是你让我去的。”

    唐超忽然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我就是厨房主管!”

    人群里响起了笑声,向唐超反映唐超?

    唐超打量着焦兆松,“你现在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不会是想要投诉我吧?”

    焦兆松是真的气坏了,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还不快追?”

    焦兆松没反应过来,“追什么?”

    “当然是追岳东,我忘了自己是厨房主管,你不会忘了岳东是投诉处理组的主管吧?”

    人群里的笑声一下子爆开了!

    焦兆松没想到唐超这么狡猾,绕来绕去,把自己绕到了岳东手心里!

    如果真去投诉,还不等于两头受气?

    岳东笑得差点把肉片山晃散了!

    唐超真是大快人心,让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岳东回到组里,看到了江学鹏和冯高给他预留的菜,还有屈磊捐的一个馒头。

    江学鹏回来时,已经和那三位说了唐超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谁也想不到,岳东带回来满得上尖的一大堆肉片!

    岳东先往江学鹏的碗里倒进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肉片,又给了冯高剩下数量的三分之一。

    屈磊嘴确实快,虽然贡献了一个馒头,但吃了江学鹏小半包饼干,算是吃饱了,只是难以拒绝大肉片的吸引力。

    岳东把剩下的肉和他对半分了。

    郑向鸿的勺子在剩下的春笋肉片汤里搅来搅去,却搅不出一丝肉了。

    岳东当然懒得招呼他,总想着做对,还招呼个屁。

    郑向鸿也不指望岳东分给他一些肉,所以没眼巴巴地瞅着,刚才不也没打算给岳东炸带鱼吗?

    他安慰自己说不差那几口肉吃,这不是还有汤喝嘛,只不过心里不舒服。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岳东怎么总是能有惊无险?总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焦兆松回到了店铺里,面色阴晴不定,吃着炸带鱼也品不出滋味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时针转到了办公室人员上班的时刻。

    他咬了咬牙,打开了抽屉锁,把藏在眼镜盒里的翡翠观音吊坠拿了出来,从后面货架上挑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制小礼品盒。

    他老婆起身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那块观音吊坠,不来真正懂行的贵客,你都不让我拿出来亮相,我侄子结婚,你都舍不得送。”

    焦兆松很是郁闷,“我还能干什么?把岳东调到投诉处理组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答谢一下,以后能有好果子吃?而且至今没下来处罚决定,你以为曹保苏忘了?”

    “那么多人关注,曹保苏怎么可能忘了?难道不是因为咱们是元老级经营户?而且咱们以前也算是帮过景区一些忙。”

    “你以为曹保苏会那么在乎?就算咱们不帮忙,他们也会搞定,多费不了太多精力。行了,这时候别心疼东西,我去曹保苏那里看看。”

第32章 不会是都嘬了一口吧

    焦兆松一路躲躲闪闪的,还趁着艾汛去洗抹布的时候,才敲了曹保苏的门。

    曹保苏说了声“进来”,他赶紧进屋,确定屋里没有其他人,才把门轻轻关上,把那个小礼品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快步走过去放到曹保苏的办公桌上。

    正在批注报表的曹保苏扫了他一眼,“是老焦啊,什么事,说吧。”

    “没什么事,刚得了个小玩意,可能曹科长会喜欢,顺道拿了过来。”

    科长盯着小木盒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拿了起来,“原来是小玩意啊?那你还用这么精致的小盒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

    他打开木盒一看,神色不由得一变,立刻把盒盖合上,往焦兆松面前一推。

    焦兆松赶紧解释:“曹科长,这可不是酸洗注胶的。”

    曹保苏面无表情,“我没瞎,顶得上我一年工资了吧?”

    焦兆松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曹科长喜欢就好。”

    曹保苏摇了摇头,“我办不了那么大的事。”

    焦兆松笑道:“曹科长说笑了,我这是来还人情的。”

    “还人情?你是说,没下处罚决定的事?还是把岳东调职的事?”

    焦兆松连连点头,“都是,都是,其实,也算是一码事吧?”

    曹保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焦兆松都有些发毛了。

    曹保苏这才说道:“其实,那是韩主任的意思。”

    焦兆松笑容渐收,“韩、韩主任的意思?”

    曹保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你真的不知道?”

    焦兆松挺直腰杆,举起右手,掌心对着曹保苏,“我对天发誓,真的不知道!”

    对于这个经常把狡诈和真诚玩到极致的家伙,曹保苏有点看不透他说的是真是假,索性继续埋头批注报表,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那你也知道该谢谁了,把东西拿走吧。”

    焦兆松刚把手伸向桌子,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抽了回来,说了一句,“曹科长公务繁忙,不打扰了。”

    他刚转过身去,曹保苏喊住了他,“老焦,别忘了带走你的东西。”

    焦兆松强作笑容,“承蒙曹科长多年来的照顾,只是点小玩意而已。”

    曹保苏头也没抬,“顶得上我一年工资,可不能说是小玩意,我可不想犯错误。”

    焦兆松这才拿了起来,顺手装进口袋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焦兆松转身离开时,曹保苏抬起头来,声音提高了一些。

    “岳东可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要不然也不会豁出得罪你这个元老级经营户的风险制止交易。但他知道被调职后,一言不发就去了投诉处理组,连一句辩解和争取权益的话都没有。我借用鲁迅说过的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用在这里可能有点不恰当,你自己琢磨吧,别把《经营须知》只当做一张纸。”

    焦兆松猛地停下脚步,琢磨了好一会儿,转身道:“曹科长,多谢提醒,我这就回去把可能被岳东揪住小辫子的商品都收起来,让他没有爆发的理由。”

    曹保苏点了点头。

    焦兆松赶紧离开了,这事可不敢耽搁,毕竟把岳东得罪的有点狠,难说他原来那个组的同事不帮他出气。

    管理员们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有权让有关景点、项目和经营户停业整顿一到五天,只不过平时很少撕破脸皮那么做。

    曹保苏听到外面传来焦兆松和艾汛说话的声音,手头的报表往旁边一推,把艾汛叫了进来。

    但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告诉艾汛把报表整理一下,已经有批注的发还回去。

    然后,他从抽屉里拿了一盒酒心巧克力,塞进裤子口袋里,走出门去。

    他七拐八绕地到了投诉处理组的斜对面,正巧岳东像是发呆一样盯着旁边不远处的小竹林。

    他确定周边没人关注自己,抬起胳膊挥舞了两下。

    岳东下意识地看向有物体活动的方向,视线和曹保苏碰到一起的时候,曹保苏招了一下手,走进翠竹掩映的林荫道。

    江学鹏一直关注着岳东,发现岳东的目光突然聚焦了,身不由己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岳东向江学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出了门,绕了个半圆走进竹林。

    江学鹏怕冯高他们顺着自己的目光看到岳东干什么,就收回目光,握了握拳,暗说一声刺激!曹科竟然偷偷摸摸地叫岳东去钻小竹林!

    岳东看到曹保苏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招呼自己,就走了过去。

    曹保苏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岳东坐下说。

    “小岳,你为什么坐着发呆那么长时间?”

    岳东知道他只是随便找话说,既然他这么快来找自己,态度也挺温和,不妨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先活跃下气氛。

    “因为站着发呆那么长时间,腿会疼。”

    曹保苏愣了一下,“你说的怎么这么有道理!”

    他把巧克力递给岳东,“这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酒心巧克力,我是好喝两口,可吃不惯巧克力。这种洋玩意儿,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据说巧克力能调节人的情绪,给人带来好心情。”

    岳东瞬间明白了曹保苏单独来找自己的目的,因为这态度明显是自己人啊,果然,自己的调职另有内情!

    既然科长大人屈尊来偷偷见面,得让他觉得理解他的苦衷才行,先让气氛继续活跃一下。

    岳东打开巧克力包装,很是仔细地看了看,“曹科只喜欢酒不喜欢巧克力,不会是都嘬了一口吧?”

    曹保苏又是一愣,差点笑出声来,捶了他肩头一下,“你这小子,来之前我还担心怎么开场,没想到你先和我开起了玩笑!真的不怪我?”

    岳东把巧克力塞进盒里,这时候必须让曹保苏认为可以掌控自己才行,要不然有可能失去曹保苏的信任。

    想恢复信任可就不容易了,那等于在已经枯萎的老枝上抽出根新的枝条,但永远长不到原来的样子,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失去。

    否则的话,可能没有被拯救出投诉处理组的机会,更不能有委以重任的机会。

    “曹科,你今天早上对我的赞赏肯定是真心的,所以我的调职肯定有不可抗力。工作时间,我再有什么不满,也必须与你合拍。职场如战场,既然身在战场,我就不能当逃兵。”

第33章 知道虎鲸是怎么捕鱼的么

    曹保苏点了点头,“你没猜错,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韩主任到底是什么意思。类似的聚集事件并不是稀罕事,你这次算是时间很短的,基本上没造成不良影响,这种调职的处罚意味却有些太重了。今天早上我也曾想过,你放手去做的时候,关注的人可能很多,但没想到激起这么大反响!果然改革没有一帆风顺的。”

    曹保苏稍微一停顿,“韩主任当时的面色很不好看,只要我多说一句,可能会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你会不会你觉得我太软弱?竟然连承认是我鼓励你放手去做的勇气都没有?”

    岳东原想表现得没那么成熟,可又一想,曹保苏都说的这么透亮了,自己应该表现出看问题很深入,而且和他心有灵犀,他才会更青睐自己,让自己前进的道路通畅一些。

    “曹科想得深远,当然不会把目光只放在眼前。韩主任发脾气的时候,最好别找借口辩解,以免韩主任下不来台,更得找你麻烦。不论韩主任是因为什么事情面色很不好看,当时的头脑肯定是不冷静的,你承认的任何不足,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关键是你是我的上级,那就不如先让我一个人背锅,这样你还有机会搭救我。”

    曹保苏的双眼越来越有神采,笑意毫不遮掩地浮现出来。

    “行啊!岳东,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人才呢?你这么一说,我对你今天早上那些提议更有信心了,因为你不是灵光一现,也不是脑袋一热,绝对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投诉处理组待长了,一定得让你发挥出能发挥的全部才能!”

    “曹科,有你这些话,我就真的放心了。”

    “你早上的那些建议,韩主任找我的时候,我整理的差不多了,特意给他看了,想不到被他否了一大半。他说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要接着处罚焦兆松,以免引起巨大反弹。其实你那时候先单独恐吓一下焦兆松,可能也会有一定的效果,这一次用力有点过猛。你当时是不是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在温泉广场上、在我办公室外聚集?”

    “我确实没想到焦兆松翻脸翻的那么不讲逻辑。不过,这一来收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曹科,你知道虎鲸是怎么捕鱼的么?”

    曹保苏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你说的远超预期的效果,我确实看到了。”

    “虎鲸先发出超低频的声音,青鱼感觉到危险,就会向一起紧密聚集。对于普通的猎食者来说,无从下口,但对于虎鲸来说,这正是希望看到的。它的大尾巴一拍,就会形成手榴弹爆炸的威力,接下来安心享受被拍昏、震晕的青鱼。”

    曹保苏眼睛一亮。

    “所以,你让他们觉得制度要严起来了,并且释放出那人是专门买假打假的消息!他们出于各种心态的关心,身不由己地聚集到我办公室外关注事件进展,从而让咱们扩大了战果!他们的主动宣传,可比咱们整天发文件、做解释强得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根本就不是专门买假打假的。”

    岳东点点头,“那消息确实是我吓唬他们的,至于那人是不是专门买假打假的,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没那么凑巧的事。听说你安排人轮流盯着他,有最终的结果了吗?”

    “我综合了他一些情况判断,他应该是因为你让他觉得景区的工作人员认真负责,在这里买东西放心。”

    “他已经离开景区了吧?买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出现特殊事件?”

    曹保苏边说边笑,“刚走不久,买了不少贝雕和其他工艺品,一切正常。但买假打假的事已经传开了,这时机太好了,你那些建议全部推出也毫无压力,韩主任没什么好阻碍的了。只不过,韩主任对你这个提建议的可能更有意见了。”

    岳东黑着脸,“我的大科长,最后一句,是你笑得这么开心的理由吗?”

    曹保苏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很明显是因为中间那段话,你不要恶意解读。”

    曹保苏赶紧话锋一转,“刚才焦兆松去找我了,想答谢我把你调职的事,我直接告诉他是韩主任做的决定。从他的反应来看,好像真不知情。你和经营户们打交道比较多,平时有没有发现他和韩主任有什么来往?”

    岳东摇了摇头,时隔多年,自己也没特别关注过他,还真是不记得了。

    曹保苏接着说:“我暗示焦兆松,说你不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如果他继续违反《经营须知》,绝不会装作看不见。他说回去把可能被你揪住小辫子的假冒伪劣都收起来,让你没有爆发的理由。猜猜看,我为什么把你推回他的视线里?”

    岳东转头盯着他的眼睛,“曹科,你这不是把我推回去,是继续把我当枪使吧?我突然怀疑你原本就设计好了这出戏,就是为了揪出某些刺头经营户的幕后大佬!”

    曹保苏抬手拍了岳东肩膀一下。

    “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要信了,可我哪有那运筹帷幄的本事?不过话说回来,不论我推不推,你都离不开他的视线了,即便他真有韩主任撑腰,对你当前的处境来说,也不会更差了。你说你也真是,第一把火就烧到这么个元老级刺头身上!你刚才后面那一句算是原因之一,你说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什么?”

    岳东想了想,“我先问一声,他答谢你的东西有多大价值?”

    “差不多我一年工资。”

    “这么说的话,他可能真的没有韩主任撑腰,要不然不会这么大手笔,他最近的生意可不怎么样,刚开始和我吵吵的时候还抱怨整个景区的效益差呢。如果他在你这里这么大手笔,给韩主任的少得了吗?他是以为你没当众处罚他,还把我调职了,等于是庇护他,也保住了他的面子,所以借着答谢你的机会抱牢你这条大粗腿,也是为了我和交好的同事整治他时,有你救驾。”

    曹保苏眯起了眼睛。

    “你分析的有道理,既然他的生意不怎么样,也不可能用那么大手笔试探我,万一我起了贪念留下呢?就算这试探真有韩主任的意思,就算我真的留下了,只要我没因为拿了他的东西就严重违规照顾他,只要没损害景区和其他经营户的正当权益,谁也不好说什么,谁还没点人情往来?但他却等于实打实地从自家腰包掏出来了。回到之前的问题,你还没猜完呢。”

第34章 这是给我加戏了?

    岳东竖起两根手指头。

    “第二个原因,你是想借这个机会达成咱们最初的目的。如果焦兆松真的没有韩主任撑腰,就会真的把可能被我揪住小辫子的假冒伪劣都收起来,其他心思不正的肯定跟风收起假冒伪劣,以免做下一只被瞄准的出头鸟。”

    “第三个原因,”

    岳东一边说一边把竖起的手指头变成了三根,正在边听边点头的曹保苏一愣,第三个原因?什么第三个原因?我根本就没想第三个,这是给我加戏了?

    岳东装作苦思冥想后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你刚才说没有那运筹帷幄的本事,能想到两个方面就不错了。换做是我,连两点都想不到。”

    曹保苏被逗笑了,“真是看不出来啊岳东,你还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岳东也笑了,“那我过一会儿就去焦兆松那边转一圈,如果他真打算收起来,动作肯定挺麻利,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曹保苏站起身来,“去吧,如果他真的把该收的都收起来了,就实打实地证明了他和韩主任没关系,这次只是凑巧。”

    岳东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不一定是焦兆松和韩主任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刁副科长通知韩主任的。据我所知,她和韩主任关系不一般。”

    “哦?怎么个不一般?”

    “你先别往那方面想,那方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但你可以把刁副科长看作韩主任的耳目和左膀右臂。”

    “能确定吗?”

    “百分之百。我先去焦兆松那边溜一圈。”

    曹保苏已经陷入了沉思,大概正在满脑子搜索有关刁蝉和韩沥的事情。

    岳东起身离去,一边走一边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试了试温度,然后把另一只手里的巧克力装了进去。

    他的笑容也收了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刚开始浪,就被管理处的主任韩沥拍进海里!

    岳东走出竹林,看到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中年人走进投诉处理组,肩膀上扛着一个用绒布包裹的又扁又长的东西,像是一块匾。

    他可能走了不少时间,还离着好几十米,就听见了他的喘息声。

    岳东下意识地也走进投诉处理组,毕竟自己刚升任代理主管,出现任何不好的状况,都有可能被人联想到自己无能、失职。

    那位眼镜兄和江学鹏、冯高、屈磊、郑向鸿都围在投诉受理区的桌子旁。

    岳东走近一看,一块像是有些年代的门匾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五福临门。

    冯高说:“是不是乾隆后期的说不准,不过年代确实不近,不太像做旧的。”

    屈磊说:“也不能听别人说是风就是雨,一个蹲在大门口等车的知道什么?这东西需要专家来判定。”

    郑向鸿对那眼镜兄说:“那家店面看着挺正规的,老板还写了一手好毛笔字,像是挺有文化的样子,不至于明确标的乾隆后期,却拿来骗人,你想多了。”

    江学鹏看到岳东来了,就往旁边让了让,“岳哥,你来看看。这位游客说买到了假货。”

    岳东已经听到了议论声,也看到了匾上的字,根本不用凑近了仔细看,直接问那眼镜兄:“我刚才听说明确标的乾隆后期,是店里标在商品旁边?还是给你开了明确标明乾隆后期的单据?”

    眼镜兄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单据,把最上面的那一张递给岳东看。

    “我这是买给老丈人的,我老丈人很喜欢这些旧东西。他去年买了一栋老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还就是缺块这样的匾额。我怕老丈人不相信是乾隆后期的,所以才叫店老板在单据上注明。他们店里的商品旁边也都标着。”

    岳东一看那单据就笑了,“还真是有大胆的,卖假货还敢标注的这么清楚!”

    眼镜兄脸色一白,“真是假的?”

    郑向鸿却有些不屑,“岳大主管,话可不要乱说。那家民俗典藏展览的老板叫墨承知,对民间的瓷器、字画、碑帖和日常用具都挺有研究,说起什么来都头头是道的。你还是看仔细点吧。”

    冯高也说:“岳主管,这位老兄在等车的时候,有个人看他扛着匾,一时好奇让他打开看看,就说是假的,他不是请人鉴定了才来投诉的。你看看这匾裂开的地方,一点儿不像做旧的。”

    岳东看向眼镜兄,“为什么那个等车的一说,你就相信买到了假货?”

    “那个人说是看过这方面的书,确切的记不得,只记得清朝不能写五福临门,谁写就是犯了皇家的忌讳。”

    屈磊说:“你听听你听听,确切的都记不得,那就是随口和你拉个呱聊个天,你还当真了。”

    郑向鸿接着说:“你这投诉不好接,我们也不是专家,除非你拿到专家的鉴定报告。要不然你这买的说是假的,人家卖的坚持说真的,难不成我们投诉处理组花钱找专家?”

    岳东庆幸自己看到有投诉的就跟进来了,要不然不接投诉的锅,肯定要扣在自己这个代理主管头上,还好自己对避讳有所了解。

    “不用专家鉴定,虽然这不算常识,但避讳的事儿不新鲜,谁也知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什么意思吧?清朝也不是绝对不能写五福临门,是乾隆后期绝不允许直接写五福临门,因为顺治皇帝名为爱新觉罗福临,要避“福临”这两个字,一旦被发现触犯了忌讳,是要被砍头的!”

    郑向鸿神色微变,却不肯服软,“五福临门是喜闻乐见的吉祥祝福,乾隆不怕得罪天下人?你这个动不动就砍头的说法不靠谱,只怕是道听途说。”

    对于郑向鸿,岳东不打算给好脸色。

    “自己查资料去,别在这里抬杠。我有时间讲,你有时间听,游客没时间在这里耗。至于五福临门的吉祥祝福,想表达的话还是有办法的,只要“福临”两个字别写在一起就行,比如说五福来临。另外,香炉、瓷盘、家具上可以有寓意五福的五只蝙蝠。”

    冯高一下子想起来。

    “乾隆时期避讳这个问题好像是挺严重的。电视上说过,有个举人编写工具书,因为没有避讳之前几位皇帝的名讳,被乾隆皇帝叛定大逆不道,一家人被斩了七口,其他家人充发为奴。”

    屈磊拍了一下脑袋。

    “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看过那个节目。古时候避讳可是大事,唐朝为了避讳李世民,硬是把民风写作人风,民部改成户部。就说昨天中午吃的山药吧,原名薯蓣,为了避讳唐代宗李预的名字改成薯药,后来又为了避讳宋英宗赵曙的名讳,改名山药。”

    冯高接着说:“你也看过?就是说嘛,造假的这么不认真,还敢在单据上明确标注。”

    郑向鸿看看冯高,又看看屈磊,说好的一起孤立岳东呢?可别告诉我,这又是针对岳东的斗争艺术!

第35章 人如其名的墨承知

    岳东问那眼镜兄:“我看你有三张单据,都是那家店的?”

    眼镜兄忙把其他两张展示给岳东看,“还有一张碑帖拓片也是,另一家不是古董,应该没事。”

    岳东扫了一眼,“把碑帖拓片拿出来我看一下。”

    眼镜兄连忙把背包从背上取下来,打开一个扁平的盒子,拿出一张碑帖拓片展开给岳东看。

    “那家店里说是拓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残缺碑文,碑的背面有罕见的嫦娥奔月图。我老丈人买的屏风上也有嫦娥奔月图,我觉得这种碑帖拓片比较罕见,我老丈人肯定喜欢。”

    屈磊下意识地问:“那个和你说匾额不真的,有没有说这张碑帖拓片有问题?”

    眼镜兄摇摇头,“我给他看过,他说不太懂这类东西。”

    郑向鸿刚才被岳东呛了一下,借机发泄一下,“倒是有自知之明,这只是张拓片,哪有什么真假。”

    岳东已经把拓片上的字都看完了。

    “不是拓片真假的问题,而是拓印的是不是标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如果说拓印的是哪个村口前几年立的石碑,谁会花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买这么张拓片?”

    眼镜兄接口说道:“你说的真对!那位店老板说,碑的年代越久远,越有继续损坏的可能,越早拓印的,反映出的碑文越丰富,才会有更高的文献研究价值和书法艺术价值。像这种极为罕见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拓片,存世很少,而且不可再生,物以稀为贵,即便不是名人作品,升值空间也很大,越往后价值越高。”

    郑向鸿紧跟着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岳大主管,这张拓片拓印的是不是真的碑文?”

    岳东继续纠正他。

    “碑上的文字都可以称作碑文,所以关键点不在于拓印的是不是真的碑文,而是像我刚才所说,拓印的是不是标称的秦朝中秋祭月的碑文。有些字我认不清,有些字的写法我认不出来什么字。但根据认得出来的字来判断,根本就不是秦朝的。”

    郑向鸿笑道:“理由呢?可别说又是避讳的事。”

    岳东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能说?你给我个不能说的理由。”

    郑向鸿被问住了,闭上嘴不说话了。

    岳东把拓片放在匾上,指着“嫦娥”两个字。

    “既然说到避讳,别的疑点我就不说了。神话传说中的嫦娥原名姮娥,先秦时期的《山海经》里记载的就是姮娥。因为西汉汉文帝的姓名是刘恒,为了避他的名讳,凡是恒的同音字,都不能用,才改名嫦娥。可那时候秦朝早就没了,如果真是若干年前的秦朝碑文,怎么会刻成‘嫦娥’?说是某个老秦家祭月的碑文还差不多。”

    眼镜兄买到手的两种东西都不对劲,价值也不算小,岳东觉得那店里的东西肯定不会就这两件假货,需要到现场进一步核实。

    岳东问眼镜兄:“你是不是急着赶车?”

    眼镜兄说:“时间还算宽裕,并不是发现了想要的东西,就急不可待地拿回去向喜欢老物件的老丈人邀功。”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看你刚才扛着过来也挺累的,就等于歇歇脚。我先去那店里看一下实际情况。”

    “我刚才原本不该那么累,是因为提前一站下了观光游览车。因为问过车上的人怎么到你们这里来投诉,我下车后,那位讲解员忽然想起来我的目的地,就让车在原地等一下,让我赶过去。我还以为一站没多远,就让他们不用等我,毕竟别人来旅游也是要珍惜时间的,可我没想到一站要走这么远。我在这儿等着你的结果更心焦,不如一起去吧?我也不怕和他们当面对质。”

    经营管理科的大门对着温泉广场的东南边,眼镜兄投诉的民俗典藏展览,在温泉广场西北边的展馆区。

    听起来好像挺近的,但扁圆形的温泉广场占地面积很大,东西方向最宽的地方近800米。

    如果岳东自己去了解情况,骑着自行车走直线距离,还是挺方便的。

    但眼镜兄扛着这么大一块匾同去的话,骑车是不可能了。

    在虬龙峰管理区运行的观光游览车,等于是单线往返,全程11公里,单程就需要一个小时,三个班次循环发车,四十分钟一班。

    岳东看了看时间,“正好下一班车马上经过大门口,那就带着匾一起坐车过去吧。小江,你抗一下匾。”

    江学鹏应了一声,等那眼镜兄收起了碑帖拓片,就把匾用原来的绒布一包,扛在肩上。

    眼镜兄伸过手来,“不用,不用,我自己眼瞎买的东西,你们帮我解决问题就不错了,哪能让你们受累。”

    岳东制止了他,“你在我们景区买到了假货,我们景区就是有责任的,解决问题也是应该的。别争了,抓紧点时间,观光游览车有时可能提前几分钟经过这里,可别错过这班车。”

    岳东拿起投诉受理单和笔,和他们一起出了门。

    袁宝骏迎面走过来,岳东就让眼镜兄和江学鹏先走。

    袁宝骏压低了嗓音告诉岳东:“那个被大家当做买假打假的到处转悠,大概是你让他觉得景区的工作人员认真负责,买东西比较放心。”

    岳东点点头,“曹科已经和我说过了,你受累了。”

    “不是吧?你现在层次这么高?曹科刚得到消息没多一会儿,就得向你汇报?”

    “你想多了。我得先去处理个被投诉的店铺,晚上回宿舍再细说,有些话你还得帮我转告程头儿。”

    岳东小跑几步,追上了眼镜兄和江学鹏。

    等观光游览车的间隙,岳东问眼镜兄:“你刚才是买了张门票,又花了两块钱才坐过来的?”

    眼镜兄点点头,“我已经出了景区,通票就作废了,只能是先买门票,再买车票。”

    江学鹏笑道:“你还挺会算账的,以前也有出了门才来投诉的,都是买的五块钱车票。”

    眼镜兄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花的钱,浪费了没意义,这样来回还省一块钱。不过,我没想到现在去那店里还得再花两块钱,我还是不会算账。”

    观光游览车都配有身兼多职的讲解员,这个季节向乘客提供免费的热水、即时服用的晕车药,天热时还会提供免费的绿豆汤和藿香正气水,另有租售雨伞雨衣遮阳帽和简易帐篷等等业务,游客要持20元通票才可以随时上下,享受这些服务。

    只买了门票的,需要单独购买五元游览车票,或者每人次收费两元,乘坐时间为一个区间的来回,避免有人只花点小钱就占着位置来回赏景和享受免费服务。

    如果买了通票也有一些占着位置来回赏景的,或者有乘车需求的游客太多,景区的员工班车和接送重要客人的面包车什么的,可以调来应急补充。在旅游旺季时,还可以临时调集社会车辆。

    车来了,岳东说明情况,三个人就上了车,没让眼镜兄另外拿钱。

    这一段的路很平稳,岳东就一边问着眼镜兄,一边把投诉受理单该填的内容填完了。

    不一会儿,他们就下车来到民俗典藏展览的门口。

    天还没热起来呢,一身肥膘的墨承知,就摇着个折扇在门口晃荡。

    还真是人如其名,墨承知的那张脸,黑得如同稀释的墨汁,和韩沥有的一比。

    墨承一看岳东来了,还带着那位眼镜兄,后面还有个扛着匾的,赶紧迎上前来。

第36章 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

    “小岳,真是稀客!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蓬荜生辉啊!快快快,里面请!”

    岳东微微一笑,“墨老板,你就在这温泉广场上,想必你也知道上午发生过什么事情,大概也知道我调到投诉处理组了,也就猜得到我的来意了。”

    墨承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随后合上折扇,捅了一下眼镜兄的肚子。

    “你也真是的,投什么诉啊?买了不想要的东西,直接送过来就行,我还能不退给你钱?”

    眼镜兄一愣,“你不是说古董文物最好少折腾,所以钱货两清,就概不退换吗?”

    墨承知打着哈哈,“说归说,做什么生意不得讲人情?谁让咱哥俩聊得来呢?来,票据给我。对了,进屋说进屋说,退换货这种事情,不论什么原因,站在外面也不好看,总有人喜欢胡乱猜疑,到处传闲话。”

    墨承知率先进了屋,岳东等人就跟了就去。

    有岳东在这里,眼镜兄也不怕墨承知搞鬼,拿出他店里开出的两张单据,递了过去。

    墨承知对江学鹏说:“别扛着了,怪累的,放门旁边就行,小岳亲自带人送回来的,我也不用检查了,信得过。”

    墨承知又看向眼镜兄,“碑帖拓片呢?只要没损坏,不影响第二次销售,我一起退钱给你。”

    眼镜兄赶紧把碑帖拓片拿出来交给他。

    他大体上看了一下,拿出钱来点给眼镜兄。

    眼镜兄如释重负,没想到这么简单。

    但他也明白,这么简单是因为岳东带着过来,很明显,这位老板有点怕岳东。

    他朝岳东鞠了个躬,“谢谢岳主管。”

    岳东笑了笑,“别着急,还没完呢。”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墨承知的脸色就不对劲了,黑里透出点红来,“啪”的一下,用力打开了折扇!

    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扇着,一边语气不善的问岳东:“小岳,我可是很配合你的工作了,你可不要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我头上。”

    岳东晃了晃手里的投诉受理单。

    “景区有明文规定,《经营须知》里也有相关条款,出现了这种事情,你要做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就是先把游客买到的假货退了。第二步,因为已经对游客造成了不便,要赔偿三倍数额。第三步,接受景区方面的处理。你不会不清楚吧?”

    “赔偿三倍?有这条吗?算了算了,就当做真有。”

    他话还没落音,就转向眼镜兄,“你看你,有事不到我这里解决,非得去投诉,这不是白白让我蒙受损失吗?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谅解?”

    他这么一说,眼镜兄还真觉得直接去投诉有些过分了,而且觉得岳东是个积极帮助权益受到侵害的,是个好人,不想让岳东因为自己得罪人。

    “岳主管,要不就算了吧,不要赔偿了,反正他退款挺痛快的。”

    墨承知笑得满脸的肥肉都在哆嗦,“这才对嘛,理解万岁!”

    岳东又晃了晃手里的投诉受理单,“投诉受理单已经填写上了,没有只退款不赔偿不补偿的道理,要不然就是我违规处置,我可不想刚上任就犯错误。”

    墨承知不乐意了,“你就直接写上,游客表示了谅解,不需要赔偿了,怎么能算违规处置?”

    岳东摇摇头,“你卖出了多少假冒伪劣,已经很难查证,之所以景区规定了赔偿和其他措施,就是针对这种难以查证的情况做出的惩罚。如果有人发现买到假冒伪劣回来找,卖家都是退款就可以了,违反规定的成本岂不是等于零?如果不是你退款及时不扯皮,我就不是说赔偿三倍了。”

    墨承知见岳东认真起来,就面色不善地看向眼镜兄,“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你看着办吧。”

    还没等眼镜兄开口,岳东提高了声音:“怎么?你在恐吓游客?”

    眼镜兄一看局面开始紧张,连忙说道:“既然没有只退款不赔偿不补偿的道理,确实不按规定执行不太好,但我的谅解可以减少赔偿数额的话,折个中行不行?”

    墨承知一看岳东的口气硬起来了,没敢回他,直勾勾地看向眼镜兄。

    “怎么折个中?”

    “赔偿一倍半吧?”

    墨承知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一倍半?”

    眼镜兄咽了口唾沫,“一倍也行,半倍怕说不过去吧?从没听说过赔个半倍。”

    墨承知感觉这是能争取到的最大权益了,就看向岳东。

    “小岳,游客直接把谅解后的要求写在投诉受理单上,你就不算违规处置了吧?”

    岳东把投诉受理单递给眼镜兄,“如果你是觉得不好得罪他才想谅解他,就没必要按照他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

    眼镜兄接过投诉受理单,放在桌子上写上了谅解并接受退款加一倍赔偿的话,签上了名字,交还岳东。

    岳东看了看,交给江学鹏收着,然后对墨承知说:“给钱吧。”

    墨承知掏钱递给眼镜兄,眼镜兄不想在这里多待,向岳东和江学鹏道谢后,出去等车了。

    墨承知见岳东没有走的意思,联想到岳东刚才说的“第三步,接受景区方面的处理”

    他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赶紧招呼店员泡茶,泡好茶。

    岳东摆了摆手,“谢了,我出门前刚喝过,泡了茶也喝不下,别浪费茶叶了。一看墨老板就是有品位的人,茶叶肯定都是高档货。”

    墨承知立刻顺杆往上爬,近前一步,“岳主管,你这升任主管,还没向你道贺呢,一杯茶算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寻思哪天了,今天晚上我做东,想吃什么你说话。”

    岳东笑了笑,“墨老板,你太客气了。不介意我转转看看吧?”

    “当然不介意。”

    这个店面算是经营户里比较大的了,岳东就算不仔细看,也是转了十几分钟,才兜回门口来。

    墨承知见岳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心里忐忑起来。

    “小岳,今晚上去锦瑟轩怎么样?我听说新聘请了一个特一级厨师,连家常菜都能让人吃的欲罢不能,我这就打电话订个包间。”

    “锦瑟轩啊,那可是咱门青元最高档的饭店,墨老板还真是财大气粗。”

    说这话的不是岳东,是刚刚走进门的郑向鸿。

    墨承知赶紧打招呼,“哎呀,是老郑啊,有日子没见了。正好,一起,人少了不热闹。”

    郑向鸿看向岳东,“墨老板是场面上的人,难得请我们这样的人一起坐,这面子不好不兜着。岳主管,你意下如何?”

    岳东的大脑快速运转着,那位眼镜兄投诉时,郑向鸿一直有帮着墨承知说话的感觉,不像是单纯的臭脾气。

    而自己过来时,墨承知一点儿都不惊讶,退钱也那么痛快,还以为来找他退换货的多了,他觉得无所谓了。现在想想,只怕是郑向鸿通风报信了!

    刚才墨承知所说的很配合自己的工作,不要把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烧到他头上。可能不是脱口而出的,郑向鸿肯定和他说过自己怎么处理之前两起投诉的。

    也就是说,郑向鸿正在和墨承知一唱一和,墨承知说有日子没见了,胡说八道的可能性大。

第37章 事儿越大,越没人敢动你

    岳东想通透了怎么回事,也就话里有话了。

    “老郑,你和墨老板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经常聚聚是应该的,我就不凑热闹了,怕没有那么多共同的话题,大家都尴尬。”

    郑向鸿和墨承知都是神色一变!

    心里有鬼的人,总是喜欢琢磨别人,过度解读是日常操作,更不用说岳东的话这么清楚。

    岳东看向墨承知。

    “墨老板,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既然知道上午发生过什么事情,也应该知道有人专门买假打假。就算是当时不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也会听到一些风声。你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明确表明哪个朝代、哪个时期的,你是凭什么认定买假打假的不来照顾你?”

    墨承知的面色已经恢复过来,堆起一些笑容,“很简单啊,我的门头是民俗典藏展览,不是民俗典藏展销。我觉得不对劲的人,我是不会卖的。有问题吗?没有吧?”

    “我还是不太明白,上面可都标着价格呢,你说不卖就不卖?”

    “那有什么关系?有些展览馆、博物馆不也标着展品、藏品的市场价值或者是曾经拍卖过的价格?我会说那就是展品的市场价值。谁还敢强买?就算非花钱不可,我也不会开单子,不开单子就没证据。”

    岳东暗说还真是够滑头!

    岳东前世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这个人也一直没出过名,搞不懂他现在这副状态是自信过头?还是有恃无恐?

    刚才自己只是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圈,就发现差不多二十件根本不是古董的东西,如果找个专家拿着打假的锤子走一圈,只怕是锤头都能砸平了!

    这种情形,关门整改都是轻的!

    问题是,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卖假货,只是自信过头似乎解释不过去。

    所以说,他肯定有所倚仗,身后站着的会是什么人?

    身为重生者,岳东不怕任何人玩阴招,但不能不考虑某些人没下限,重生者不是满身宝甲的无敌存在,该谨慎的时候必须谨慎些。

    而且上午刚闯了场祸,连曹保苏都扛不住压力,如果把这么一家大店关门整改,会不会又把曹保苏拖下水?

    岳东捂住了肚子,“我先去一下厕所,等回来再说。小江,在这里等着我,不要走开。”

    不等其他人说什么,岳东就冲出门去。

    他当然不是去上厕所,拐个弯,稍微绕个远,进了一家小展馆。

    这家展馆的门内有个公用电话,还是个隔绝外界杂音的小亭子。而且这个时间段看门的老人耳朵不太好使,卖票收钱的时候主要靠比划,更加不用担心他听到什么。

    岳东接通了曹保苏,把已经搞清楚的情况和曹保苏一一说明,还说了自己的猜测。

    曹保苏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确定了要借机整顿,就得发现一个脓包,立刻挤掉一个!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怕你把天捅个窟窿!事儿越大,越没人敢动你!你先把事一点点的搞起来,注意不要造成大范围的恶劣影响。我这就通知经营三科的任仕安,打完电话后,我亲自去现场!”

    “曹科,你要亲自来?如果事情真的搞大了,你会不会没有转圜的余地?”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我肯定比经营三科的人先到,但我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等一会儿。经营三科的人进去几分钟后,我再进去,让三科的人先表演一会儿。我进去之后打过招呼,你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让我明白三科的态度。这样的话,我会有针对性地处置,一下子给事件定性,不需要什么转圜了。”

    岳东结束了通话,付了费,立刻赶回墨承知的店铺。

    曹保苏拨通了经营三科科长任仕安的电话。

    “老任,有个事沟通一下,要不然以后这种投诉的麻烦事只怕是少不了,说不定还会当场吵起来。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任仕安看了看刚才在旁边唧唧歪歪的刁蝉,对着话筒说:“你说,我听着呢。”

    “刚才我们这边投诉处理组接了一起投诉,根据投诉者反应的情况,投诉处理组怀疑温泉广场那家民俗典藏展览没有几件真东西,却都当作古董在卖,太损害我们景区的声誉了,必须严厉打击。”

    任仕安下意识地斜了刁蝉一眼,“民俗典藏展览?那不是家新店,经营者的谈吐也比较文雅,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不像个弄虚作假的,会不会搞错了?谁去鉴定过?”

    “根本就不用专家鉴定,假的太离谱了,就连封建社会避讳这种事都搞不清楚。岳东进店铺处理之前,因为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特地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征询过我的意见,我让他看看情况再做汇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也没联系,我怀疑遭遇了不小的阻力,我打算过去看看,你的意见呢?”

    刁蝉连忙小声说:“拖他一会儿,我先过去。”

    任仕安的面色不太好看。

    刁蝉提醒他:“你可是夸过墨承知会来事,你家客厅里的那副字,还是他从他大舅那里给你求来的呢。”

    任仕安微微叹口气,怎么感觉要栽到这个女人手里了?

    任仕安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刁蝉立刻去了院子,一看有点傻眼,竟然忘了一辆车也不在!

    主要用于巡查工作和处理突发事件用的吉普车,被副主任借去了。

    小型面包车和中型面包车都去接送温泉酒店的重要客人了。

    那两辆公用的摩托车倒是都在,但她这副有些干瘦的小身板,驾驭起来有点费劲,像任仕安那样人高马大的,骑上去或许还显小。

    经营三科的所在位置地理优势比较突出,可以远眺大部分经营区域内的状况,但从这里去墨承知的店铺,没有捷径可走,是曹保苏从办公室去那家店铺两倍半的距离。

    刁蝉没时间找其他部门借用车辆了,去找来了钥匙,骑着摩托车就飞奔而去,齐肩的短发都被拉成了直线!

    她庆幸今天的游客不多,在路上行走的游客更少,她能一直不减速。

    到了墨承知的店铺门口,她刚把摩托车停稳,就听到像是在争执的声音,钥匙都没顾得拔,就冲进门去。

    墨承知一看刁蝉来了,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刁科!你可来了!岳东疯了,非得让我停业整顿。”

    岳东眉头一挑,你可来了?什么意思?墨承知早就知道刁蝉要来?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刁蝉一看曹保苏不在,先松了一口气,手一招墨承知,“你先给我出来。”

第38章 怎么好意思整天混充文化人

    墨承知跟了出去,和刁蝉说了岳东过来以后的主要情况。

    刁蝉的瞳孔一缩,“你已经很配合的退款还支付了赔偿,岳东还不依不饶?”

    “说的是呢!你也来的太晚了,我一接到郑向鸿的电话,就赶紧给你打电话,怎么现在才来?我都想和他动手了。”

    刁蝉忍不住骂道:“你还有脸说?你是不是有病?那些东西当工艺品卖也就算了,非得把哪个朝代写的清清楚楚,游客问的时候,你们再说不行吗?知不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

    “我不是为了显得正规些嘛。”

    “还正规?你就是没事找事!”

    “关键是东西太杂乱,我怕编了故事也记不住。”

    “活该你被抓个现行,那块破匾只标个清朝的就行了,你非得标明乾隆后期的,就乾隆名气大是吧?”

    “说的是呢,我怕说别的年号,游客还得问东问西。而且标的越清楚,游客不是越容易相信嘛。”

    “你这纯粹自己作死!”

    “我刚开始不也是只标了几个嘛,开票也没敢写明白,一直没出什么大事,也没人管呢,所以我才越标越多,开票时才敢直接标明了。”

    “那是因为你没犯在岳东手里!想想焦兆松吧,不比你嘚瑟的年头多?结果呢,岳东就用了十分钟,他这么多年树起来的形象就崩散了。”

    “刁科,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你自己作死,关我屁事,等着关门吧。”

    “你这可就不仗义了,如果不是我二舅”

    “行了行了,不用往下说了。简直搞不懂,你大舅二舅那么大本事,你怎么只会做这些上不了台面还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我先和你说清楚,我只能说试试,一会儿运营管理科的曹科长就来了,你自求多福吧。”

    “啊?曹保苏要来?那脾气,我哪能挡得住?赶紧叫任科过来吧。”

    “天还没怎么热起来呢,你就中暑了?”

    “我什么时候中暑了?”

    “那你说什么胡话?你脸那么大?任科是你家保镖?你随叫随到?”

    “那怎么办?”

    “幸亏我一接到你的电话,觉得岳东来者不善,立刻去找任科商量怎么应对,而曹保苏也不想和我们经营三科频繁闹不愉快,打了电话通告任科,我这才让任科先拖着曹科,骑着摩托车跑过来救你!你看看,我刚才连钥匙都没顾得拔!我先进去做做岳东的工作。”

    “多谢多谢!你放心,只要渡过这关,我绝对有重谢。不过曹保苏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岳东去厕所是假,实际上”

    “别瞎猜了,岳东那脑子,还用借着去厕所搞小动作?他早就预料到你这里是块不好啃的骨头,来之前就和曹保苏打过招呼。先别说了,趁着曹保苏还没来给他撑腰,我先和他谈谈。上午焦兆松那件事,他就搞了我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下午又来这么一手!”

    她话音一落,停住脚步,转头加了一句:“记住,别和他呛着来,只要他能离开,咱们就算赢了,别的不要太计较。”

    墨承知赶紧点头,“我懂,今天我可以给他任何承诺。”

    刁蝉再次走进墨承知的店铺,直接走到岳东的面前,握起小拳头顶了一下岳东的肩膀,满脸都是幽怨的表情。

    “小岳,你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和焦兆松过不去,又和玉带岭餐厅闹了点不愉快,这又来找墨老板的麻烦,你这是和我们经营三科较上劲了?是不是我不小心得罪你了?那我给你道个歉,你说怎么样才能让你消火吧。”

    岳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表情?我和你可没那么熟。

    “刁科,谁也没得罪我。焦兆松纯粹是自己找不痛快,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看得出我原本没打算把事情搞大。玉带岭餐厅也不是我主动闹不愉快,游客去投诉,我不能装作耳聋眼瞎。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找墨老板的麻烦,也是因为游客去投诉,没想到我这转着圈一看,差点把我吓着。你先看一圈吧。”

    刁蝉没有挪步,刚要接着说什么,岳东却笑了笑,“刁科真的不用看?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货色?”

    刁蝉可忘不了因为焦兆松的事情打电话找曹保苏时,曹保苏那句“为什么不提前预防?”的反问,把责任算在经营三科这头了,把她气得差点摔电话。

    岳东的问号,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自己不看一圈,就等于承认自己早就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货色,就等于纵容墨承知出售假冒伪劣,事情闹的再大,责任也要算在经营三科这头!

    刁蝉只好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像是第一次认真看这些东西。

    当然,她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最多两三分钟就得开始发言,以免向来强势的曹保苏来了之后,她完全丧失主动权。

    两分钟后,刁蝉一边返回来,一边开了口。

    “以前还真是没仔细看,这些工艺品都挺像模像样的。”

    岳东接口说:“你仔细看看价格,一张碑帖拓片,标价相当于普通人一个月工资的不是个别的,能说是工艺品?”

    墨承知赶紧解释说:“那也算是一种文化传承,传承是无价的。”

    岳东忍不住笑了,“碑文都是胡编乱造的,你和我说是文化传承,要笑死我吗?”

    墨承知没想到岳东当着刁蝉的面,还这么不给面子,索性闭上嘴,看刁蝉怎么应对。

    刁蝉没想到墨承知这么不堪一击,怎么好意思整天混充文化人?

    “小岳,我刚才问过墨老板了,大部分东西是从中间商手里购进的,并不是他有意造假。我们经营三科审查力度不够,也是有责任的,今后一定加强这方面的审查,杜绝此类事情发生。我让墨老板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交到你们投诉处理组,如果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严惩不贷!”

    墨承知一听急了,如果不是卖假古董,这么大的房间,别的不说,房租那么容易挣?

    刁蝉一看他那表情,就猜中了他的心思,直接瞪大了眼睛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向岳主管做个保证。”

    墨承知猛然想起刁蝉再次进门前的最后那句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岳主管放我一马,我保证不再从那个骗人的中间商手里进货,以后只卖货真价实的东西。欢迎岳主管监督指导!”

    岳东摇了摇头,“不好意思,以后的事情是以后的事情,对于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景区里有明文规定,我放任不管就是失职。如果再有人抓住我的失职去告上一状,还不知道又把我发配到哪里去呢。”

第39章 这种朋友,不太敢交

    刁蝉咬了咬牙,“小岳,做事不要这么绝,毕竟今天这件事,游客没遭受任何损失。”

    岳东反问道:“游客没遭受任何损失?耽误的时间不算吗?耗费的体力不算吗?丢人不算吗?这么重的匾额,从下了观光游览车就得费力抗着,一直抗到停车点。被人点明是假货,又一路往回抗,还得重新买张门票进来。因为不是通票,还得单独买观光游览车的票。因为不熟悉去投诉的路,还早下了一站,一直抗到满头大汗。”

    “可墨老板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进行退款和赔偿了,你就不要揪住不放了。”

    “不好意思,刁科,你和我说的不是一个概念,我说的是这种事,你说的只是这件事。我指的是满屋子假冒伪劣,随便谁来看看,都不会觉得墨老板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行行行,今天都听你的,那你说这种事应该怎么处理?”

    “按照景区相关规定,先交上相当于投诉价值的十倍罚款,并下架所有假冒伪劣。然后,墨老板把所有单据提供给我们审阅,凡是疑似高价出售假冒伪劣的,按照其价值的三倍交上保证金。以一年为限,如果没有人来投诉,也没再出售假冒伪劣,我们会把保证金全额退还。如果有人来投诉,查证属实的,赔偿投诉者三倍,并上交景区十倍罚款。”

    墨承知一下子跳起来,“那我还不赔死!”

    刁蝉真想撕烂他的嘴!

    这个笨蛋!

    这句话一出来,不等于承认卖出去的都是假冒伪劣?

    刁蝉连忙往回圆,顺带着提醒这个笨蛋,“怎么会赔死?你又不是一直卖假货,以前不都是货真价实的民俗展品吗?赶紧答应岳主管,岳主管还得去忙别的事情呢。”

    墨承知这才反应过来,只要岳东能离开就行,连忙解释说:“我一着急,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没那么多钱交保证金。岳主管,容我筹措几天。”

    岳东对他的大转弯有些疑惑,一回放刚才的画面,这是想先把我打发走吧?然后就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人长的不咋地,想的那么美!

    “原本是看在刁科的面子上,就不让你关门整改了。可你不交保证金的话,我这里就难办了。所以只有一个办法了,先关门,我也不说你是整改,你可以随便扯一个整理内务、店内盘点、重新装修的借口,只要保证金交过来,你就可以重新开门。”

    墨承知的脸彻底黑了,“看来,你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岳东做出深思的样子,“我们做过朋友么?我怎么一点儿不记得?我的朋友从来没有故意难为我的。在刁科来之前,我已经给了你好几个选择,这又给你加了新的选择,你却还是这种态度,一点不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你这种朋友,我还真是不太敢交。”

    刁蝉有些恼了,“岳东,你到底想干什么?因为在我们经营三科的地盘搞事情,你才被调到投诉处理组,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还想在我们经营三科的地盘上烧起来?”

    江学鹏一看要吵起来,刚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这种级别的交锋,他怕加入进去话说的不合适,反而给岳东添乱。

    郑向鸿却沉不住气了,听起来像是在劝岳东,其实在帮墨承知说话。

    “小岳,还是慎重些,关门整改这种事好长时间没出现过了,影响太大。既然墨老板有了态度,刁科也明确要加强审查,杜绝此类事情发生,你就给他们个面子,到此为止,以观后效。”

    门外传来了曹保苏的声音,“沙主任,这么巧?”

    “是小曹啊,忙什么呢?”

    “这边有个什么东西都敢冒充古董的,我来看看。”

    “是吗?胆儿这么肥?哪家?啊-啊-阿嚏!”

    刁蝉不由得神色突变!

    景区运营处副主任沙炎涌!

    他怎么来了?真是凑巧走到这里?凑巧遇到了曹保苏?

    运营管理科属于景区管理处管辖,经营三科属于景区运营处管辖。

    运营管理科和经营三科属于同级单位,虽然曹保苏强势,但刁蝉和景区管理处的主任韩沥关系匪浅,所以也算不上惧怕曹保苏,甚至在主动权全失之后,也有希望改变结果。

    但沙炎涌等于是经营三科的上司,如果他插进来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沙炎涌和曹保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沙炎涌虽然上了点岁数,但长了一张四方大脸,腮边是修剪的比较整齐的连面胡子,人也壮实,打眼一看挺英武的。

    但他手里却揉搓着一条小手绢,看着不太协调。

    这是因为他有鼻炎,鲜花盛开的时候,尤其严重,这个年代还没流行面巾纸,所以他出门时随身各种小手绢。

    岳东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是景区运营处的三位副主任中资格最老的,可惜业绩不怎么亮眼,所以想体现自己的重要性时,好多人不认同,使他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越来越缺乏自信,但副主任的威风还是有的。

    他本性不坏,时不时地关心别人,但方法经常用错。就是说出发点是好的,但结果经常不如意,可能和岁数大点有关系。

    不过他也是有暴脾气的人,特别是鼻炎严重的时候,心情经常不太好,希望今天别站在刁蝉和墨承知的背后。

    在岳东的记忆里,韩沥曾经笼络过他,他摇摆不定,自己却记不清这时候他算不算韩沥那边的人。

    岳东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刁蝉,发现刁蝉的神色不太好看,就放下心来,看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郑向鸿抢先和沙炎涌打招呼,做了自我介绍。

    刁蝉、墨承知也打过了招呼。

    岳东打完招呼后,刚做完自我介绍,沙炎涌就笑了,看向走在后面的曹保苏。

    “这就是折腾焦兆松的那个吧?挺帅气的小伙,也挺有脑子。小曹,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曹保苏也笑了,向前走了两步,“没想到沙主任也听说了。”

    其他人见曹保苏走近了,赶紧和他也打个招呼。

    沙炎涌自动忽略了江学鹏和墨承知的店员,曹保苏的话一落音,他就看向刁蝉。

    “小刁,看来你已经在处理了,怎么回事?”

    刁蝉连忙讲起了前因后果,当然,是有利于墨承知的说辞。

    曹保苏原本和岳东商定,进来之后打过招呼,岳东就用最简短的语言,让他明白三科的态度。

    现在刁蝉忙着和沙炎涌说东说西的,岳东就趁机把与刁蝉、墨承知交锋的主要内容轻声告诉了曹保苏,以便于曹保苏更好地下判断。

    至于刁蝉在那里说些什么,岳东并不关心。

    屋子里陈列的这些假冒伪劣,是刁蝉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客观事实。

第40章 大舅二舅都是你舅

    沙炎涌转头看向岳东,“小岳,我听听你的看法。”

    岳东走了过去,“沙主任,对于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的店铺,我给出的解决方案都觉得太轻了,可我不能不给刁副科长面子。但他们还是不满意,不认可我提出的任何一种解决方案,说明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严肃整改,也是给别人敲响警钟。”

    “哦?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这么严重?”

    岳东指着沙炎涌面前一副标着晋朝某小吏创作的,有些残缺的昭君出塞图。

    “就说这幅画吧,晋朝的时候为了避司马昭的名讳,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改成了王明君。画得如此流畅,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而且身为小吏,怎么可能连司马昭的名讳都不知道避一下?这不是招惹杀身之祸吗?”

    “再看旁边这把观音菩萨普救众生的团扇,观音菩萨这个称呼,在李世民当皇帝前,没人那么叫,都叫观世音菩萨。因为避李世民的讳,才把‘世’字去掉了。但这把团扇标的是隋朝末年。”

    沙炎涌下意识地戳了戳团扇边缘的破损。

    “作假还挺费功夫的,这是怕品相好点卖的太便宜不像话,卖得贵了又不好出手吧。有这脑子,干点什么挣不着钱,非干这骗人的勾当,真是彪呼呼的。”

    刁蝉赶紧帮墨承知解释,“沙主任,这不是墨老板做的假,他是被中间商骗了。”

    沙炎涌举起小手绢擦了擦鼻孔,“你是不是觉得我年纪大了,就彪呼呼的好糊弄?”

    “不是的,沙主任,你误会了,我见过那个中间商,一看就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东西。”

    沙炎涌不和她瞎扯皮,收起小手娟,看向岳东。

    “小岳,我记得隋炀帝手下有个打过瓦岗起义军的王世充,以后还投降了李世民,也算个人物,唐朝人肯定会写到他的名字,直接写成个王充?”

    “那倒不会,那样写的话,有时不太好分辨谁是谁。一般来说,或者缺字留白,或者用方框代替,就是在书写王世充的时候,中间那个世字空着不写,也可以画个方框。还有时候用缺笔,就是为了避免大家看不明白想不明白,该避讳的字会少写一笔,并不是写错了字,因为不避讳的罪过很大。”

    沙炎涌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个徐世绩,也就是徐懋功,因为开国有功,唐高祖李渊赐他姓李,叫做李世绩。先皇赐了姓,应该不用避李世民的讳了吧?”

    “先皇赐了姓也是要避讳的,他直接改名叫做李绩。”

    “听说唐朝捕鱼的捉到了鲤鱼得赶紧放生,因为要避讳国姓,别说吃了,曾经有卖的受杖刑六十。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不得高调捕杀鲤鱼,唐诗里面就有烹饪鲤鱼享用的诗句,好像是可以吃的。但没有文字性的东西直接记录捕杀鲤鱼的过程,可能是不想作为证据留存。至于那些诗句,谁敢肯定地说不是诗人演绎出来的?也就不好作为定案依据。不过,也可能是各地地方官的约束力度不一样。”

    墨承知赶紧插话,炮轰岳东:“连你自己都说各地地方官的约束力度不一样,怎么能根据没避讳的只言片语,就断定这里的东西大部分是假货?”

    刁蝉要被他气疯了!

    好不容易把他从假货堆里择出来,他又幻想着给假货洗白!这是怕撇不清关系?

    刁蝉觉得把墨承知磨成汁都不解恨!

    刁蝉赶紧岔开话题,“沙主任,你别把岳东的话都当真,说不定他就是随口胡说。这样,咱再看看其他东西,不可能都是假货。墨老板,你好像不全是那个中间商供货吧?”

    墨承知明白了刁蝉的意思,这是要自己领着沙炎涌看点真东西,扭转当前的劣势。

    还没等他开口,沙炎涌先说话了。

    “小刁,不要看轻任何人,我刚才问的,都是我知道正确答案的,小岳回答的全都对!”

    刁蝉脸色煞白,自己说岳东随口胡说,不也等于讥讽沙炎涌掌握的知识都是胡说八道?

    沙炎涌接着说:“我就是随便一站,就面对着两件假货,可见假货数量之多。所以,其他东西不用看了,我相信小岳说的这里大部分商品是假冒伪劣,我支持他所说的严肃整改,也给别人敲响警钟!”

    墨承知急了,“这不公平!焦兆松不是没处理吗?为什么到我这里这么重?”

    沙炎涌转头看向曹保苏,有些诧异,“那么大的动静,竟然没处理?”

    曹保苏有些无奈,“我们韩主任另有考虑。”

    沙炎涌皱了皱眉,“这里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一码归一码。小曹,你是负责运营管理的,你说呢?”

    “小岳来这里之前,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先打电话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当时就表示发现一个脓包,立刻挤掉一个!所以小岳严肃整改的提议,也等于我的意思!”

    墨承知有些火大,朝着沙炎涌、岳东、曹保苏转着圈吼道:“你们知道我大舅是什么人?知道我二舅是什么人吗?”

    沙炎涌看看岳东和曹保苏,岳东看看曹保苏和沙炎涌,曹保苏看看沙炎涌和岳东,确实都不知道,看来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有沙炎涌和曹保苏在这里镇场子,岳东直接回了墨承知四个字:“都是你舅!”

    沙炎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曹保苏、江学鹏都忍不住咧开了嘴。

    刁蝉用手扶住了额头,暗骂墨承知真是个白痴,都说了不要和岳东呛着来,墨承知也答应了可以给任何承诺,竟然朝着沙炎涌和曹保苏一起吼上了!

    这样一来,就很难改变什么了!

    她琢磨了一下,上午韩沥把焦兆松的事情压了下来,刚才墨承知却在沙炎涌的面前揭开这件事,恐怕韩沥不会帮墨承知说什么了。

    现在能帮上忙的,估计只有任仕安。

    她立刻走出门去,墨承知连忙跟出去,“刁蝉!你要溜吗?”

    刁蝉骑上摩托车,冷冷地看着他,“亏我还想去找任科帮忙,你还直呼起我的名字来了?”

    墨承知不相信,“我屋里就有电话,你打一个就行了嘛。”

    刁蝉忍不住骂道:“你还真是猪脑子,你让我当着沙炎涌和曹保苏的面打那种电话?”

    “那你、那你可以去购物中心,也可以去其他店里打嘛。”

    “墨承知,现在知道着急了?我特别提醒你不要和岳东呛着来,你也答应了可以给任何承诺,你刚才做什么了?不只是吼了岳东,还吼了沙炎涌和曹保苏,沙炎涌是我的顶头上司,曹保苏是岳东的顶头上司,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切断所有后路?你以为我留在这里还能改变什么?”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我这么和你说吧,韩主任压下了焦兆松的事情,你却在沙炎涌的面前挑明,韩主任不一起修理你就不错了。如果任科也不打算帮忙,我就无能为力了。别说你要找什么大舅二舅了,你就是去找舅姥爷,也吓不住我,反正我已经尽力了,都是你自己越搞越糟。”

    刁蝉发动起摩托车,甩开脑袋已经陷入混乱状态的墨承知,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第41章 直接锁门贴封条!

    刁蝉确实没有扔下墨承知不管,因为平时对墨承知的放任和各种照顾,她得了不少好处,怕那个猪脑子话赶话的爆出来。她和墨承知说吓不住自己,只是糊弄那个猪脑子。

    她和任仕安讲述了大致情况后,忿忿不平地说道:“任科,岳东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可不能惯他,不能让他的三把火在咱们三科的地盘烧起来!”

    “你不当律师真的可惜了。”

    “任科,我真不是拐弯抹角替墨承知说话呀,你呀,误会我了。”

    “少往我身上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被你粘上了!啊呀,长那个样子就别学人家小姑娘吐舌头了,像个蛇精似的。你老实说,前前后后收了姓墨的多少好处?”

    “没,也没多少。”

    “既然没多少,你帮他做的已经够可以了,他那里假货那么多,没有整顿的必要了,直接让那家伙关门吧。”

    “任科,你可别忘了,咱们有共同的利益。”

    “别和我说什么共同的利益,造假造的这么肆无忌惮,到时候景区的声誉怎么恢复?这不是让景区发展的更好,这是打算毁了景区!”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都说了岳东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岳东的抗击打能力也是没谁了,没必要为了那么个蠢货暴露其他弊端,从了他吧,这件事没得商量。”

    “任科,你不会是因为沙炎涌介入就怕了吧?”

    “你激我也没用。我告诉你,背地里收点好处就收点好处,但大事不能糊涂,该对谁笼络示好的时候也得心里有数,不要轻易得罪岳东。”

    “如果墨承知真的找他大舅二舅怎么办?他们的影响力可是有点大。”

    “找谁也没用,那么过分的造假,别想让我当做没看见。”

    “要不,咱可以”

    “没完了是吧?要不要这个位子给你坐?”

    刁蝉在这边叨叨个没完,那边的店铺里却没人说话。

    因为墨承知出了门就没回去,老板不在,什么事都不太好进行,大家说着说着就下意识地总往门口那边看,说话的就越来越少。

    沙炎涌打破了寂寞,“小岳,之前关于避讳的话题都有点那个,有没有让人觉得好笑的?”

    岳东想了想,“有倒是有,就怕这种场合大家笑不起来。”

    “说说看。”

    “五代时期的冯道,曾经在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四朝当过宰相,权势滔滔,他的门客讲解道德经的时候,对那句‘道,可道,非常道’非常为难,得避开‘道’字,就改成了‘不敢说,可不敢说,非常不敢说’。”

    岳东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晃脑的比划着,现场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江学鹏有些好奇:“岳哥,连宰相的名讳也得避?”

    “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少避讳的讲究,避上司的名讳并不稀罕。最常见的是避自家长辈的名讳,就说司马迁吧,因为父亲名为司马谈,整部史记没有一个‘谈’字。有‘诗鬼’之名的唐朝大诗人李贺,曾经和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齐名,就是因为父亲名为李晋肃,‘晋’和‘进’同音,就不能参加进士考试, 27岁就忧郁而死。”

    岳东忽然看向沙炎涌,“不好意思沙主任,我又扯到不太轻松的话题上了。”

    沙炎涌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有点过分!”

    岳东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曹保苏也一头雾水,“沙主任,小岳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沙炎涌笑了,“年纪轻轻的,比我懂得都多,是不是挺过分?”

    谁也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个大喘气,气氛再度活跃起来。

    沙炎涌接着说:“武大郎卖的炊饼,原来叫做蒸饼,就因为避讳宋仁宗赵祯才改名的。好像有些帝王为了不让百姓们受避讳之苦,还把自己的名字改了,小岳,是不是?”

    江学鹏有些惊讶,“称王称帝的还有为了百姓改名的?”

    岳东笑了笑,“真是有那么几个。比如说后梁的梁太祖朱温,曾被大唐赐名朱全忠,父亲朱诚,祖父朱信,都是常用的褒义字,他就改名朱晃,还特意下诏不用避讳父辈祖辈,要不然本朝岂不是没有诚信忠义了。”

    岳东想了一下,“有时候看书会嫌一些帝王的名字太冷僻,甚至埋怨他们起名时为了表示与众不同?还是自以为有学问?其实他们上一辈的帝王可能是大好人,不想让臣民百姓为了避讳而造成太多不便,才给他们起名时用了冷僻字。”

    曹保苏感慨道:“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有为臣民百姓考虑这种细节的。”

    沙炎涌点点头,“古时候避讳的讲究挺多,那些帝王也是为了凝聚民心。有些避讳是真让人心累,听说有人登门拜访某个大家族,还得提前研究人家整个家族的避讳。哎,我突然想起来为什么对避讳这个问题感兴趣了,说起来也算个笑话。”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

    “避讳长辈的名讳是传承下来的正常现象,但我们处里有个人为了避上级的讳,逼着千里之外的表弟给刚取名的孩子改名!甚至有人在晨会上直呼上级姓名,他还跳出来表忠心,马屁拍的简直不是正经味。”

    大家都笑了起来。

    郑向鸿其实是皮笑肉不笑,避讳这个问题,他一点插不上话,又不想对岳东表现出赞赏和佩服。

    他倒是想拍沙炎涌的马屁,可沙炎涌时不时的夸岳东,他感觉像是间接拍岳东的马屁。

    他心里非常郁闷。

    他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岳东还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碎了元老级经营户焦兆松的光环,获得了景区大神唐超的力挺,把墨承知这个店铺面积排名前十的经营户逼得不敢露头,还获得曹保苏和沙炎涌的青睐!

    曹保苏看了一下时间,对墨承知的店员说:“出去分头找找你们老板,告诉他别以为能把事情拖黄了,这么多人等着他呢,再不回来的话,直接锁门贴封条!”

    店员们赶紧出去找墨承知。

    其实墨承知并没走远,而且常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店员们找到他并不难。

    他一听要锁门贴封条,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任仕安的办公室,开口就问刁蝉在不在。

    任仕安刚要把电话递给旁边的刁蝉,忽然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墨承知?”

    墨承知愣了一下,“你不会是任科本人吧?”

    “就是我!你不用找刁蝉了,她把该告诉我的都告诉我了。要么,你接受投诉处理组的处置,要么,你那个店直接关门。二选一,这还是看在刁蝉的面子上。”

    “逼我关门?行!先把全年的租赁费一分不少地退给我,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你想得美,还把租赁费退给你?如果不是看在刁副科长的面子上,你不留下可能需要赔偿游客的保证金,我都不想放你走。”

    “那我宣传和装修的损失怎么办?”

    “你做了什么,自己没点数?我懒得和你啰嗦了,我这就报警,胆子太大了,竟敢伪造文物!”

    “哎哎哎,任科,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而且那也不算伪造文物,连个最起码的署名都没有,只能算是收藏品。”

    “算不算伪造文物,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要不要进去试试?”

    “得得得,我怕你了,既然你给了我二选一,我先去看看那边的意思吧。”

    墨承知恨恨地挂断电话,紧接着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他就带着哭腔嚎上了,“大舅啊,百龙山景区想把我逼上绝路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第42章 搞点出圈的大动静!

    电话的另一头,鬓角已经染上白霜的融澜,正皱着眉头听墨承知唧唧歪歪。

    一阵风吹进窗户,掠过他坚挺的短发,短发只是微微摆动,像是在显示他的倔强。

    他从心里不待见这个不学无术的外甥,但这辈子都欠着妹妹难以还清的人情,这让他的倔强难以用在妹妹唯一的儿子身上。

    “梆、梆、梆”

    有人轻轻敲门。

    融澜把话筒慢慢地放到桌子的左上角,盖上一块毛巾,任凭墨承知在里面添油加醋的哭嚎,等一下问问重点就是了,要不然越听越心烦。

    他又高又瘦的身体仰在老板椅的靠背上,中气十足地说了声“进来”。

    一个头上扎着长马尾的中年人推门进来,欠了欠身,“融老,前天说要顺道来拜访的三位青年才俊已经到了。”

    融澜下意识地瞥了眼被盖住的话筒,“你先陪他们在客厅聊一会儿,就说我手头的事情一安排好就过去。”

    马尾男刚关上门,门又被推开了,比融澜稍胖稍矮的融暄站在了门口。

    融暄看着马尾男走远了,才关上门走过来。

    “大哥,我跑了三天也没谈成几个。都觉得你这几年没什么绯闻,也没更上一层楼,就算是字帖和画集一起发行,也没有十八线小明星出点幺蛾子吸引眼球。”

    融澜皱了皱眉,“所以呢?”

    融暄挠了挠没几根毛的头顶,“咱得想办法制造点话题才行,要不然别说大台、大报、大杂志,那些影响力不大不小的也不想把你放在头版头条上。”

    融澜微微叹口气,“老二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只在那个小报社混,以你的才干,在哪个大台、大报、大杂志不能混点名堂?到时候咱们兄弟俩互相帮衬也方便。”

    融暄笑道:“我这是宁**头不做凤尾,报社虽小,但五脏俱全,就像那些弹丸小国搞外交一样,我这个负责人到哪儿也有点发言权。”

    “那你跑了三天,不也是没谈成几个?老话都说宰相门口七品官,你那点小小的发言权有多大用?”

    “不能那么打比方。这么说吧,你只要稍微搞点出圈的动静,我就能全部谈下来!你忘了三年前我是怎么搞的大动作?你最近两年太安逸了,除了书法界、美术界,除了喜欢书法喜欢画的,除了热衷于民俗的,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你了,这能怨我吗?”

    “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有了来之不易的地位,总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吧?”

    这时,电话那头的墨承知觉察到了这头没人听,一个劲地呼叫大舅。

    融暄听到了声音,却没听清,“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没来得及问,还以为你拿消毒液浸泡了毛巾,又盖着话筒杀杀菌呢,谁在里面嚎?”

    融澜没好气地说:“还能有谁?除了咱那不成器的外甥,我会这么忍着?”

    “他又怎么了?”

    “他说百龙山景区想整顿旅游秩序,提升旅游体验,他店大招风,被砍了当反面典型,叫我替他出气,要让百龙山景区臭名远播。”

    融暄也是有些无奈,“别说你了,我都不信,哪个景区会无缘无故折腾老经营户?可咱们欠着妹妹的大人情,又不能真的不管。”

    融澜点点头,“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哪能从他小时候就惯着?除了字写的不错,什么都没学出来,小学留级、初中留级也就算了,竟然连高中都考不上!”

    融暄笑道:“他那性子也是怪,动不动就罚他抄写,他也不把精力转移到认真学习上,却把字写出花来排解不满和寂寞。”

    墨承知怎么呼叫都没人理,又带上了哭腔。

    融澜心里还是不忍,刚要拿起话筒来,融暄虚拦了一下。

    “大哥,你不是还有客人要见吗?我来和承知说吧。”

    融澜看了看时间,“行,那我就去客厅了。应该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是顺道的,主要目的估计是合个影、求几句勉励的祝福。”

    融暄笑了笑,“润笔费应该少不了。”

    融澜摇摇头,“你就是什么都爱谈钱,俗气。”

    “大哥是求名,我是求利,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四十分钟后,融澜回来了,只见电话已经挂断,融暄满脸的笑意。

    还没等融澜开口,融暄就笑嘻嘻的说道:“大哥,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来了?”

    “给你制造话题的机会!既能给你搞点出圈的大动静,再次扬名,也能让百龙山景区臭名远播,为承知出气!一箭双雕!”

    融澜立刻来了兴趣,“快说来听听。”

    “承知说景区的投诉处理组有个叫岳东的小年轻,拿着鸡毛当令箭,对古董和民俗其实是一无所知,却非得混充内行,就凭着避讳这一条,就把他那里的民俗藏品都打上假古董的标签,还把好几个领导忽悠过去围观,导致被封店!”

    “老二,你信了?坐上领导宝座的,很少有情商低的,察言观色也不是常人可比,怎么能都被一个小年轻忽悠?”

    “大哥,话也不是那么说。身为领导,对下面的各种变化看不那么清楚,很难做到接地气,所以做点不接地气的决定不能说愚蠢,大家看问题的高度和角度不同而已。”

    “所以说,你还是信了?”

    “我没有全信,承知所说的前因和过程可能有出入,后果应该是真的。”

    融澜想了想,“也对,咱那大外甥对前因和过程可能添油加醋,甚至胡说八道,被封店这种事不会瞎说。”

    “对呀大哥,这口气咱们得帮着承知出了。”

    “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那个小年轻不是对古董和民俗一无所知却混充内行吗?不是自认为对避讳有研究吗?他能和你这个整天研究民俗、研究文字的比吗?咱们就从这上面打到他心服口服!”

    融澜皱了皱眉,“不太好吧?别人还不得觉得这是欺负人,这明显是行家里手欺负小年轻嘛。”

    “大哥,那就要看我提前怎么造势了。我会说得很明白,那个岳东既然自认为懂那么多,就不应该怕别人去掂掂斤两。你主要是和他探讨民俗文字类工艺品的划分、标注和价位合理性,以及文字的演变史等等,都是和这次封承知的店相关联的,怎么说都不算欺负人。”

    融澜有些心动了,“也对,如果是探讨断代那么复杂的事情,或者和他比书法、比绘画,比谁懂的民俗多,那才叫欺负人。百龙山景区现在的名气大吗?”

    “去年刚在省台和京城的报纸上打过广告,还有点余温,现在大家的生活开始好起来了,对旅游区的关注肯定比关注你的多,电视、广播、报纸、杂志也爱报道这方面的内容,你这一去打擂台,绝对是1+1大于2的效果,我有把握说动一些大台、大报跟踪报道。”

    “打擂台?不是说去探讨吗?我和一个小年轻打擂台?输了丢人,赢了不光彩,你怎么想到用打擂台这个词?”

    “对对对,不能这么说。不过单纯的说探讨,没多少人关注。我造势时可以说你爱才心切,怕他恃才傲物走歪了路,才不辞辛劳教育一下晚辈。为了让他记忆深刻,也为了警示他人,所以这次探讨采用公开的方式进行。”

    融澜点点头,“这个说法不错,等一下再和承知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咱们再商定具体细节。时间不能太晚了,得定在我的字帖和画集发行之前,就算是提前做宣传了。”

    “我已经和承知定好了,他把那边的事情先处理好,先认了怂再说,不要让对方觉察到咱们要做什么。等我把百龙山景区推上了风口浪尖,景区方面如果不应战,就等于承认在管理方面出现重大失误,而且自下而上都有问题!他们就算是开除岳东,也难以挽回影响。”

    融澜笑了,“还真是有你的!无论他们应不应战,你已经给我造势了,我都等于是赢家。他们也只有选择应战,才有一丝赢的希望,但那样会把我衬托的更耀眼!”

第43章 关键是又和岳东有关

    墨承知向岳东认了怂,但只提供了一本正在用的单据,说其他单据都收拾到家里了。

    不过,他可以按照这本单据上开列的总销售额的三倍缴纳保证金,岳东他们不必费精力一项项审阅甄别了。

    墨承知当场写出十天内不能缴齐保证金就直接关门的字据,并在岳东的指导下把该写明白的东西都写明白,签了名,按了手印。

    他的店暂时不能开门营业,可以挂上店内盘点、整理内务的牌子,店员可以在店内做做样子,以免说三道四的太多。

    岳东觉得墨承知转弯有点急,但那张字据在手,就算他们把店里的假冒伪劣全部销毁,也没有颠倒黑白的机会。

    接下来的半下午,投诉处理组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但墨承知店里发生大事情的说法却悄悄传开了。

    不只是因为岳东带着江学鹏扛着匾进去过,还因为投诉处理组目前在岗的只有五个人,岳东、江学鹏、郑向鸿三个人却在里面待了半下午,说没出事谁信?

    曹保苏、刁蝉、沙炎涌很罕见地聚在墨承知的店里,刁蝉还是火急火燎跑过去的,走的时候也像一阵风,曹保苏和沙炎涌却是和岳东他们一起离开的,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还有人听到店里传出过吵吵声。

    还有人记得墨承知的店员到处找他时曾经留话,谁看到墨承知让他赶紧回店里,要不然可能被锁门贴封条。

    不论谁琢磨,也不会觉得那么多人去拉呱聊天。

    关键是又和岳东有关!

    岳东下班后回到宿舍,江学鹏来找他商量去哪儿请他吃一顿。

    袁宝骏却告诉岳东,又打听到一家开业大酬宾的饭店,机会不容错过。

    江学鹏巴不得多一个好说话的老员工传授点经验,知道袁宝骏和岳东关系不错,就提出来请岳东和袁宝骏一起去那家饭店吃饭。

    袁宝骏觉得自己一直没帮助过江学鹏,白吃白喝不好意思。而且岳东升迁,自己也该意思一下,所以第一道菜应该自己买单。

    江学鹏客气了客气,也不好不答应,反正之后的菜都算是自己请了客。

    岳东见袁宝骏和江学鹏兴致挺高,也就答应了。

    他们三个推出自行车,向景区大门的方向骑去。

    现在是下班时间,越靠近大门,从各处汇聚过来的同事和经营户越多,速度提不起来。

    出了景区,三个人的车速就加快了。

    确切地说,袁宝骏的车速加快后,岳东机械地跟在旁边,江学鹏殿后,要不然三辆自行车并排走,得占一大块路面。

    袁宝骏的嘴吧啦吧啦没闲着,但岳东什么都没听进去。

    没下班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做,没时间想东想西。

    一下班,就像脑袋放空一样,岳东又想起了墨承知认怂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墨承知的转变太突然,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出人预料的事?

    他们跟着袁宝骏骑得车子都快喊累了,袁宝骏才在一家饭店旁边停下自行车,看看两边的花篮和条幅,“应该就是这家,开业大酬宾。”

    十分钟后,岳东看着桌上的牛肉拌黄瓜。

    “老袁,搬新宿舍那天,你说刚买收录机没钱了,我请你吃的油焖大虾、炸里脊、九转大肠、乌鱼蛋汤。今天跟着你骑了这么远,腿肚子都快转筋了,你就点了这个祝贺我升迁?你和葛朗台是亲戚吧?”

    袁宝骏一副欠揍的表情,“你是不是特想踹我一脚?”

    袁宝骏当然不会真等着岳东踹他,话音一落就拿起筷子,嬉皮笑脸的告诉岳东和江学鹏这道菜的独特之处。

    “听说这家的黄瓜不接触刀之类的铁器,是用木铲子拍的,大厨拍的时候手还特有数,料汁也很独特,给这道牛肉拌黄瓜赋予了灵魂。要不然,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拉着你们跑这么远来品尝。咱先吃吃看,觉得不错,小江再点别的,如果不好吃,咱们就换一家。来来来,开动起来。”

    袁宝骏先夹了一块黄瓜,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像真吃出了灵魂似的。

    他又夹起一块看着挺大的牛肉,眼睛却一下子直了,身不由己地捏着筷子颤悠了几下。

    “这牛肉切的也太薄了!一个屁打盘子上,得崩起多少蝴蝶?”

    岳东险些把刚塞进嘴里的牛肉吐出来,“你恶不恶心?舍不得让我吃就直说。”

    “不是不是,关键是前面那句,牛肉切的太薄了!简直就是蝴蝶翅膀!”

    “那是人家刀工好。”

    “这么薄还敢拌到牛肉里,也不怕搅和烂了。”

    “那是人家做的筋道。”

    “肯定是先拌好黄瓜,再一只手往盘子里倒黄瓜,一只手往盘子里滑牛肉,要不然再小心也得搅烂了。”

    “那是人家勤学苦练才拥有了绝招。”

    “我真服你了岳东,明知道你在胡说八道,可就是反驳不了,不就是多跑了点路吗?你是不是不呛我一顿,心里就特难受?”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让你换个角度看问题,怕你带着火气喝酒,不一会儿就醉到最高境界了,这么远怎么把你运回去?”

    “你说的都有理,我信了!反正开业大酬宾,价格不贵,薄点就薄点吧,我也不吃什么亏。来,走一口!小江,一起!”

    岳东和江学鹏举起扎啤杯,和他对碰一下,喝了一大口。

    菜的味道还可以,江学鹏在外面点餐的次数少,而且不是太清楚岳东和袁宝骏的喜好,袁宝骏就代他点了两个饭店主推的特色菜。

    正吃着喝着,女服务员把端来的盘子放在饭桌上,“大哥,这是你点的四喜丸子,菜齐了。”

    袁宝骏朝岳东嘿嘿一乐,“看看看看,谁见我都得叫大哥,有喊你大哥的吗?”

    岳东撇了一下嘴,“才几口扎啤就醉成这样。”

    “我哪醉了?”

    “谁见你都叫大哥,那是因为你长得着急,你要是没喝醉,能美成这样?”

    “嘿!我这标准的瓜子脸,溜光溜滑的,一条褶子都没有,哪里长得着急了?”

    袁宝骏话一落音,转脸问女服务员,“你说呢小妹?”

    女服务员不好插嘴,只是捂嘴轻笑,岳东接上了话茬。

    “你快拉倒吧,别逼着人家说实话,你明明就是本山大叔的猪腰子脸,是不是对瓜子脸有什么误解?”

    袁宝骏和江学鹏都是一愣,“本山大叔?猪腰子脸?”

    岳东险些忘记自己重生了,本山大叔这个称呼还没被叫开,猪腰子脸、鞋拔子脸什么的,也是因为好几年后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才被人津津乐道,以后可得掂量着说话。

    他赶紧拿起筷子打岔,“老袁,你赶紧吃个大肉丸子压压酒劲,点菜的时候,服务员不是说他们家大厨可会调汁了嘛,趁热尝尝。”

    袁宝骏让女服务员自己忙去,和岳东、江学鹏尝起了新菜。

第44章 能动脑子谁动手?

    一阵一阵的小风从门外闯了进来,墙边垂下的一根塑料绳随风起舞,在岳东面前晃来晃去的。

    岳东随着塑料绳看上去,看到一个黑黑的圆圆的拉线开关,也看到了头顶长长的日光灯。

    岳东站起身来,捏住塑料绳,向上打了个蝴蝶结。

    扯扯蝴蝶结会不会滑开的时候,稍微用力大了点,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灭了!

    他赶紧再扯一下,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日光灯闪烁几下,重新亮起。

    岳东的侧后方有人骂了起来。

    “闹鬼呢!长这么大没玩过拉线开关?我这夹着饺子想蘸醋,一下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了,这还怎么吃?找揍是吧?”

    岳东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怎么黑呢,刚才灯灭的时候也没觉得周围黑咕隆咚的。

    所以说,戳到胡椒粉罐子里,不是走了神不小心,就是本来眼神不好吧?想搞事能不能找个靠谱的借口?

    坐在对面的袁宝骏见岳东看着窗外,以为没听到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家伙是在说他,不想闹起来破坏吃饭的好心情,抢先替他道了个歉,态度非常诚恳。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戳到胡椒粉的那位不好多说什么了,反正威风也耍了,面子也足了,就朝袁宝骏摆了两下手,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他同桌有个长了八字眉的不依不饶,还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

    岳东觉得好笑。

    那桌人刚才吆五喝六的划拳,旁边另一桌带小孩的大姐让他们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孩子。他们连理都不理,还故意加粗了嗓门出怪声。

    这个饭店刚开业,门脸也不大,意味着没多少底蕴,老板不想得罪他们,只是象征性地劝几句。

    老板在,他们给个面子。

    老板离开后,他们照样吆喝。

    现在一丁点小事又不依不饶的,这是觉得人多就有理?

    还是把别人都当软柿子?

    就事论事,岳东觉得自己是有一点点理亏,虽然事不大,但既然有不乐意的,自己这个肇事者多道个歉也无所谓。

    重点是刚注意到人家那桌竟然有七个人!

    还都像有把子力气的,真闹出不愉快,有吃亏的可能!

    所以,得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和谐社会嘛,能动脑子谁动手?

    岳东刚要起身开口,袁宝骏抢先站了起来。

    袁宝骏端起扎啤杯,低眉顺眼地向那桌走去。

    岳东见他那副贱贱的坏样子,就知道戏精要开始表演了。

    这才叫好朋友,该呛呛,该闹闹,遇到事了,会抢先出头。

    刚才袁宝骏和岳东说话的时候,江学鹏没找到插嘴的机会。

    这时见袁宝骏要一个人过去,怕他吃亏,就想站起来跟过去,岳东用腿碰他一下,轻摇一下头。

    江学鹏见岳东神色自若,好像袁宝骏不是单刀赴会,只是发现邻桌有个老朋友,过去见一面似的。

    江学鹏便坐稳了,静观其变。

    江学鹏对袁宝骏的了解没那么多,岳东可是清楚的很。

    袁宝骏很少冲动,能动脑子也绝不动手,在这一点上和岳东很对脾气。

    而且他看人比较准,只要主动去表演,几乎没出过糗。

    所以岳东不怎么为他担心,索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以免影响他的自由发挥。

    但眼角的余光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凡事就怕个万一。

    袁宝骏走到那桌人旁边,压低了嗓音。

    “真是对不住各位,家里从小就有钱的都被惯坏了,不过他不是故意瞎折腾,这不是心情不好嘛。不怕各位笑话我胆小,我把家里都安顿好了才敢陪他出来。你们可千万千万别再刺激他了,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

    袁宝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他们的表情,确认这个开场白达到了预期效果,就往前凑了凑,嗓音压得更低,像是真怕岳东听到似的。

    “今天上午就因为别人站他跟前多瞅了两眼,他嫌人家长的丑吓着他了,操起板凳,咔嚓一声!就给人开了瓢。下午被他老爸押着去重症监护室门口赔礼道歉,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人家才同意先不报警,后续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呢。”

    袁宝骏停顿了一小会儿,得给对方消化这些话的时间,再接着说。

    “他老爸说下个月不给零花钱了,他有点恼,从家里跑出来了,他老爸命令我找到他陪着散散心。你们说他心里窝着火,我心里能不害怕吗?可不得先把家里安顿好!你们刚才听到了吧?我说什么他都呛我,你们可千万别刺激他,就当是做做好事保我的脑袋了,我代表我们全家,代表那位陪在旁边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小兄弟谢谢你们了。”

    那桌的几位你看我我看你,这么狂燥?这么任性?嫌瞅自己的人长的丑,就给人开了瓢?

    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挣上一百出头都觉得挺高兴。

    没想到人家除了手术费和住院押金,还赔了三万块钱的后果,只是下个月没有零花钱。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发神经的。

    更不用说这位发神经的,还是能用钱把人砸死的主儿,惹不起啊!

    你想保脑袋,我们也不想被开瓢!

    那位站起来朝着岳东哔哔的,身不由己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眉,这算不算长的丑?

    袁宝骏那番说辞,还真就冲着他来的,毕竟别人没继续搞事。

    袁宝骏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举起扎啤杯,提高一点声音说:“这样,我给各位重新点一份大盘饺子,各位就别计较了,我先自罚一大杯!”

    他“咕咚、咕咚、咕咚”灌了三大口,停下来顺了口气,表情有点尴尬。

    “我这人喝不了急酒,缓缓再喝,先给各位点上大盘饺子,你们要什么馅的?”

    八字眉见他要抬起胳膊招呼服务员,赶紧拦住。

    “大哥,大哥,本来就一个饺子的事,倒碗水涮涮就行。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就别点大盘饺子了,用不着,真的用不着。”

    其他人也赶紧附和:“就是就是,也道歉了,也罚酒了,这事就真的过去了。”

    袁宝骏一欠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你们吃好喝好,不打扰了,我这就回去了。”

    那桌的人一起做个请的手势,“请回,请回。”

    八字眉也赶紧欠一下身,“大哥也吃好喝好,那位小哥也吃好喝好。”

第45章 不是一般的戏精

    袁宝骏经过岳东跟前时,左手竖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剪刀手。

    他不过是跑到别人桌前喝了三大口自己的扎啤,对方就偃旗息鼓,绝对算胜利了。

    他不是喝不了急酒,是不愿意只喝酒不吃菜,伤胃。

    可他不好去吃别人桌上的菜,总不能把自己桌上的菜端过去吧?那还好意思端回来?不就赔了?

    至于岳东在那些人眼中的形象,都不认不识的,以后也不见得打交道,没那么重要。

    以后真被戳破谎言也没什么,又不是深仇大恨,谁会耿耿于怀?说不定还当个笑话乐呵几年呢。

    岳东在自己胸前竖起了双手的大拇哥回应袁宝骏。

    能用这么短的时间解决问题,该夸的时候就得夸一夸,至于过程,无所谓。

    江学鹏刚才一直支楞着耳朵仔细听,这袁宝骏不是一般的戏精,没费事就摆平了七条大汉子,他真想拿出小本本记下来!

    他有买一送一的感觉!

    原本只想请岳东吃一顿,想不到因缘巧合坐到了一起的袁宝骏,经验和阅历也不一般,赚大了!

    他想着想着,甚至觉得祖坟冒青烟了!

    因为在组里一直不如意,所以才想诚心诚意地交好岳东,没想到刚向岳东示好,岳东就成了他的顶头上司,真是运气!

    更没想到屈身在厨房的大神唐超、运营管理科科长曹保苏、景区运营处的老资格副主任沙炎涌,都对岳东青睐有加,那不等于自己的腰杆也可以硬起来了!

    八字眉他们看不到袁宝骏和岳东的小动作,只是看着袁宝骏小心翼翼地在岳东对面坐下,岳东虽然冷着脸,却什么都没说,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八字眉庆幸自己刚开始没说太过分的话,要不然也有住进重症监护室的风险。

    想想袁宝骏不停地被呛,还得主动去碰杯逗岳东开心,过来说话都不敢高声,就知道有钱人家被惯坏的孩子多恐怖了。

    八字眉和同桌几位对视了几眼,也是小心翼翼地坐下,别说吆五喝六的划拳了,连聊天的声音,都压制到侧着耳朵才能听清的地步。

    他们还时不时的瞥向岳东,看不到正面,记个侧脸也好。

    这就是盘踞在百龙山下的小老虎,遇到了千万要躲开。

    以后也千万别得理不饶人,万一碰到不好说话的,就可能麻烦上身。

    没有人吆五喝六的大声吵吵了,其他人说话时也就不用扯着嗓子了,整个饭店里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那个刚开始被吓得不敢正经吃饭的小孩子,也欢快地甩开腮帮子,把香菇鸡茸面吸的滋溜溜响。

    谁也不是瞎子,都看到那桌人咋咋呼呼之后,袁宝骏过去一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就老实了。

    大部分人讨厌吆五喝六的只顾自己尽兴,尤其是在别人提醒后,还加粗了嗓门出怪声的。

    但谁也不愿意得罪那满桌子人,只能安慰自己:不就一顿饭的时间吗?忍忍就过去了。

    坏人,就是这么惯出来的。

    刚才大部分人也注意到,那桌人好像很怕一直坐着没动的岳东,肯定是岳东让袁宝骏传递了什么话。

    可谁也没想到,袁宝骏那个戏精把岳东描述的连不要命的都害怕,只是以为岳东有什么特殊身份呢。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位带小孩的大姐从岳东旁边经过时,让小孩说了句“谢谢叔叔”。

    岳东和袁宝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位大姐又对袁宝骏说:“也谢谢你了。”

    等那位大姐带着孩子出了饭店,岳东和袁宝骏才明白怎么回事。

    制止了那桌人吆五喝六,算是间接帮助了他们母子俩,要不然不只是孩子,那位大姐也吃不好这顿饭。

    有些人不会把无意中沾的光铭记在心,但有些人不论你的本意是什么,只要跟你沾了光,就会念你的好。

    袁宝骏压低了嗓音对岳东说:“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在你那里是谢谢叔叔,在我这里没‘叔叔’就算了,竟然加个‘也’。”

    岳东轻笑一声,“说你长得着急,你还不承认,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觉得谁见了你都叫大哥不匹配你的形象了?又想让谁见了你都叫叔叔?”

    袁宝骏服气了,举起扎啤杯,“得得得,说不过你。来,小哥,敬你一口。”

    八字眉那桌酒足饭饱了,而且觉得继续坐在这里憋屈,结帐离开了。

    那桌人不走,岳东他们也觉得不自在!

    那桌人一走,岳东他们就可以敞开聊天,不用再担心自己人戳破袁宝骏的某些谎言……

    第二天早上,一向不迟到的屈磊,几乎是踩着点出现在投诉处理组的门口。

    他还气喘吁吁的,像是跑热了,拉开了夹克衫的拉链,袖子都挽了起来。

    冯高注意到他的胳膊,“老屈,你的胳膊怎么了?”

    郑向鸿、江学鹏和岳东都下意识地看过去。

    屈磊一边往下放袖子,一边回道:“过敏。”

    冯高接着问:“怎么看着像被人拧的?”

    “我老婆神经过敏。”

    “又是因为不让你看武打片?”

    “可不是嘛!上次说我就知道看小鱼儿、花无缺,也不知道给鱼喂点食、给花浇点水。昨天晚上问我听不见有人敲门?整天看成龙,快成聋子了!老冯,你说谁家老婆这样?家里的重活都是我干,她是不会喂鱼、不会浇花,还是不会开门?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至于不至于,谁家总是风平浪静的?我家对门昨晚上也在吵吵,男的被推出了门不让吃饭。听说起因是他老婆喜滋滋的说比三个月前轻三斤,他说是不是因为天暖穿衣服少了?他老婆就开始生气。然后他又不知死活地跟上一句,那件呢子大衣好像四斤多。”

    郑向鸿说道:“非得那么刺激她,没挠花脸就不错了!哎,老屈,我刚才看那印记的颜色,怎么不像昨晚上的?”

    “其中一个是今天早上的,她怪我买两根油条都那么长时间,问我是不是每一次排队排到前面,都让给相好的了。”

    “原来是因为买油条耽误了时间,你才赶路把自己赶热了。”

    “哪里是买油条耽误了时间?我老婆的自行车闸线断了,骑着我的走了。我这大清早的去换闸线不说,还得拼命蹬轮子这么小的女式车跑这么远,你说累不累?”

    屈磊在那里委屈的要命,冯高和郑向鸿却早已司空见惯,把这些事当个乐子听。

    要不然大清早没什么正经事做的时候,有点无趣。

    一直到了半上午,也没人来投诉。

    岳东一直在翻看之前的投诉受理单。

    江学鹏习惯性的擦擦这里擦擦那里。

    郑向鸿一边抖着腿,一边看报纸。

    屈磊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赶路赶得有点累,打起了瞌睡。

    瞌睡是很容易传染的,冯高也犯了春困。

    岳东放下投诉受理单,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眼睛,决定出去“化个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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